《蜀汉之庄稼汉》 第0140章先进生产力促进社会进步 开了春,就要耕地,虽然说朝廷那方面肯定会叫南中的李恢死命地往这边送降俘,可是大伙儿一窝蜂地跑来汉中,那点人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地里耕种,也不可能够用。 再说了这个时候李恢那边也是处于守势,能搞得到多少人?有个两三千人也就是顶天了。 两三千人,放到汉中,能顶多大事? 最后的目光肯定还是要落在那羌氐之人的头上。 逼急了的兔子还会咬人呢,胡人不会种地?没关系,努力学嘛,学不会的就饿上两顿,肯定就会种了。 这个冬天,估计很多人都会有点躁动啊。 “对了兄长,小弟在那阳安关,还见到了熟人。” “熟人?什么熟人?” 冯永有奇怪,心想子实在这里还会有什么熟人?莫不成以前跟着王平在这里打仗,还认识了谁? “便是兄长庄子的隔壁庄子,庄主李太公。” “谁?” 冯永有些不敢相信地挑挑眉头,“李庄的李太公?你确实没看错?” 李家六房的根基,在锦城那边,那个李太公不在锦城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弟如何会看错?当时那李太公还和小弟说了几句话。还问了兄长是否定下了居住之所,听那意思,是想上门拜访兄长。” 李家六房的家主啊,虽说不是大房,但好歹也算是披了一层蜀地大姓的皮,他来拜访自己这个毛头小孩? “他为何会来汉中?”冯永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听说是李家也出了不少钱粮要屯垦这汉中之地。” 没曾想王训竟然还能知道答案。 “不少?”冯永想了想,点点头道,“应该是不少。不然不会连这家主也会跟着过来。” 但是他们上哪去搞这八牛犁? 不是冯永不相信世家的能量,他们肯定能搞得到,但什么时候能搞到,那就是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一年两载后能搞到,和明年开春前搞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义。 农忙农忙,为什么会叫农忙? 就是因为耕种时就那么点时间,要是错过了时节,那一季的收成就没了。 所以农人在特定的时间,会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要是李家没有春耕之前拿到八牛犁,那他们投入的人力物力,全都会付之流水。 这李太公过来了,就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而且势在必得。不然家主都过来了,难道就是过来看看? 可是他们把诸葛老妖放在哪个位置? 诸葛老妖怎么可能会让那些世家安然地拿八牛犁去开垦? 汉中如今可是大汉境内唯一能掌控的产粮之地,哪个敢乱伸手就剁哪个的那种。 不过这天下终究还是大汉的天下,这汉中开垦之事,诸葛老妖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只能让勋贵来,别人却不能来。 但你要是没有八牛犁,来开个毛的垦? 以前汉中全是无人之地,朝廷无力开垦,世家倒是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没有一个想过来? 垦荒是随便来扒拉两下就能开垦出来的? 看看以前那二牛抬杠犁,翻死你都翻不了多少地。 按以前那标准,来汉中开垦就是把那钱粮投入那无底洞,至少前几年就是一个无底洞。 谁都知道,汉中就是蜀中的屏障,哪一天那北边又打过来了,这汉中不又得是一片战乱? 投入的人力还算不上什么,毕竟哪个世家的庄园里没多多少少藏些人口? 可是投入的钱粮打了水漂,就是再大的家族也经不起这等血亏。 也就是有了八牛犁,朝廷这才有底气敢说屯垦汉中。 一个八牛犁平推过去,胜过百个熟手老农。 农人要吃喝,可是牛呢?只要吃草就够了! 八头牛,能吃多少草? 一百个农人,又要吃多少粮食? 这个选择题就是让赵广来算,都知道选哪个。 这就叫先进生产力促进社会进步。 汉中的重要性,冯永知道,诸葛老妖更知道。 所以在冯永的意料中,诸葛老妖肯定会把八牛犁牢牢卡住,让世家只能干瞪眼。 没曾想,这李家的一个旁支,就能这么大的能量,看样子能搞到八牛犁。 这就让人感到很奇怪了。 想了想,自己似乎还欠那个李太公一个不小的人情,所以人家要见自己,最好还是见见为好。 “那成。此事还是要麻烦子实走一趟,去跟马将军说一声,把我的意思带到,此事马虎不得。然后顺便再找一下那个李太公,就说我这些时日都有空,随时欢迎他上门指教,也不用专门去找,能找得到便找,找不到就算。” 那李太公人精一样的人物,当年自己还是一条咸鱼呢,就懂得投资了。估计还没等王训去找他,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虽然那李太公的年纪比自己大,可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官员呢,主动上门拜访这种事情,还是算了。 毕竟自己的身份有些敏感,世家又是诸葛老妖的眼中钉,还是安分一些吧。 王平日夜兼程,赶回了锦城。 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模样,还有一身泥土,按他自己的意思,如果是这副模样去见丞相,那肯定就是失礼之极,本想着先回到自家小院去洗净了身子。 可是又想起那冯郎君在自己临走前交代了,到了锦城立刻去丞相府,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都已经把自家前程都赌在冯郎君身上了,还怕这一回? 当下鼓足了勇气,在那丞相府守卫甲士警惕的目光中,忐忑不安地给门房递了一个拜帖。 那门房倒是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委实看不出眼前这个难民似的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竟敢来这丞相府上递拜帖? 当下有些漫不经心地拿起拜帖看了一眼,登时就瞪大了眼。 然后再看向王平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当门房的,当然要有眼力价,但也要有一个好记性。哪些人能进,哪些人不能进,哪些人可以直接进,哪些人要等等才能进,都是要做到心里有数的。 其中就一个叫冯永,字明文的,很是特别。 此人虽然没来过几次,但那可是能直接进入内院的人物。 甚至夫人前些日子还亲自下了令,要是来了与此人相关的消息,都要尽快禀报。 5 入坑前必看必须看一定要看 说实在话,这本书是因为我书荒太久,找不到书看了,这才自己写来自嗨一下,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它的成绩一上推荐,就如那脱了缰的哈士奇那样,一路狂奔而去……我看看手里的全本大纲,只有几百来字。再看看细纲,只做了前面二十万字的cd部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补充细纲,以免把控不住情节而崩掉,所以更新时间变得不太稳定。大家就不要怪我了,我手残啊,我第一次啊……原谅我吧! 敲黑板,注意一下,接下来才是重点: 三国时期,蜀国的历史资料是最少的,如今能得到比较真实的史料首数三国志。小说在涉及历史人物和事件的时候将会部分采用三国演义和民间传说的内容。毕竟相对于比较难读的三国志,三国演义和民间传说大众化得多,受众也比较多,所以在此说明一下,希望三国迷中的真史党和考究党就不要在意细节了,你拿个考究了几天的材料丢到我面前,你说我改呢?还是不改?改了我要崩大纲,不改你又要骂我,何必呢? 第二个重点,就是这本书的定位是淡定,轻松,种田,历史已经太沉重了,现实已经太压抑了,我希望的是这本书能给读者带来一些休闲,一些轻松,而不是一直杀杀杀,冲冲冲,无脑爽快无脑热血,无脑装逼无脑打脸。所以也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主角不是高高在上,大杀四方,怼天怼地怼空气——妈的他就带了一个灵魂过去,又没有随身带个老爷爷系统来个无敌召唤,武力又比不过人家,智商又不一定比人家高,撑死了也就是比别人多几千年的见识,你叫他怎么怼? 真想看这种的,如果你在起点看完了,找不到书了,我告诉你一地方:在起点的首页,左上角,有一个叫创世中文网的标志,点它,进去后你就会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热血无敌的,肯定够你爽。 第三个重点,如果不小心入了坑,又觉得不好看,你可以悄悄地删除,然后静静地离开,不用留下一堆骂人的评论,一堆说太垃圾的话,以此来你表明看过本书,真的。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彼之蜜糖,吾之毒药,不要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因为这世上最难的两件事,一个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装进自己口袋,一个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所有人都能喜欢这本书。这就如你去一个景区玩,觉得不过瘾,难道就可以随意丢下一堆垃圾了再走人?素质啊!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重点,重点:粉嫩新人,粉嫩新书,急需要支援啊!读者大老爷们,您的每一份推荐和收藏都是作者君写下去的巨大动力!!!不要小看了您手里的那张小小的推荐票和收藏票,它们对于作者君来说作用是巨大滴!满地撒泼打滚求票票了! 第0001章收麦的季节 章武二年,帝与吴战于夷陵,吴陆逊火烧连营,帝仅以身免。时别督傅肜为保帝脱困,率部力战拒后,其部下兵士皆战死,吴令肜降,肜凛然大骂:“吾乃汉将,安肯降吴狗乎!”遂死战,后脱力呕血而亡。 其部曲有一副将,名曰冯让,余一妻一子,其子名永,得知父殁,痛哭三日,情不能禁,奔山而入,人不能追,概不知所以终。冯妻丧夫失子,遂投河。时人皆叹之。 及章武三年二月,永忽自山中出,披头散发,时口出癫语,或行若狂人,时人甚怜之,报上以闻。及帝闻之,愧甚,曰:“其家破人亡者,皆吾之过也。”遂赐田五百,仆三人,耕牛二,丝帛若干,以养忠烈之后。 公元223年,农历癸卯,时为章武三年,同时也是建兴元年。 四月,季汉开国皇帝刘备于永安驾崩,谥为昭烈皇帝。同年太子刘禅登基,改元建兴。 蜀中四月底(农历)五月初,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正值收麦时节。 烈日当空,农田里尽是弯腰收麦的农人,人人皆汗如雨下,却无一偷懒。一声又一声的布谷叫声,仿佛也在催促着农人快点把麦子收割完毕,以免误了种稻谷。 半大的小子裸着上身,下半身只穿犊鼻裤,赤着脚抱着麦子奔跑在田埂上,有时跑得过急,便招来一阵叫骂:“跑得恁急?眼瞎了看不到麦颗子都被抖下来了?咋不去当牛驴拉石碾子?” 农田不远处有一湾河水,缓缓流过,河边杨柳成荫,树下正是避暑遮荫的好去处。那里坐着一人正手持钓杆垂钓,远远看去,悠闲自在。半大小子放好麦子,转身回来,看了看那树荫底下的人,眼中流露出羡慕,脚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看甚?看甚!”正在羡慕他人的半大小子后脑勺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一个叫骂声就响起来,只见一个粗壮的妇人左手叉腰,右手拎着半大小子的耳朵,“又想偷懒?嗯?”说着自己也偷偷看了那边一眼,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那是主家,怎的?你想和主家一个模样?” 半大小子脸上一下子惊恐起来,不顾母亲还死命扭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 “那还不去干活?”妇人这才满意地放开儿子,又往后脑狠命拍了一下,这才赶着去田里继续收麦。 妇人身材粗壮,声音犹如河东狮吼,虽然她自己觉得压低了声音,却想不到在旁人听来,仍是与平常人说话声音无异。 树荫底下垂钓的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听到这话,却是如同被马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大骂道:“遭了瘟的婆娘,你这又是在说哪个?嘴上缺了德的,就不怕我今年涨你家的租子?” 这少年眉清目秀,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说不上是华贵,但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穿得起,一看就知道是殷实人家出来的,却没想到骂起人来与山野村夫一般无异。 等闲汉子都不敢去招惹的壮妇此时面对着暴怒的少年,却是一副怂了的模样,赔着笑脸说道:“主家怕是误会了,我这是在催着娃子快点干活呢……” “催着娃子干活提我做甚?怎的?要我帮你教娃子么?” 远处收麦的农人看到一向剽悍的壮妇竟是难得的认怂,几人不禁哈哈大笑。 “你们笑个屁!”那少年骂完壮妇似不过瘾,一手叉腰,一手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不快点干活,要是今天干不完这些,晚食让你们吃西北风去!” 被点到的农人倒是一点不怕,反而大声问:“主家放心,要真是干不完,就是今晚摸黑也把活给干了。要是这活提早干完了呢?” “这活要提早干完了,我就让府里给你们一人多加一个蛮头。”少年一挥手,豪气道。 众人一听,一下子哄然,纷纷弯腰卖力收麦。 趁着与众人说话的间隙,壮妇一溜烟地跑了,倒是那个半大小子有些愣头,等他反应过来要跟着跑,却被少年一瞪眼。 卧槽!你一副老子身上有瘟疫的表情要绕路避开老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打不过你娘还打不过你?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半大小子警惕地看着冯永,小心翼翼地绕了半截路,这才撒开脚丫子跑了。 冯永叹了一口气,人家穿越不是成皇帝就是成王侯,他倒好,穿成了一个小地主家的儿子,也就勉强能混个温饱。 这也就算了,可是穿越的时候心理素质可能不过关,说的话别人又听不懂,再加上举止带着现代人的习惯,反倒是被别人当成了是发癔症(也就是神经病)。 刚开始的时候别人看到了他都不敢靠近,让他差点乞讨为生,至于为什么是差点,是因为他发现这年头因为兵荒马乱的,一般人家哪里来的余粮给乞丐?所以乞讨根本就是等死,他也差点成为穿越后的典型反面教材。 后来等他熟悉了这一切,刘备,嗯,就是先帝,又赐了五百亩地,这才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也仅仅是好过了一些,在这个没有电,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娱乐的年代,他连个房中人都没有,又不能天天跟五姑娘撸,最后剩下的,也只有出来钓钓鱼散散心。 但偏偏如今正值农忙时候,农人教育自家子女,都把他拉出来做样板:“你再偷懒,就叫你成主家以前那模样!知道主家为啥成那模样不?就是因为懒出来才变成那模样的!” “你再玩水,到时候把你淹了,吃了泥巴,把你捞起来就成了主家以前那模样,知道主家为啥成那模样不?就是因为玩水被淹了,吃了泥巴,才成那模样的!” …… 农家人没有太多见识,教育子女除了打屁股拧耳朵,平时说不出太多的道理,如今好不容易出个反面教材,自然逮住不放,拿他往死里用,什么都往里面套。 刚开始他听到后心里膈应得慌,后来也就习惯了,别看那些话难听,可也就是只能在背后面说说,真到了他这个主家面前,那些佃户还是唯唯喏喏,连个屁都不敢放。 “阿母,我饿了。”那半大小子,赶到粗壮妇人身后,向着母亲乞道。 妇人大骂:“日头才偏就饿了,早饭还吃了恁多,怎么没撑死?”嘴里虽然骂着,眼睛却看向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指了指田头放水罐的地方,“且去先喝点水顶着,到树下休息会。” 半大小子会意,跑去水罐那边翻看,果不其然发现母亲在放水罐的篮子里用布盖着一个蛮头,当下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掰了一半,攥紧在手里,一口气跑到官道的树背后,不让人看到,这才张大嘴一口咬下。 佃户给主家收麦子的这几日,按道理主家是要给佃户包吃食的,早晚各一餐,标准是能填饱肚子,不求多好吃。 但是冯家这主家似乎不一样,除了粟饭外,还有一种叫做蛮头的饭食,说是主家仿蛮人之头所做,松软而可口,极受众人喜爱。听说还是用麦子去了壳,然后再磨成粉做成的,简直败家败到底了! 通常有蛮头的时候,粟饭一般是没人去抢的。这个蛮头,就是他母亲在早饭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个年纪的小子最容易肚子饿,他母亲藏这个蛮头为得就是让他在白天干活时有一口吃的填填肚子撑到晚饭。 “咦?这还有个小子在偷食?” 或许是蛮头太干,或许是吃得太急,更可能的是被吓坏了,半大小子一下子被馒头卡住了喉咙,咳了几下,没咳出来,又咽不下去,当下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 “莫急莫急,我又不与你争食。”旁边的人说着,伸过来一个水囊给他灌了一口,这才让他把馒头咽了下去。 半大小子这才发现原来官道上停着一辆牛车,车上端坐着一人,衣着不凡,手持书简,正读得入迷,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说话和给他递水囊的,正是赶车的侍者。 第0002章蛮头啊 “兀这小子,我且问你,你可知这最近的庄子是何处?” 半大小子缩了缩脖子,看了一下车上的贵人,又看了侍者,呐呐不能言。 “这个小子,莫不成是个哑巴?”侍者皱起眉,转头看向车上的贵人,“主君,这小郎怕是个不会说话的,且待我去问问别人。” 车上的贵人抬起头,正要说话,却注意到半大小子手上拿着小半个蛮头,“咦”了一声,开口道:“阿五,那小子手上拿的可是吃食?你且拿来让我瞧瞧。” 同时心里在疑惑,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麦子大熟,想来百姓怎么也不至于没有吃食,怎么在这却发现还有人吃泥土?莫不是被主家苛待了? 自《蜀科》颁布以来,蜀中虽然执法严峻,但百姓无怨,只因公平公正。如果大熟之年却有百姓食不饱,必然会影响到丞相及陛下的声誉,他遇到这事,说不得要问清楚。 见侍者伸出手来拿,半大小子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嗳,你个小郎,只是看看你手上之物,又不是抢你的,怕甚?且拿来瞧瞧,少不得你的好处!” 由于对贵人的惧怕,半大小子最后还是把剩下的馒头递了过去。 “主君,这吃食确实有些古怪。”侍者把那小块蛮头放手里看了看,转身递给车上的主人。 原本洁白的馒头因为曾经被半大小子攥在手里,表面变得灰黑,稍不注意看,就如同一块泥土一般。 贵人却熟视无睹馒头表面的泥土,他轻轻掰开馒头,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拈起一小块放嘴里细细咀嚼。 “这吃食……”贵人眼睛一亮,感受着嘴里的甜味,又忍不住地拈起稍微大些的馒头粒再放入嘴里,同时问向半大小子,“这是面食?” “主君,这小郎是哑的,说不得话。”侍者连忙回答。 “我……我不是哑巴。”半大小子嗫嚅着憋出一句。 侍者:…… “你且过来,”贵人招手,笑容温和,“待我问你几句话。你要是答好了,这个蒸饼便给你,如何?”说着,贵人从车上拿出一个蒸饼,“我问你,这可是面食?是何人所做?” “贵,贵人,这是面食,叫蛮头,是主家做的。”半大小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为何叫蛮头?那你的主家又是何人?” “因为主家说了,这个像是蛮人之头,故叫蛮头。主家姓冯,这里是冯庄,呶,那便是了。”半大小子指了指远处正在钓鱼的冯永,当场直接就把主家出卖了。 “好,这个给你。”贵人欣喜地把蒸饼递过去,同时对侍者说,“走,去看看这冯家之主。” “主君身份尊贵,想来这冯家之主也不过乡下一富户,何必要亲自过去?直接唤他过来便是了。”侍者待半大小子跑开后,这才开口向主人劝道。 “你不懂。”主人摆摆手,一脸沉思,“且先去看看,说不得是个遗贤。” 侍者笑道:“若真是贤士,以前为何却无名声?想来是知道了主君要巡视四方,这才巴巴过来,又放不下架子,故用此法引起主君注意罢了。” 贵人指了指侍者,失笑道:“你懂个甚?我才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心,我所在意者,是这蛮头。倘这蛮头真乃麦面所做,说不得是大功一件。” “主君,这又和大功有甚关系?”侍者帮贵人整理腰间佩剑,奇怪地问。 “这蛮头既是主家给佃户的吃食,想来制作必然容易简单。刚才尝了一下,极是松软可口,比蒸饼还要好吃些,更不消说日常百姓吃的麦饭(古代百姓吃的主食之一,就是把谷子或麦子不脱壳直接煮着吃,连麸皮一起吃,极难吃)。既是面食,想来自然比粟更能饱腹,若得此法推于军中,既能饱腹,军中士气又不易低落(南北朝就有因为给士兵吃麦饭而哄变的记载),此不是大功是什么?” 鱼漂先是轻轻动了几下,然后又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再过一会,突然猛得往水下一沉,冯永只觉得手里一沉,猛地一甩钓杆,一条鲤鱼就这样被钓出水面,在偏西的太阳光闪着金光。 冯永抓住鱼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手里一扔,刚钓上来的鲤鱼就这样又被扔回水里。他不喜欢吃鲤鱼,觉得鲤鱼的肉太绵了,刺又有点多。 “敢问前头这位郎君可是冯郎君?” 耳边响起了声音,冯永没回头,低着给鱼钩重新上饵——这货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等把鱼钩重新甩进水里,他心里还在想着,冯郎君?这是谁?这附近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和自己同姓的?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打了个突,这特么的……不会是叫自己吧?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衣着不凡,最重要的是腹前还戴着绶带,腰上挂着一把饰剑,这说明这家伙是一个官员啊,只是不知道官有多大? 身后不远处的官道上,一个侍者正在站在牛车旁,怒视自己。 看来还真是叫自己,冯永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称呼自己仍然不太习惯,冯郎君这个称呼,他压根就没听别人叫过自己几次好嘛? 这个只能怪他是乡下的一个土鳖,普通的百姓不会这么叫,也不敢这么叫,而有身份的人又有哪个会来这里专门来拜访他?所以这才导致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家是和他打招呼。 “长者是在叫我吗?”冯永连忙对着来人行了一礼,问道。 “此处除你我,再无他人,除了叫你,还能叫谁?”虽然一开始受到冷落,可是对方却仍然是笑容温和,显示出极高的涵养。 “唉呀失礼失礼了!”冯永连忙拱手致歉,“垂钓太过入迷,竟是没有注意到长者,真是失礼之极。” “无妨无妨,是我冒昧打扰了。”来人缓步走来,上身端正不动,步子不急不缓,显出大家气度。 “小子正是冯永,敢问长者何人?找小子有何指教?”气度是比不上了,反正自己年纪小,就索性把自己当个小辈吧。 来人走到冯永面前,仔细地看了看冯永,心里有些惊异,此子竟是如此年轻,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不可能是自己想像中的贤者,当下有些失望。 “我姓马,此番来,只是想问问,此物可是你所做?”来人说着,伸出右手,手掌里有一团黑乎乎不明物质。 “这是个啥?”冯永有点迷,心想我啥时候做过这么一个玩意?老子一个远近闻名的精神病,莫不成有人闲得无事跑来找自己消遣? “此物不是你所做?莫非你不是冯家庄主家?”来人失望中带着疑惑。 “小子当然是冯家庄主家,只是何时做过此物?”冯永仔细地看了看对方手中的东西, 觉得有点眼熟,“长者又是听何人说此物是我做的?” “自是此处的庄户。” 我靠!冯永一拍大腿,我怎么说有点眼熟,尼玛的谁这么恶心?把好好的馍馍给糊上一层泥巴? “哎呀!惭愧,原来这是蛮头,这自然是小子做的,只是……”冯永疑惑地看了看对方,“这蛮头本色乃是洁白,怎的如今染了一层泥垢?故小子这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特么的……对方的脸一下子黑了,你这眼神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一个参军,会如此不堪吃这种不洁之食?难道我能告诉你我是从一个小孩子抢过来的? “这个且不论,我此番来,是对这叫蛮头的此物有些疑惑,想要询问于你,不知可否方便?” “长者有所问,小子自是不敢藏私。”冯永连忙拱手弯腰,来这里也不短时间了,他也知道了不少礼节。特别是汉以孝治天下,对长者不敬,名声可是会顶风臭十里。 对方满意点点头,此子虽身处乡野,却是个知礼的,想来是读过书,于是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第0003章颠才 待明白对方来意后,冯永却是笑了,连连摆手:“长者却是想多了,蛮头此物,虽说比蒸饼可口些,却也是要小麦去壳磨成面粉后方才可做。若驻军所在,倒是可以做来当吃食,若是行军,却是万万不可行的。” 来人顿时一脸失望,想到自己此次巡视四方各郡县,一是访各地遗贤,为国举才,二是看夏粮收成,以备饥荒,三是防有人趁动荡之机闹事。 如今看来这多数地方上有名的贤士只会高谈阔论,胸中却实无一策,真真是让人失望,这益州闭塞之地,贤士实比中原与江东少了很多。 倒是今年夏粮大熟,百姓无饥馑之忧,让人放心不少。不然先帝刚驾崩,已引四方动荡,如若粮食再歉收,只怕蜀中危矣。 “小哥且坐下,待我先来问几句。敢问家中良田多少?耕牛几何?今年收成如何?”来人虽然看起来身份尊贵,但看起来却是随和,毫不避讳地席地而坐,招呼冯永在他对面坐下,温声问道。 冯永看了对方一眼,心想难不成这就是官员下乡访问民情的古代版?不错嘛,至少没有后世的前呼后应,也就一车一仆。 “回长者的话,家中有三百亩旱田,两百亩水田,耕牛两头。今年收成嘛……”冯永有些尴尬,笑了笑,“实不敢相瞒,小子对田亩之事,实是不甚熟悉。” “啧!”来人不满意地看了一眼冯永,训斥道,“农耕之事,一家之根基,一国之根本,汝身为一家之主,竟然如此不上心,真是大不该!观你年纪尚轻,想来这田庄乃父辈所遗,竟是如此不珍惜,岂不愧对先辈?” 哎呦卧槽!这画风转变得好快!你特么的哪来的啊?这么大口气?我和你很熟吗?凭啥来教训我? 冯永一脸懵逼,在古代官员都这么牛逼么?看不惯的事情就可以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别人? 却不知他自己本身根本就是一土鳖,根本不懂得人家古代官员对劝课农桑的重视,劝课农桑劝课农桑,“劝”字后面还有一个“课”字,意思就是劝说了要是不听,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小子惭愧。”冯永低头认错,没办法,古代没人权,他虽然不知道这官员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教训他,但却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我虽不能说是对此地了如指掌,却也走过五六回。以前从未听说过有甚冯姓之田庄。你是何时来此购地的?”说教了一番后,来人突然转口一问,同时怀疑地看着冯永,此人莫不是哪个大家庭出来的?所以才放了一块庄田给他折腾? 还真是查户口啊!老子这地可是皇帝赏的,来历光明正大。看着对方一副怀疑自己恶霸强占土地的表情,冯永怒了,别给脸不要脸哈!看你是个当官的,年纪又比我大,我才让着你的,你再这样,我就不能好好跟你聊天了! “长者此言差矣!此田庄非小子所购,乃是先帝所赐。先父随先帝征东吴,与傅将军一起身殁。先帝怜悯,这才赐了这五百亩地。” 来人大惊,脱口而出:“竟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冯癫子?”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有胆再说一遍!哪个王八蛋给老子扣上这个癫子的帽子的?! 古代官员这么无聊的吗?一个小小的别督副将的家事,捅到皇帝老儿那里就算了,还有人给人家儿子取外号弄得满朝皆知算怎么回事?莫不成是因为古代的娱乐太少了这才这么无聊? 看到冯永脸色大变,对方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连连拱手表示歉意:“原来竟是忠烈之后,失礼失礼!情急之下失言,误怪误怪!” 冯永一声冷哼,趁机改跪坐为盘坐,(其实是他不习惯跪坐,跪得腿疼)指着不远处的田地说道:“贵人问田亩之事,那小子不才,就说说这田亩之事。听乡里人皆说今年麦子大熟,亩产两石半,人人欢欣。在小子看来,却非是什么值得高兴之事。古人刀耕火种,一亩所得粮不过一石,今人火耕水耨,一亩所得粮两石半,其中得多收粮者,一是去除杂草而尽力保粮苗,二是初种时多选饱满粮种……” 试验田亩产两千斤的见过伐?后世里就是农民伯伯平常种地不来个亩产千斤的都不好意思出去跟人打招呼。如今一亩才收个三百多斤就高兴得不成样子,土鳖!真真是土鳖! 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口沫横飞,哗啦哗啦地说了一大堆,有些口干,转过头一看,这姓马的家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下满足,哼!怕了吧?被老子的博学吓着了吧? 对方勉强换上一副笑脸,拱拱手:“小郎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实是令人惊叹。不过如今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休息静养身体为好。这夏日来临,要多注意防暑气,莫要让烈日晒着……” 看来真是被自己唬住了,哼,古代人就是没见识! 冯永指了指南方,说道:“今年虽是大熟之年,但要说无忧却还说不过去,如今先帝驾崩,蜀中只怕要多事矣!别的不说,就说那南中之地,久有不臣之心,东吴得荆州之地,定窥蜀中,二者若是勾结,南中只怕要乱了……” “好好好……”来人脸色已变得苍白,眼中莫明地流露出怜悯,敷衍地抬手,“郎君真乃大才也!今得闻君一席话,真是如久渴得饮甘泉。只是今日尚有要事,只怕不能多与郎君畅谈,且有暇日,定再来听君高见!” 只见对方匆匆行了一礼,起身仓皇而去。 没意思,冯永砸砸嘴,想了想,这家伙临走前那眼光好像,似乎,带着可怜?是吧?没看错吧?什么叫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这不会是拐着弯骂咱是神经病吧?冯永终于回过味来。 喂,有种别走,给我解释清楚!这当官的心肠就是坏,拐着弯骂人。 “主君,如何?”侍者看着主人脚步急急而来,一脸的晦气连连催促赶车,心下很是奇怪。 等车子重新上路后,主君这才叹了一口气,“本想是个贤才,没想却遇到个癫才!” 待那个莫明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的马姓官员离开后,冯永又钓了一会鱼,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了,地里的农人开始收拾割好的麦子,整理成跺。 他拿起浸在水里的鱼篓,看了看今天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没有污染的古代就是好,看看这野性,比起专门人工养殖给人家钓的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世去过专门供人钓鱼的地方钓鱼,那鱼傻不啦唧的,而且口感特差,一点垂钓乐趣都没有。 冯家的房子就是庄子中心,五百亩地听着多,其实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算什么.其中有两百亩又是水田,可以和麦子错开季节种水稻,旱田又是粟二麦一,粟麦又可以错开季节,所以租种冯家的地其实也就是几户人家。 这个时候耕种实在太过于粗放,基本也就是刚种下的时候操心选个粮种,有条件的放把火烧一下后再用牛把地翻一下,没条件地火烧完然后随便拿个农具人工翻,最后撒种下去,之后就很少管理,一户人家耕种一百亩地毫无压力。 这种耕种方式,指望能收多少粮食?所以今年麦子一亩两石半都算是大熟之年,人人感谢老天爷。 冯永觉得自己要是老天爷,指不定连一石都不给。冯永前世外出读书前,一直在农村生活,记得小时候家里也就不到十亩地,一家人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还伺候不过来。为什么?无他,深耕细作四字耳。 看着衣衫褴褛的庄户围在庄子的空地上,手里拿着馍馍,就着熬好的粟米饭,也就是小米粥狼吞虎咽,从小长成在红旗下的冯永心里突然一阵莫明的烦躁,mmp的,死球去吧! 第0004章琐事 三国就像是斗地主,诸葛亮给刘备抓了一副好牌(“隆中对”确立了蜀国的建国方针),两个王带四个二。关羽把四个二拆了单带,就为了爽!刘备一看不服气了,又把两个王扔出去,就为了炸一个单! 简直神经病! 一场夷陵之战下来,蜀中青壮差点断层。也幸好是蜀汉遇到了诸葛老妖这个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内政天才,生生地把关羽刘备败光的家底又一点一点地攒起来,好歹给蜀汉再续了几十年的命。 那两场失败的战争对蜀汉的伤害有多大,冯永只看庄中的佃户就知道了,下田耕作的竟有一半是妇人。 那个最壮的妇人还偷偷地往胸口藏了一个馍馍,发现冯永正看着她,当下立刻面红耳赤,想伸手拿出来,但当着众人的面掏胸口又委实太难堪,一时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光吭吭吱吱。 “想吃就拿,看我作甚!”冯永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妇人,“收麦的这几日,家里吃食敞开了吃,主家自不会亏待大家。吃不完的可以拿回去,不会追究!” 说完这个,看了看众人,只见佃户都停下吃食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当下满意点点头,“但是日后吃饭,必须先把手洗净了才能吃!哪个不洗手的,饿死拉倒!管家!管家呢?把这条记下,从现在开始全部去洗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这主家,以前常发癔症,近些时日来,虽说举止已与常人无异,但指不定这个时候旧病复发了?不然吃个饭哪来这么多讲究?怎么就莫明其妙地要人洗手才能吃?以前哪个不是下完地回来直接就用手抓着吃? “怎的?主家发话不管用是不是?不快去净手,等着挨鞭子呢?”一个灰衣粗布的老人出现了,正是冯家的管家,只听他沉声喝道,“一群憨货!难道还怕主家缺你们这两口吃的?” 众人如鸟兽散,一个半大小子临跑前还想往嘴里塞一口馍馍,被那粗壮妇人一把揪住,狠扇两巴掌,扯着他跑了。 “主君回来了?”老人待众人散开后,趋步上前,对冯永行了一礼,举止一板一眼却又流畅自然,看得出以前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嗯,回来了。”冯永点点头,手里的钓杆和鱼蒌被管家强行接了过去,只好边走边说,“这几日赵叔辛苦了,我对这田亩之事,委实不太清楚,家里家外都得麻烦赵叔帮忙着照看。” 管家姓赵,听说以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后来主家犯事被流放到南蛮之地,作为家生子的他自然也跟着受到牵连,若不是恰逢冯永受到刘备赏赐,他被挑出来作仆人,只怕这个时候不知道死在南蛮的哪个地方了。 “这本就是老仆本份之事。”管家其实也就四十多岁,可是这年头,四十多岁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听到冯永的话,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夏粮收完,咱家有了库粮,这才算得上是真正人家。到时候就要给主君找个童仆了,不然主君事事都要亲手作为,实在不像样,别人也会说老仆失职。” 冯永砸砸嘴,突然想起了家里赏赐下来的另外两个仆人,一个是厨娘,长得比庄里最壮的那个妇人还胖,另一个是干粗活的仆妇,瘦倒是瘦点,但也就比厨娘瘦个两三斤,这也从侧面反应了蜀中青壮缺少的事实,连赏赐的仆人都尽量用女人和老人。 还有,为什么别人穿越过来就至少都有个小侍女陪着,自己要面对的不是壮妇就是老人,真心无奈。现在好不容易改善一下,为什么是童仆?为什么不是侍女? “赵叔看着办吧。”冯永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当下领先向家里走去。 冯永这几个月来,常被人当作神经病敬而远之,倒是这管家自到冯家后,就没因他的各种言行怪异而远离,反而是尽心照顾提醒,这让冯永尤为感激。 这年代仆人的命运完全是绑定在主人身上的,主人出了事,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赵管家还是皇帝赏赐给功臣后人的,平时不出事自然没事,出了事,地方上的官员首先找的就是他。 赵管家的尽心自然也有这里面的因素,但这其中的提点照顾却是不能否认的,所以冯永平时也就尽量尊重赵管家的意见。 “主君,厨中已经备好了膳食,主君是要先浴身还是先用膳?”落在冯永身后一个身位的管家开口询问道。 “先用膳吧。今天饿了一天了。” 古代粮食缺少,就是比不上现代,吃饭只能早晚各吃一顿,三顿饭那是皇帝才有的待遇,收了夏粮后,自己一定要把一日两餐改成一日三餐,冯永表示古代很辛苦。 “客堂里暑气未散,过于闷热,主君不如到后院用膳,凉爽一些。” “好。”冯永点点头,有个贴心的管家还是不错的。 “今日李亭长到家里来了,提醒咱家说夏收后注意纳粮……” “纳粮?咱家不是说不用纳粮么?这是皇帝陛下赏赐的时候说的。” 冯永有些惊讶,难道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恶吏?专门欺负老实人?要真是这样,自己倒真是要好好掂量一下那个所谓亭长的胆量。 诸葛老妖治蜀,吏不怀奸,路不拾遗,这可是青史上留了名的。这时又是正值诸葛老妖刚刚掌权的时候,事必躬亲,想必他不介意烧一烧火。 “好我的主君,咱家里皇帝陛下赏下来的田地自然是不用纳粮的,”管家在后面就笑,“可是别忘了,咱家还有先主君在下里村留下来的一百亩地,这可是要纳粮的,前些时日老仆才把地置换到庄子上,这可是向主君报过的。” “哦,我忘了。” 这么说我前面是给人家说错了,家里其实是有六百亩地的? 自己的那个便宜阿翁死前给家里攒了一百亩地,然后拼了老命才爬到副将的位置,还没等坐稳开始享受军将生活呢,就遇到了刘备这个坑蜀皇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这夏粮还有些时日呢,老仆看来,这李亭长就是拿个借口来咱家,他是别有用心。”管家继续在后面唠叨。 冯家不大,可是再小的家也有鸡毛蒜皮的事,如果有必要让冯永知道,管家都会在晚饭前向冯永唠叨一下。 冯永不排斥这个,相反,他还很享受这种缓慢而安宁的生活节奏,悠悠地向前走着,随口问了一句,“哦,他有什么用心?” “他先说了纳粮的事,又说主君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应该介绍门婚事了,不然到时是要罚钱的。” 冯永就是一愣,吃惊问道:“这……官府还管这事?不成亲还罚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所以说没文化不能随便穿越,就比如这冯永,时不时嘴边蹦出个小孩都知道答案的常识性问题,被人当成神经病就没冤枉他。 “哎呦我的主君,这官府当然管这事,到了婚配年龄不成亲,官府是要做官媒的,如若再不答应,就要罚钱了。”管家对这个主君有时真心无奈,表示有时挺绝望。 这年头,官府兼职红娘就算了,还要强行拉红线,有这么人性化?换了后世的官府,真要有这一措施,还至于天天被人骂?至少那些剩男剩女的父母是要感恩戴德的。 第0005章养点鸡吧 冯永表示很震惊:“那按赵叔的意思,这李亭长是要给我做官媒了?” “官媒岂是这么好应的?”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官府拉的媒,半数皆因自个儿无法婚配出去,这才让官府找人拉配。如身有暗疾,明疾等,还有家贫,鳏寡,皆不一而足。主君岂能如此自贬身份?” 想了想一个瞎眼或跛足,甚至是可以当自己阿母的女人叫自己“夫君”,冯永一个恶寒,所以说嘛,哪来的免费午餐?都是别人吃剩不要的。 “所以老仆才说他没安好心咧,”管家一脸的不屑,“主君莫忘了下里村那个李家还是他的远房,他此次来,不过想把那李家的二小娘子嫁到咱家来。就下里村李家的那个名声,能配得上主君么?” 下里村的李家?冯永一下子瞪大了眼,表示更加震惊:“这李家……脸皮恁厚?” 不怪冯永这样说,若论他穿越后印象最深刻的,非这下里村李家莫属。 事情还得从冯永一家说起,他们一家本在北方,算不得本地人。那些年北方各地战乱不断,哪有普通百姓的活路?冯永一家在北方当了流民一直流落到南方荆州,没等安定下来,又逢曹操南下,阿翁又只好再带着一家人跑路到蜀中。 这一路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一家三口。冯永阿翁当时应该是自己心里估摸着再逃也没地方逃了,然后一狠心咬牙去吃了兵粮,运气还不错,博了个百亩地出来。 有了地,就不再是受人排斥的流民,所以同村的李家就和冯家订了个娃娃亲。嗯,就是当时还小的冯永和当时还小的李家大娘子订了亲。 再然后,就是刘备入蜀,阿翁被收编,待遇也还可以,官职还提了提,捞了个副将当当。哪知这刘大耳就是个坑蜀皇帝,举全国之兵伐吴,阿翁自然也跟去了,这一去却就再没回来。 冯永的前身就是因为这个疯了,跑到山里不知所踪,阿母失夫丧子,受不了这刺激,直接跳河自尽。最后,就是他接盘了这个倒霉孩子的身体。 由于刚开始来的时候懵懵懂懂,没想着说话举止与别人差异太多,被人当作神经病。 刚开始下里村与冯家结亲的李家还没别的想法,毕竟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家里死得只剩下一个人也不是不常见,可是当这家子死得剩最后一个独苗了还变成了个神经病,这个果断不能忍啊! 把自家闺女送过去跟一个神经病成亲,那和把闺女推入火坑有什么区别?所以急忙找了个另外的人家火速订礼,下个月成亲,直接就把闺女嫁出去了。 冯永表示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要不说世道变化太快呢?冯永渐渐不发疯了,官府突然把原本收回去的地归还了,皇帝突然赏了五百亩地,这下李家肠子都悔青了。 原先李家凭啥愿意和外来户结亲,还不是因为冯家那一百亩地?现在变成了六百亩,自己却悔亲了,这不亏大发了?还好家里生的女儿多,大娘子嫁别人家了,不还有一个二女儿么,找到和自己有远房关系的李亭长,大娘子是没法了,可是咱要不用二小娘子顶顶? 这李亭长想来也是个会来事的,估摸着直接说用李家二小娘子顶大小娘子肯定够戗,于是抛出了一个杀器。 你看,这冯家小郎也算是到婚配年龄了,应该成亲了,不然官上会罚钱的。然后这才回忆起两家前辈的以前亲密关系,再下来就是说当时因为误会,以为冯家小郎失踪了再不回来了,这才让大娘子和别人重新订了亲。 虽然后面冯永回来了,可是为了不失信给别人,只好先让大娘子嫁了。最后透了个口风,李家幸好还有一个二小娘子,为了表示歉意,我们用二小娘子来顶可好? 管家比比划划,说得活灵活现,口气里的鄙视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冯永脑补了一下,当场就笑喷了,回头指了指管家,笑道:“赵叔你这嘴巴,还是积点德吧。这李家大娘子另嫁他人,也是情有可原,谁叫我当时发着癔症呢?换了哪家,也不会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吧?至于二小娘,此事与她无关,还被顶来顶去,又不是牲口货物,何必糟蹋人?回头好好跟李亭长说说,李娘子另嫁他人之事,错在我,所以李家不必愧疚,李二娘子之事,还是算了。” “要不说主君就是心善呢?就李家这嘴脸,还能平心和气地要老仆劝他不必愧疚,换了性子急些的,只怕要打杀上门去了。” 这马屁拍得舒坦,冯永笑眯眯地接受了。其实根本原因在于,在冯永的记忆里,李家的大小娘子长得似乎不怎么样,黑黑瘦瘦,心性又与其父母一样是个势利的,在冯永刚从山里出来的时候,没少说过宁死也不嫁冯家之类的这些话。 这点让冯永不太感冒,你不嫁就不嫁,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但每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在这年头也算是比较重的侮辱了。好歹两家先前私交是不错的,虽说冯家只剩下一个疯子,但是你这样公然侮辱,也是不妥。 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发育不良是必然,长得黑瘦可以理解,先天因素没优势,勉强接受,毕竟又不是皇帝贵族啥的可以娇妻美妾一代代改良基因,可是心性这东西,合不来就没办法,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家里还有啥事没?” “其他就没了。不过这李亭长临走前倒是提了一句,问咱家夏收后有没余粮出售。” “嗯?”冯永脚下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往前走,“收余粮,咱家现在没余粮吧?” “要不说老仆当场就想唾他呢!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只售前年压仓的陈粮,哪有卖刚收的新粮?小门小户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卖新粮,若不然,就是败家。他这么问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咱冯家么?” 大户卖粮原来还有这等说法?新粮下来前把去年剩下的陈粮卖出去,不卖新粮。冯永表示长姿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冯家也是小门小户啊,连压仓粮都没有。 “这李亭长要收粮,未必是看不起咱冯家,怕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冯永若有所思,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极绚极美,给天地都染上了一层金辉。 管家:…… “主君所说的话,老仆不是很明白。” “没什么。”冯永沉吟一下,突然冒出一句,“赵叔叔,咱家不是还有皇帝赏赐的绢帛吗?要不也用来收点粮食吧?” “主君,这是为何?且不说这世道,大多人家都是存粮不卖,粮食难以收上来。再说了,咱家的粮食原本就够吃了,再多收上来,也无处可放啊。” “是我失虑了。”冯永自失一笑,“那就多养点**。” “家里已经养了五只鸡了,既然主君爱吃鸡子,咱家粮食够多了,自然可以多养些。”这个建议管家倒是赞同。 “唔,那就先养个三百只吧。”冯永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后面只听得“咚”的一声,管家不知道走路踢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 冯永回过头一看,只见管家用力拄着钓鱼杆,细细的鱼杆已经被压成了弓状,眼看着就要折断了,瞪着一双眼睛向他看来,“主……主君,恕老仆刚才没听清,主君是要养多少?” “三百啊!”冯永说着,还伸出三个指头比划了一下,“赵叔你没事吧?” “无事,无事。”管家终于站稳了身子,嘴唇却是哆嗦的,“主君,如此之多,如何能养?且不说无人看管,就是粮食,也……”说到后面,虽然话没说出口,但意思也很明白,拿这么金贵的粮食去养鸡,真是造孽啊! 第0006章供起来的图纸 汉代的家庭中,无论农家还是城里,一直就有养鸡的习惯,但大多只是一两只,一般都是特地养公鸡来打鸣的。 乡下有田地的,家里粮多的,可能会多养个三四只,但再多也不会超过十来只了,毕竟粮食太金贵,一般都是用糠麸糊弄一下,然后就赶到外面让它们自己找吃的。 再说了,就是糠麸,在平头百姓眼里,那也是可以救命的东西。在没粮食的时候,有这一口糠麸也能把命给救了。 所以管家在听到要养这么多鸡的时候才会激动,别说百姓家里都是把糠麸当粮食,冯家是有点地,有余粮,犯不着吃糠麸,也不够养这么多鸡啊,最后还不得用粮食?这得费多少粮食?这不是胡闹吗? “赵叔放心,放心,我这鸡,不用喂粮食。”冯永看着赵管家似乎有心脏病发作的征兆,赶紧给赵管家做心脏舒缓的补救。 “这不用粮食,还能用……”管家声音尖尖叫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异地看着冯永,又看看四周,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主君莫不成有祝鸡翁之术?” 汉代巫蛊之术盛行,术士神仙传说更是数不胜数。赵管家才来冯家几个月,最多也只知道冯永一家是外来的,至于冯家来蜀之前是做什么的,却是一无所知。 什么祝鸡翁?冯永莫名地看了一眼管家,祝英台我知道,但祝鸡翁是什么鬼? “原来主君真有如此神术,看来是老仆误会了,主君误怪。”管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脸兴奋地说道,“老仆这就去安排!”说着大步向前走两步,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把冯永撇到身后了,转过身来向冯永赔罪,“老仆一时兴奋,故失态尔,主君误怪。” 虽然不知道这管家一副兴奋过头的模样是什么原因,但能得到管家支持,这事就成了一半。冯永摆摆手,说:“赵叔这也是为冯家着想,我怎会责怪?” “只是主君,养这恁多的鸡,总得要人手看着吧?家里要再添下人么?”等兴奋头过去,管家提出了第一个疑问。 “先不添了吧。看鸡又不是什么重活,租种咱家田地的佃户里,不是有几个未成丁的吗?叫他们过来帮忙就行,小子小娘子的都无所谓,到时给他们家些粮食也就是了。” “可是,这就要到夏种了,收完麦子,就要种稻谷,农家里那些半大的娃子,也算是能使唤的半个劳力了,这要是耽搁了耕种如何是好?”管家一脸的为难,“要不等夏种过去了再说?” “本就没说是现在马上养,自然是等夏种过去。说到耕种,对了赵叔,你可知附近有无铁匠?” “铁匠?主君指的是会干铁匠活的吧?这工匠都是给官府干活的,大多在官府里有匠籍呢。就是没在匠籍的,有铁匠手艺的也只能在城里看到。平常这农家里,闲的时候也会做点手艺,这无论是铁匠的活还是木匠的活,多数都是会干的。庄上丁二家里祖上曾干过工匠,这周围就数他家手艺最好。” 瞅瞅,这才叫称职管家,才到冯家多久,连周围庄户的底细都被他摸清楚了。 “那行,等吃过饭,赵叔叫他来见我一面,我有些东西,要让他帮忙做。” “哎哟,主君可千万别说那样的话,叫外人听了去是要笑话的。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他能进到府里来是他的福气,到时候东西做成了,主君真要心善,给他一两个钱就是了,或者老仆抓几把糜子给他,他就千恩万谢了。” 所以说古代真心没人权,听着管家这理所当然的话,冯永心里有些别扭。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进了冯府。 冯永先净了手,然后在后院的凉亭里坐下,仆妇已经把饭菜摆好了,还冒着热气。一碗蒸米饭,一罐鸡汤,一份酱菜,最后就是一小碟煎菘菜。 注意,这个煎是指把陶罐架在火上烤,然后再把菘菜摊到上面煎,把水份烤干,就直接端到饭桌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冯永喜欢出去钓鱼和处心积虑要养鸡的原因,除了钓鱼可以消磨时间外,在现在这种烹饪条件下,也只有鱼汤和鸡汤不需要太多的调料,就可以做得鲜美。 至于煎菘菜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冯永表示不是自己矫情,而是真的很难入口。 至于为什么不造铁锅,作为一个被他人当成神经病的人,要找铁匠造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还要费这么多的铁,哪个人会给自己做? 而且在这个年代,铁还是比较珍贵的。也就是现在,他在外人眼里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再加上有了皇帝的赏赐,这才想着问管家找一个铁匠。 管家嘴里所说的府,相对于后世的建筑面积而言,大当然是极大,有前后厅,还分大小厅,有主房,有厢房,还有密室,连后院都有个池塘,甚至下人都专门住的地方。 可是冯永却表示这有什么用?冯家主仆全部加起来也就四个人,太冷清。他从第一次住进来后逛过一圈,就再也没兴趣去看了。 看起来大,可是实际上也仅仅是大而已,其他的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和小时候住农村里的瓦房没多大区别。 当然,这对于住在茅草房里的佃户已经是上天下地之别了,所以管家才说了让丁二进到府里来是他的福气,关键是丁二也觉得自己是沾了福气,这就比较让冯永觉得无奈了。 看着底下手足无措的农户,冯永递过去一张纸,温声问:“看看这上面的图,能看得懂吗?” 激动得身子直打摆子,丁二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这才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纸张,仿佛那纸张是千年宝贝一样,仔细地看了半天,这才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主家,这……这有点像是犁?可怎是弯的?” 旁边的管家听得好奇,这梨子还有弯的一说?伸出脖子看过去,哟,原来是耕地的犁。可这犁画得好生奇怪,怎么与常用的犁不一样? “嗯,就是弯的。纸上画得明白,你照着做就是,只是这犁铧,要用铁的,明白吗?” 还好自己是出生在农村,小时候还经常帮家里下地干活。农村娃早熟,十多岁就有人能赶着牛下田翻地。 冯永十二岁的时候他老爸除教过他如何犁地外,还给他讲过犁的各个部件和用途,他也曾经一个人翻过几块地。这曲辕犁结构又简单,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当然,欧洲的八牛犁他也了解过,起因是他的大学毕业论文有一部分是关于环境的,其中有些涉及过世界农业的发展,可是他家里这才几百亩地,用八牛犁有卵用? 再说了他只是了解,但是又不像曲辕犁那般亲手用过,要弄出来,估计死不少脑细胞,更何况家里也没那么多牛。 现在的犁是直辕犁,既不能深耕,又必须要用两头牛同时拉,既浪费人力又浪费畜力,而且还不好用。 而曲辕犁,只用一头牛就可以,还可以根据田地来调整犁地的深浅度,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可以用木头做出来,只要最后在犁铧处镶块铁片就成!妥妥地解放人力,畜力,提高生产效率的神器啊!嗯,对仍处于用直辕犁耕种的三国时代来说就是神器。 丁二把图纸看了又看,又问了几处小问题,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纸递过来。 冯永皱起眉头,“这纸你不拿着,如何能照着上面做出来我想要的样子?” 丁二一听,却是不敢相信地确认一遍,“主家的意思,小人可以拿着这个吗?” “你这不废话?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给你拿着就是让你能比划着做。”冯永吸了吸气,感觉有些牙疼,所以他就一直想不明白古代人究竟在想什么,思想有隔阂,多交流就是,为啥就喜欢说他是个神经病? “那做完之后,小人是不是可以留着放家里供起来,给子孙留个念想?” 这就有点过份了哈! 第0007章犁 冯永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一脚踢过去,骂道:“滚滚滚!一张纸也能当传家宝了?给你给你,全给你,要是你做出来的东西不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二受了一脚,反而变得自然了,听了冯永的话,连忙把纸揣进怀里,再行了个大礼,然后笑嘻嘻地跑了。 一旁的管家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指着跑远的丁老汉对冯永哈哈一笑,说道:“偏是叫这丁二占了主君便宜了,沾了文气的好东西呢,就这样给他了。这东西回去只怕腰杆都比别人硬一些。” 上面的图才是真正的宝贝好吗?一张纸有什么好宝贝的?算了,其实这年头,纸张也算是非常少见的东西,冯永再一次感到无力。嗯,神器没出世显示其威力前,画神器的图纸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如何珍贵? “哎呀,气糊涂了!”冯永一拍脑袋,怀里还有一张铁锅和灶台的图纸,原本还想着交代完曲辕犁的事后,再问问丁老汉能不能做出来铁锅来,如今被一打岔,却是忘记了。当下伸手入怀,拿出另一张纸,递给管家,说,“这事还得麻烦赵叔跑一趟,给家里新起个灶台,就按上面的,然后再打造一个这样的铁锅。我自有用处。” 老早就想造铁锅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趁着改造曲辕犁的机会,一并造出来得了。 “铁的?”管家看了一会图纸,“却是不知主君要造多大?” “不大,就这样的,比磨盘小些。”冯永比划了一下给管家看,手还做了一个弧线的样子,“注意里外都要平滑,懂平滑是什么意思么?就是这样,这样……” 这回轮到管家有些牙疼,吸着气:“主君,这只怕花费不少啊!而且还得专门跑城里去做,这样一来家里只怕剩不了多少绢帛买鸡了。” 管家倒不是心疼绢帛,这年头的思想,粮食才是底气,钱财这东西,冯家目前还不到存着的时候。 “鸡可以少买些,养不了三百只,那就养一百只,养到后面就多了。可这东西却是再不能拖了。对我来说,宁可不养鸡,此物却是不可少。” 管家点点头,“听主君如此说,看来此物却是极其重要之物了,老仆尽快安排下去。” “那是,此物做不成,食肉无味矣!” 现在的烹饪方法,大多都是煮,就是把食物放到陶罐里,和水一起煮开,煮成一团浆糊,最多加点配料,就可以端上桌。家里如果是有条件可以吃肉的,还可以用烤,烤完撒点盐,关键是绝大部分人是吃不上肉的。最后就是煎,比如煎菘菜,拿个陶罐放火上烤,再把菘菜放上面摊平,煎完水份就上桌,连配料都省了。 现在终于有条件改变了,冯永简直迫不及待。 丁二的工作能力不错,效率很高,仅仅是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就扛着做好的曲辕犁冲到正在钓鱼的冯永面前。 “唉唉唉!停停停,你干嘛呢?把鱼都吓跑了。”冯永被吓了一大跳,站起身来对着丁二跳脚大骂。 “犁……”丁二笨嘴笨舌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想踹他。只见他指了指地上放着的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做好了,请主家看看。“ 这么快?冯永当然看到犁了,可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看了看丁二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这家伙是一回去就立马开工,估计这是熬夜赶出来的,是个行动派。可是就算如此,在冯永看来速度也有点快啊? 后边跟着跑的管家这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然后扶着旁边的柳树弯腰直喘气一时说不上话。 冯永弯腰打量着这个世界历史上的第一个曲辕犁,嗯,不错,木匠的手艺还不错,全身木头打造,虽然是把犁分成几部分,然后再组合起来的,可是当冯永拿着犁把手,用力晃了晃,却感觉到各个部分都巧妙而紧密地榫卯到一起,整个曲辕犁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当然比不过后世的全铁打造,可是能做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这个,犁铧,怎么不用铁片镶住?”冯永突然指了指犁铧,问道。 “主君,小门小户家里,能吃口饱饭都是托了主君的福了,还想要铁?就这个,还是丁二和他的三个娃子一起赶了两夜,才赶出来的。匆忙之间,让主君不满意,也是情理之中,也就是让主君看个眼,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管家终于回过气来,连忙在旁边解释道。 冯永砸砸嘴,又尴尬了,自己还是脱离不了以前的思维,铁这东西,一辈子都在农田里忙活的农户,只怕一生都难看到几块。原来是家里还有三个儿子帮手,怪不得两天就能做出来。 “那这样,赵叔,咱家不是要去城里做铁锅么?叫丁二按着这个再做个犁铧,到时候就带着犁铧去城里,叫铁匠打个铁片镶在上面。” 地要深耕,才能多打粮食。没有铁犁铧,哪来的深耕? “老仆晓得。”赵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对着丁二就是一脚,“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主家的话,快去再做个犁铧。” 丁二被踢了一脚,却是嘿嘿傻笑,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对着冯永行了个礼,扛着曲辕犁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冯永却是突然想到一事,“这犁,你家的三个儿子都帮着做了?” “回主家,是的。”丁二一脸茫然地回答。 “你家,有多少个孩子?都多大了?” “三个男娃,一个女娃。老大十四了,女娃是老幺,今年刚十岁。老二十三,老三十二。” “唔,老大就算了,剩下的那几个娃,挑个机灵点的,送到府里来做事,男娃女娃都行。府里最近缺人手。” 看来这丁二和他老婆都挺厉害啊,连续三年生三个男娃。 “啊?”丁二再次茫然。 “啊什么?”管家一旁看不过眼,又是一脚踢过去,“还不快点谢过主家,天大的好事呢!” 这管家脚劲还挺大,一个猛踹就把丁二踹了个踉跄。 丁二这才反应过来,把犁一扔,急忙就扑倒在冯永面前磕头。 “停!”冯永往旁一个闪现,“再磕头就不要了。” 丁二立马利索爬起来。 这木犁的质量还真不错啊,冯永没理会激动得快要把身体扭成麻花的丁二,又把木犁立起来仔细打量。刚才丁二突然把肩上的木犁扔地上,冯永还担心会不会散架,可是现在看来,依然结实,没有一点松散的地方,看来丁二一家的手艺真心不错。 “不错。”冯永放开木犁,拍拍手,对丁二说,“就按这个样子,快些再做一个出来。”转而对管家说,“赵叔,这铁犁铧,一个不够,还是做两个吧。” 原本只是想先做一个看看能不能用,如今却是没有想到,这木头做的曲辕犁除了没有后世的重量,模样与后世差得也不算太远,质量也过得去——至少与不能深耕的直辕犁相比,这个肯定能把地耕得深一些。家里有两头牛,自然要做两个,多做一个铁犁铧也多费不了多少钱。 至于为什么要让丁二要让一个孩子来府里做事,这自然是冯永在为养鸡大业做准备。虽然说是要到夏种后才买鸡苗,可是并不代表着现在不要提前做准备。反正丁二家的孩子这么多,少一个帮忙也没什么大碍。 第0008章冯永的往事 养鸡最怕什么?当然是鸡瘟。家财万贯,带毛不算。这可不是说说而已,一场瘟疫下来,别说是养鸡,就是养鸭养猪养牛都扛不住,血本无归妥妥地没什么问题。所以养殖首要问题就在于防瘟疫。 即使是在有疫苗和专治各种瘟病的药的后世,瘟疫都没办法完全避免,冯永自然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防止鸡瘟的发生,只能是尽量减少鸡瘟发生的概率。比如可以用散养代替后世的集中养殖。鸡瘟的产生,与周围环境脱离不了关系,太过于拥挤,不注意鸡舍的卫生等都有可能导致鸡瘟。 四川虽有沃野千里的美誉,可是多山也是事实。冯庄的后面,就有几个小山陵,虽然不高,可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却是无法耕种的,刚好可以用来散养鸡群。 再有就是蛆,嗯,没错,就是那种白花花蠕动的蛆。这个是小说里教的,《唐朝好男人》知道伐?里面就讲过这个,说是可以防鸡瘟。是不是事实冯永不知道,但试试总没错,而且这也解决了鸡饲料来源的问题。 即使这个最后不行,冯永也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蚯蚓,也就是中药里面的地龙,这个冯永自己亲身试过。 农村的家里,哪个没养过几只鸡几个鸭的?小孩子干不了重活,但喂个鸡放个牛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冯永小时候喜欢看书,脑子又灵活,那时候的劳动课本还是挺贴地气的,不像后来那样全是语文数学英语,连个课外都是钢琴画画,孩子没有一点自己选择的余地,而且一点也不活泼。当时发下来的劳动课本里面就有讲过如何养蚯蚓来喂鸡鸭,甚至喂猪致富的事。 当然,如何养蚯蚓冯永没试过,因为他不用试,家住南方的他,夏天里随便在老树底下拿铁锨一挖,用树叶堆成的腐殖土里全是这玩意,刚买回来的小鸡小鸭疯了一般猛抢,最后吃得摇摇摆摆差点走不了路。 翻过的腐殖土堆成一堆,下次来再换个地方,等绕了老树挖完一圈,或者再下一场雨,最开始的小土堆里又钻满了一堆蚯蚓。 自从冯永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别人都是赶着鸡鸭去找食,还要小心看着,而他却是扛把铁锨出门半小时,就可以把鸡鸭赶回家,然后出去玩耍,简直不要太爽。而且他家里的鸡鸭也极少得瘟疫,长得又快又肥。 要不是后来他弟弟炫耀了出去,导致各棵老树底下都是拿着铁锨狂挖蚯蚓的小伙伴,冯永表示他还可以安静地偷懒。 正是有了这些底气,才是冯永敢在这个连粮食都不够人吃的时代养鸡,要不然,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有那“祝鸡翁”的本事?再说了,那祝鸡翁的养鸡本事,也未必有他的高,至少,他总想不到用蛆和用蚯蚓养吧?既促肥又防病,多爽? 不但是鸡怕得病,人也一样怕得病,特别是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和疫苗的时代,一场瘟疫往往就可以让一个大城市成为人间地狱,并且以此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从而导致赤地千里,这个并不夸张。 冯永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有了条件之后就很注意卫生,更注意锻炼身体以提高自己的免疫力。没办法,这个时代太可怕,一个小感冒就可以导致肺炎,从而嗝毙,你还没办法治。 死过一次的人就特别珍惜自己的生命,冯永自从安定下来后,就一直坚持锻炼,早上按点起来,先是一套广播体操,再来一套基础军体拳,然后再一套格斗军体拳,最后练一遍易筋经。 你没看错,是的,军体拳,易筋经。冯永考上大学后,家里还是比较穷的,他一个小城市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想要在大城市的名校里拿到高额奖学金,并不是说不可能,但也只能拼命去学——别人比你底子好,又不是说所有人都是来大学混日子的,加上冯永的天份就算再高,难道可以考进名校的别人都是傻子?人家凭什么就让你轻松拿了奖赏金? 拼了命去学习去拿奖学金,就没有时间去勤工俭学,那平常的生活费怎么办?所以当他听说大学生当两年兵,回来后学校有优惠政策,就毫不犹豫地报名去了部队,两套军体拳就是那个时候在部队学会的。 农村里出来的娃,能吃苦,又是大学生出身,脑子灵活,这样的人在部队不要太受欢迎。连里在第一年就已经开始把他当作部队骨干来培养了,然后第二年又把他送去某个基地训练,里面有个老教官,大校军衔,平时人挺和气,甚至还会跟他们这些新兵蛋子开开玩笑啥的。 冯永在某一个大清早机会巧合之下,发现那老教官在树林里晨练,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还能折成一个诡异无比的角度,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问了才知道是在练易筋经,说是练到极致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脱不脱冯永无所谓,但对身体有巨大帮助他觉得那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所以他就问了老教官自己能不能学,没想到和气的老教官呵呵一笑,说满大街都有这种教学,只是有些地方教得不对,还有一些招式不全罢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呼吸引导法门,这老大校自称学过一些皮毛。若是冯永想学,教给他也无妨,不过得能吃苦,特别是一开始的时候,会有骨折一样的痛苦。 冯永当场就拍着胸脯说吃苦俺不怕,俺最喜欢吃苦了。 学那玩意确实辛苦,最开始的时候冯永感觉自己的腰都被折断了,可是带来的效果也是非常惊人的。别的不说,他在部队领导的挽留声中回到学校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起以前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没在校两年,可是大学的奖学金,对精力充沛的他来说却比以前轻松太多地拿了下来。再加上学校的优惠政策,让人瞩目的资历,在普通学生眼里,冯永已经算得上是半个人生赢家了。 最后冯永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又轻松进了一家国家企业大公司,不说是铁饭碗,但也算得上是陶瓷饭碗,小心地捧着,也不算容易碎,多么美妙的人生? 人常道不出校门不知道社会的苦,出了校门,冯永才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美好了!出来三年,工资五千多一点,加班的时间不要太多。谈了一个女朋友,第一次上女方家门,被三大姑八大姨围着问了一圈就懵了,连怎么走出门的都不知道。 虽然是被问懵的,可是其实核心问题就那么几个,不外乎有车吗?有房吗?工资多少?家里具体啥情况?说穿了,其实也就是你特么的有钱吗?没钱凭什么让闺女跟着你受苦? 拿死工资的人哪来的钱?国企说好一点的地方,也就是安逸一些,也就是福利比别人好一些。 第一次上门让冯永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于是他痛定思痛,放弃了这份让安逸而让别人羡慕的工作,辞职去了另外一家高薪的私企。拼了老命加班,两年时间,冯永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工作量得到了女老板的青睐。 第0009章幺妹 你们想得没错,是全方位的青睐,包括工作和生活,女老板看上他了! 常年练功,让冯永有着远异于常人的精力,体力和……魅力,有过部队服役的经历和一直保持着部队的作风又让他有着不同于人的丝许霸气。这种男人对城市的女人来说杀伤力太大,让不少腐女少妇心如猫挠,可是却又偏偏无从下手。 为什么? 因为冯永从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谈恋爱,没办法,大城市里谈恋爱既费钱又费感情。作为从乡下飞到大城市的老大,冯永家里的老父母,弟弟妹妹,哪个不指望他?曾经天真过的冯永很明白,没有钱你哪来的资本谈恋爱?久经商场的风韵熟女老板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用可以活埋他的金钱把他砸倒了,条件是当她三年男秘书。 冯永无所谓,那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刚从农村来到大城市的天真而淳朴的他,主要还是家里的情况让他没办法拒绝这个诱惑,而且三年他能等得起。再说了,他的能力摆在那呢,就是老板娘尝完鲜后反悔了,他到哪里不一样能轻松找到工作? 美艳的老板娘确实反悔了,是三年后反悔了,她觉得三年太短了,要冯永再干三年,嗯,各种意义上的干。这回轮到冯永不想干了,钱早就拿够了,家里的事情也解决了,他要是再为老板娘服务三年,那啥时候才能轮得到他给自己活着? 可是还没等他和老板娘完全了结呢,老板娘那个搞房地产的前夫就跑来想跟老板娘复合,然后自然是被老板娘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冯永声明自己不为此事负责。 可是前夫哥表示:你说无关就无关?老子的原谅帽,是哪个小瘪三都能给带的?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有十来个汉子表示看冯永不过眼,要打断他的三条腿。冯永有一身蛮力,又有在部队服役的经历,表示我一个能打十个。 后来事情的发展说明他的感觉是错的,他只能打三个,当他打倒第三个汉子的时候,背后就响起了枪声——搞房地产的有哪个是善茬?手底下不干净的多了。连前夫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经常用来当抹布的手下竟有一个是全国杀人通缉犯,身上还带着自制的土猎枪。 后面的事情就可以想像出来了,冯永挂了,魂穿三国,前夫哥锒铛入狱,底子全部被查了个底朝天。唯留下一个美艳的老板娘伤心欲绝,毕竟冯永这种全方位碾压她,让她身心俱服的优秀男人实在太少,少到可能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了。 还好那三年里,冯永衣食住行全由女老板提供,给他的钱他基本没动,全留给家里,他挂了以后,家里倒也不用担心。 练完功,再开始绕着诺大的庄子跑步。这个习惯也是被别人当作疯子的原因之一,你说哪个没事大早上的绕着庄子跑的?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不过后来冯永渐渐习惯当地的生活以后,当地的庄户也对主家这个癖好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年头,遇到一个能让人吃上饭的主家不容易,遇到一个大方地给自己吃饱吃好的主家更不容易,所以可以更宽容一些。最多最多,也就是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嘀咕两声,拿来做反面教材教育娃子。 当早上的锻炼结束后,开始吃早饭,雷打不动的必须要有一个鸡子。没办法,此时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营养,只能拿鸡子顶一下。按道理应该是早晚一个,但是如今鸡子算是奢侈物,一天吃一个已经算是挥霍败家行为。 不过还好,冯家也就一个冯永,家底勉强够他挥霍。这也是为什么冯永对养鸡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不养鸡自给自足,坐吃山空不说,真当鸡子如后世的满大街都是?收鸡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呐! 吃完早饭后,就到了一天的学习时间。冯永的书房挺大,里面铺满了书简。可是这有卵用?一整个大屋子的书简加起来,其实也就是一本书,那就是《说文解字》。 冯永有没有文化?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又不算是。他会写字,可是有毛用?他写的字别人又看不懂,别人写的字他也看不懂,所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就一文盲! 文盲是可怕的,特别是当你明明不是文盲却又被当成文盲的时候,那就更可怕。所以冯永不想当这个时代的文盲,所以他要学习,至少要认得这个时代的字,然后再努力地学会写这个时代的字。 再一次感谢小学时候幸运地赶到了劳动手工课的尾巴,好歹学过一年的课外毛笔字,虽然整整一年里写出来的字只有一个字能被老师认可,但好歹让他知道了毛笔的基本用法。 纸是很珍贵的,而且质量也不算好,但是有竹简啊。这年头,竹简当然是有卖的,可是更多的都是自己做,做竹简和木简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一项基本技能。 即使不是读书人,很多不识字的人也会这个技能,偏偏冯永没有这项技能。管家是个好管家,大户人家里出来的,点出了这项技能,所以竹简不用担心不够用。 读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特别是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自己需要一个人独自摸索《说文解字》上的字,在认出相应的字后,还要把它和简体字一起抄写在空白竹简上。 感谢中华文化的延续性,即使是繁体变化到简体,还是一样有规律可循的,大多数的字都可以猜出它的相应简体字,这样就不至于让冯永变成这个时代的文盲。要真是遇到身毒那样的国家,文化彻底断层,那就死球去吧。 冯永是一个坚持的人,这个从他出了部队几年后还能保持部队习惯的就可以看出来,可是他又不是一个可以为了某个坚持而放弃其他一切的人,这个从他和女老板的几年纠缠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当丁二带着一个小小瘦瘦的女孩站在冯永面前,并且一再坚称这个就是他家里最机灵的娃子,冯永也没有坚持说他的本意最想要的还是可以帮家里做木犁的那几个男娃之一,毕竟他当时也说过,男娃女娃都可以。 后世带来的思维仍在不由自主地影响着冯永,如果是在后世,明确说明了只要男娃,很可能就被人说成是重男轻女,或者是对女同胞的歧视,最后肯定是被喷成狗,所以对丁二带来的是一个女娃他也不好说什么。 事实上到现在冯永都没反应过来,这年头,重男轻女才是正常的,不重男轻女那才叫奇怪。 丁二家里有这么个女娃,活干得没有男娃多,吃得却不差多少,几年后还要赔一笔嫁妆,怎么看都是一个赔钱货。如今主家里要收人,并且还说了男女都可以,丁二家当然直接就把她推出来了。 “这女娃长得不错,”一旁的管家上来摸摸女娃的头,笑眯眯地说,“十岁就这么高了,身子骨还可以。” 第0010章卖身契 冯永看看那女娃,头发有些发黄,有些地方甚至打结到了一起,偶尔有虱子爬进爬出,脸上黑黑的,很明显营养不良,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过于肥大不说,还破破烂烂的,赤着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皮肤颜色。 全身唯一的亮点就是那双眼睛,不知道是原本就大还是因为脸太瘦而突显出来的,又大又黑,正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冯永。 这个就叫长得不错?冯永感到一阵心酸。 管家凑到冯永耳边悄声说:“主君养鸡,若是想找人打下手,这个女娃就不错,比男娃好,不用担心这府里的秘密泄露出去。老仆打听过,这女娃平常里干活勤快,年纪也不算太大,进了府里正好调教。” 我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还是管家理解错了什么?为什么女孩进府要比男孩好?还有调教这个词,确定没有说错吗?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几个大半小子进府帮忙打下手的啊。 不好反驳管家的话,更重要的是,冯永对这个时代的各种规矩根本没有多少概念,好不容易勉强被当回正常人了,他可不想再次被人认为又突然发疯。 所以一般情况下,管家的意见都很重要,冯永心下也觉得女孩子和男孩子没多大区别,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点点头示意管家做主。 事实证明,冯永和古代人确实有着过于巨大的思维区别。 “卖身契?!”冯永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面目丑陋的牙人,再看着笑眯眯理所当然表情的管家,最后看看弯着腰,诚惶诚恐看着自己生怕自己反悔的丁二,感觉这个世界太过于疯狂。 “你的意思,你是要卖掉你女儿?”冯永指着丁二咬牙切齿地问道。 “主……主家如若不愿意,那……那长契也是可以的。”丁二缩了缩脑袋,低声道,看了看冯永恨不得吃人的眼光,再次退了一步,“那短契?” “说的什么话?什么长契短契的?真要签这个,那还麻烦牙人做什么?”管家脸带着笑,口气却是不容质疑,反驳了丁二一句,眼睛看着冯永,很是疑惑,主君莫不成这个时候又要发癔症? 冯永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看到了管家眼里担心的目光,心里突然想到这是个半奴隶时代,终于闭上眼,无力地摆摆手,“我有点累了,这个事情等等再说。” 神经不正常的人是没有人权的,虽然冯永说了等等再说,可是管家还是自作主张地买下了丁二的女儿。 看着小女娃可怜兮兮地拉着父亲的衣角,眼光里全是乞求和害怕,而父亲却只能弯下腰抱抱孩子,嘴里安慰着女孩,同时又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听主家的话,冯永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因为自己就是那个让别人骨肉分离的禽兽。 在这个战火连绵不断,无数生灵涂炭的时代,丁二家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能租种上地主家的地,全家还能勉强有个饭吃。而对于他们家的孩子来说,他们家最小的妹妹更是幸运,竟然能进大户人家做事,从此吃穿不愁,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管家的想法就更简单,祝鸡翁秘术是不可能外传的,如果主君要人打下手,那只能是府里的人,而且必须是完完全全的府里人。 男娃进府做事,家里一般也就是签个长契,不到最后迫不得已,不会签卖身契,到时候祝鸡翁秘术一旦泄露出去,在管家看来,这对冯府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女娃就不一样了,大多人家让女娃进大户人家做事,只要价钱合适,是可以签卖身契,从此就是大户人家里的人,生死都是主家决定,没有泄秘之忧。 冯永神经很坚韧,不然他也不会在转生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后不但想办法活了下来,而且在被周围的人当成神经病后,还在巨大的压力下想办法扭转他人对自己的印象。 可是就算是再坚韧的神经,遇到这种与后世完全相反的扭曲性冲击,让他也有点受不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唯一难受的是冯永,第二天他就病倒了,说是病也不太正确,反正就是全身无力,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了。 管家在请来大夫后,大夫只说了一句是心虑过度,其他一切无恙,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这让管家放下心来,又吩咐刚到冯府的幺妹,也就是丁二家最小的女儿,让她好好服侍主家,这才转身出去忙活。麦子收完了,可是这几天还要收租子,再往后又要种稻米,这可算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冯永躺在床上看向被重新打扮了全身的小女娃,有些有气没力地问道。 “我……我叫……哦,不,回主家,奴婢叫幺妹,家里,家里都是这么叫我的。”小女娃显得很紧张,很仓促,低着头,皮包骨头的小手一直在扭着衣角。 “妖媚?”冯永古怪地反问了一句。 管家知道自家的主家有些不合常人的癖好,比如说极度爱干净,全府上下必须干干净净,吃饭前都必须要洗手,身上脏了就要浴身等等。所以这个小女孩全身上下都被清洗了好几遍才被送到冯永的床头来。 她的头上重新编了个双环髻,衣服也是新的,挺合身,估计是穿不惯鞋子,双脚还保留着赤脚地习惯,不断地相互摩擦。与前几天的邋遢样相比,如今的她说是完全的两个人,或者说是有了人的样子。即便如此,冯永也看不出她哪里有妖媚的样子。 “进了府,还想不想家里?” 幺妹抬起头看了看冯永,又连忙慌张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府里能吃饱,家里吃不饱,衣裳也好看,可是还是有些想家里。” 会说话,确实是个机灵的女孩,这可能也是管家教过她怎么说话。 可能他们都是对的,她进了府里,是要比别人幸运,至少吃穿不用愁。至于生死不由己,难道在这个世道,外面的人,生死就能由自己了? 冯永自失一笑,自己还是太幼稚。历史滚滚向前,自己在历史的车轮下,又算得了什么?自怜自叹,在他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与疯子无异。 想到这里,自觉恢复了些力气,冯永半躺了起来,问道,“敢捉蝇子么?” “啊?”幺妹抬起头,显然有些跟不冯永的思维,喃喃回答,“婢子没捉过蝇子,只捉过蚂蚱,蛐蛐儿,还捉过鸟儿,鱼儿虾儿也摸过……蝇子都是直接打死的。”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小女汉子。 冯永忍不住笑了,“那怕不怕蝇子?” 幺妹摇头:“婢子不怕。在家里的时候还拿蝇子喂过蚂蚁。” “那就好,你去问厨娘要碗糠麸,里面拌些面粉,用水和匀,我有大用,懂了么?” “是,婢子记下了。” 幺妹转身要出去,突然又想了什么,慌里慌张地又转回身来行了一个极不规范的侍女礼,这又才急急忙忙跑出门去。 养蛆就要有苍蝇,没苍蝇卵,哪来的蛆? 冯永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没病,自己这副样子,说文艺点是心病,说难听点,其实这就是自己的矫情病。一时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所犯的矫情。 既然没病,躺在床上装病其实挺累,这年头,又没空调,屋里又闷又热,呆不下去了,翻身起来,开始穿衣服。 用饵料引蝇子产卵,产出来的第一代蛆是不干净的,化出来的第一代蝇子要严格控制,然后再产第二代蛆,一直这样下去到了三四代,就可以放心使用了。这个生产过程,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间不能让蝇子自由进出的屋子。 冯府别的不多,屋子多的是。 第0011章识字与读书 冯永没有养蛆的经验,甚至连完整的过程都没有了解过,只能是根据自己前世所了解的一点片断,以及根据自己的推断不断地做试验。 而养蚯蚓,对冯永来说则是简单多了。蚯蚓喜欢肥沃的土地,或者说是它们可以把不太肥沃的土地变成肥沃的土地,是个好东西。 三国的人已经有了土地肥力的模糊概念,已经有了轮耕让土地休息恢复地力的做法,甚至有了把地里的杂草翻到地下做肥料的做法。可是恢复土地肥力最直接的做法是往地里撒农家肥,这一点却还没有人想到。 就比如冯家的庄子,人们随地溺便,路上到处是牛粪,从来没有集中起来处理的概念,这让冯永一开始觉得很恶心,现在又觉得很浪费。 牛粪、树叶或者秸杆锄碎,再按一定比例拌上泥土发酵后,就是养蚯蚓最好的东西,也是肥地的好东西。从今儿开始,就要吩咐管家注意农家肥这件事。冯永在竹简上一边记下养蛆和养蚯蚓的想法,一边想道。 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幺妹,只见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眼神,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正在写字的冯永。 “识字么?” 摇头。 “想识字么?” 迟疑了一下,摇头。 “知道这个叫什么?”冯永晃了晃手中的笔。 “笔。” 声音很轻。 “那这个呢?” 再晃晃竹简。 “竹片?” 明显地疑问。 “这个叫竹简。这个叫什么?” “纸。家里供有一个,是阿翁带回去的。” 我去!看来丁二说要把那张纸带回去供着还真不是胡说。 冯永心里想着,同时再晃了一下手中的笔,再问了一遍,“这个叫什么?” “笔。” “这个呢?” “竹简。” “这个呢?” “纸。” “想不想识字?” 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张地又摇头,再看到冯永意味深长的笑容,幺妹连忙低下头去,声如蚊呐,“婢子不敢……” “去找赵叔要个沙盘来和树枝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读书识字,自古就是贵族的特权,到后来,才渐渐普及到一部分普通地主。至于普通百姓,从来就不在读书识字的包括范围。 后世所说的那些所谓寒门子弟,至少带了一个门字,寒门也是门,至少也有读书的资格。至于普通百姓,那叫黔首,从来不被当作完整的人看,至少到三国为止不会。 没有资格读书,没有资本读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教蒙童识字,对于古代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只能让蒙童不断地重复背诵,只有让小孩掌握了足够多的字,才能切韵,最后才是“开讲”,“开讲”就是讲文章内的意思。 这种方法效率极低,不但需要大量的资源,而且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普通的人家不可能担负得起。 即使对许多有条件读书的人家来说,孩子长到十多岁,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识字,而是学习一项生活技能。 无论是最卑贱的经商,还是一项手艺,亦或者是管理田庄,只有学会一项生活技能,这样到了十四五岁能成婚的时候,才能有一技之能来养活自己和妻儿。 所以这个年代,识字和读书,是分开来说的。富足之家的孩子,可能会写一定数量的字,可能会认得大多数的字,甚至可能可以写出一封能让人看得懂的家书,但若要说写出一篇文章,大多数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这就是识字,但已经算是读书人了。 而真正有条件有能力再进一步的,也不是全能达到继续读书的地步。因为有些不够聪明,或者有些没有读书天分,又会再被淘汰掉。 剩下的,就是最精英的一类人。所以说,这就是古人把读书看作是一件神圣的事情的原因。读书能读出自己的见解确实已经算得上是最聪明的人材了,至于立传写书,那已经叫流芳百世了。 新中国成立前后,文盲率80%以上,到了2000年,只有7%以下。这其中,夜校扫盲功不可没,就是在冯永前世上小学的时候,在离学校大门最近的那个教室,还挂有夜校扫盲的牌子。 而这扫盲的成功,有一个因素的不可忽视,那就是汉语拼音,这个原本用来消灭汉字的东西,最后却成了普及汉语的大功臣,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汉语拼音对以前汉字只能用直字或者反切的方法来注音是一个极大的进步。而冯永,如今就握着这个大杀器,虽然古今读音不完全相同,可是拼音的用法却是一样的。 教幺妹读书只是一个突然而来的想法,也是一时兴趣所在,冯永想知道,用汉语拼音的方法来教人读书识字,会不会比这个时代的方法快一些,至于幺妹自己能学到多少,那就看她自己的天分了。 得知冯永要沙盘是为了要教幺妹识字,管家看向幺妹的眼神都变了,不知道这个又让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点点头赞道:“这个幺妹看来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能蒙主君另眼相看。府里要真能多个识字的,别人也会高看咱们一眼。这以后冯府真成了耕读传家,也不枉老主君用命去博来的这一切。” 这话冯永没法接,可是又不能直接否认管家的话,只能点点头,“赵叔来了正好,这养鸡还有一个事需要赵叔操心一下。” 当下说了牛粪积肥的事,还特地说了以后无论人畜,都按这个办法集中处理。 赵管家听完,看向冯永的眼光极是古怪,若不是有祝鸡翁之术这一层说法做掩饰,只怕当场就会觉得冯永神经病又犯了。 如果说锦城是作为蜀汉的唯一中心而存在,那么锦城城内的中心,则有两个存在,一个是名义上的中心,皇宫。一个则是实际上的中心,丞相府。 丞相府里,诸葛亮跪坐在案几前,一丝不苟地批阅着手里的文牒。四十二岁的他面容清瘦而俊朗,气度不怒而自威,锐利的眼神对案上的竹简一扫而过后,右手“刷刷”就直接写下了自己的意见,然后卷起,放到一旁,再拿起另一边的竹简……一目十行,手不停顿,几乎没有犹豫的时候。 马谡脚步匆匆地捧着一卷书简进来,神色有些忧虑,对座上的诸葛亮急急道:“丞相,南中急报!” 诸葛亮“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一边低头批阅竹简,一边说道:“放这里吧,待我批完此文书再看。” “丞相还是先看南中来的急报吧?”马谡虽然依言把竹简放好,嘴里却劝道,“南中反了!” “南中久有不服之心,东吴又新得荆州之地,必生窥蜀之心。今先帝驾崩,主上年幼,东吴若与南中勾结,南中必反,有何怪哉?”诸葛亮说着,手里不停,把批完的竹简往旁边一放,这才抬起头来,淡淡说道。 马谡一怔,这话好像有些耳熟,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丞相,南中之反若与东吴有关,则东吴必有动作。北方曹魏势大,介时趁机而入,蜀中三面皆敌,到时如何是好?” 听到这个,诸葛亮手中的动作这才停顿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自先帝驾崩,我就一直都在想,若介时三面受敌,当如何是好?” 第0012章南中之乱 世上最令人绝望的不是想得而不可得,而是得而复失。亲手制定了隆中对,眼看着它一步步变成现实,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它突然一朝而灭,诸葛亮心中究竟没有感觉到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冯永觉得十有是有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作为人臣,他只能默默地收拾着刘备留下来的烂摊子。作为托孤大臣,作为刘禅的相父,蜀汉的存亡,如今全系他一身之上,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大汉这个最后的火种不灭,对刘备知遇之恩的报答,唯有死而后已。 马谡默然,看着年仅四十二岁的汉国丞相由于过于沉重的压力而已掺白发的两鬓,心里一阵黯然。他与丞相虽名为师徒,却实似父子,两人感情,不可谓不深。可如今,自觉满腹经纶的他,却没办法为丞相分担一点压力,尤觉惭愧。 “南中之乱,跳梁小丑耳,不值一哂。”诸葛亮打开竹简,一扫而过,缓缓道,“东吴,短视之徒,不足为虑。吾所忧者,乃曹魏而已。” 蜀监州郡(今云南晋宁东)的当地大族耆帅雍闿早有异心,早在几年前先是杀了太守正昂,又捉住太守张裔,归附于东吴。 东吴任命雍闿为永昌(今云南保昌东北)太守。永昌城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领士兵民众关闭城门,同时又在永昌各处险要之地设兵防守,令雍闿无法进入永昌。 雍闿转而派人说服孟获及各个蛮夷部落叛蜀,又联合牂柯(今贵州凯里西北)太守朱褒、越巂(今四川西昌东南)夷王高宝等人起兵。至建兴元年(223)六月,南中叛乱全面爆发。 “吕凯、王伉皆忠义之辈,如今永昌孤悬在外,危如累卵,丞相何不急发兵救之?” 诸葛亮轻轻一叹,“吾又何尝不想早日发兵平乱,只是如今,国有新丧,兵马不足,器械未备,再加上外敌压境,当如奈何?” “还能如何?自然和平常一样!”冯永跳着脚,大声骂人,“不是早就教过你了吗?两头牛是耕地,一头牛难道就不能赶吗?” 五月末的蜀中,一天比一天热,管家去了一趟城里,拿回了定做好的犁铧,至于铁锅,说是还要些时日,因为铁匠还在想办法如何才能做到冯永口中既要平滑,又要尽量薄的要求。 对此冯永除了表示对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很失望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至于小高炉炼钢啥的,且不说会不会搞,就算是会搞,但是老子现在连饭都吃不好,哪有心情去搞这些? 曲辕犁的最后完成,总算没有耽误接下来的夏耕。冯永作为地主阶级,自然不可能失了体面亲自下田,只能站在田边指导。 作为曲辕犁的制作者,丁二当仁不让地成了第一个使用曲辕犁的人。当他笨手笨脚地给牛套上曲轭的时候,一旁的牛还瞪着大眼睛甩了一下头,似乎在疑惑这次为什么只有它一个,而不是像往日那样有伙伴一起拉犁耕地。 “尽量走直了,先试试看最多能翻多深的地。” 作为一个庄稼老把式,丁二还是合格的。曲辕犁又是从直辕犁发展而来,两者有相通之处,在歪歪扭扭地翻起一条犁沟后,第二次回头就平直多了。 不错,冯永点点头,虽然不熟练,但已经可以看出来,曲辕犁不但更加灵活容易掉头,而且速度要比直辕犁快,翻起来的犁沟也表明要比直辕犁深得多。这还是在尚未熟悉使用方法的情况下,要是再熟悉起来,速度肯定还可以再快一些。 站在身后的赵管家瞪大了双眼,身子微微颤抖,显得格外激动。先前的犁至少要双人双牛,现在只要用一人一牛,耕地的速度甚至比原来还要快,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耕地利器啊!他看向前面皱着眉头望着田里的主家,心里一阵恍惚,这主家,为什么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了? 三国最缺的是什么?答案是人,特别是青壮男子。不管后世那些专家历史学家怎么吹人材辈出,有一个现象却是无法掩饰的,那就是人口的急剧下降。就算是加上豪强地主世家门阀的隐藏人口,还有无法计算的流民人口,也一样无法掩盖东汉末年人口急剧下降的事实。 你说三国人材这么多这么牛逼,为什么不去想想办法让人吃好一点穿暖一点呢?打仗有啥意思? 只有冯永才知道,这场已经持续了四十年的动乱,还会再将持续近六十年。而他更知道,在诸葛老妖接下来当权的时间里,将会不断地挤压出蜀国的战争潜力。 这其中影响最大的,不是无地的佃农,因为他们从来就一无所有,也不是有地的自耕农,因为他们原本就一直承担着繁重的劳役粮税,而是那些原本有着特权的本地豪强地主。他们的特权,将会不断削弱,他们的利益,将会不断地被逼着吐出来,比如钱,粮,依附他们的人口等等。 不然,一个小小的蜀国,真要让那些豪强地主像北方的曹魏和东面东吴那样趴在国家身上不断吸血,又不产出,诸葛老妖拿什么去北伐? 至于说可以像其他两国那样用本地豪强地主的精英人员来治理国家,诸葛老妖表示呵呵一笑,不存在的。左手拿着钱袋子,右手捏着人力资源,还想再来掌握国家控制权?你们说你们想干嘛?要不要让你们直接当皇帝得了? 历史的进程表明刘备和诸葛老妖的政治眼光确实是对的,外来的政治集团掌控着权力,本地的豪强地主掌握着钱粮人口,这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局面。如果再让本地人爬上来掌握了权力,不需要多,只要一部分,蜀国不要说光复汉室还于旧都啥的,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甚至只要外敌一来,自己就可以打出gg。 蜀国末期很弱吗?弱到一支几千人的队伍站在锦城下叫两声,朝廷上下就只能全部出降? 不是的,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蜀国的朝廷中,在历经了几十年后,已经站满了从下面爬上来的本地官员,他们可以降吴,也可以降魏,但就是不想抵抗——打仗什么的最讨厌了,老是让老子出钱出粮出人,又没有回报,甚至还吃力不讨好,有甚卵用? 在蜀汉,世家的特权辣么少,还要和那些黔首一样承担着辣么多的负担,再看看人家魏国,才是真正为士族世家着想的好吧?还不如直接降了,官照样当,钱照样捞,田地还在,又可以继续欺压那些黔首,那不是更美妙吗? 所以诸葛老妖表示你们这些辣鸡,你们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们? 冯永虽然算是外来户,可是在本地也算扎了根。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如果在将来几十年的动乱里,男人真不够用全部上前线了,耕地的事情都只能让女人来做,那他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得未雨绸缪,一人一牛就可以耕地的曲辕犁,只能算是第一步尝试。 曲辕犁的试验很成功,比较遗憾是,农家肥的堆积时间太短,量也不够,今年的夏耕只能是尽量深耕,看看能不能提高稻谷的一些产量。 冯永站在田头,心里略有遗憾。 第0013章隐世山门的误会 管家从锦城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城里一切如常的消息,更不会有什么叛乱之类的流言。城里说的最多的,是关于皇后有喜一事。 对于许多人来说,大汉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人心不稳了,皇后有喜,是这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表明老天仍在眷顾大汉,大汉仍会继续延绵下去。 唯一不大正常的是粮价有些反常,按照往年,每当新粮入库时,都是粮价最低的时候,可是偏偏今年竟然在粮食大获丰收的时候不降反升,涨了一文钱。 李亭长在这期间又来过一次,还是追问卖粮的事,甚至还跟随市场价提高了一文钱的收购价。 对此冯永表示冷笑,如果说粮价的反常没有本地世家在搞鬼,他可以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但他更知道,只要诸葛老妖活着一日,蜀中的这些土鳖就不可能有翻身的一天。 “主君,官道上有贵人在看。”管家忽然凑过来,低声说道。 “嗯?”冯永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牛车,车边还有一位骑士。车窗帘正掀起一角,露出一双眼睛往这边看来,眼眸极亮,看来车里坐的是个女子。 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勃勃,长相极为出众,远远地对着冯永拱手一笑,一嘴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哪家贵人?蜀中缺战马,能拥有自己战马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而能用骑兵做护卫的人,身份就更不一般。 就连这车夫的相貌都要比世间大多女子长得好看吧?冯永暗暗想道,目光又落到车旁的骑士身上,目光一怔,还真有比车夫长得好看的? 感觉到了冯永的目光,骑手眼睛看了过来,让冯永倒吸了一口气,这人比车夫好看多了,就是目光冷冽了一些,表情淡漠了一些。 骑手仅仅是扫了冯永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目光,看向远处。 不对!这骑手是个女的吧?冯永终于反应过来,再仔细看了看,虽然骑手如同男子一般束起头发,可是冯永仍然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腰太细了,胸肌又太大了一点。 这是一个不能轻惹的母老虎,冯永看到了挂在马身上的长刀,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结论,同时弯腰拱手,对着牛车还了一礼。 不知道牛车里的人说了什么,车夫点点头,翻身下车走过来,对着冯永行礼道:“在下赵义文,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冯明文。不知君有何指教?” 姓冯,名永,字明文。 “指教不敢,只是见到那田中耕地之犁,似乎与别处不大一样,心中好奇,特来相问,不知明文兄可知此犁何人所做?” 嗯?冯永有些奇怪,这年头,竟然还有达官贵人对农业工具感兴趣? 古代对农桑很重视是没错,但如何耕作,用什么耕作,那都已经属于下人的事,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怎么可能对属于下人的东西感兴趣?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士农工商,士排第一,但实际上,在统治者眼里,除了士以外,剩下的都不算是人。 自从关中那位祖龙用陕西话大喊一声“统一哈啊”以后,中国的社会发展就一直在怪圈里循环。两千多年以后,一个马大胡子研究了西方的社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两者相互促进,相互统一。 这个结论放在全世界可能都正确,但中国除外! 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表明,生产关系一样也可以玩死生产力! 因为中原文明太早熟了,早熟到还没等生产力达到要求,生产关系已经提前出现,并且一上来就展示出强大的束缚力,把生产力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而且还给中原文明加了一套枷锁,那就是“士农工商”这一套! “士”这个阶层,一手垄断智力资源,一手垄断生产资料,脚下还不断地死命踩剩下的三个阶层,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而最能代表生产力发展的,却又偏偏是那不被当成人看的三个阶层。所以你说,多少代表着生产力发展的东西就这样被“士”踩得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此物为曲辕犁,乃是在下依古书记载而做。” “曲辕犁?”赵义文眼睛一亮,“原来是明文兄所做,那可真是巧了。我观此物,一牛一人,足以媲以前双牛双人,明文兄真是玲珑心思。” “我哪有这等心思,义文兄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从古书上照抄而已。” “那也是大功德。”赵义文看起来有些激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正在翻地的曲辕犁,嘴里却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四海沸腾,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明文兄能做出此等节省人畜的农耕利器,对百姓实有大利。” 冯永做出这个玩意,纯粹是为了方便自家耕种,至于对百姓有没有大利,那又不是他说了算。要想迅速推广这玩意,那必须得官方来执行,不然谁来都是白搭。 可是当官的大老爷们一天到晚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会来理会这种事情?如果吃饱撑着了,去吟诗唱和,听小曲,赏歌舞,那不是更好? 至于曲辕犁什么的,别说是代替直辕犁,就是这没牛的农家,直接用人来翻地的还少吗?蔡伦牛吧?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改进了造纸技术,可是直到现在,不还是竹简和纸混合使用? 所以冯永毫不在意这个比他帅的小白脸死命夸他——比我帅这么多,你以为这么夸我就能让我对你有好感?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什么不让那边那个高冷女神范的骑手过来跟我沟通呢?冯永又看了一眼马车那边。 女扮男装的骑手当然不可能过来,所以到了最后,冯永也只能是遗憾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来这里也有小半年了,前世和美艳女老板花天酒地,尝过滋味的他此时突然有点小怀念,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汉代的美女。 牛车缓缓地走在路上,没有寻常牛车那种吱呀吱呀的大响声,估计是做过什么改造。车里坐的人说话声音很清晰地传到了外面,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犁,很古怪,那个冯明文,不简单,回去查一下。” 赵义文应了一声,甩了一下鞭子,嘴里说道:“他说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车里的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前有秦皇焚书坑儒,后有汉武独尊儒术,天下百家学说典籍至今百不存一,更不消说是古籍。世间万物之变,无一不是循序渐进而为,当中应当有迹可寻,断不会突然出现。那曲辕犁,虽说看似与直辕犁有相通之处,变化却极是突兀,其中定然有人不断尝试做出改进才会如此。可如今却是突然现世,这其中,必有古怪。有能力做出此物者,就算非隐世中人,也定然与隐世山门脱离不了关系。若真是从古籍中得知,那也只有隐世山门才会有此等藏书,而能读懂隐世山门藏书的,难道还能简单得了?” “不像是隐世山门中人。”一直不说话的女骑士突然开口,“就刚才一会,那人借机看了我三回。如果真是隐世山门中人,断不会是如此好色之徒。” 赵义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第0014章原来是他啊 冯永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评价成了好色之徒,如今的他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 今年的夏耕很顺利,比往年快了不少。曲辕犁的成功,大大地增强了赵管家对养殖事业的信心,刚忙完夏耕,他就开始跑遍周边的村镇,大肆收购鸡鸭。没错,冯家的养殖事业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把业务扩展到了鸭子身上。 现在冯永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他说要养三百只鸡的时候,赵管家会那么惊骇。在这个乱世中,即使是遭受战火最少的蜀地,再有余粮的百姓家里,最多也就能养个四五只鸡,想要再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赵管家跑遍了四周村镇,也就收到了四十多不到五十只鸡,而且还是从鸡苗到老母鸡各个鸡龄的都有。看着专门收拾出来养鸡的院子里大小不一的公鸡母鸡咯咯乱叫,满院鸡毛乱飞,冯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改善生活条件的目标任重而道远啊! “主君,这四周能收的鸡也就这么多了,隔天老仆再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再多收些回来。”管家似乎对没有完成主家吩咐的任务很是愧疚,想要努力再补救一下。 “不必了,赵叔再看看哪家还有鸭子吧,鸡不够,那就连鸭子一起养了。”冯永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乡下都只能收到这么多,城里怎么看也不可能有多少。 不过,好像鸭毛可能做羽绒服啊!这年头,没有暖气,冬天里富贵人家也只有皮裘衣可以保暖,差一点的,好像也没有太好避寒的衣服,至于百姓,呵呵,有稻草盖就不错了。记得小时候家里杀鸡杀鸭褪下的毛都是留好晒干,等着收破烂的来收,卖出去的钱对当时的农家人来说不算少,至少过年过节买糖果水果的钱是有了。 想到这里,冯永心里越发肯定了养鸭的重要性,这时候又不知道棉花传入中国没有,就算是传入了,估计也就是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而且就算是现在把棉花放到冯永面前,他也来不及种出棉花做出棉被。 冯永怕冷,前世他原本是南方人,可是因为各种原因,长大后却又去了北方,甚至还在半年都是冰雪覆盖的北疆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一开始他被冻怕了,就算是后来适应了,可是寒冷的冬天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说他突然觉得养鸭子势在必行啊,而且是越快越好! 冯永想像了一下没有暖气的冬天,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转过头严肃地对管家说:“赵叔,这个事情还是得让你操劳一下,再去收鸭子,收得越多越好。” 赵管家点头应下,看了一下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幺妹,目光里带着些许敬畏。 在他看来,主家这种方法简直就是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无中生有地变出鸡的吃食,和传说中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也差不了多少了。而幺妹竟然能够学会这等神仙手段,想来根骨也是不同于一般人,怪不得主家要教她识字读书呢! 虽然说养鸡大业一开始就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困难,可是冯永还是及时做出了补救。收不到足够的鸡鸭,这个对冯永来说根本不算是难题。 农村里出来的娃子,别的不知道,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小时候家里过年过节杀的鸡鸭,其实大多都是自己家养的。而鸡苗鸭苗的来源,最开始也不是从市场上买的,而是哪个邻居家里有老母鸡抱窝准备孵小鸡了,就跟那家打个招呼,要么是自己出种蛋叫别人家的老母鸡帮忙多孵一些,要么直接是提前叫人家多孵一些,等小鸡出来后再上门拿东西换小鸡。 直到后来生活上去了,才有了肉鸡蛋鸡的概念,市场上才出不同的鸡苗。那个时候大家也不缺那点钱了,叫老母鸡帮忙的事情才渐渐少了。 冯永叫幺妹注意鸡群的情况,如果发现有抱窝行为的老母鸡就马上单独挑出来,然后再挑出十几个种蛋让它孵。农家里一般养母鸡都是为了下蛋,一遇到抱窝的母鸡就马上想办法让它醒窝,可是冯永表示抱窝的母鸡可以多来几只。 现在的鸡又不是后代那些改良了无数代后有目的地培养出的那些蛋鸡和肉鸡,基本上下够一定数量的鸡蛋后,都会有抱窝行为,鸡龄越大,抱窝的行为就越频繁,而且孵出来的小鸡还可以有老母鸡带,不用人工操心。 当然缺点就是产蛋效率比后世低。冯永养鸡是给自己改善生活的,又不是为了拿出去卖鸡蛋,所以对这个缺点表示可以忍受。 古代有身份或讲究身份的人,只要没达到亲密无间的关系,拜访别人家都是要提前几天送出拜帖,以便让主人家腾出时间,不然不提前打招呼就上门那就是没教养没礼貌的表现。 按说,冯永这种小门小户,暂时应该不会接触到这种层次,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家竟然也有人送上拜帖的一天。就在他正忙着挑种蛋的这几天,管家神色古怪地拿着一个名帖进来,说是有人送来拜帖。 “赵广?赵义文?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冯永看着手里的名刺,也就是拜帖,皱起眉头想了想,“这究竟是谁呢?难道我以前认识?” 认识当然是认识的,赵义文不就是那天和他搭讪的车夫吗?但冯永可以肯定,那是他和赵义文的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他的名字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姓赵? 蜀国姓赵的有名人物冯永只知道一个,那就是五虎上将中如今硕果仅存,后世人称万人迷的赵云。 “我****!”冯永一拍大腿,直接爆了粗口,“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作为玩过“三国群英传一”到“三国群英七”,“三国志九”到“三国志十二”等系列游戏,还有一些比如“曹操传”“赵云传”之类的三国类游戏的伪三国迷,冯永表示赵广这个名字并没有在他的记忆里有过太多的印象。 没办法,比如说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五虎上将是谁,就是没读过的人大多也听说过,可是五虎将后人都有哪些人,知道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虽然说冯永也曾迷恋过三国,但他撑死也只算得上是一个伪三国迷。就拿读三国演义来说,前面的他会细细读,过了夷陵之战就粗读,再过了诸葛亮死后就是略读,蜀汉被灭后直接就不读了。 没错,他就是一个刘粉,玩个三国游戏大都只玩刘备方的刘粉。至于三国志之类的史书,也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演义与史实的不同才挑着有兴趣的地方去看,所以他对于如今他所处的环境,最多也只能大概知道比较大的历史事件和时间。 像赵广这种史上着墨不多,又没有多少出彩的人物,他一般没有多大印象,之所以能想起他是赵云的后代,完全是因为后世的一家游戏公司。这家公司把游戏当作电影来出,还经常跳票,“暴雪出品,必属精品”就是它的口号,其中有一款游戏,就叫“冰封王座”。 嗯,当然,那款游戏也确实是精品,当年冯永也曾和同窗开黑内战啥的。这款游戏里,有一张地图,就叫“守卫剑阁”,历经十年而不衰。冯永十年前玩过这张地图,十年后,冯永穿越了,网络上还有一大批人在玩这张地图,你可以想像出它的魅力,嗯,扯远了。“守卫剑阁”这张图里,有一个人物就叫赵广,他的介绍是——赵云之子。 第0015章粮价 竟然是万人迷赵云的儿子啊!冯永终于激动起来,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原来先天基因就那么厉害!所以古代的称呼就是麻烦,人的名和字还要分开。要是那天他说自己叫赵广,说不定当场冯永就知道他是谁了。 “赵叔,家里新建的那个灶台砌好了没?” 家里来了贵客当然要好好招待,怎么样才算是好好招待呢?民以食为天,吃喝玩乐,这两个俗语告诉我们,吃喝最为重要,特别是吃的。所以要招待好客人,请他吃好喝好,才能表达出主人的热情好客。 中华美食之所以迷倒了无数的歪果人,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炒菜。而炒菜必不可缺的铁锅,在经过铁匠琢磨琢磨再琢磨之后,终于在前两天把它做了出来。管家一把铁锅拿回来,冯永就马上叫人按着铁锅的大小重新砌了一个灶台。 “昨日就已经砌好了,今天晾了一天,还有点湿,估摸着还得等等才能用。”管家实在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主家一看到拜帖就兴奋得不能自已,眼神有点担心。 “那就加点火烤一下,争取这两日能把锅架上。” 铁锅好不好用,还得试了才知道,冯永实在是对这个时代的生铁加工技术信心不够。至于做什么菜,得好好想想,毕竟这年头,吃食材料对于后世来说,实在是太少。目前家里能拿出的也就鸡和鱼,蔬菜也就菘菜,最多加个胡菜,这几样如何搭配出一桌好菜来,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就在冯永在琢磨着如何做出一桌好菜的时候,锦城里和往年相比有些古怪的粮价终于开始涨了起来。 “什么?这粮价竟然比前些日子涨了五文?!李掌柜,你何不下手去抢?”前来买粮的汉子跳着脚大骂,“这新粮才刚收上来,粮价不降就算了,现在还要涨这般多!猪油蒙了心赚黑心钱么?” 哪知粮店掌柜却是抱臂冷笑,仿佛眼前的汉子骂的人不是他,等汉子骂完了,才挥挥手,赶苍蝇般说道:“全城都这个价,你不买,可以去别家看看,若有哪家比我家低的,送你三斗米!” 汉子“呸”了一声,“蒙了猪油的黑心,你家阿翁缺那三斗米?”说着,挺着胸膛走出了粮店,奔向另一家粮店。 不一会,汉子又骂骂咧咧地从另一家粮店出来,再向第三家粮店走去。 当汉子从第三家粮店出来的时候,再没了前些时候的精气神,半耷拉着脑袋,苦着脸,看着手里提的半袋米,脑里还想着刚才粮店掌柜的话:“粮价总是要涨的,而且还会涨下去。你说什么?为何会涨?难道你不知道南边的反了么?要打仗了,打仗知不知道?你说为何要涨?” “呸!这狗世道!”汉子喃喃骂了一句,“年年打仗,年年死人,不若一块全死光得了。” 粮食涨价了,赵管家知道后,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也一样跳脚骂了李亭长大半天,怪不得那黑了心的天天往冯家跑想要买粮,原来早知道南边要打仗。 骂完后又苦着脸去找了冯永请罪,前些日子刚收麦子的时候主家曾说过要买粮食的话,可是被自己否决了,眼下粮价一下涨起来了,当初要真听了主家的话,少说也能买鸡鸭的钱赚回来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府库里空荡荡的。 “有啥罪?我当初说要买粮也就是随口说说,就如赵叔你所说的,就是买了粮,放哪呢?”正埋头研究食谱的冯永头也不抬地说道。 “空院子,多……”管家吭吭哧哧地说了半句话。 冯永抬起头,看着这个忠心的管家一脸内疚的样子,笑了笑:“好,就算是买回来放空院子里,咱家就那么点家底,就是全部用来买粮能买多少?还有买鸡鸭的开销怎么办?” 这年头,一般来说只有权贵和上了岁数的老人才有常常吃肉的权利,所以鸡鸭可不像是后世那般便宜,要不然,冯家也不至于买了那些鸡鸭以后,放钱帛的地方空得都可以跑老鼠了。 “放心吧,粮价涨不了多久的。那些赚黑心钱的,要是不贪心还好,真要贪心了,只怕得倒血霉啊。”冯永安慰自家管家道。 “可是老仆听说,南边的蛮族反了,这下可是要打仗的,怎的会涨不久?”管家显然有些钻牛角尖。 我能告诉你诸葛老妖这两年就没打算去管南边那些蛮子吗? 冯永有些无奈:“赵叔,獠蛮反了,并不一定就要打仗吧?还可以招抚啊。南蛮无礼,可以招抚他们,教他们学礼嘛,说不定他们学会了,就知道自己错了,再不反了呢?好了好了,粮价之事,且再等些日子你就知道了,这事先放下吧。如若你真没事,再去看看庄子里还有哪家有孩子闲着了,让他们进府帮帮幺妹,这些日子买回来的鸡鸭幺妹一个人可看不过来。” “主君这是要把这养鸡之术传出去?”赵管家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珠子突然就鼓了出来。在他看来,这种无中生有变出鸡鸭吃食的方法根本就是一种神仙法术,当是传世之宝,怎可教给他人? 跟古代人交流真的很麻烦! 冯永叹了一口气,这种养鸡的方法,想一辈子保密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能保密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等时机成熟了,冯永当然很乐意传出去——注意前提是时机成熟。 再说了不是他看不起古代人,在这个连最基本的卫生知识都不普及的年代,你让普通人去搞这个,一个不小心,养鸡变成养苍蝇那几乎是妥妥会发生的大概率事件。想想那种蝇子满天飞的场景,冯永就不寒而栗。 “帮忙看鸡鸭而已,怎么就是传出去呢?赵叔你也看了不少日子了,难道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是那句话,不是看不起古人,而是你连最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就是给你看,你又能看出个什么? 后世知道原子弹爆炸原理的人满大街都是,可是就算是让他们去核工厂看完生产过程,他们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管家这种大户人家里出来的都觉得冯永是施展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法术,更何况那些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 管家点点头,回应道:“那倒也是,主君的仙术,岂是一般人所能学得了的?这些日子买回来的家禽多了,是该找些人来帮幺妹打下手。” 一个人,消失了半年多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又疯了几个月,突然就与前面判若两人,原因是什么?如果去问冯永,冯永会说,那是因为他穿越了。三国时代没有穿越这个说法,所以在当时的人看来,只有两个解释:一是神人梦中所授,二是以前都是装的。汉代神鬼之说盛行,所以有第一个解释并不算是太奇怪的事。但是相比起第一个解释,黄阿丑更相信是第二个,因为冯家原本就不是蜀中人,他们自称是因为北方战乱才流落到蜀中。天下大乱已经有几十载,这么久的战乱可以把太多的事情抹平,也阻止了他人去追查那些已经消失在战乱的人和物。 第0016章黄阿丑的考虑 一个人,消失了半年多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又疯了几个月,突然就与前面判若两人,原因是什么?如果去问冯永,冯永会说,那是因为他穿越了。三国时代没有穿越这个说法,所以在当时的人看来,只有两个解释:一是神人梦中所授,二是以前都是装的。汉代神鬼之说盛行,所以有第一个解释并不算是太奇怪的事。但是相比起第一个解释,黄阿丑更相信是第二个,因为冯家原本就不是蜀中人,他们自称是因为北方战乱才流落到蜀中。天下大乱已经有几十载,这么久的战乱可以把太多的事情抹平,也阻止了他人去追查那些已经消失在战乱的人和物。 “叔母若是想要那曲辕犁,直接唤人取来便是,想来那冯明文肯定不敢不给。再说他受先帝大恩,如此利国利民之物,若能推广开来,也算得上是一件功劳,难道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就算是他不乐意,介时再给他些补偿,谅他也说不出什么话。”跪坐在旁边的关姬看着黄阿丑看完这几日收集来的冯永情报后,陷入了深思,不由地开口说道。 黄阿丑听了,淡淡一笑,轻轻摇头。她的皮肤有些黝黑,头发微微泛黄。 如果冯永此时看到,肯定会怀疑这是一个跟他一样穿越过来的美女,因为她这种肤色,正是后世那些时尚美女所追求的健康小麦色,而她的头发又偏偏像极了是精心染成的泛黄色。 “曲辕犁当然是个好东西,可是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这个人。”黄阿丑再次轻轻摇头,缓缓道,“丞相以《蜀科》为法,若真因为曲辕犁利国利民,你就可以此为理由强夺之,那就是坏了规矩。有了这等开头,后面想要他人再遵循那可就不容易了。再说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当初马幼常巡四周之县回来时,偶遇一面食所做的新吃食,唤作蛮头,说是极为松软可口,竟是比那蒸饼还要好吃些,问过之后方才得知是他所做。又与他有过一番交谈,曾听他说过小心南中反叛之事。当时马幼常还当此人是发了癔症,没想到前些时日就传来了南中诸县皆反的消息。你觉得,此人还是可以寻常眼光待之么?” 作为蜀汉名义上的二号夫人,实际中的一号夫人,黄阿丑要详细地调查蜀中的一个普通人,不用费太多的力气就足够把能查得出的东西查得清清楚楚。可是越查得详细,在她眼里,冯永就越让她感到不简单。 他来蜀中之前的那几年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而在蜀中的这些年,除了近一年来的表现,剩下的时间他也表现得很平常。 唯一不合理的就是他失踪的这大半年,以及他突然又出现而变得疯癫的这几个月。一个人经历了大变故,性格大变,那很合理。可是就成冯永这种样子的,那却是非常不合理。 鬼神之说她肯定是不信的,所以此子除了身后另有高人秘密别无他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究竟是他本人就是隐世中人子弟,还是被扔到世间的一枚棋子? 自古以来粟米才是主粮,因为它耐旱,因为它耐储存,因为它产量稳定。所以即使在蜀中这种有着大量雨水的地方,朝廷仍然规定要种一定的粟米。 可是因为麦子产量比粟要高,而且最重要的是麦子可以在初夏的时候收割,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缓解了百姓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粮食吃的窘迫,所以朝廷也规定要种一定的麦子。 可是麦饭真的是太难吃了,不要说那些富户,就是普通百姓,不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去吃那个东西。 蛮头的出现,让这种最粗鄙的吃食,突然成了比蒸饼还要好吃的东西,许多人或许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意义。可是作为可以匹配得上诸葛老妖的女人,黄阿丑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可能蕴含的重大意义。 是,粟米存放的时间确实很久,可以存个七年不成问题。关键是这个时候,粮食产量多才是王道。哪个百姓会专门去存个七八年的粮食才拿出来吃? 一般来说粮食能从年头吃到年尾就算是小富人家的了!普通百姓家在粮食收割前的一两个月,哪一家不需要拿野菜拌糠麸填肚子?不然怎么会有青黄不接这个说法? 当然,如果家里种的麦子多一点的,也可以吃些麦饭。毕竟麦子的产量肯定是要比粟米高一些的,但缺点就是前面所说的,太难吃! 麦饭勉强吃下去,划破喉咙是小事,吃得太多消化不了堆积在肚子,活活把人撑死才是大事。可是没有了其他粮食,你不吃麦饭,那就去吃野菜拌糠麸,那个比麦饭还要难以下咽。少吃一些麦饭,虽然可能难受,但至少可以活命。 如今有人能把那么难吃的麦饭做成了好吃的蛮头,这样至少可以让那些有田地的人主动多种些麦子,至于百姓会不会把麦子磨成粉做成蛮头,黄阿丑自然不会奢望这些。 如何吃得好那是大户人家才有资格想的事情,之所以要强制规定要种一定的麦子,就是因为麦饭太难吃,大户人家不愿意种,而大部分土地偏偏就是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如今有了这蛮头,大户人家就有了多种麦子的理由,多种麦子,就可以多打些粮食,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至少,吃麦饭总比饿死强,不是么?马幼常作为参军,只会从军粮考虑,却没想过百姓日常,委实有失偏颇。 如果再加上农耕利器曲辕犁……黄阿丑目光一闪,这个人,不管他真是隐世高人弟子还是被放到世间的棋子,都得好好看住,只怕还真是有大用处的。 “用处?当然有用处,而且是大用处!”冯永围着新砌好的灶台团团转,想着终于可以吃到炒菜了,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的。 红烧鸡肉,焖鸡块,农家小炒鸡,烧春鸡,粉蒸鸡块,红炒鸡,红烧鱼,家常炖鱼,糖醋鱼……怎么吃得爽怎么来!来这里几个月了,天天除了鱼汤就是鸡汤,要么就是没油没盐的煎菜,冯永觉得自己快要吃吐了。 即使这样,冯永也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至少穿越了一个有着能让他如此挥霍奢侈的家庭。没错,就是挥霍奢侈,天天吃肉在这个时候是一种极为奢侈的行为。可架不住这个家里有皇帝赏赐的钱财绢帛和田地,更重要的是这个家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没人能阻止他的挥霍。 管家觉得有些懵,看着家主这个模样,好似要亲自下厨? 管家没读过书,说不出“君子远疱厨”的圣人之语。可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再贫困的小户人家里,只要家里有一个女人,男人家都不会去下厨,不然就是让人看不起,更何况如今府里还有一个专门做饭的厨娘? “主君若要亲自下厨,是不是有点不太妥?若传了出去,只怕又要被他人笑话了。” 奇怪,为什么说是“又”? 冯永想了想,自己被人笑话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当下点点头,说道:“赵叔说得有道理,既然都被笑话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管家:…… 第0017章赵广来访 “好啦,一会看好我是怎么做的菜,以后再给我煮那些猪食,我就让你去养猪!”冯永挥动着勺子,对蹲在灶前烧火的胖胖的厨娘恐吓道。 公鸡和母鸡的喂养比例一般在一比十左右,此次管家买回来的公鸡有点多,养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了点膘,把多余的公鸡拿来宰杀正好合适。 杀鸡,褪毛,清除内脏,再切成合适的鸡块,这些活自然不用冯永来做,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炒菜。 感谢古代人民的智慧,炒菜所需要的基本调料姜、葱、酱、醋等都已经出现了,不至于让炒菜的味道过于平淡。 让厨娘把铁锅烧热,再放入膏油,“吱啦”一声响,锅中就冒起了油气,冯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味道,真是太美妙了!让他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多久没闻过这种味道了? 鸡肉天生就嫩,如果在炒的时候放点糖,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个时候估摸着全世界也就身毒那边有糖,而且还是劣质的灰糖,冯永也就不强求了。至于现在的中国,也有一种叫麦芽糖的东西,死贵死贵不说,还没地方买,只能在富贵人家里看到,这个就更不能奢望了。 等第一盘炒鸡肉出锅,冯永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伸手捞起一块放嘴里的冲动。 旁边的管家脸皮已经抽搐了老长时间了,如果此时自己再做出某些不雅动作,只怕会拼死上来把锅给砸了。 连炒了三四盘菜,冯永就已经按捺不住肚子里馋虫的抓挠,扔下勺子抱着菜盘子跑了。 老子的肚子已经饥饿难耐了! “错了,我错了,全错了……”管家看着没有一点正形跑远的主君,一脸的呆滞,喃喃道。 “赵大父,你在说什么?”幺妹眨着一双大眼睛,萌萌地问道。 赵管家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用管我,快去服侍主君用膳。” 家主又做出了新吃食了,而且还是极为美味的吃食。管家表示又高兴又悲伤,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主君肯定不是一般人,要么是家传之学,要么是高人子弟,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他的种种行为。 奇人么,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有时候在那些寻常人眼里疯疯颠颠最正常不过了。能跟随奇人,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高兴的是跟着奇人可以沾光,有福气的说不定哪天就鸡犬升天,悲伤的是跟着奇人需要极大的承受能力,说不定哪天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成了疯颠之人,管家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赵广如约而至,这回不是赶着牛车而来,而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身赭色圆领袍,腰间一条月白色连勾雷纹丝线带,依旧那样的貌美如花,啊,不是,依旧那般地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看到连自己庄上腰围有水桶粗的村妇都一副眉目含春的模样,冯永就猜想出这家伙一路上招摇过街只怕是迷倒了不知多少少女少妇。 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啊!像赵广这样的,既遗传到了他老爹的完美基因,又是一个官二代,而且他老爹还是五虎上将中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将军,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这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不但长得帅,而且很懂礼貌。即使是把手中提着的上门礼递给管家的时候,也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就是礼物让冯永觉得有些诧异。 上门礼是一坛酒,外加一提大约五六斤重的猪肉,而且大部分是肥肉。 猪肉成为低贱之物那是在唐朝以后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物质极度缺乏的时代,猪肉仍然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到的食物。 在当时可算是最高级的宴会鸿门宴上,项羽就曾经赏赐给樊哙一块半生不熟的猪大腿。能上最高级国宴的肉怎么可能是贱肉?而肥肉,则被称为膏腴,在这个肚子普遍没有油水的年代,肥肉是被认为最美味的东西。 酒就更不用说了,刘备刚入蜀的早些年,连拥有酿酒工具都算是违法,更不用说酿酒,那是要直接杀头的。虽说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夸张,但是禁酒令依然没有放开。 冯永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吃肥肉,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明白赵广带来的东西已经不是一般的见面礼。 “礼不算轻啊,看来来客必有所求?” 话说得有些不客气,就连一旁的管家都有些侧目,主君这不是又犯病了吧? “确有所求。只因主人家有重宝,故诚心求之。”赵广听到冯永的话,不禁一愣,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山门中人嘛,脾气总是有些古怪,可以理解。 话答得很漂亮,冯永心里却是嘎噔一下,mmp,府里算来算去,能称得上重宝的,也就只有养鸡之法了。 莫不成是这些时日管家收鸡鸭闹得太厉害,果然还是被人盯上了?这养鸡之法不是说不能传出去,但至少得等他赚够第一桶金之后,而不是说是现在就传啊! “想不到这偏乡僻里的,竟然也有能入得了赵郎君眼中的重宝?真是不胜荣幸,不如且入府中道来听听?” 礼物都拿到手上了,人家又是早早就下了拜帖的,现在上门了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只好先迎到府中见机行事了。 “那就叨扰了!”赵广喜形于色,此次前来,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毕竟在世人眼中,隐世中人总是孤傲不群,难以接近的。他们掌握着世间所没有的智慧,但又往往如同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世人。却浑然不知眼前的这位高人子弟连一个汉代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披着汉代人皮囊的土鳖。 虽然已经来到这里不少时日,可是冯永仍然对汉代主流社会所流行的礼仪一无所知。因为他一直以来,所能接触到的人,见识最多的也就是管家,连cd城都没去过,你指望一个这么一个土鳖能知道多少礼仪? 所以按照冯永自己的理解,客人来了嘛,当然是招呼客人吃好喝好。——虽然这个客可能不是早先想像中的贵客,很可能是恶客,但现在又不能通知厨房临时改菜单,只好把原先准备好的菜拿出来招呼了。 当然,所谓的喝,自然不是指喝酒。战争年代,特别是粮食产量特别低的古代战争年代,粮食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用粮食来酿酒,就是一种犯罪,官府直接上门拿人都不带听解释的。 所以冯永请赵官二代喝的还是汤,鸡汤。从这个也可以看出赵广拿着一坛酒上门,真算得上是一份重礼了。 “我有佳肴,但苦于无美酒待客。不介意我用此酒来招待赵兄吧?”冯永指了指管家提着的酒坛子。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喝酒,做戏就做全套,老子热情招待你,把你当兄弟般招待,你总不好意思提过分的要求了吧? “固所愿,不敢请尔!”赵广的喉咙上下滚动几下,低下声嘿嘿一笑,“实不敢相瞒,我亦好久没闻到过酒味了!此酒原本是一长辈所珍藏,此次还是央了许久这才求得来当作上门之礼!” 想不到年纪不大,却是个好酒之人。 冯永指指赵广,想说两句,却又指指酒坛,两人相对哈哈一笑。 看脸的时代,不仅是在后世,在古代也一样。明知道赵广是有心故意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看着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就是让人生不出反感。 第0018章交易? 作为一个官二代,别的不说,但从吃喝方面而言,赵广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就算是皇宫里的宴会,他都经常参加。 可以说,在蜀汉之地,自认为没见过没吃过的菜肴,屈指可数。可是当冯家那个穿着古怪白色衣服的胖胖厨娘端上来的菜肴他却发现他一样菜肴也叫不出名字来。 “这个叫清蒸鱼,”看到赵广端坐着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异样的表情,却又不知如何下筷的样子,冯永夹起一块鱼肉,蘸了蘸鱼下的汤汁,做了个示范,“蘸着吃,极为鲜美。” “这是白切鸡,蘸着拌好的酱汁,味道很不错的。” “这叫闷鸡块,不用蘸着吃,可以直接入口。这可是冯家独有的菜肴,别处可是没有的,义文兄觉得味道如何?” …… 赵广看着满案的佳肴,先是惊叹,而后又感到一股严重的挫败感,这隐世山门的傲气,果然是有底气的——连平常的一次宴客,其菜肴之美味,连皇宫里都比不上。 可笑的是自己还妄想着拿世间的富贵权势与之做交易,想来以他们的能力,人世间的东西,对他们哪有吸引力? “义文兄为何突然闷闷不乐?”作为某只土鳖的恶趣味,看着古代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是怀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发现赵广突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的样子,冯永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莫不成是这菜肴不合义文兄口味?” 你倒是快吃啊,你不多吃点,我后面怎么好意思封住你的嘴? 赵广苦笑摇头,“明文兄言重了!老实说,我从未吃过如此佳肴。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是吃过皇宫佳宴的,若论到味美,只怕亦未比得上贵府佳肴。” 那你一副吃了屎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那是有心事?” 赵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冯永行了一礼:“承蒙主人盛情款待,此次前来,我却是别有所求的。有些话,如不先说出来,便是龙肝凤胆,我只怕也是食不知味!” “我知道,刚才义文兄在门口就说过了,却不知道想求何物?” 来了来了,可是他这才吃了几口菜啊,我应该怎么回绝呢? “前些日子看到明文兄所做的曲辕犁,实乃农耕利器,在下想求此物制作之法,推广天下,造福百姓……” “不行!” 冯永还没等赵广说完就一口回绝,后面才反应过来,“等会,你说什么?犁?什么犁?” 果然还是不行么?看来这隐世山门中人果然还是如同传闻一般,凭个人好恶行事,无视世人生死。 赵广苦笑一下,心灰意冷道,“自然是前些日子与明文兄第一次见面时,贵府下人所用的曲辕犁。此物较当世所用之犁,力省半而功更甚,若能推而广之,当是天下百姓之福。我此次来,就是想求得此物的制作之法,却不知明文兄要如何才肯割爱?” 虽然赵广已经在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那微微发抖的手却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冯永古怪地看着赵广,老子这是穿越错了时代?又或者这个时代难道已经有了专利法?这赵广,是在向我要求授权没错吧? “此物制作之法极为简单,即使是普通匠工,拿着实物仔细琢磨一番,亦可轻易做出。如何当得起义文兄如此郑重求之?” 只要不是觊觎老子的养鸡就一切好说。 “不然,此物于明文兄可能是无关紧要之物,可对大汉而言,却是珍贵之物。此物若能推而广之,省出的牛力人力,岂不是能多耕一倍田地,那不是能多打一倍粮食?!如此,百姓何愁不足食?朝廷何愁不足粮?大汉何愁不复兴?” 你这数学,是哪个教的?好像不太过关啊?算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理想化了? 冯永沉吟两秒,土鳖性格开始发作了:“既然义文兄都这么说了,我这要是说不给,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但是这东西听你说得这么厉害,那我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好处?” 果然,这些隐世山门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么? “不知冯兄想要什么?凡我身上所有,凡我之所能,皆任冯兄取之!”赵广都快被自己的慷慨激昂所感动了,连称呼都从明文兄变成了冯兄。 妈的今天我就豁出去了。要不是忌惮这家伙身后的山门,直接找上当初做曲辕犁的那家农人,何至于此? 你tm的感动了我! “我想要冯家庄后面那几座山头,不知义文兄可有办法?”冯永也很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可是好处还是不能少的。于是冯土鳖试探着提了个要求,隐藏在案几下面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那可不是冯永原本想用来养鸡的几个小小山包,而是山包后面那几座山峰。这个时候的荒山山林密集,根本没有遭到后世的那种大规模破坏,除了偶尔有几个樵夫上山去砍柴,几乎没有人类在上面活动。 而冯永想要那几座山头也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农忙过去,庄上的农户空闲下来的时候,有人上山抓了几只山鸡,拿来与管家换粮食——现在庄上的农户谁都知道主家是个好嘴的,平日里在地里抓到只野兔都可以在主家那里换些粮食。几只山鸡,可以换上几日的口粮了。 当然这山鸡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冯永当时刚好路过,看到了绑在山鸡脚上的树枝,那是庄户顺手从山上的某个树上折下来的,碰巧的是冯永刚好就认识这种树枝。 “这是茶树啊!”冯永当时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没错,这就是茶树。 至于冯永为什么这么感慨?当然是有一段往事的。 在九六年那个时候,当时冯永村庄所属的小县城有人投资建起了一个工厂,这在当年可算是一个大事。 小道消息满天飞,都在传言这是在建一个茶厂,然后县城各个村庄就突然有人下乡兜卖茶种茶树,还说是茶籽种下去要三年才能采摘,而茶苗移栽下去只要一年就可以摘茶叶了,还鼓动农民兄弟们尽量买茶苗——当然,茶苗贵是贵了些,可是也可以早一年赚钱不是?看看那茶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竣工了,你今年种下去,后年就可以赚钱,早赚一年就比别人多多少钱? 于是那一年几乎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地种了茶,还像伺候大爷一般精心伺候着,有些直接移植了茶树的还因为不少茶树的死亡又掏钱买了不少茶苗补种。 等啊等啊,等到第二年,政府消息落实了,确实是茶厂,但不是普通的茶厂,人家建的是茉莉花茶厂,和农民兄弟种的那些茶树没有半毛钱关系! 茉莉花茶厂当然是用茉莉花来做原材料的。当政府的正规人员带着茉莉花种下乡推广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农民兄弟们吃了大亏,哪个还敢再相信这种事? 老子才不管什么茉莉花不茉莉花的,反正不都是茶厂做茶的么?为啥就不能收茶叶呢?农民伯伯们实在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念头不通达,念头不通达就要想办法通达了。 去年骗老子种茶的骗子是找不到了,可是不是还有几个为骗子呐喊拉人的本地人么?于是那几个本地人就倒了血霉,门口天天被人泼大粪,窗户晚晚被石头砸,到了最后那几个房子再也没人敢进去住,生生被弄成了鬼屋。 第0019章茶叶 冯永家当年也是受骗者之一,家里掏钱买了茶种,硬是从本来就紧张的田地里挤出一亩地来种茶树。还想着咬咬牙挺三年,然后迎来发家致富的机会。 没想到还没到三年,第二年就希望破灭了。钱被骗了不说,关键是还耽误了一年的收成。那个时候的农村家庭就全指望着地里的收成活着呢,所以村里不少人在挖掉精心伺候了一年的茶树时是哭得撕心裂肺,诅咒骗子生儿子没py。 骗子当时为了让更多的人上当受骗,还做戏做全套,精心制作了一套关于茶树的资料。从如何选种,到需要什么样的土壤,气温,水分来种植,再到种下去要注意的事项,如何管理,如何采摘等等一系列内容一样不落,甚至最后面还有关于如何进行简单的家庭加工茶叶都有。 作为当时家里识字最多的冯永,他当仁不让地要把这资料背下来,然后解释给家里人听。 这就是冯永与茶树不得不说的故事。当然后面还有与茉莉花不得不说的故事,那就是另外一个事情了。 所以说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九真一假,当年的骗子为什么能把全县的农民伯伯都给骗了?就是因为茶厂是真的,茶种是真的,茶树也是真的,连资料也是真的,唯一不真的就是此茶厂非彼茶厂。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冯永看到山鸡脚上绑着的茶树枝时,眼睛都红了。当场就揪着那庄户问这东西是哪来的?当知道是庄户在山上随手折下的树枝后,冯永拍着胸口给庄户许诺,山上找到一棵这样的树就给一袋粮食,当场结清,不赊账! 这下可把庄户刺激坏了,打了鸡血一般在那山上找了几天几夜,最后给了冯永一个答案:六棵。 这几棵茶树要能活到后世,那简直是无价之宝啊!冯永激动得浑身发抖,汉代以来的原生态野生茶树! 当然,作为一个土鳖,冯永没有那么纯洁那么高尚的理想去研究茶文化的发展啥的,他当时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马上把那几棵茶树从山上移植下来!然后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移植下来茶树的品质会不会降低,就是能不能成活还是个问题,就是死了一棵也能让冯永心疼死!所以当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以那几棵茶树为母树,收集茶籽和扦插栽培。 但当赵广一副真心诚意地上门求要曲辕犁的制作方法时,冯永突然意识到,这tm的简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啊!既然你把曲辕犁说得这么牛逼,那按我这功劳,别的赏赐我也不要,就拿点荒山,不过分吧? 于是赵广就惊了:“明文兄莫不是在开小弟玩笑?那几座荒山,拿来又不能耕种,要来何用?”当下就摇头,“不妥不妥,若日后按功论赏,只给明文兄几座荒山,岂不是被东吴曹贼笑我大汉赏罚不明。” 冯永当下就急了:“就这么定了!若无那几座山,我宁把曲辕犁毁了,也不让它流之于世。彼之毒药,吾之蜜糖;彼之敝草,我之珍宝,世人安知吾辈之胸怀哉?” 此话一出,赵广顿时满脸钦佩之色:“明文兄大才也!胸怀之广,我是大不及,当敬一爵!”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与明文兄相见如故,若是不弃,只消唤我二郎即可。” 冯永端起酒樽,斜眼问之:“那荒山一事,二郎能作主乎?” 荒山好啊,荒山妙啊,荒山有宝物啊! 赵广哈哈一笑:“此小事耳!此地县令乃家君旧部。若只是这几座荒山,不消惊动大人,我就可定下。” 所以说投胎是一门技术活。老子发现了宝藏还偷偷摸摸地怕被人知道,这种官二代直接就能作主把宝藏送人! 看到赵广大包大揽地把事情揽下来,冯永大喜,敬赵广道:“饮胜!” 此次宴会主客尽欢,在赵广离开前,冯永提着一个食盒,递给赵广,笑着说:“里面是一些小点心,油炸过的麻花,小娘子最是爱吃。那日骑马的可是令姊?可拿回去让她尝尝。” “这倒是多谢大郎了,那日骑马之人乃是关家女公子。虽非吾亲姊,但胜似亲姊,说是我阿姊倒也没错。” 冯永目光一闪,脸上笑意更浓,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可是那东吴孙权求亲而不得的关家虎女?” “正是。” “怪不得如此英姿飒爽,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也!” “兄之赞誉,弟定当带与阿姊听。” “实话实说耳,非赞誉也。二郎慢走,不送。” 当晚,冯永做梦了,梦到自己躺在茶叶状的金片子堆成的金山上打滚,然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成熟妖媚的女子,有点像前世的美艳女老板,又有点像那个骑马的关姬,对着冯永不断地媚笑,等冯永按捺不住扑上去的时候,她又娇笑着跑了……最后早上醒来,感觉下面有点不对劲,一摸,滑滑的,粘粘的…… 于是冯永陷入了深思:人们都说回忆青春,老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再次青春啊!这可比单纯的回忆牛逼大了! 说到牛逼,这世上最牛逼的特务组织是哪个组织来着? 不是绣衣使者,不是百骑,不是锦衣卫东厂西厂,更不是什么血滴子,而是缉茶司! 这个是在后世的历史上存在了一千多年的机构,在它存在的一千多年里,成功阻止了无数人想要把中国的茶籽茶苗制茶方法带出中国,保证了中原历朝历代的政权可以用树叶子去盘剥周边乃至世界的土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马群,牛群,羊群,甚至珠宝财富。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机构能有如此的牛逼?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从这个我们就可以看出来,茶叶的利润,那是极端的惊人!惊人到无论是换了哪个朝代,没有一个朝廷愿意放弃这里面的好处。 现在茶叶的历史很明显可能要出现偏差了,因为一个非法穿越的土鳖来了,而如今朝廷的衮衮诸公正在为东面,南面,北面的敌人焦头烂额,怎么会去管那几座啥东西也出产不了的荒山上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当然,就算是冯永把制作好的茶叶放到他们面前,估计他们也是一脸鄙夷:只听说过牛羊吃树叶子,吃那玩意的人,不是疯癫是什么? 更有刻薄一点的,就会说:“茶乃蛮人所食。”意思就是蛮人倒是经常从茶树上扯下叶子直接放嘴里嚼。 当然,如果真有人对冯土鳖这么说,冯土鳖估计也是哈哈一笑,念上一句:“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后世一直没有定论。但是冯永知道现在肯定已经有了,就叫做茶汤。也就是采下茶叶直接晒干,碾成粉末倒入水中,然后拌上葱姜,加点荤油,然后用火加沸后就可以喝了。 茶汤冯永没尝过,但可以想像得出来味道一定不怎么样,而且这种茶汤一般是用来当汤药喝驱寒去病的。 第0020章制茶 当然,茶汤平常用来喝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只有富贵奢豪之家才敢说这话。这玩意目前没有人工种植的,至少冯永从赵广嘴里掏出的话里得知,这个见多识广的官二代都没有听过人工种植这回事,所以消息可信度比较高。 没有人工种植就表明产量低,产量低就说明贵。再加上茶汤还要加上各种配料,荤油——普通老百姓表示俺日常吃食里连油都没有哇! 偏偏赵广对这种茶汤推崇无比,听其口气是因为有幸喝过,感觉那味道无比美妙。 无比古怪差不多!冯永对此嗤之以鼻,这玩意纯粹就是用来炫富的,就如后世的鱼翅,口感和粉条差不多的东西,营养价值又不高,偏偏成了高级食材。 所以冯永表示喝茶汤的都是土鳖。直接从树上采下来晒干的茶叶也配叫茶叶?没有经过冯府的秘术精制而成的茶叶能喝吗?那简直就是蛮人才会喝那玩意(举报,有人吹黑哨啦!)。 他人看不穿那是他人的事情,可是冯永却得考虑,为了茶叶的保密,国家连缉茶司这种牛逼的机构都放出来了,那为了冯府将来的某些秘密,是不是也应该未雨绸缪了? 为什么自汉以后,那些门阀士族都喜欢自称是耕读传家?你以为是他们在自谦吗?不是的,所谓的耕读传家,意思就是说土地是我的,知识也是我的。所以不管是谁当皇帝,你也得求着我帮你平天下,治天下。 冯府呢?土地有那么一丢丢,至于知识……除了主家一个人是未来的本科生出身,还有一个认得几十个字的幺妹外,剩下的全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文盲! 知识就是力量啊! 冯永感慨,所以他决定:我也要耕读传家! 当然,冯永的耕读传家与门阀士族的耕读传家不大一样。门阀士族的耕读传家是为了家族的长盛不衰,冯永的耕读传家纯粹就是为了日后做某些事的时候不至于连个帮手都没有——冯土鳖至始至终就没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汉代人。 我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我还知道现在的土著们所不知道的知识,所以我为什么要变得和你们一样? 人的内心,总是要有一些坚持,才算得上是活着。如果连内心的坚持都失去了,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既然不做咸鱼,那就得赶快起床。冯永对准备进来服侍自己穿衣的幺妹说了声:“去,把赵叔叫来,我有要事相商。” 精满自溢,赵叔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喋喋不休地告诉冯永,这是一个男人长大的标志,不必惊慌,不过主君也要抓紧成亲了,成了亲自然就好了。 蚂蚁上树、冰火两重天、毒龙钻…… 这些,赵叔你懂么? 冯永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我都懂,赵叔,成亲的事,不急。如今我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不宜早破身……” 于是赵管家又看不懂了,这主家,究竟是学过什么东西?怎么连这个都懂? 赵广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没过几天,他就亲自送来了地契。只要冯永把自己的大名往上面一填,然后再去官府上归档,那几座山就成了冯永个人的私有物。 “还是大郎府上的吃食能入口,自那日吃过贵府上的吃食后,老觉得自家府上的吃食不对味。前日我家大人设了个宴,为了哄张小娘子开心,我一时嘴快,说你府上的吃食好吃多了。不曾想被大人听到,直接赏了我一脚,把我踢墙上了。” 吃饱喝足之后,赵广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再没有一点第一次见面时的翩翩风度,很自来熟。 神经病!冯永不时喜滋滋地摸摸怀里的地契,白了赵广一眼。你老爹请客,你为了哄人家小娘子开心,就去拆自家的台,说饭菜没别人家的好吃,这不是自个儿找抽是什么? 不过赵大帅哥啊……冯永又忍不住地幻想起这位被后世的赵云迷吹成完美男子完美武将的赵云,历史上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了大郎,这两日你准备一下,过些时日有人可能想见你一面。” 咦?我这才想着赵大帅哥呢,你就跟我说这个,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呸呸,心灵感应?啊,再呸呸…… 算了,不管是什么,冯永心里突地一动,想起前几日给赵广带走的麻花,莫不成是那个代号为麻花的关妹子? 稳住稳住,冯永按捺住心头的些许激动,问道:“是何人?” “暂不能说,到时你去了自会知晓。”赵广神秘一笑。 冯永会意一笑:“了解了解!” 后世有麻辣,而今有麻花,嘿嘿! “何时?何地?” “时日未定,但就在这几日,介时自会来通知你,见面之地就在你经常垂钓的柳树下。” 妙哉!冯永拿起酒樽抿了一口酒,又酸又涩如同过了期的饮料的酒此时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一时间竟有些浮想联翩。 说到饮料,冯永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三种,分别是绿茶、红茶和蜜茶。没办法,在他喜欢喝饮料的年纪,正是这几个饮料广告最丧心病狂进行市场推销的时候,百分之五十“再来一瓶”的中奖率,就让人觉得不喝它们都对不住自己。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算是茶类饮料。当然啦,重点是“茶”这个字,地契到手了,那么,制茶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问:中国的茶叶哪种茶产量最多?饮用最广泛? 备选答案有绿茶红茶黑茶白茶黄茶花茶乌龙茶? 答:绿茶。 绿茶的制作工艺最简单,不用机械,纯手工也可以家庭小工坊式地制作。当年骗农民兄弟们种茶的那些骗子所发手册最后面,印的就是制作绿茶的三大主要流程:杀青、揉捻和干燥。 杀青的办法有很多,最简单也最实用的还是用铁锅直接炒。 于是这几日冯庄的主家又发神经了,发动了全庄的人上山采树叶。反正这时是农闲,庄户们也习惯了主家的时不时发疯,主家又给口粮,倒也没人乱嚼舌根。 六棵老茶树,拢共也就采了不到两斤的茶叶。想要更多的茶叶,估计也只能去南中找找。至于南中,唉,不提也罢! 你说你好端端地乱什么呢?一群不成气候的家伙! 说到南中,倒是提醒了冯永。两年后诸葛老妖平乱,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掺和上一把,毕竟,那里才是茶的真正发源地啊! 容我想想,能真正影响到南中局势的都有谁来着?冯永陷入了沉思。 “主君,赵郎君来了。”管家走进后厨,对冯永说道。 “先奉茶,问他有无要事,就说我今日抽不出身……”说到一半突地住了嘴,这几天满脑子都是茶,脑子一抽就说漏嘴了,奉毛线茶啊!这茶还没做好呢,还差一炒一揉。冯永有些牙疼地看着正在制作的茶叶,此时离开肯定是不行的,不然这茶叶就全废了,“算了,叫他过来吧,反正二郎也不算外人。” 给自己和他姐姐拉皮条的未来小舅子嘛,自然不能算外人。虽然不是亲姐姐,但胜似亲姐姐。 第0021章见面 “大郎这是在做甚?”过来的赵广看着锅里炒的树叶子,很是奇怪地问道。 “做茶,你没见过的,说了你也不懂。做好了请你喝,好东西。” “莫不是茶汤?”赵广心想,这个我喝过啊。 “不是茶汤,比茶汤更好的东西。” “那敢情好!”赵广搓搓手,兴奋道,“如今吃惯了你府上的吃食,别处的都吃不下了。” 你说的别处是指你自己家的吧?你把自己家看成别处,真的没有关系么? “此次二郎前来,又是有何事情?” 这些时日这家伙总是找借口时不时上门蹭吃蹭喝,若不是看在他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的份上,早特么的赶人了。 “哦,此次前来就是想跟大郎说一声,时间定下了,明日午时,还望别误了约。” “什么时间定了?”注意力全在做茶上面的冯永随口问了一句。 “难不成大郎已经忘了……” “当然没忘!” 冯永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佳人有约啊!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明日午时,已经定了?” “定了。” 如果不是赵广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自己还真怀疑与佳人有约这事是不是他一时的玩笑话,过后就忘了。如今一听他确定了时间,登时心花怒放。 午时,也就是中午的十一点到十三点。这个时候约会……会不会太早了些?不应该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树梢头么?冯永有些不明白,看来汉代的女子估计比较大胆,大白天的也敢约会,与后世差不远啊! “那个,”冯永搓搓手,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带什么东西去?” “带什么?”赵广眨眨眼,“什么也不能带,就带钓杆去即可。丞相喜欢钓鱼,你带钓杆去,亲近一些。” 等会等会,你说了个啥?啥丞相?不是,我和你姐约会,诸葛老妖他来干嘛?! 冯土鳖登时目瞪口呆:“那明日我是和谁见面?” “丞相啊!”赵广理直气壮地回答,“大郎既为大汉献出曲辕犁,于民有大功,丞相想见见你。” “为什么当初你不早说?” 冯永真想生撕了眼前这混蛋!你特么的把这几天的美好幻想还给我! “这个自然是不能多说,丞相何等人物……” 懂,懂,我都懂,这就如后世一样,为了安全问题,不能提前泄露领导的行程一样。 “多少人想见丞相而不可得呢,多大的荣耀,大郎,这个算不算是惊喜?” 老子现在只有惊,没有喜!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美貌少女,你让我选哪个?我又不是傻子! “对了大郎,我听长辈说过,你是隐世山门中人,却不知究竟是师从何门何派?不知方不方便透露?” “隐世山门?什么隐世山门”冯永奇道,“隐士高人我知道,但这隐世山门又是什么?” 三国的隐士高人老多了,什么授书于张角的南华老仙,气倒孙策的于吉,戏弄曹操的左慈等等,但隐世山门冯永从来没听说过啊。还何门何派,老子穿越的是三国又不是武侠。 赵广略有不悦:“大郎何故掩饰耶?我家大人,便曾师从童老神仙,我自小随叔母长大,耳闻隐世山门之名久矣!自始皇帝一统四海,天下百家为免传承断绝,皆纷纷入山避世。及汉得天下,才又重新出世,哪知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百家遂再次入山,成为隐世山门,百家之说,从此不在人间听闻久矣。大郎,此言可对否?这下可以说出大郎的师门了吧?” 说白了就是在参与主导天下学说的竞争中的那些失败者呗?遇到秦皇,法家成了胜利者,其余的统统死啦死啦滴;遇到汉武,儒家成了胜利者,剩下的全部给我滚蛋。 所以你是在拿我和那些loser放在一起吗?一念至此,冯永顿时恶从胆边生。 “老子哈尔滨工业大学星宿派断情谷出来的,滚!” 虽然约会对象,啊,呸呸,是见面的对象,从美貌少女变成了中年大叔,这个落差有点大,可是冯永还是决定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来三国,如果不见见诸葛老妖,那必然是一个巨大的遗憾,毕竟是中国智慧化身的人物。不管后世那些砖家教授历史小白们如何黑诸葛老妖,但作为三国内政第一人,人家还是很牛逼的。至于被黑不会用人啊,不懂军事啊之类的,冯永表示我只是吃瓜群众,只看看不说话。 要是老板约你在中午十二点见面,你当真就十二点才大模大样地赶到,那基本上你离升职加薪是遥遥无期的。当然啦,诸葛老妖不是冯永的老板,但他对于冯永来说,绝对是比老板还要boss的存在。老板不给你升职加薪,你可以选择跳槽,真要得罪了诸葛老妖,冯永他能蹦到哪里去?天下的上市公司就三家,有两家是世家当权,像冯永这样没根基的人,稍不注意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还没地方喊冤,相比之下,也就蜀汉这家小公司公平一些,至少在诸葛老妖当权的时候不用担心被当地世家莫名其妙地弄死。 第二天早早起来,冯永破例地没有去晨练,用柳枝刷完牙,然后又让人烧水洗浴,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竹子做的钓杆上面的节子要再仔细地抹平一次,这样看起来好看一些;钓钩要多备几个,大小都要备齐;鱼饵准备多一点,蛆、蚯蚓、面粉都带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午时了,冯永带着准备好的钓具出门向庄外的河边走去。 快到地头了才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冯永看看四周,没错啊,这就是自家的田地。可是为什么地头里忙活的农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呢?庄上没换过佃户啊!而且看那正在用手清除田边野草的农人,干活倒是认真,可是你这手劲,不像是一般农人的手劲啊,一把下去地皮都给刮去一层,这要是抓到人身上,只怕早就皮开肉绽了。 冯永这要是还不明白这是来了大人物,那他在部队那两年也是白呆了。 “当年国防部长来部队检查,我也是通过政审,给领导站过岗的人,前世我见过国防部长,现在我也只是见见国家总理,都是一样的,不要怕,不要怕……”冯永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对那些敬业的非农人扮演者们视而不见,迈步向河边正在垂钓的两个身影走去。 “小子无礼,迟到了,望长者恕罪。” 人还没看清,却要先施礼赔个罪,感觉有些不爽。 不是说好午时到的吗?现在还早着呢,怎么就已经来了? 河边垂钓的两人,一个是留着山羊须中年大叔,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中年大叔回过头来,对着冯永笑了笑,温声道:“无妨无妨,是吾等先到了。想必小哥就是献了曲辕犁的冯永了?” 第0022章文学作品人物信不得 这回看清了,这是一个老帅哥,当你看到他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要是长在女人身上,那是一双妩媚多情的水汪汪桃花眼,可长在这个男人身上,却犹如能洞明世间一切,锐利而不失明亮的犀利鹰眼。虽然他是笑着对冯永说话,可是那双眼睛却如有实质一般能慑人心魄,让他整个人不怒而自威。 这个就是诸葛亮啊!冯永心里感叹,还真有点做梦的感觉。 “啧!小娃子做什么呢?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丞相问话呢,何故不答?”坐在诸葛亮身边的老头子不乐意了,哼了一声。 “哦哦,失礼失礼,小子正是冯永,见过丞相!”冯永回过神来,连忙再次施礼,同时悄悄地捏了下自己。 噫!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还有这位太公……”冯永迟疑了一下,这老爷子哪位啊?脾气好像不太好。 “老夫赵云。” “哦,原来是赵……我靠!” “叭!” “哎呀,疼!” 冯永的粗话刚一出口,赵老将军的鱼杆就精准地打到脸上,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老夫也曾算是半个山门子弟,这一杆子是替你师门教训教训你,难道你师门连基本的礼貌都没给你教过?就让你这种没礼数的晚辈出世了?” “赵老将军教训的是,是晚辈嘴秃噜了,该罚!” 长长的一根钓鱼杆隔着一个人直接就甩到脸上来,渔线却能瞬间抓在手里,没有误伤,以小见大,这老赵人老功夫不老啊。 本来妙龄少女变成中年大叔已经让冯永猝不及防,没想到还来个买一赠一,见到了三国将领粉丝最多的赵四。 今天宜中大奖——可惜的是三国时期没有彩票。 好紧张!怎么办?手脚有点不听使唤,鱼饵穿了好几次都没穿上。 “别紧张,老夫年少时也曾在山门求学读书,说起来不算外人。今天这里没有丞相,没有将军,只有山门中人。” 这已经不是冯永第一次听到“山门”这个词,昨日从赵广口中听到“隐世山门”这四个字时还没太在意,现在听到赵四和诸葛老妖开口闭口就是“山门”,不由得冯永不留心。 不是说那些隐世山门都是一些失败者的聚集地么?怎么听这诸葛老妖的口气,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容我想想哈。 赵四说他也是山门子弟,而他的师父是谁来着?是童渊。诸葛老妖说他曾在山门求学,他的师父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两人的共同点是什么?都是不出世的隐世高人,所以说,所谓的隐世山门,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low,里面其实都是一些不出世的高人? “虽然吾从未听说过哈尔滨工业大学星宿派断情谷,但只闻其名,山门中竟然又各分门派,想必定然是一大山门。如今派你出世,又拿出曲辕犁此等利器,想必目的必然不小,不知你家师门重新现世,究竟为何而来?” 冯永苦着脸。 所以说赵广那混球为什么只听了一遍就能记住了?我想说那只是我随口胡诌的可以么? 然后看到了赵四手中拿着的那要长长的鱼杆。 好吧,我知道我说实话可能会被抽死。 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历史上诸葛老妖和赵四总是基情满满,原来两人都同出于山门,所以天然亲近对吧? “按理同为山门中人,我也能理解你的苦衷,是不是碍于师门规矩,不能随意说出世目的?也罢,此事我也不强求。不过你和你身后那师门当得保证,不得扰乱这蜀中安宁,如何?当今大汉危如累卵,若有人想趁机挑起事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误会真的大了! 冯永抓耳挠腮,妈蛋的要是这么被这两个**oss记上小本本,那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话说这隐世山门里面究竟都是一些什么怪物啊,连诸葛老妖这么牛逼的人物口气里面都有几分忌惮。 “丞相且放宽心,别的不敢说,但若说对大汉不利之事,我与我山门绝不为之。” 保证还是要保证的,毕竟不拍胸脯表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家还是个问题。是是是,老子是山门出来的,不过师门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怎么说还不是老子一个人说了算? 莫名其妙自己的出身就被人安了一个师门,而且这个师门的名字不是自己胡诌的。想想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没有什么不对劲——哈尔滨工业大学,这个山门也不算让自己吃亏吧?当然啦,大学再牛逼,啊,不对,是师门再牛逼,那有什么卵用?还不是自己一个人?难不成承认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就能从自己的师门里拉出一大堆师姐师妹来给自己呐喊助威?所以,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应该认怂。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天下山门同出风后一脉,但却又对天下各有不同看法。如今你那山门既然派你出世,想必已经对天下有了定论,且说来听听?” 定论?我难道能跟你说你们魏蜀吴三家斗地主,斗来斗去最后都便宜了司马家?我难道能跟你说最终是三家归晋?然后五胡乱华?衣冠南渡?汉家差点灭绝?这绝对是不能说的哇!真的秃噜了嘴,恐怕自己当场就被沉河里喂王八。 冯永沉吟了好一会,这才目光深沉地看着远方,幽幽道:“莫谈国事。” 此话一出,诸葛亮这般注意养气的人手都抖了一抖,鱼杆直接戳进水里,赵四更是直接又一杆子抽过来,喝骂:“哪里来的混账小子!叫你说你说便是了,什么时候山门出来的人变得连话都不敢说了?连天下事都不敢说的人,也配叫山门中人?” 老子是穿越来的! 冯永悲愤地揉了揉脸,好啦,现在脸上对称了,一左一右两道红杠杠。 赵四,你把文学作品中那个完美的形象还给我! 既然你们逼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天下大势,自赤壁一战后,已然定矣!丞相又何必考究于小子?不过三足鼎立尔。” “那依你之见,如若要复兴汉室,还于旧都,我大汉当如何做?” 几年后你的第一次北伐就是最好的机会,前提是你不能让那个眼高手低的马谡去守街亭,他会把你最好的一次成功机会给葬送掉的。冯永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大汉偏安于川蜀之地,若守,则得天险之利,但若攻,则天险变阻碍。如今先帝刚刚御驾归天,民心不稳,当东和孙权,南抚彝越,北拒曹魏。尔后休养生息,积蓄国力,待北方一旦有变,再行北伐。” 赵四“嗤”地一声冷笑:“欲学舌‘隆中对’乎?” 这毒舌老兵痞! “东吴与大汉既有荆州之争,又有关君侯身灭之仇,再加上先帝失义之恨,恐难再议和矣!”诸葛亮叹息道。 “不然,今观天下,曹魏独强而吴蜀弱。大汉与东吴合则两利,分则必被曹魏各个击破。我大汉与东吴之争,不过一州之地,关君侯之仇,不过私人之仇;而曹魏,却是篡汉之贼,乃国贼也,汉贼之仇,乃国恨也。一州与一国,国恨与私仇,孰重孰轻,丞相岂能不知?” 反正这都是别人说过的话,冯永拿出来旧饭新炒,准备糊弄过关。 “妙哉!”哪知诸葛老妖一拍大腿,反应有点夸张,“食肉者鄙,古人诚不我欺。没想到朝中衮衮诸公,却反而不如一少年看得透,当真是尸位素餐也!” 第0023章好像被坑了为孤月公主的支持而更 不对劲! 冯永心里一沉,诸葛老妖的演技太浮夸了!这些话,刘备当年准备讨伐东吴时,赵四也说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可能话不完全相同,可是意思总是同样的意思。 看看赵四,老头子仿佛啥也没听到,连看都没看上冯永一眼。 妈的!事情好像不太对啊,我是不是被坑了!冯永心里完全没底。 “此等人才放在乡野浪费了啊,冯小子有没有兴趣来朝中做官?”诸葛老妖笑眯眯地问道,灰常和蔼可亲,就差脸上写了我是好人这几个字。 可是冯永分明看到了他身后那不断摇晃地狐狸尾巴。 “小子身有隐疾,入朝为官,只怕会令朝廷蒙羞,还是免了吧?” 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我一时没想起来。 “也罢。山门中人,多是自在之人,我也不好勉强。不过如今大汉危机四伏,你既在蜀中出山,总不好袖手旁观吧?且说说,以你之见,当如何解决现今之困?” 冯永脑子里想着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嘴里心不在焉地回答:“如今大汉看似危急,实则不然。北有魏将军,自可保汉中无忧,南中虽有叛乱,只需令一将闭关守民,则南蛮无法北进,待日后军械整备完毕,南中之乱自可一鼓而平。唯一可虑者,却是如何与东吴重新议和修好。” “说得好!”诸葛老妖这回是真心赞叹,“南中多叛,那你有没有什么良策,一战而平,一劳永逸,令南人不再反复?” 这个我熟啊!诸葛老妖七擒七纵,杀人诛心嘛! “南人多叛只因心怀不服,光平乱而不知收人心,大军一走自然又会重新叛乱,所以平叛当以收人心为主,用军次之,则可收服南蛮矣!” “妙妙妙!”诸葛老妖今天第三次赞叹,欣赏地看着冯永,“你当真不想出仕?我可保你参军之位。” 马谡就是因为当了你的参军,所以才挂掉的,你们两个人简直就是互相坑对方的典范。 看到冯永再一次坚定地拒绝,诸葛亮失望地叹息一声,“那好吧。不过有功不赏亦非我大汉的规矩,你前有进劝谏之言,后有献平南之策,理应当赏。回去之后我自当禀告陛下,再行论赏。” 所以我这是抢了马谡的功劳是吧? “可是丞相,我说了我不想当官啊!”冯永一脸的无辜。 “又没说是要赏你当官。”诸葛老妖奇怪地看了冯永一眼,“听闻上回你就拿曲辕犁换了几座荒山,你若志在于此,那赏你些田地如何?” 这个可以有!冯永立刻喜形于色,在没有真正想通今天的事情之前,他决定绝对不答应诸葛老妖的一切要求——糖衣炮弹怕什么?把糖衣剥了吃掉,炮弹打回去! “今日偷得些许闲,本是想见见山门后辈,没想到却是大出亮之意外,少年英雄,不过如此。然不得朝廷所用,惜哉!”诸葛亮感叹,有些意味阑珊。 “丞相谬赞了,实当不得少年英雄之评。”冯永诚惶诚恐地施礼。 “罢了,府中事多,我就不多留了。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直接来府上找我分说。”诸葛亮看冯永的神色有些玩味,意味深长道。 “虽有心多听丞相教诲,然相府事务繁忙,就不敢多留丞相了。” “这是在赶我快走呢!”诸葛亮哈哈大笑,收起鱼杆,“算啦,老夫就不在这里遭人厌烦了,回府去了。” 临别前,一直没说话的赵四看了冯永一眼,这才哼了一声:“小子好自为之吧!” 老子好得很! 冯永愤愤地摸摸脸上的红杠杠,眼光恶毒地看着赵四离开。 官道上,待诸葛亮与赵云上了马车后,护卫们把马车团团围住,便簇拥着向cd方向驶去。 “子龙如何看?” 赵云作为武将,原本是应当骑马的,如今被诸葛亮叫到车上来,自然是事相商。 “此子确为山门中人。”赵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如何如此肯定?” “如此年纪能有如此见识者,即便世家子弟,只怕也是少见。唯有高人子弟,方可教出如此见识。” “此言有理。”诸葛亮点点头。 “只是丞相,此子毕竟同是山门一脉,如此算计于他,是否有不妥之处?”赵云面容略带忧虑。 “有何不妥?”诸葛亮轻轻一笑,继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意敛去,神色变成冷峻,“先帝刚驾崩,本地世家,似乎就很不安定呢,如今又出现山门之人,引两虎而斗之,正好试试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我最近要闭关,府里这几日挂避客牌。”冯永回到府里,叫过管家吩咐道。 见过了诸葛老妖,冯永发现自己的念头突然变得不通达,可是他又不能像农民伯伯那样上当受骗了就去人家门口泼大粪,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把整个事情捋一捋,只有把事情想通了,念头才能通达。不管诸葛老妖给他挖了什么坑,他只要不出门,总不至于还能祸从天上来吧? “可是主君,赵郎君已经在府里等着了。”管家有些为难,“主君今日出门前,不是吩咐过如果赵郎君来了,就叫他先候着吗?” “好贼子!竟然还敢来?欺我府中无人耶?”冯永一听赵广来了,登时怒火中烧,这一切,不都是那混球引起的么? 当下捋起袖子,怒气冲冲地就要去找人算帐。 “咦?大郎,原来你已经与丞相见面完了。”赵广看到冯永进入客厅来,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如何?丞相可曾夸你?” “当然夸了,夸我乃少年英雄是也。”看到赵广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依稀有着赵云的影子,冯永心头一动,却是把满腔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或许,我可以从这家伙嘴里得到一些线索? “没想到丞相竟如此看重大郎!”赵广惊叹,“当年丞相评兴武兄时也只是说兴武兄勇武过人,却没说当得英雄之名。” “兴武是谁?” “却是张车骑之长子,张苞张兴武,也算是我的兄长。”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这满朝的文武大员不是你的叔叔,就是你的伯伯,那些官二代,不是你的兄长就是你的小弟。 真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所以说为什么投胎是个技术活?原因就在于此了。 “大郎究竟与丞相说了何话,竟得如此赞评?” 就怕你不问! 冯永开始飚戏了,皱眉,做苦思状:“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丞相先是问当今大汉,以谁为大敌?” “那大郎是如何回答?” “自说是曹贼。说到此处,我倒是有一疑问,二郎可知,当年先帝执意东伐,尊大人是如何进谏耶?” “自是知晓。曹操乃国贼,故应先伐曹魏。” “那尊大人进谏此言后,朝中他人有何反应?” “大郎却是如何知晓当年这事?”赵广有些诧异,不过仍然解释道,“自是引起了先帝不快,故东进时未带上大人,只令大人都督江州。还有就是关家人对大人亦有些微词……” 第0024章真的被坑了 仿佛一道闪电霹过,冯永神色呆滞,心想我终于明白了! 东和孙权,是诸葛老妖的既定国策,可是这个国策的执行,被关羽生生破坏了,更因此失去了荆州。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蜀汉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又极为迫切地需要与东吴再次联合,偏偏关羽之死和荆州之失,令与东吴的重新修好联合面临着巨大的阻碍。 谁都明白与东吴恢复联合是上策,可是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谁当出头鸟,面临的不单单是关家人的仇视,还有张家人的不快,毕竟张飞也算是间接因为伐吴而死。 虽然两家最大的领头人都挂了,可是别忘了他们可是蜀汉军中最大的军头,留下的政治军事集团只怕是连诸葛老妖都不愿意去正面刚,毕竟如今的诸葛老妖还没后面那种一手遮天的权势。看看赵云就知道了,刘备在的时候,还敢跳出来说两句话,毕竟刘备最大,谁都能压住。现在刘备不在了,需要有人出来说话的时候,却一声不吭了。 现在好啦,终于有个白痴跳出来了,鼓吹重新联合孙权,大家拍掌普天同庆…… 想到这里,冯永冷汗泠泠而下,怪不得诸葛老妖临别前告诉我说,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让他来摆平。这是挖坑让我跳,还要让我欠他人情的节奏啊! “大郎,你在听么?是否身体有不适?”看到冯白痴突然神色苍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赵广不由地关心问道。 “哦哦,无事。你接着说。刚才说到哪了?关家人对你家大人有些微词,然后呢?”冯永抹抹冷汗,强打起精神问道。 赵广无语,只得又重新复述一遍:“那两年两家倒是有些生疏,不过后来先帝临幸永安宫,倒是又开始往来,如今倒也算是亲密。” 什么临幸永安宫?明明是被人打得屁滚尿流,没脸回锦城见人! 冯永想了想,估摸着应该是关家看到连刘备快不行了,赵四又成了军中排行第一的大佬,所以赶紧又重新回来抱大腿。 “二郎,如果说,我对丞相所言,亦不过与你家大人对先帝进谏之言相似,你觉得丞相会因此夸我为少年英雄么?” “自然不会。大郎定是说了其他惊人之语,且说与我听听,也好让我回去与张小娘子夸耀一番。”赵广一脸兴奋而期待的神色。 冯永目带怜悯地看了赵广一眼,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啊!天天就想着泡妞,没出息!不过也对,有好皮囊不泡妞,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说了魏将军北拒曹魏,定可保汉中无忧。南中叛乱,乃小丑尔,只需闭关守民,待军整械齐,自可一战而定。然后就是劝丞相东和孙权,以为助力,北抗曹贼。” 一开始赵广还点头,当听到东和孙权时,眼睛都鼓出来了,先是惊讶,然后怜悯,就差脸上写着“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果然是英雄”。 妈的你再用这一副老子死球了的眼神看我,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脸?! 赶走把自己视为天人的赵广,冯永感觉自己身心疲惫,扳着手指盘算自己能再活过两集的可能性。 关家是五虎之首,关羽生前是刘备势力里最大的军头,他留下的山头绝对不会小。关家现在的领头人应该是关兴,这是个人才,在官二代里估计是最深得诸葛老妖器重的。张家就更加恐怖了,别看张飞死了,可是张苞也是官二代里拔尖的,和关兴并称“小关张”。 当然,他和关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者都是短命鬼。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现在的老婆,也就是皇后,就是张飞的大女儿,然后再过些年,皇后死了,皇帝又把张飞的小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小姨子接到宫里继续当皇后——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张家在蜀汉绝对是排名第一的皇亲国戚。 所以说,我得罪了这个国家的军头势力,又得罪了这个国家最大的皇亲国戚,同时又拒绝了权势最大的诸葛老妖的邀请……人生竟是如此艰难,看来我真的很难活过两集了。 冯永叹了一口气,当然,更恶劣的消息是,他在这个时代看中的第一位姑凉,是关家人…… 得了,这号练着也没啥意思了,直接删号重来吧?就是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 几天后,朝中传出诏令:亲遭大丧,不宜动兵,虽南中反,令人抚之。同时以都江堰为本,设堰官,征人护之。 一起传出来的还有无数个小道版本消息,比如说朝廷已经决定再次与东吴修好,只待先帝梓宫下葬完毕,就会正式派出使者。比如说朝廷已经派出天使,前往汉中,令魏将军全力守好汉中各个关口。比如说朝廷认为南中乃不毛之地,派兵平乱乃劳民伤财,已经准备放弃南中荒野之地…… 至于冯家被朝廷进行嘉奖,天使还送来诏书一事,早就淹没在那茫茫多的小道消息里。 这几日赵管家走路带风,神情振奋。朝廷下诏嘉奖啊,多大的荣耀?前些日子家里多了几座荒山还没勘定完地界呢,现在家里的田地又让朝廷加了五百亩,这段时间忙得自已是脚跟不着地,大清早就开始忙着往外跑,晚上天擦黑了还不回家。 与管家兴奋得不能自已相反的是,冯永感觉末日已经快要来临了。当他知道锦城里的粮价从最高处一路往下,甚至已经逼平往年太平时期粮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已得罪的人又多了一个利益集团,那就是本地的那些世家地主。只要智商在人类平均线上的,都知道这些日子粮价一路高涨,绝对与蜀地的世家豪族离不了关系。所用的手法不要太简单,那就是到处宣扬,要打仗了。 先帝挂了,曹魏肯定要趁机打过来了,东吴与大汉有大仇,现在肯定也要趁机打过来了,南中那些蛮子叛乱了,如今正在北进呢…… 所以锦城的粮价不要涨得太快! 现在好啦,朝廷直接来一句:我们这几年不打仗,大家只管好好种地。甚至还当场做出行动,大伙们快看啊,我们连都江堰都设堰官了,这说明我们是多么地重视农民兄弟种地生活。不要再相信那些谣言啦,打仗是没有的事。 于是用打仗流言支撑起来的粮价“哐当”一下子砸地上了,投机了粮食的大大小小世家们,血本无亏说不上,但是大出血大亏本那是肯定的事。按理说即便没有打仗,粮价也不至于砸得这么狠,毕竟这些年天下不太平,但关键是前期涨得实在是太快太高了,过枉矫正那就是妥妥会发生的事——粮食囤得太多了啊! 第0025章钱与权 本来那些世家也不至于会亏得这么狠,但止不住南中真的反了啊!在正常人看来,刘备挂了,蜀中动荡,南中一反,东吴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事实上也是,原本南中的太守张裔人现在都已经被叛军绑起来,送到东吴去了。如果东吴进犯,那北边的曹魏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吗?搞到最后,连蜀中世家自己都觉得这大汉看来是撑不下去了,所以这才拼命地囤积粮食。 所以说诸葛老妖是那么好糊弄的吗?轻松地借用冯永之口,堵住了以关家张家为首的那些不愿与东吴修好的势力集团,又来个壮士断腕的决心直接闭关息民,封死了南中乱军北进的线路——你们要闹就在南中那不毛之地闹着吧,等我缓过气来再收拾你们。 至于北边有那个曹魏提兵十万至则吞之,全国之兵至则力拒之的魏文长,怕个卵?好啦,现在估计诸葛老妖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收拾哪几家蹦得最欢的本地世族门阀。 可是老子得罪军头,得罪了皇亲国戚,得罪了本世的地头蛇,就得了那五百亩地?现在那些世家土著们是没多少人知道我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不知道,难道关家张家不知道吗?只要他们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点消息,自己在蜀中就全世皆敌…… 生无可恋啊! 难不成真要我跑路?那是去北边,还是东边?去了北边,老子这种没根没基,又是流民出身的人,不是被编入屯田被压榨干活干到死,就是被编入兵家上战场杀到死,没前途的。去了东边,最多也就是混成某个将军的部曲,成为私兵,运气好被人看中的话,混个小头目当当,然后在某一天在战场上杀到死…… 早晚还是得死啊!这么看来还是蜀汉这里有前途啊,至少日子过得去! “所以说还是得想办法自救。”冯永自言自语道。 在前世,有一句非常经典的“推销”开场白:“朋友,你知道安利吗?” 被问到的人无论回答知与不知,都极有可能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让人永生难忘的人生伦理剧,这其中包括妻离子散,亲朋反目,万夫所指等情节。 这么经典的开场白,冯永觉得自已也可以拿来用用,于是他把这开场白稍微改了一下,就找来赵广问道:“二郎,汝可想发财乎?” 如此直白的问话,让赵广羞涩了:“大郎怎的如此问话?” 冯永一看赵广那欲言还休的表情,心里暗骂一声:你小子还跟我装个鸟纯情啊! 于是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二郎每月月例可还够花?” 赵广义正词严地回答:“丞相崇尚节俭,大人亦曾劝先帝不可收百姓用地而赏将士,我等岂能奢华耶?” 那就是不够花罗? mmp,你现在知道跟我说这个,那天天跑我府上跑蹭吃蹭喝算个什么事?在这个连皇帝都未必能餐餐吃肉的年代,你来我这大吃大喝,不觉得羞愧吗?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倡节俭,因为不节俭,怎么省出粮食来打仗?还是太落后啊!看看后世的美人希,年年满世界打仗,国内却不断地透支信用进行高消费,多爽? “原来二郎家风竟是如此严谨,看来是我孟浪了。”冯永冷笑道,“本想着将祝鸡翁之术传与二郎,看来二郎是不需要了。” 别看现在掌握着蜀汉政权的权贵全是川蜀之外的人士,可是真要说比起财富来,他们还真比不过本地那些地头蛇。为什么世家门阀都在强调要耕读传家,因为在小农经济都没有成熟的时代,土地,就是最大的财富,世家们可以用它们来束缚农民的人身自由,让他们世世代代生产出吃穿用度来供自已享受。 至于耕读的读,则是用来束缚底层人民的精神锁链。所以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种真理,自古以来就有之。当然,时代不同,解读方式也各有不同。后世的问题,大多都可以从历史中找到解决方法,找不到,那是因为你没有读懂历史。 话题再扯回来,一方是掌握着政治军事力量的外来统治集团,一方是掌握着经济命脉的本地土著,两者天生就是对立的。 马大胡子曾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现在经济基础没办法决定上层建筑,那么他们必然就会想办法来改变这一切。不管是用自已的力量来改变上层建筑,还是借用第三方力量来改变,对于经济基础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济基础一定要想办法达到决定上层建筑的目的。 而上层建筑的那些人只要脑子没有进水,也必然会努力地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因为马大胡子还说过一句话:上层建筑也可以反过来影响经济基础的嘛!所以,这样的上层建筑对财富的渴望,也会格外的强烈——不然为什么要提倡节俭? 除了是为了打仗缩衣节食外,冯永也在恶意地想,这里面也未尝没有另外的一层意思:我比不过你有钱,我就不和你比有钱了,而且你也不许说自已有钱。 “此话当真?”赵广一下子就瞪直了眼。 “汝不是不欲奢华耶?”冯永斜眼。 “兄长,小弟知错矣,知错矣!”赵广一下子就扑了上来,连连讨饶,就差抱住冯土鳖的大腿了。 “谁是你兄长?你多大了?” 要不要脸?长得比我还高,怎么看也不像是比我小的样子。 “小弟过年刚到十五,听赵管家言,大郎已年满十六,自是兄长。” 冯永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一脸怀疑地看着赵广,不太像啊!长得比我还高,看上去说是脸嫩已经有十岁都有人信,但这货十五岁你敢信? 赵家算不算权贵?自然是算的,毕竟赵家有硕果仅存的五虎上将,但是赵广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家贵则贵矣,富却倒未必,真要论起来,未必有那些本地中等世家那般有钱。不但赵家如此,关家,张家都如此。 为什么?因为土地早就被本地那些土著瓜分完了,哪里还轮得到算是外来人的刘备集团的那些新贵们?最多最多,他们也就分一些军事政治斗争失败者的土地,想要下狠手抢那些地头蛇的? 来啊,大不了我反了你的,拼个鱼死网破!土著们张牙舞爪地对新贵们大喊。 世家手里有粮有人,怕你个鸟?你当了皇帝又如何,还不一样是得求着我们世家帮你出钱出粮出人? 所以说,蜀汉就形成了一种奇葩的政治经济结构,有权的手里没钱,有钱的手里没权。于是两者经过各种试探,形成默契,有权的我不动有钱的你,但有事你得帮我出钱出粮出力。 外来的政治集团想要钱吗?恐怕想疯了!可是蛋糕就这么丁点大,想也没地方抢啊。刘备倒是想去抢竞争对手的呢,可是被人家一巴掌给扇了回来。 第0026章黄月英的心结 这个时候一个姓冯的土鳖出现了,他觉得就地里刨出来的那点蛋糕算个卵?还不如我自己偷偷地重新做一块蛋糕给自己吃。哪知道蛋糕还没做出来,他就被一个老妖怪给坑了。前有军头权贵,后有土著世家,冯土鳖觉得自己再不尽早做出抉择,指不定真活不过下集了。于是心一横,算了吧,老子从了还不行么? 至于要选择从了哪一头,这根本是不用考虑的事情。虽然说世家才是历史最后的胜利者,再过几十年,世家将开始迎来最辉煌的时期,可是人是活在当下,不是活在未来的好吗?老子能活多少个几十年?所以现在的站队,当然是站在军头权贵这边了。 《列仙传》有云:祝鸡翁,养鸡千余只,卖鸡及子,得千万钱。 赵广虽是将门之子,但自小却是跟在黄阿丑身边。因黄阿丑与诸葛亮成亲以来,一直无子,故对小孩是十分的喜爱。《列仙传》里的奇人异事之说,他从小就听这位叔母说过。 他是家中次子,又不能袭爵,顶多混个散官。如果胆子大一点,去沙场拼个爵位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得了爵位,那又如何?还不是像如今的赵府一样,光贵不富,表面风光,实则连那些地主老财都比不过?至少是餐桌上的吃食都比不过。 但是如果学得祝鸡翁之术,那就不一样了。想长进的,去拼个爵位,那就叫且富且贵,不想长进的,混个散官,那叫闲富人家。锦城权贵的窘境告诉赵广,没有财富支撑的权贵,最后还是得受制于人,至少部分受制于人。 所以,为了得到祝鸡翁之术,丢点脸算什么?真正的兄长赵统就先在茅房哭晕一阵,小弟暂时对不住你一小会。 “你帮我个忙,去做个说客,找关张马三家,就说只要一千贯钱,我便把这祝鸡翁之术传给他们。” “啊?不是单单教给我的?” “你若是说服了那三家,然后自己再出一千贯,这算是你自己的还是算赵家的,我不管。” “那我回去跟大人商量,出五千贯,大郎只卖给我赵家怎么样?” “你给我滚!天天吃那么多就不怕被撑死?” 按照冯永的想法,这养鸡,自己是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等赚够钱了,后面实在没办法保密了再传出去,这样既赚钱又赚名声,多好?可是诸葛老妖随手挖了一个坑,他还直接跳了进去。他只能通过这种粗暴简单的办法来爬坑,同时顺手捞点钱作个止损。 至于诸葛老妖家就算了,他与黄阿丑成亲这么久,连个蛋都没生下来。唯一的孩子还是从他哥哥诸葛瑾那里过继的,现在又不在锦城,正在汉中跟着魏延吃苦呢。总不能叫他去跟诸葛老妖亲自谈这种事吧?再说了冯永实在没勇气再去面对诸葛老妖,那家伙太阴了。 冯永有时在恶毒地想,估计着也就是老天爷看到诸葛老妖太阴了,所以让他连个娃都生不出来。 还有就是黄家,可怜的五虎老将,死后连个后人都没了,冯永就是想让黄家参与进来,那也找不到人啊。 关张赵马这四家,锦城的军头势力都算是他们的基本盘。当然,锦城外头还有一个异类,那就是魏汉中。可是冯永他跟魏汉中又没什么交集,更没冲突,突然就给人家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人家敢不敢收还是一回事。 “卖给赵家是因为避不过,卖给马家是用来避人耳目,卖给关张两家,才是此子的真正目的。这样一来,关张两家既得了好处,又不用落下欺负弱子的口实,这样也就不会再追究先前之事。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花花心思,也不知他的师长到底教了他什么东西。”诸葛亮闷哼一声,“叭”地落下一黑子。 对面的黄月英听了微微一笑,拿起白子落在角上,说道:“恐怕还不止,这样一来,四家与冯府相互往来,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即便日后那些世家得知前些日子的事情,只怕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故我生气就生气在此。那小子宁愿出卖师门秘术来保自身平安,也不愿来府上向我低头,难不成同为山门一脉,我竟比不得关张马三家亲近耶?” 诸葛亮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是在自己的内室黄月英面前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山门之间,固然有相互帮衬的,但若自相残杀起来,恐比世间仇人还要惨烈些。妾猜想莫不是上回阿郎把他吓着了,故不敢上门来。何况他小小年纪,虽是聪慧,但哪见过此等手段?”黄月英此时温声宽慰,在这炎炎夏日里如同一涓清泉,浇灭了诸葛亮心头那丝火气。 不要真以为诸葛亮就是神,他也是人,所以他会有情绪,也会有爱恶。刘备死得倒是痛快,可却把蜀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诸葛亮。 外有强敌,内有叛乱,心腹还有心怀鬼胎的世家,再加上人言可畏,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就可以想像出他心里的压力有多大?可是这一切又不能说给别人听,唯一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黄月英一人了。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伟大的女性。丞相府里的这位伟大女性,就是黄月英。 “那混帐小子敢在我和子龙面前面不改色地耍心机,细君觉得能吓得着他?”诸葛亮冷笑一声,儒雅英俊的脸上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向我低头也就罢了,可是关张赵马四家一家不落,却偏偏漏了诸葛家,怕不是在挑衅我吧?” 冯永在诸葛老妖面前耍过心机吗?答案当然是耍过的。当初他就是用诸葛老妖和赵四所说过的话来糊弄诸葛亮的问话,说的唯一干货还是两年后马谡对如何平南中的建议。 可惜最后不是我军太弱智,而是敌军太狡猾啊,他还是一古脑地跳进了诸葛老妖挖的坑里。 黄月英掩嘴一笑:“好久没有见阿郎这般神态了呢!听阿郎如此一说,妾也想去会会那个小子了。那日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倒未瞧个真切。” 诸葛亮怜爱地看了黄月英一眼,有些歉然道:“这些年让细君受委屈了。细君若是想去看,那就去看看也好,指不定就能对了眼呢?”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到如今都没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委实是一大遗憾。唯一的一个孩子,还是从大哥诸葛谨那里过继过来的,而且没有放在身边,被送往汉中当粮草官受苦去了。 这年头,生不出孩子,自然就是女人的错了,即使贵为丞相夫人,黄月英也没少受背后被人嚼舌头。 你说你一个丑女人,霸占着一个有才有貌的丈夫就算了,关键是这个丈夫还是个丞相,更关键的是你还不给人家生孩子,又不给人家纳妾,你说你什么意思? 第0027章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黄月英知道诸葛亮想说什么,伸过手去,双手握住诸葛亮的左手,轻声道:“妾身不委屈。” “不管那小子身后的师门是什么样的。但他已经出山门了,世间父母又双亡,你若能看对了眼,即使亲近些,亦不必有什么顾虑,再大的山门,我相信我这张脸,都能说得上两句话……” 生不出孩子,就越想要个孩子。如赵广关姬,都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过继过来的诸葛乔她不是说不喜欢,而是那孩子性子与丈夫兄长的性子相似,过于老实稳重,让她那满腔的母爱没办法发泄。所以,找能看对眼的孩子放身边当晚辈,一直以来就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阿郎,遇到你,妾真的不委屈。”黄月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关府门口。 “张君侯来了,小人这就去报与主君。”门口的仆役正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行礼。 “不必了,你只管说兄长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年青人大喇喇地挥手,声如闷雷。 “主君正在后院演武堂练武,要不小人带君侯前往?” “不用。这府内我比自家还熟,何用你带路,你且自去吧。” 说完,年青人径自走入府内。 下人倒也没有阻拦,只因早就见怪不怪了。 关府张府,本就一体。虽说关羽张飞都已故去,但两家不但没有变得生疏,反而更亲近了些。只因如今两府的当家人关兴张苞又仿父辈再次结义,人称“小关张”,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张苞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院,但见演武厅里寒光闪闪,劈刀之声呼呼作响,此人虽是在练武,却生生练出了一股沙场肃杀之气。 可能是看到了客人前来,主人很快便收了招式,吐出一长气,把长刀放好,迎向张苞。 “兄长的武艺越发精进了。”张苞击节叫好。 “你我兄弟二人,就不要再弄这么虚礼了。只是闲得无事,热热身子罢了。” 关兴年纪与张苞相仿,受到其父的影响,年纪轻轻便蓄了须。 “不然。”张苞看了一眼那类若青龙偃月刀的长刀,“此刀分量只怕与伯父那刀相差无几吧?以前兄长舞起来可是没有这般轻松的。” “家仇不报,枉为人子。我用此刀,便是提醒自己,莫要忘记了父亲与兄长的仇。”关兴慨然道,“阿弟此次前来,却不知有何事?且先回客厅说话。” 等下人奉上汤水后,张苞端起饮一口,略带惊异:“兄长府上饮品何时换成了茶汤?” “却是昨日才换。医工曾言,蜀地湿热,多喝茶汤,可驱寒去湿。只是这茶叶,原就难求,南中乱了以后,更是稀少,便是有钱,也未必能买上。昨日府中下人刚好遇到南边过来的人,才买了些许。” 张苞若有所思:“便是往日南中未乱之前,也未必能日日饮茶汤。” 关兴哈哈一笑:“便是如此了。蜀中多奢富,却是与我等无关。这侯府,说着好听,旁人羡慕,其实……嘿嘿!”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我等新贵,根基不稳,又不像蜀中世家那般久有积财,也只能如此了。倒是前两日那赵二郎来寻吾,说是要送我等几家好大一个进项,却不知兄长可有耳闻?” “我就知道你今日必为此事而来。那日赵二郎亦曾来过府上,我岂能不知?”关兴端起茶汤喝了一口,淡淡道,“此事我等还能如何?丞相与吴狗修好乃必然之事,我等身为晚辈,难不成还能跳出去反对不成?这不让人看了笑话?父兄之仇,暂不能报,原就是无可奈何之事。没想着却是有人平白地要送好处,那我等又何须拒绝?”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口气原本就是要咽下去的,即使没有好处,也得咽下去。你府上好歹还出了一个皇后,只是我不说,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府上却是越发没落了。笼络父兄旧部,打点关系,人情往来,还要维持这侯府的光鲜,哪一样不要钱财?”关兴点了点桌上的茶汤,似轻实重地说道,“便是这茶汤,也是你来了,我才会拿出来,不然,平日里想喝,也要考虑再三舍不舍得。” 张苞听闻,略带苦笑,“兄长说的是。前日二郎来我府上时,说了不少话,当时便提了一句,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虽不知他从何处听闻这俚语来学舌与我,却是话糙理不粗。便是赵家还有赵叔那般人物,表面比我等风光,而府内只怕也未必比我等好多少。” “如此说来,你也决定与那冯家人去谈了?” “此次前来不就是问兄长讨个主意么?我自是与兄长同进退。” 四家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冯永就从赵广那里得到了四家都答应买冯家养鸡秘术的消息,随后四家各自派了一个管事带了一千贯同时寻上府来。 本来冯永想要亲自出面招待的,可是赵管家提醒了他,这些过来学祝鸡翁之术的都是管事之人,如若主家出面亲自招待,就自认是低了那四家一等,此举大为不妥。 冯永恍然大悟,这不是和后世国际上的外交对等原则一模一样?心下了然地就让自家的管家前去招待了。 哪知还没等冯永转身呢,一个大嗓门就在前面响起。 “你家主人呢?我等前来,乃是为了学贵府的秘技,主人不出来教,我等如何学?” “诸位且放心,祝鸡翁之术虽为府上秘术,却也不是只有主君知晓。府中有专门养鸡的下人,各位只要安心在府上住,这两日自然有人教会诸位。”这是管家的声音。 “那可不成,若要学,自然是跟着冯家的主人学,跟着下人学算什么回事?谁知学不学得全?介时回去出了问题,何人担当?”大嗓门越发大声了。 原本想转身回内院的冯永听到这话,心想这特么的谁啊?这年头,还真有人白吃枣嫌核大的? 返身回来,出了院门,只见四个来人中,一个大汉抬头挺胸满脸傲气,一人抱臂旁观冷笑不语,一人眼盯鼻子神情冷漠,还有一个却是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你是关家的人?”冯永走到他们面前,对着那个满脸傲气的中年管事模样的男子问道。 “正是。” 冯永轻轻一笑,“想当年关君侯出镇荆州,拒东吴,抗曹魏,水淹七军,擒于禁,杀庞德,威震华夏,逼得曹操几欲迁都,何等英雄?” 此话一出,不但关家管事脸色一变,就连一直漠不关心目不斜视的那个管事也惊异地看过来。 荆州二字,是关家人的禁忌,蜀汉之地,少有人敢在关家人面前提起荆州二字。没想到这少年却是大胆至此。 这原本是夸耀的话语,可是听到关家人耳里却是刺耳之极。关家管事登时满面通红,目眦欲裂,眼瞅着就要扑上来。 “可惜后来却身死失地,你可知为何?” “入你娘……”那关家管事当场低吼一声,直接就扑了过来。 第0028章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冯永不退反进,撩腿锁喉,反手一扭,一个健汉就“扑冬”当场就被按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吼吼……”那管事满脸胀红,口鼻呼气如牛,努力挣扎。 “就这点本事,也配在冯府闹事?”冯永的嘴巴如同毒蛇不断地喷射着毒液,“关君侯之傲,举世皆闻,故这才有荆州之失。没想到关家人不但不以为戒,反以为荣,没有关君侯的本事,傲气却变本加厉,看来关家的没落也就在眼前了。” 说完手一松,再往前一顺,那管事控制不住身子直接扑倒在地上,爬起来后大吼一声,要再扑上来。 论沙场搏杀,冯永可能是个菜鸟,可是论空手一对一搏斗,他还真不怕谁。 老子练的又不是花拳绣腿,练的那可是实战用的军体拳!天天早上的锻炼那是白练的?天天吃鸡蛋那是白吃的? 格挡,出肘,直接把对方的鼻子轰歪,然后再次把对方放翻在地。 “好了,十四郎,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家伙一翻身还要再扑上来,旁边原本抱臂冷笑的管事连忙拉住,劝阻道。 冯永拍拍手,居高临下地说道:“麻烦回去告诉关君侯,关家若真心要学这祝鸡翁之术,那就派一个诚心会学的来。像你这种傲气冲天的,我冯府太小,怕接待不起。” “小小田舍郎,巧言令色,伺机进馋,视我关家如无物。枉关君侯不记前嫌,本还以为你是真心致歉,故这才派我等前来,没想到你竟然口出如此恶言!”那十四郎被人拉着,没有再扑上来,却是咬牙切齿地恶狠狠道,“似你这般辱我关家,关家与你,誓不两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关君侯的意思?”冯永脸色阴沉,吐字清晰,“还是说,你现在就可以代表关家?” 那十四郎神色一滞,又冷笑起来:“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能代表关君侯的意思?只是田舍郎你可想好了,若是我回去把你方才那些话说与关君侯听,你可知关君侯会当如何?” mmp,你特么先挑起的事端,后来发现打不过老子,这才想起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自己没办法找回场子,所以威胁我要回去告状?老子最恨的就是这种背后告状的小学生! 当下快跑几步加速,飞起一脚,直接踹中那十四郎小腹,当场就把他踹得踉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如同虾米般地弓起腰捂着小肚蜷缩"shen yin"。 “冯郎君,此举岂非太过?”原本帮忙拉人的管事连忙上前扶起那十四郎,发现他痛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顿时恼怒地问向冯永,同时在心里暗暗吃惊,这十四郎身体健壮,手底下也是有几下拳脚功夫,先前打不过那古怪的博缚之术倒也罢了,没想到这一脚下来,竟能踢得十四郎起不身来,力气也是不小。这冯郎君年纪虽不大,倒是不能小看。 “你是张家的人?”冯永不答反问。 “正是。” 看都能看出来了,关张一体,如今剩下的三人中,唯有他反应最是激烈,十有就是张家的人。 “敢问姓名?” “不敢烦冯郎君垂问,小人家中行三,随主君姓,冯郎君叫小人张三郎即可。” “张三郎,汝欲打抱不平耶? “不敢,但觉冯郎君出手太过尔。” “那还是打抱不平,”冯永神色轻蔑,语气却是不轻,“我虽年幼,却也是见过丞相与赵老将军的。曾有幸聆听丞相教诲,也曾蒙赵老将军耳提面命。说句不谦虚的话,当日也是得了丞相谬赞一句‘少年英雄’。丞相曾言,如若有事,可径去丞相府上。却不知这位十四郎是何等身份,竟能如此托大,骂我田舍郎也就罢了,巧言令色,伺机进馋之说,却又从何说起啊?” 老子可是和诸葛丞相谈笑风生过的人(虽然被坑了),还受过赵老将军的指点(虽然是被抽了两杆子),你说我是巧言令色,伺机进馋,那岂不是说诸葛丞相和赵老将军都是眼瞎心盲之辈? 阔以啊小伙子,来来来,说出你的身份,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苦也!”张三郎心里暗道,“怪不得出门时曾得主君口信,不得随意寻衅滋事,原来还有这一层关节,”当下看向十四郎的眼色有点古怪,“可为何十四郎却如此这般鲁莽行事,莫不成是关君侯未曾提点与他?” 那十四郎脸色愈发惨白,牙关紧咬,似乎极难忍受腹中疼痛,当下便昏死过去。 这场闹剧,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张三郎见十四郎昏了过去,便告了声罪,扶着十四郎匆匆走了。 剩下赵马两家的来人也不便再留在冯府,毕竟被各家主君派出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出了这样的事,关张两家究竟又是何态度,谁也不知道,在两家的态度没有明朗之前,赵马两家还是先各自静观为好。 “主君,这可如何是好?”管家一脸的忧虑,主君这一次,是真的把关家得罪死了吧? “放心,我自有分寸。”冯永表面冷静,其实内心已经在骂开了,真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老子都已经退一步示好,尽量想办法没和关兴正面刚上了,没想到还是和关家手底下的人起了这种冲突。 装逼打人固然一时爽,事后要上火葬场啊! 我特么的为什么就沉不住气呢? 得罪了权贵这种事情,无论是在魏国还是东吴,冯永觉得自己十足十地都要跑路了。那么在蜀国,自己有没有可能再顽强地多活几集呢?冯永在沉思,毕竟我和诸葛老妖有一面之交,同属山门一脉啊! 冯永开始庆幸自己被别人凭空披上了一张隐世山门的虎皮。对了,诸葛老妖说过的,有麻烦就去找他。最多最多,老子投奔到丞相府去混口饭吃,最后再让诸葛老妖圆个场,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只是从此就被绑死在丞相府,少点自由罢了。 冯永一晚上没睡,也自我安慰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冯永罕见起晚了,破例地没有心情去晨练,吃过早食后就如泥菩萨似地坐在客厅里发呆。 管家从幺妹的小报告那里得到了冯永的反常,小心翼翼地跑过来仔细看了看冯永的神色,发现没有发病的模样,这才关心地问了一下主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我只是在等个人而已。”冯永不耐烦地挥挥手,把管家赶走,“赵叔自去忙,不用管我。” 冯永的脸色有些阴沉,心情不好,整个冯府就犹如高压气团盘在上空,平日里与冯永最是亲近的幺妹已经偷偷摸摸地跑来上了四五次茶了,每次都是蹑手蹑脚,犹如做贼一般。 四川的夏天很闷热,这年代又没有空调,从早上坐到中午,身上流出的汗粘粘糊糊的,特别不舒服。冯永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温温地正适合入口。 第0029章醉汉 “站住,跑什么?回来!”冯永喝住已经溜到门口的幺妹。 幺妹磨磨蹭蹭地走回来,低着头,双手一直在绞衣角,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我这也没说啥啊,你这模样算是怎么回事? 原本就心情不好,加上这大热的天,就让人更加烦躁,但是看到幺妹这副模样,冯永反倒笑了:“慌什么?又不吃你!” 幺妹怯怯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 “去,把我的钓鱼杆拿来,随我去钓鱼。” “主君,快到吃食的时辰了,不吃点再出去吗?”幺妹鼓起勇气问道。 自家里的养鸡业开始走上正轨,冯永就把府上的一日两餐改成了一日三餐。反正家里没几个人,粮食又管够,管家默默算了一笔帐后也没说什么。 一日三食那是富贵人家才会干的事,府里也一日三食,主家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庄上的庄户们都在悄悄地传着小道消息,但冯永表示我乐意谁管得着我? “没心情,吃什么吃,还不快去。” 等了大半天了,要等的人一直没来,冯永伸了个懒腰,决定不再等了,带着幺妹直奔着自己的钓鱼宝地而去。 “还是出来舒服啊!”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头顶着柳荫,一股湿凉的感觉从河里迎面扑来,冯永发出一声感叹。 幺妹在努力地穿着鱼饵,然后把渔线放出去,对着冯永说:“主君,现在天太热,没有鱼儿吃食的。” 冯永撇撇嘴,懒得跟这个没文化的傻丫环说话。 文化人的钓鱼乐趣,那是在钓,而不是在鱼,跟她说了也不懂。 柳荫下和柳荫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冯永被这风吹得有些迷糊,翻了个身吩咐幺妹:“去,把树上的蝉儿给我赶了,吵得人睡不着觉。” 昨晚担心了一夜没睡好,今天早上又枯坐着等了半天,平日里几乎按时按点来蹭吃蹭喝的赵广今天没有出现,让冯永有些失望,可是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毕竟是把关家得罪狠了,估计他也是两边为难,所以只好躲在家里不出门,免得尴尬。 身心双重疲惫,如今终于有了点困意,冯永打算就这样躺树下睡一天。 “世如棋局人如子,人如子兮执子谁……” 等幺妹好不容易把附近树上的蝉儿都赶跑,冯永刚闭上眼想要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不远处却又响起了歌声。 歌声苍远而有古韵味,但在渴睡的冯永耳中却是比蝉声还刺耳的噪音存在。 这特么的谁啊?午睡时间吵人睡觉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歌声越来越大,来人的方向听起来是从锦城官道那边过来路过冯庄,冯永烦躁地捂住耳朵,只盼着大白天顶着日头在路上唱歌的疯子快点离去。 哪知过了一会,歌声不但没有像想像中那般随着行人的远去而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清晰,甚至有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主君主君,那人过来了。”幺妹有些慌乱地喊道。 蹬鼻子上脸? 冯永一骨碌坐起来看去,果不其然,不远处唱歌的人已经下了官道,正在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再走几步,终于可以看清来人的模样,四十来左右,脚步轻浮,头上戴着的头冠已经歪斜了,看上去随时要掉下来似的,他也不去扶正,反倒是怀里宝贝也似地抱着个大酒葫芦,时不时地灌上一口,外衫半解,胸前还有一大堆酒渍。 这完全是一个酒鬼嘛! “炎炎夏日,真是热煞人也。小友倒是好自在,不介意老夫在此休息一会吧?”来人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说完后也不管冯永同不同意,直接就半熏半醉地在离冯永大约三尺远的地方坐下。 我说我介意,你会直接滚吗? 冯永鼻子动了动,那如同过了期的酸醋味直冲鼻孔,当下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 “小郎君可是嫌吾衣冠不整乎?”来人乜着醉眼看向冯永,打了一个酒嗝,远远便闻到一股酸酒的味道。 说衣冠不整那是抬举你了,简直就是邋遢不堪好么? “先生乃名士风流,此非衣冠不整,乃放荡不羁尔。想必先生也是不拘世俗之人。” 恶心归恶心,可是马屁还是要拍的。这年头,能带冠的基本都是官员,而这个官员,禁酒的时候喝酒就算了,毕竟这时候只要有办法还是可以搞到酒喝的,但刘备还没下葬你身为一个官员就满世界乱跑发酒疯,冯永只能说:rbq,rbq。 来人哈哈一笑,指着冯永说道:“果然是巧言令色冯郎君,怨不得连诸葛孔明那般人物,也会着了你的道。” 这杀千刀的! 冯永登时勃然变色,双目圆瞪:“贵人何故辱人太甚耶?” 昨日听到那十四郎这般开骂,冯永丝毫不担心,但是现在听到这个家伙也这样说,冯永恨不得把这酒鬼直接摁到河底,让他永世不得浮上来。 刘备兵败夷陵,蜀中几乎家家带孝,没骂过刘备的老百姓能有几个?但有毛用?这些没有任何权利的黔首,从来就没被当作一回事。但要是士族开骂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动摇统治基础,甚至还要被刻上史书,死后无数年还会时不时被人拉出来鞭尸,就问你怕不怕?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士族掌握着话语权,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同样的道理,十四郎说好听点是关家的管事,说不好听点,那也就是个仆役,他就算骂到死,冯永都不怕,因为那对他的名声毫无伤害,而且你要是敢当着我的面骂,我就敢弄你,旁人也无话可说。 但如果作为士族代表的官员都说出这种话来,那冯永的名声就定下来了。巧言令色啊,多么的恶毒!从此他就背上了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之名,洗都洗不掉。 所以说诸葛老妖挖的这个坑真特么深! 醉汉浑然不惧,旁若无人地喝了一口酒,转过头去,看也不看冯永一眼:“方才过来,看到你安然而卧,还道你在此时大难临头之际还能如此神闲气定,不成想却是高看了你。看来所谓‘少年英雄’,亦不过是夸大其辞。” 冯永气得浑身哆嗦,若是手上有块板砖多好?直接就往这家伙的头上砸去,当场毁尸灭迹! 先说冯永是小人,然后又公然怀疑诸葛老妖的评价——要么是冯永配不上这个评价,要么是冯永说了假话。无论是哪个,冯永的名声都会永远地臭了。 在这个名声比性命还重要的时代,稍微要点脸的人宁愿自杀都不愿意顶着一个臭名活着。就算冯永脸皮厚一些,能顶着一个臭名声活下去,那也肯定活得无比苦逼。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刘备。 刘备能得蜀汉的江山,仁德之名功不可没。虽然敌人都在说他虚伪,可是只要能有好名声,再虚伪又能咋样?刘备表示就算是虚伪一辈子他也愿意! “贵人却是好大的口气,不知尊姓大名?” 稳住,稳住…… 冯永在暗自告诫自己,先摸清敌人的底细,不要冲动——如果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看老子怎么弄死他!坏人名声,简直如杀人父母啊! 第0030章廖立 “老夫长水校尉廖公渊是也!”酒鬼一脸傲然,仿佛这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 mmp!有本事你说名啊,报字号算什么本事? 所以廖公渊到底是历史上的谁?冯永一脸懵逼。 长水校尉他是知道的,西园八校尉之一嘛。没办法,谁叫曹老板发迹前当过校尉呢,作为一个伪三国迷,冯永还是知道这个的。勉强来比喻的话,算是拱卫中央的部队领导之一,就八校尉而言,这是一个很牛的职位了。 但特么的古人光说字不说名就让冯永很蛋疼了——后世的不肖子孙为毛就不能继承老祖宗的规矩呢?光取名不取字,害得看个历史书都只习惯记住名记不住字,这不是专门坑穿越人士么? “小子可曾得罪过廖校尉?”冯永小心地问道。 廖公渊不屑地看了一眼冯永:“吾,高居庙堂;汝,乡野小儿,何来得罪之说?” 那我肯定也没把你家孩子塞井里啊! “那廖校尉为何如此刻薄耶?” 廖公渊呵呵一笑,又灌了一口酒,仰头望天,很沧桑的那种:“蜀中才俊,唯有孔明,余等皆碌碌。我听闻你曾得孔明称赞一句少年英雄,所以这才特地前来看看,不想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满心欢喜而来,却落个失望而归。我只是实话实说尔,何来刻薄一说?” 这家伙嘴真欠! 而且好大的口气!意思就是你觉得除了诸葛老妖之外没人比得上你了? “小子无知,入不得廖校尉眼中也是正常。但蜀中多才俊,何来碌碌之说?” “哦?蜀中竟然还有人能称得上是俊才?我怎么不知道?”廖公渊醉眼朦胧,一脸的不屑。 “都乡侯李永安,先帝托孤之臣,非才俊耶?” “李永安腹有鳞甲,苟利其身,真乃才俊乎?” “步军校尉向长史以吏能称道于众,非才俊乎?” “向朗,凡俗之人耳,尚不及吾之一半,何来才俊之说?” 卧槽,你的口气已经大到没边了。 “郭侍中志虑忠纯,非才俊乎?” “郭攸之,不足与经大事,实乃无为之辈,安能当得才俊之名?” 好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在你眼里,除了诸葛老妖和你自己之外,其余的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是也不是?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哪个了,姓廖的,嘴欠到如此地步的,蜀汉中冯永只记得这么一个。 廖立廖公渊,蜀汉第一嘴强王者,也是用嘴作死第一人。 这家伙曾被诸葛老妖称为“楚之良才”,二十多岁就被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算得上是少年得志。吕蒙偷袭荆州,别人都挂了,他坐在长沙太守这么重要的位置竟然能跑了,跑了……要不说老刘仁厚呢?就这样还让刚当上巴郡太守的向朗挪了位子,把太守之位让给他,所以他看不起向朗也是必然的。 老刘当了汉中王后,又提拔他当王侍中(相当于领导身边的秘书长)。 按说老刘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可没想到这家伙人品实在不咋的。为刘备守灵时就在灵前杀人,影响极度恶劣。刘禅即位后让他当了一个长水校尉,已经勉强算是高官了,没想到他还不满意,经常发牢骚。 当然,现在他也只是发发牢骚,毕竟老资格了,也没人会把他的牢骚当回事。但是一年后他就会开始作死,估计是看到发了这么久的牢骚也没人管他,觉得自己可以膨胀了,于是就开地图炮,喷刘备,喷关羽,喷蜀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连诸葛老妖都没能幸免,说老诸你的南征战略有问题。 这特么喷人你也得看对象啊!本着政治错误绝不姑息的精神,诸葛老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管这货不行了,就派人去他家查水表,对他说,你嘴巴太大了,喝水太多,你还是去汶山种田吧,田里水多,够你喝了,于是就让他在汶山种田种到死。 呵呵,老子差点被你唬住,三国志里一个智力只有七十多的人也敢来我面前炫智商? 作为一个痴迷玩三国志的伪三国迷,本来冯永对这种智力只有七十上下的文官根本不感兴趣,奈何没穿越前有一段时间,网络不知何时开始兴起了一股妖风,那就是给历史人物翻案。三国里被翻的最多人物之一,当数诸葛老妖——谁叫你在历史上这么有名呢? 诸葛老妖被泼的黑水之一,就是打压人才,证据一个是李严,一个就是这个廖立。因此冯永好奇之下,这才专门去翻了这个廖立的历史,结果得出一个结论:给历史翻案的那些黑子们真特么没下限! “乡野小子,不敢与高士坐而论之,恕罪恕罪!”冯永说完起身,向幺妹打了个眼色,准备撤退。 当知道了眼前这家伙是谁后,冯永立刻决定与他划清界线,这就是个疯子。再过一年,这家伙就要被查水表了,万一被他拉下水,就太得不偿失了。得罪一个关家已经让冯永头疼万分了,要是再被这家伙累到,只怕自己哭都来不及。 “听闻关家有意与庲降李家结亲,丞相亦深为赞同。如若两家真成姻亲,关家得李家之助力,声威恐复振矣。” 就在冯永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廖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无关的话来。 别的还好说,冯永如今却是对关家这两个字敏感得有些过分了,当下生生被这句话给拽了回来:“廖校尉这话何意?” “关家声势愈大,你大难临头之日愈快。若关家真能重振关君侯在世时的声威,只怕介时少不得拿些人来杀鸡儆猴,似你这等无根无基之辈,就算关家不在意,他人为了讨好关家,只怕也少不得借你来讨好关家啊!不曾想事到如今你仍然懵懂而不自知,真是可悲!” 虽然知道眼前这人吹牛厉害,虽然冯永已经在告诫自己要小心,可还是被他说得动摇了。 “敢问贵人,这庲降李家?是哪个李家?家主何人?” “李恢李德昂,如今出任庲降都督。” 蜀汉领有兵权的三个地方大员之一! 剩下的两个一个在汉中,一个在永安。 南中叛乱,目前能不能把叛军困在南中以免波及中心平原,以及日后能不能尽快地镇压南中之乱,作为半个地头蛇的李恢作用极为重要。估计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诸葛老妖才“深为赞同”关李两家结亲,不但给了李家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而且还可以把李家彻底地拉过来,以防像南中地方大族那样卷进叛乱的漩涡。 毕竟李恢也算是一个人才啊!算得上是蜀汉最强的嘴炮之一,注意这个是真嘴炮,不是眼前廖立这种嘴强王者所能比的。 当年马超和刘备表面干仗暗地里眉来眼去的时候,就是这个李恢单枪匹马地跑到马超营帐里拍着胸脯对马超说,刘哥是真的想要你啊马哥,我不骗你!如果你发现自己被骗了,可以直接把我这个人质剁了。有了这番保证,马超这才放心地愉快地跟着刘备跑了,留下张鲁和刘璋在风中凌乱。 第0031章老后悔了 冯永为什么对李恢这个家伙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他玩三国志的时候,就经常用这家伙去勾搭劝降马超,一劝一个准。 而关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是现在最得诸葛老妖器重的官二代,没有之一。即使张苞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妹,在诸葛老妖心里的份量可能都要比他轻一点。关兴从小就已经开始有名气了,荆州之失都没有影响诸葛老妖对他的器重,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确实是一个人才。 如果没出意外,以关兴的才能和诸葛老妖对他的器重程度,关家重新振兴是迟早的事。可是老天似乎喜欢跟关家开玩笑,反正也就是这几年吧,老天爷就会让关兴这个能中兴家族的人挂掉,彻底掐断了关家重新振兴的希望——如果关兴不早死,能跟随诸葛老妖南征北伐混点功劳啥的,刘禅日后还至于给了关羽一个“壮缪侯”的谥号? 但是关键是现在关兴还没死,还要和蜀汉的实力派结亲了!这尼玛啊!冯永感觉自己心里在mmp! “敢问贵人何以教小子?”冯永终于软了,直接向眼前醉汉行了个大礼。 如果到现在,冯永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为他而来,那他真的可以直接跳河自尽了。 廖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可是嘴里却讥讽说道:“小子何故前倨后恭耶?” 这家伙嘴巴是真的臭!还得理不让人。 “小子年轻气盛,失礼之处,还望贵人莫要放在心上。”冯永低声下气地说道。 “也罢。看在你诚心求教的份上,我便教你一计。”廖立的虚荣心似乎得到了满足,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说道,“关家前有荆州之失,而今却仍屹立不倒,只不过是因为前有先帝,后有丞相。这个你可知道?” 这个我知道啊,还用你说? “如若关家日后想要找你的麻烦,丞相最终偏向与谁,不言而喻。” 关家这个坑还是诸葛老妖亲手给我挖的,我敢指望他?最高的奢望,也只不过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去求诸葛老妖,让他帮我把坑填上,而且从此只怕要被他捏在手中了。 “先帝托孤后,丞相权势益重,这大汉内能与丞相相比者,庶几无人。” 嗯,你说的没错,确实几乎没有人能与诸葛老妖相比,言下之意就是说,可能还有人,那这个人是…… 冯永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廖立,两腿有些发抖。 我不听了行不行?我只是想跟关家和好而已,没想过要掺合进这种权力斗争啊! 心里老后悔了!还不如去求诸葛老妖呢! 锦城赵府。 赵云从府外回来,看到内院里赵广正在练武,不禁惊奇问道:“二郎今日为何在府中?” 大人,这是我家,我在府中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赵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家大人的问题。 “前些时日二郎日日往外跑,今日在家练武,倒是少见。” “回大人,近日练武时辰少了些,觉得手脚生疏了,所以今日想在家多练些时辰,以免落下了功夫。” “哦,那正好,让我看看你近日有没有长进。” 说着,赵云脱下外衫,露出内衬,顺手拿起一杆长枪掂了掂,便向赵广走来。 不一会儿,赵府中便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大人,孩儿知错矣!再不敢了。” 被暴打了一顿的赵广就差没抱着自家大人的大腿喊求饶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家大人一回来就要揍他,难道真的是他这些时日真的往冯庄跑的缘故?可是这件事情大人一开始就知道,一直都没说什么啊。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赵云把自家孩子操练了一顿,身上一阵轻快,自己长枪未老,这感觉真心不错。 赵广直接傻眼。 “巧言令色!没想到这些时日你竟然学会欺骗乃公,该打!”赵云看到儿子这白痴模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手中长枪再次抽了过去。 “大人,大人吾知错矣,知错矣!莫再打了……”赵广终究不是白痴,听到自家大人那重重咬出的“巧言令色”那四个字,哪里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错在何处?”赵云再次停手问道。 “孩儿再也不敢去冯庄了,再也不去了……” 这孩子,要不我还是打死算了?免得日后成为赵家之耻? 赵云听到自家二郎哭着喊出的话,心里恶念一起,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动手的,枪杆打下去都重了几分。 第二天,看到消失了一天的赵广突然又没事人一般跑来冯府死皮赖脸地蹭吃足喝,冯永终于略略安下心来。 关家似乎很大度啊,被我骂了这么恶毒的话,竟然没有找我麻烦的意思——至少没有找大麻烦的意思,不然赵广这家伙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冯永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愧,虽然自己的话是毒了点,可是也算是为关家好,至少也是说大实话,对吧?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二郎,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看到赵广一会左扭一会右扭的,像得了痔疮一样,冯永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事没事,只是昨日练武时不小心受了点皮肉伤,所以略有不适。”赵广幽幽地说道。 “话说,你们几家还要不要祝鸡翁之术了?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当然要,只是一时挑不出合适人选罢了。待挑好了人,自然就会来。”赵广笑嘻嘻地说道,“不然又被你这山门高人子弟再赶出府去,我们几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我信你才有鬼!冯永一时也搞不清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两日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那虚无飘渺的山门身份就是自己的护身符,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山门出处之前,诸葛老妖根本不会轻举妄动。 是的,不是关家,是诸葛老妖,或许关家刚开始确实有点不快,但当自己把发财大礼包砸过去的时候,关家估计就再没想着找自己的麻烦。前几日那个关家管事十有就是诸葛老妖的一个试探,关家授意的可能性很小。赵马两家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能得到祝鸡翁之术只是沾了关张两家的光? 如果关张两家没想着要,只是过来给冯永一个颜色看看,赵马两家会眼巴巴地跟过来?再说了,以关家现在抱赵四叔大腿的关系,关家也不可能骗着赵家的人去看一场好戏,然后让赵家白欢喜一场。 第0032章庄户的孩子们 冯庄有一块空地,是在收割季节里专门用来晒麦谷的。如今已入炎夏,麦子早已入库,谷子又未成熟,这里平日就成了庄上孩子们玩乐的场所。 特别到了黄昏时分,农家里都收活了,又没到晚食时间,庄上的孩子都会跑来这里一起玩耍。 “狗子,我用这只雀儿换你手上的麻花成不?”其中一个岁的娃子手里抓着一只鸟雀,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说道。 小屁孩看着那只羽色鲜艳的鸟雀,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是却紧紧地捏着自己手里的麻花,坚定地摇头:“不成。主家说了,只有识字最快的人才能吃这麻花。阿牛哥你比不过我,不能给你。” 那个大一点的娃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懊恼道:“也不知怎的,平日里跟着幺妹干活就我学得最快,但说到识字,总是记不得。” 旁边就有别的孩童在笑:“牛娃你识字太慢,连我们都比不过,更别说是跟狗子比了,我等都吃不上麻花,你就更不用想。” “去去去!”阿牛倒也不恼,只是没好气地向他人挥挥手,直接把手里的鸟雀塞进狗子的怀里,说道,“那这只雀雀给你,只饶我一口可好?闻着真香!” 狗子不舍地看着怀里的鸟雀,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这才伸出拿着麻花的手,犹豫道:“那你咬一口,只能一口哦,不能太多了。” 牛娃登时连连点头:“晓得晓得,我就咬一口。” 一口咬下去,香、酥、咸,还带着满口的油味,牛娃幸福地眯起了眼。 旁边别的娃子看得眼馋,直咽口水,直嚷嚷道:“狗子狗子,明儿我也给你捉只雀儿,你也给我一口成不?” 就在此时,远远地一前一后过来两头水牛,步伐不徐不急,前面那头水牛身上还侧坐着一个人,正悠悠地吹着柳笛,后面跟着的一头正被老管家牵在手里。 “果真有隐世之风呢!” 在远处不被人注意到的树下阴暗处,一男一女正看向这边,说话的正是那男子。 但见坐在水牛背上的人坐无坐像,身子随着牛背一上一下而动,毫无世家子弟那种即使是坐在颠簸的车上也能保持身子挺直的风度,可是吹着柳笛的气息却是丝毫不乱。虽不见有何正形,却偏偏是别有一番逍遥模样。 男子身旁的女子没有说话,尤为冷漠。 男子似乎早料到了这情形,也或许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侧耳倾听了一会柳笛声,还有心情轻轻笑了一下:“这曲乐倒是新鲜,从未听过。” “主家来啦!”正在玩闹的孩童们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笛声,大喊了一声,于是现场一片混乱,人人把手中的东西都收好,收不起来的也都规矩地远远放到一旁。 个子小小的狗子涨红了脸,童声尖尖:“快点排队,快点排队!” 众孩童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放好后,急急忙忙地按从高到低排成两队。 看到这里,男子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神情有些震惊,失声道:“乡野无知小子竟能与屯兵相比耶?” 能听得懂命令,还能做出相应的队形,已经有了初步的行伍雏形。 冷漠女子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开口轻声道:“乡野小子倒是没错,但无知却未必。” “哦?这话又怎么说?” “李郎君且先看下去,等会便知。” “远远便听到了你们在叫嚷着要吃麻花,怎的?都觉得自己比狗子学得快了?”冯永翻身下牛,笑眯眯地问道。 众孩童都噤声不语,唯有那刚吃了一口麻花的牛娃咧嘴一笑,说道:“回主家,他们都羡慕我能吃上麻花,想要拿雀儿与狗子换呢。” 牛娃又要挨打了! 众孩童齐齐缩了缩脖子,幸灾乐祸地看着牛娃。 “主家,我错了。”牛娃说完了这才觉得不对劲,低下头认错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队列里说话要举手,左手伸出来!”冯永沉下脸,手里的树枝啪啪啪地在牛娃的手心狠狠地打三下,这才让他收回去,心头一阵舒爽。当老师就是好,光明正大地打人家的娃,人家父母还会感激你,甚至有些父母觉得老师下手不够狠,回家还会再补一顿。 对知识越是渴望的父母,越是如此。当然,在冯永穿越前的那几年,这样的好父母几乎已经绝迹了——孩子学得好不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让我家的孩子受委屈了。如果你敢让我家孩子受委屈,我就砸你家的饭碗! “狗子学得好,那是因为他聪明,你们没有人家聪明,那就好好努力。只要你们肯好好学,麻花嘛,总会有的。三天后咱们来一次小测试,只要能把千字文默到‘玉出昆冈’这里,就奖励麻花。要是哪个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么在接下来的一旬里,不但要跟着幺妹学养鸡,跟着狗子学识字,傍晚再不许玩耍,都给我放牛去,还要给牛割夜草。” 作为兼职老师,冯永深得上个世纪乡村老师的真谛。在那个淳朴的年代,一到农忙季节,学校的老师直接拉着班上的学生去给自己家干农活,谁敢说三道四? 就比如现在,等着准备吃晚食的没事干的庄户们都远远地看着,无论冯永是打是骂,都不会露出一点心疼自家孩子的表情,反而是咬牙切齿地恨自家孩子不争气,暗自琢磨着等那小兔崽子晚上回家了再赏他一顿竹板炒肉。 当初听说主家要挑几个娃子给幺妹打下手的时候,庄户们抱的是无所谓的态度。半大的孩子进府里能做多少活?最多也就是能吃饱肚子。家里的老子辛苦一点,一样可以让孩子吃饱,更重要的是在家里父母还可以教孩子种地的手艺。府里能学到什么?服侍人么? 不过当知道进府的孩子可以学识字的时候,庄上的农户就立刻发了疯,直接拎着孩子就直奔府里来了,不收还不愿意,可怜巴巴地就直接跪在地上磕头,有的甚至把家里刚交完租剩下的麦子全背了过来,就说是孩子的束修,一点没考虑以后的日子自家是不是能喝西北风过活,最过分的是竟然有人当场就要卖身进府,说只要给孩子留个自由身就行。 所以到了最后,庄上十二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就全都成了冯府里的帮佣,一个不落。如果不是因为五岁以下太小,估计还要多几个孩子。至于十二岁以上的,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一个丁口了,自然不能随便收进来。 第0033章关姬 冯庄上的孩童帮佣有些特殊,不像仆役一样吃住都在主家,都是早上早早地按时辰从自己家里赶到府上干活。这个倒是庄上的农户倒是没有说什么,甚至还觉得主家贴心,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年纪太小自己也不放心,而且从自己家到主家府上也不算远,并没有什么麻烦。 娃子到了府里先排排坐吃早食,然后再学几个字,或者是几个数字,有时候是温习前一天所学过的东西,最后才开始干活。没错,干活才是主要的,识字只能在干活的间隙里学,或者边干活边默记。 这对庄户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学不好只能怪自己家的娃子不灵醒。等一天的活干完了,就会把孩子放出府,让他们自个儿去庄上的空地上玩耍,灵醒点的孩子就会趁机把今天的功课温习记熟,瓷笨点的就只顾着玩,然后等晚食前主家来检查时不过关就挨揍,倒霉些的回到家里还会被家里的老子老娘再加揍一顿。 狗子不出所料的又是第一个把今天的功课全背了下来,新学的四个生字“剑号巨阙”也学会写了前面三个,虽然用树枝在沙盘上写得歪歪扭扭的,那字斜得就如同“葛优瘫”一样趴着起不来似的,但也勉强能认出那就是字。 “不错不错。”冯永摸摸狗子的头,赞许道,然后叫孩童们今晚回去都好好复习,明天早上检查,有不懂的就去问狗子,反正都是同一个庄子的,相互间走两步路就到了。最后就示意管家过来发今天的晚食,一人两个蛮头。毕竟这些孩童名义上是来府上帮工的,不包住至少也要包吃不是? 蛮头是冯庄特有的食物,又香又软又好吃,就算是只就着水喝,也能饱肚,拿贵人吃的蒸饼来换都不换! 虽然远远地听不清主家说了什么,但是摸着狗子的头,脸上带着的赞许去是看得清清楚楚。当下就有亲近点的庄妇对着狗子的老娘羡慕地说道:“这下老天真是开了眼了,你家的狗子以后可真要出息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般地说道,“我家那小畜生怎么就那么笨瓷?要是有狗子的一半灵醒也知足啊!” 每天黄昏时看着狗子在众人面前被主家表扬就是狗子娘最幸福的时刻,由于生活的压力导致没到三十脸上就已经开始长出皱纹的她露出了笑容,摆手谦虚道:“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只要能让狗子多识两个字,以后能过得好些,我也就对得起狗子他阿翁了。” 狗子一家也是因为战乱从关中流落到蜀中的,狗子阿翁在一家人在当流民的那几年把一切能吃的都给妻儿吃了,自己的身体反而垮了下去,没等撑到安定下来就饿死了。留下阿母一个妇道人家扯着三个孩子,狗子的姐姐和弟弟后面也各自得了一场大病先后去了,最后就只剩下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今天表现第一的狗子没有麻花,也没有其他特别奖励,和别人一样发的是两个蛮头。毕竟这奖励不是天天都有的,狗子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摸了摸怀里,还有半截麻花没有吃完,两个蛮头他只吃半只就够了,剩下的给阿母。 发完蛮头,冯永拍拍手,宣布解散。 众孩童齐齐鞠躬:“谢过主家。” 然后一哄而散。 “李郎君如何看?” 远远地看完了这一切,关姬幽幽地问了一句。 “吾知错矣!”李郎君惊叹一声,“隐世山门,果真深不可测。” 两人走向身后的坐骑,翻身上马,转向官道而去。 看着路边田地里的稻苗已有一尺高,关姬轻轻说道:“当年我家阿翁镇守荆州,又是五虎之首,关家上下何等风光。就连东吴孙权求亲,阿翁都没答应,说是虎女不嫁犬子。哪知没过多久,偏偏就是在阿翁眼里连豚犬都算不上的吕蒙,不但从阿翁手里夺了荆州,连阿翁和大哥都失了性命。”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告诫自己说,再也不能小视天下之人。关家因为傲气,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一旁的李郎君面露尴尬之色,眼睛看向别处,不敢接过这个话题。 在大汉,有两件事是为尊者讳不能提起的。一个是荆州之失,一个是夷陵之败。前者让大汉失去了复兴的希望,后者则是动摇了大汉延存的根基。 “前些日子,我和叔母经过这里时,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冯郎君。叔母说此人必不简单,就算不是隐世山门中人,也定是与隐世山门有联系的。可笑的是当时我还不信,认为此人只不过是个好色之徒。” “哪知叔父与他见面后,亦对他赞赏有加,评之为少年英雄,我便知道,这件事事我又看错了。”少女一直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迷茫,喃喃道:“在荆州之变后,我日夜都想着要重振关家,可却不知如何着手。几日前管事前往冯府学祝鸡翁之术时被辱,回来之后听其所述,我先是极为愤恼,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二兄却说,此话虽刺耳,对关家却是忠告,关家应谢冯郎君说出他人所不敢说之事。故妾近几日这才日日来这冯庄,观其与他处有何不同。单看那冯郎君既能教孩童识字知礼,却又能让其令行禁止,天下英雄可谓多矣!而妾却仍是那个目中无人,不识人间真英雄的关姬,与以前毫无二变。李郎君,你们李家,真愿意接受这样的关姬吗?” 李郎君尴尬之色更浓,关李二家联姻,原本就是一门政治婚姻。一家要借力重振声威,一家要借名扩大影响,互为补充罢了。当然啦,抛开这层主要因素,他李郎君年少慕艾,关姬如此貌美,若娶得如花美眷,对于他自己而言也是一桩美事。 “这李大郎倒是好福气。”待一男一女走远,庄子的麦垛堆后,冒出两个人头来,却是冯永和赵广。 “是吧?”赵广嘴里啧啧作响,语气略带遗憾,“只是阿姊的性子冷了些,这李大郎只怕要吃不少苦头了。大郎,你当真也喜欢阿姊么?” 你懂个卵! 冯永看了一眼这个光有一副好皮囊的家伙,那可是冰山美人啊!外表的冰冷只是她们的保护膜,要是哪个男人能有幸剥下那层膜,接触至她的真正内里,她所能给的那种火热绝对足以让一个男人幸福至死。 “喜欢又有什么用?冯永感觉像是日了一条哈士奇一样,这可是我在这个时代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啊,还是那种极品,就这样被诸葛老妖给送人了。 是的,别人大多都以为关李两家联姻,只是各取所需,互补长短。冯永却是知道,这里面其实作用最大的还是诸葛老妖。 第0034章赵广的坦白 在蜀汉,诸葛老妖的意志是不可违背的,冯永很清楚这一点。有些人可能还不太清楚,但是诸葛老妖就会很快让他们清楚,违背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比如说李严,他觉得自己很牛逼,几年后他就想跟诸葛老妖掰掰手腕:你老诸是正,我是副,咱俩上朝也就差一个身位,我说点你的坏话咋啦?然后老诸一个巴掌拍过去,说道你特么的给我放羊去!李严于是就只能灰溜溜地跑去放羊了。 同为被刘备选为托孤大臣的李严都抗不住诸葛老妖的一巴掌,冯永就更没脑残地要去挑战诸葛老妖的想法。所以看着冰山妹子被送人,他也只能是感叹自己那朦胧的感情还没发芽就被掐死了——如果是连一句话都没对人家说过的感情经历也算感情的话。 “咦?你怎么还不走?”冯永看着身旁的赵广没有动身的打算,奇道,“若不在城门落钥前赶回去,只怕你就得在城外呆一夜了。” 没想到赵广嘻笑道:“只怕今晚要打扰大郎一宿了。这个时辰,我就是赶回去,只怕也没办法赶在落钥前进城,还不如就在庄上借住一宿。” 哟呵!冯永当场就被气笑了,看了看还没下山的太阳,指着赵广说叹道:“抛开爵位不说,你以后若是去当官,肯定要比你大兄当的官大。” “大郎谬赞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赞你。我是说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挺不错的,脸皮应该比你兄长厚多了。” 说完,再不理会一脸笑容凝固的赵广,转身就走。 白日里来蹭吃蹭喝一顿就算了,现在倒好,白天吃完晚上赖着不走继续吃,晚上吃完还要给他安排睡觉的地方。 我特么的,越想越像在替赵云养儿子啊?是不是要向他问点抚养费啊?冯永边走边思考。 以如今冯永与赵广的熟悉程度和交情,留宿他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前院后院,里院外院都跑一遍了,最后才跑来跟我说要和我同榻而卧抵足而眠是个什么意思? “你给我滚!”冯永怒气冲冲地对着没敲门就冲进卧室的赵广一脚踹过去,“你爱上哪睡上哪睡去。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赵广一个灵巧的侧身避过,眼睛却是盯着冯永的下身。 “咦,大郎,你这亵裤,好生别致,能否让我瞧瞧?” 我特么的!冯永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大热天的,老子晚上睡觉当然是要尽量凉爽啦!所以前些时日就画了一个大裤衩交给幺妹,原本是想让她按图指导一下府里唯一的女仆役帮忙做上几个。没想到幺妹识字不快,做女红倒挺不错的,小小年纪竟然自己就做出来了。 对此冯永还惊讶了好久,把此事说与管家听,没想到管家一脸的平淡:“幺妹乃主君贴身侍女,主君衣食起居,皆由幺妹任之。” 意思就是主君你别表现得像个土鳖一样,这是基本操作,不要惊讶。 “大裤衩,夏天睡觉穿这个凉快,你不懂。” “我也想要凉快。” 那你去裸奔啊! 没办法,只好找出一个自己没穿过的给他扔过去。 赵广提着大裤衩还认真地看了看,惊奇道:“做得到是新奇。” “好了,东西给你了,现在你赶快自己去找一间屋子睡觉。记住,隔壁右边的不能去,那是幺妹的厢房。” 赵广一脸的失望:“大郎何故如此不近人情耶?” “有事说事。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我又不是眼瞎耳聋之辈,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晚了跑到我这里说?”冯永斜眼。 今天的赵广表现得有些反常了。冯永又不是傻子,开始可能没反应过来,现在看到这家伙把冯府里里外外都跑了一遍,最后才跑到自己的房间,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啊! 赵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表现得这么明显?” “很明显。”冯永点点头,“话长坐下说,短话尽快说,我还想早点休息呢。” 赵广有些扭捏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扭了扭身子:“大郎府上这椅子倒是坐得舒服,能不能给我也做几个?大人腰腿不好,跪坐久了,受累得很。” 三国没有椅子,这椅子是冯永专门叫庄上的丁二那一家子做的,手艺还不错。 “赵老将军年事已高,跪坐久了,确实对身体不好。但这事你也不至于这大晚上的跑我这里说吧?” 赵广的眼睛看向别处,没敢与冯永对视,略带尴尬道:“大郎,如果说,从一开始我和你亲近,是别有目的的,你信不信?” 什么亲近不亲近的?说得真恶心! “信啊,为什么不信?”冯永点点头,“你接近我,应该是他人指使的吧?” “是。”赵广转过头看了冯永一眼,有些苦涩的点头,“但大郎可知是何人?” “嗤!”冯永一声嗤笑,“不用你说,我能猜得出来。是不是诸葛老……咳咳,丞相?” “啊?你怎么会想到是丞相?”顿了一顿,赵广又苦笑,“这个当从如何说起?” “你以前啊,虽然也经常到府上来,可是并不是天天来。但自我与丞相见过面后,你就整日跑我府上厮混,庄上能问到的人都问遍了吧?问出什么东西没?” 赵广一脸羞愧地站起来,拱手赔礼,实是没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动作全被主人家看在眼里。 “丞相想知道什么,你当面直管问我便是。若是能说的,我知无不言。” 冯庄有什么秘密吗?对于外人来说,可能有。比如说祝鸡翁之术,管家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关张赵马四家为了它,甚至可以无视冯永削了自家管事脸面的事。 还比如说教庄上的孩童识字,还要灌输孩童行伍列队的意识,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冯永背后的山门,重现世间是为了吸收新血液,还是为了日后的某些动作做准备? 可是这一切对冯永来说,都不算秘密,因为最大的秘密,就是他自己。 赵广感觉自己是无地自容了,“实是我也不知,丞相想知道什么,只是叫我把每日所见所闻详细说与他听。” 明白了,诸葛老妖的掌控看来比较强啊!看看历史就知道了,大小之事,全都亲自过问,这种把一切都要掌握在手里的想法也是没谁了。 第0035章你也是穿越来的? “赵二郎,实乃蠢货也!如若你不点破,我自然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但如今你这么一挑明,只怕要让我失去一个好朋友了!”冯永叹息了一声,和赵广相处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一个官二代,人长得帅,又没有什么脾气,脾性也合得来,失去了这个朋友感觉有点可惜了,“为什么今晚一定要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将不用来再试探大郎了。” “哦?那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赵广叹了一口气,“无论大郎信与不信,除却长辈之命不可违外,我确再无有对不起大郎之意。明日别后,恐再无脸面见大郎。在此先谢过大郎这些日子的款待。” “你的意思就是说,从此以后再不登门了?” “心有羞愧,还有什么脸面上门?” 冯永叹了一口气:“这不太好。你方才还说了要给赵老将军定做几个椅子。你若不来,难不成还让我送过去?上回与赵老将军见面,他对我好像很不顺眼,所以我是不太敢去见老将军的。” “大郎不怪我?”赵广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永。 “有什么好怪的。你对我又无任何加害之意,更没有做对不起冯府之事。反倒是帮衬了不少忙,冯家后面的那几座山,若非你帮忙,只怕我也没办法纳入名下,此事说来还没谢你。” “大郎羞煞我也!几座荒山,何足一提?” “那山上可是有宝贝的,”冯永挤挤眼,“你若不信,我便拿来与你看。” “当真?大郎莫不是为了宽我的心,特来诓我?” “嘁!我诓你做什么?”冯永不满地看了赵广一眼,重新披了衣服,喊来幺妹,叫她去彻一壶浓茶过来。 “这不就是茶汤么?”赵广拿着端起茶碗,看了看,又自己否定了,“不像。无姜无蒜,又无荤油,不像茶汤。” 谁特么的喝个茶还放那么多玩意?我又不是煮汤。 “茶叶确是茶叶,但茶汤却非他人平常所饮之茶汤。此茶叶乃经吾师门秘技精制而成,非寻常茶汤可比,适合小口慢慢品茗,莫作牛饮。” 牛饮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冯土鳖也不是什么高雅之士。大夏天的时候,彻壶茶,置放桌上等待凉了,口渴时倒一大碗,一口喝干,既消暑又败火,还能解渴。 但是对别人就不能这么说了,不提高逼格,怎么装逼? 微涩的茶水在舌边转了一圈,然后滑下喉咙,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甘甜味,嘴里的茶香袅袅不散。 “妙哉!”赵广眯起眼睛,摇头晃脑道,“味不如茶汤深厚,却别有一番醇香,实乃妙哉!” 我靠!这不是真的吧?这家伙真是第一次喝茶?这逼格满满啊! 冯土鳖瞪直了眼,难道说这年头,装逼也是要天赋的? “大郎,有此妙物,为何不早与我分享?”赵广伸手按住茶壶,不经意地往他那边挪动,“大郎为何不吃?” 神经病,大晚上喝茶?还是特地彻得这么浓的茶? “我睡觉前不喜欢吃茶。” 赵广大喜,直接把茶壶抱入怀里:“如此说来,今晚我可以独享这个茶汤?” “随你。” “如此谢过大郎。”赵广得了好处,终于迈步出门,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事情没有说,于是转过头来对冯永提醒道,“对了大郎,差点忘了一事。明日叔母要来贵府上,还望大郎及早做好准备。” 冯永一愣:“谁?” “我叔母啊,也就是丞相夫人……”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冯永看着赵广,直想喷他一脸mmp。 所以这才是你今晚借口住冯府的最主要原因是吧?怪不得入夜的时候把冯府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 首长夫人,也是要安保的。 “好,我知道了。” 最终,冯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大郎养气功夫深矣!”赵广看着冯永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赞叹了一句,转身出门去。 “晚上多吃点茶,对身体有好处。”身后响起了冯永没有感情的声音。 “如此便多谢大郎了。” 一夜无话。 青色油布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拉车的老牛时不时晃晃脑袋,看到路边有长得高的青草,舌头一卷,就吃了进去。车上的车夫也不去管老牛拉车不专心的态度,只是时不时地抖一下牛绳,提醒老牛莫要偏离了官道。车旁还有一位虽作武士打扮,但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女扮男装的冷面女骑士跟随。 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冯永脑里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大概后世的魏晋风流,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再看看身旁的赵广,黑眼圈哈欠连天,俊美的脸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十足十的后世嗑药嗨了一夜后的模样。 冯永心里暗笑,开口问道:“二郎,那赶车的人又是谁?” “哦,那便是张家二郎张绍张高远。” 这么说来张苞这时候还没挂吗?记得他和关兴差不多就是这几年死的吧?不然如果张绍做了关家之主,肯定就不可能来做车夫了。毕竟作为一个朝廷的君侯,要是去给一妇人做车夫,只怕要被朝中的那些官员们给喷死。 话说,黄月英喜欢用小辈做车夫是什么古怪癖好? 牛车在冯永和赵广两人面前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撩起车帘,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女子。 冯永一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直了,这尼玛!诸葛老妖的艳福也未免太好了吧?微微发黄的长发如同精心染过一般,绾起如云高髻,小麦色的健康皮肤,最重要的是那高高隆起的胸脯,衣着虽然朴素,可是一条紫色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身材极为高挑,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高压气场。 这特么的放后世,妥妥的火辣顶级女神。 不说诸葛老妖的老婆是个丑八怪吗?这少妇,莫不成是和他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不然这黄发,这皮肤,怎么解释?感觉特别有亲近感啊有没木有? 我是不是应该上去和她行个国际流行的拥抱礼?冯永犹豫着。 “咳!”赵广干咳了一声,隐晦地提醒了冯永一下,然后上前行礼道,“侄儿见过叔母。” 黄月英颦起眉头,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冯永,目光流转,再看到一副纵欲过度模样的赵广,脸上不悦之色更甚:“怎么脸色如此憔悴?” “好教叔母得知,侄儿昨夜不知为何,心神亢奋,夜不成寐,故今日如此委顿。” “当年赵老将军奋战沙场,便是头枕尸骨,亦能安然入眠。没想到汝竟如此娇气,只不过偶换他处睡觉,便不能入寐,委实令人失望。”黄月英叱道,“回去后好好打熬筋骨,把身上的毛病去掉。” “叔母教训的是。”赵广老老实实地回答。 第0036章汝治读何经? 冯永在一旁差点笑咧了嘴,看到黄月英的目光转过来,连忙收敛起神色行礼道:“乡野小子冯永见过夫人。” “无须多礼。我此次是前来,原本只是到城外散散心。后来才想起这几日我那位丞相夫君一直在念叨一位少年英雄,心下好奇,这才过来看看。” “不敢当夫人美誉,只恐令夫人失望了。” “是否失望,还要再看看再说,以貌取人,终是肤浅。”黄月英意味深长地说道。 唉呀,这口气好像不太对啊,我哪里得罪她了? 还没等冯永想明白咋回事呢,黄月英又开口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高远,银屏,过来见过冯郎君。” “张高远见过冯郎君。”赶车的车夫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对着冯永施了一礼,很是彬彬有礼。 “关姬见过冯郎君。”早已下马的关姬站在冯永面前,寒气逼人,并没有像一般的女子那般行礼,反而是如同男子一般拱手。 冯永一一还礼后,忽地看到黄月英身后探出一个头上还梳着总角小脑袋,眼睛不禁一亮: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只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不断转动,上下打量着冯永,奶白色的肌肤就如同是最好的和田玉籽打磨出来一样。 这是哪家的小女娃,好想抱回家调养!冯永咽了咽口水。 小女娃似乎对冯永那恶狼般的眼神有点害怕,咻地一下子又缩回去,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叔母,这便是那个巧言令色哄骗叔父的冯癫子么?” 冯永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尼玛的是哪个王八蛋如此缺德?教小孩子这种错误思维?你见过哪个疯癫之人还能巧言令色哄骗别人?而且那个别人还是诸葛老妖? 黄月英忍住笑,把小女娃拉到前面来,说道:“四娘不得无礼。冯郎君乃高人子弟,并非奸人,更非癫子。”然后又对着冯永说道,“此乃张君侯次女,小名唤作星儿,平日里都叫四娘,童言无忌,冯郎君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骗叔父去和那孙贼修好,不是奸人是什么?”小女娃挣脱黄月英的手,跑过去抱住张绍大腿,回头脆声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张绍尴尬地看了冯永一眼,又转过头去,不敢与冯永对视。 你们特么地是有多恨孙权?连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都开始仇恨洗脑了? 黄月英脸一沉:“胡说什么?” 冯永分明看到赵广缩了缩脖子,就知道这孩子心里估计有黄月英留下的不少阴影。 “叔母,我错了。”张星颤抖了一下,小碎步挪过来,大眼睛里眼泪汪汪。 “那还不给冯郎君致歉?” “冯郎君,妾一时口快,万望勿怪。” 小小的一个女娃却如同成人一般行了个半蹲礼,竟然还像模像样。 “吸溜”,冯永把快要流到嘴边的口水吸回去,心里暗叹,这小女娃这么小就已经惹人如此怜爱,怨不得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在她的姐姐死了以后,还念念不忘地把她这个小姨子接到宫里继续当皇后。 想想日后刘禅守不住这点江山,最后这个可怜的小女娃跟着饱受灭国之辱也就罢了,还要跋山涉水地被赶往敌国国都寄人篱下,当真可惜。 摸摸身上,好像什么也没带,当下冯永只好伸出手,揩去张星粉嫩的脸上那两滴委屈的泪水,叹道:“莫哭莫哭,玉籽一般的女娃,哭了就不好看了。我也是穷鬼一个,身上半点值钱的东西也无。只好送张小娘子两句话: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听到了前面的话,张星的小脸一下子羞红了,可是却又听不懂冯永说送她的最后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茫然地转过头去看黄月英。 “这是在赞汝貌美而天性烂漫,可是世间少见的好句呢!”黄月英摸摸张星的头,转而对冯永说道,“想不到冯郎君文采竟然如此斐然,不知以前治读何经?” 完蛋! 冯永心里咯噔一下,嘴贱了! 冯土鳖不自信地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副身体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前,是不是识字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回夫人,小子只是家学,随严君识得几个字罢了,谈不上治经。那两句话,还是后来才听师门内的人说过,觉得挺不错,这才记下来了。” 低头垂手做恭敬状,冯永正好看到张星抱着黄月英的大腿不放,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当下挤挤眼,作了个怪脸,张星“咭”地一笑,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不要以为小女孩就什么都不懂——后世在网上炫恩爱的那些小学生还少吗? “哦,我一直还以为你的师门算是墨家呢,没想到还治经学,听起来又有点像儒家。那你身后那个师门,到底算是哪门哪派?” “应该是杂家吧?”冯永有点犹豫,师门就我一个,我应该算是哪家的? “应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知道自己师门是哪家的。”黄月英失笑道,“莫不成是在骗我不成?” “就是杂家。”冯永干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师门所学甚杂,世间万物无所不涉,自然是杂家。” “无所不涉,这确是杂家的口气。”黄月英看着冯永,讥讽道:“那照这意思,你岂不是无所不知?” “世间哪有无所不知的人?”冯永无辜地看着黄月英,“术业有专攻,师门中人各有专精,小子也只是跟了师父学了点皮毛。” 黄月英点点头,认可了冯永的说法:“术业有专攻,此话甚得妙理。当年杂家号称无所不涉,可最后却落个无有所精,看来你那个师门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了,这才想出个各人各有所精的办法来。” 杂家当年还有这等糗事?我不知道哇! “夫人,天上日头甚毒,不如进府再说吧?” 站在日头下等了这么久,冯永只觉得日头火辣辣地照下来,全身在冒汗。 “也好。” 当下冯永身为主人在前面引路,带着黄月英向冯府走去。 大夏天的吃什么最爽? 当然是冰镇的大西瓜啦,然而冯永并没有在这个时代见过大西瓜。 还有就是冰激凌啦,然而冯永并没有冰箱,再说了这玩意需要奶油才好吃,他又不喜欢吃奶油,所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打算去做。夏饮冰这种奢侈之事,恐怕连蜀汉的皇宫里都是少有的待遇。看看黄月英身上穿的葛布麻衣就知道了,虽然没有补丁,可是却显得陈旧异常。作为一个丞相夫人,这也没谁了。 从这里就可以想像出诸葛老妖那个抠搜样了,所以说阿斗那老实娃子要是敢稍微放纵一下,诸葛老妖的口水只怕就直接喷到他的脸上了:皇上,要节俭啊! 没有西瓜没有冰,不要紧,还有冯府秘制的茶叶,既能生津消暑,又能让人悠然忘神,实乃文人雅士必备之物。 第0037章成了 “这茶汤,虽比别处茶汤寡味一些,却又让人觉得唇齿留有余香,倒也别有一番味道。怪不得义文常言,冯府所用所食,处处与他人不同。光这茶汤,就看出是花了巧心思的。”坐在主位上的黄月英放下茶碗,又摸了摸身下的椅子,目光看向冯永,“杂家之说,倒是名不虚传,单看这府上的东西,处处与别人不一样。按你所说,你的师门所学甚杂,却不知你是精于何术业?” 冯永装傻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小子性子愚笨,师父曾经说过,小子不宜学那勾心斗角之术,只要踏实做事,老实做人便是。所以只教了小子易牙之术和农耕之术。” 黄月英叹息一声:“此乃智慧之言也。学会此二术,便不用担心饿着肚皮,天下何处不去得?” “正是,我那师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农耕之术,我已经知道了。曲辕犁有事半功倍之效,祝鸡翁之术则有无中生有之妙。至于这易牙之术,我却只是听闻,今日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看到呢?” 好说好说,别的没自信,冯家的美食,绝对是领先了不止一个时代(黑哨)。 “夫人请稍坐,冯府别的不说,但论吃食一事,绝不会让客人失望就是。”冯永笑嘻嘻地说道。 冯府的厨娘已经再不用冯永去指导了,炒菜技术日益精进,炒出来的菜味道已经与后世的相差无几。今天来了贵客,府上人手不够,府上的孩童全部上阵。但见胖厨娘带头端着饭菜上来,后面依次全是白帽白衣的小厨师们,煞是赏心悦目。 汉代乃是分食制,虽然冯永做出了桌子椅子,但吃饭仍是一人一案。 “这就是蛮头吗?”黄月英拿着胖厨娘端上来的大卷饼,仔细端详,“却不是传闻中的样子,反而有些像是蒸饼,不过却做得细发。” “蛮头用来招待贵客却是不妥,这叫鸡子饼,是用麦粉加鸡子,拌水加油加盐煎熬而成,比蛮头美味多了。” “没有麻花么?”由于小萝莉张星年纪较小,故与黄月英同坐一案,征得同意后拿起鸡蛋饼狠狠地咬了一口,眯起了眼睛,细嚼咽下去后,嘴唇上油花花的,却仍是念念不忘麻花。 冯永下意识地往关凤那边看去,只见心中代号为麻花的美人右手拿起鸡蛋饼,左手用衣袖挡住半边脸庞,动作优雅而淡然,却是连看也没看冯永这边。 “麻花是零嘴,张小娘子若是想吃,待临走时我叫下人送些过来便是了。” 张星的大眼睛立刻眯成月牙,连连点头。 “太过奢侈矣!”黄月英待上完菜后,看看满案从未见过却又香气扑鼻的菜肴,暗暗心惊。这等菜肴,即便比不得皇宫里菜式丰富,但其精巧之处,却是胜皇宫多矣! “夫人何出此言,此等菜肴材料,全来自庄上,既无山珍,又无海味,未有一样购自庄外,何来奢侈之说?” “集全庄众人之力,供一人之食。这样还不叫奢侈吗?” 你真这么说,我就没办法和你交流了。那谁叫我有一个便宜死鬼老爹呢?还给我留了六百亩地。毕竟投胎也是个技术活,不是吗? 冯永沉吟,心想特么地她说这个话究竟是啥意思?我又应该怎么回答她这个话呢? “夫人请听我一言,我的师门认为,世间一切,皆有起因,如果世人能识其规律,则为学问。”冯永看着黄月英,小心翼翼地组织词语,“而学问,则是世人所能掌握的最大力量。小则可利用它让自己更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大则可用它窥视世间万物根本,甚至改变世间万物发展轨迹……” “好生狂妄!”黄月英挑挑眉,“果真是隐世山门那帮狂人的作风,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冯永点头,指了指案几上的清蒸鱼:“此菜极为美味,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冯府能做出此菜肴。哦,当然,还有小子的师门。可是此菜所用的鱼,河里遍布,任何人亦不用费多大气力,就能捕捉上岸。可是为什么他人却做不出来?不正是因为只有小子会这等易牙之术吗?” 黄月英气笑了:“你是在炫耀你那个师门秘术吗?” “非也。”冯永摇头,“小子想说的是,如此常见的鱼,却只有小子的师门学问才能把它做出此等美味,为何?只因小子师门对世间之事,无论大小,皆等同视之,需认真研之。故时日益久,所知益多,知他人所不知,方能他人所不能,如此而已。” “只怕汝还有一句未说吧?因能他人所不能,故可视世人如蝼蚁。世人如蝼蚁,汝辈自视高人一等,所以心安理得如此奢侈,吾说得可对?” 你特么的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呛? “恰恰相反,夫人且莫忘了,吾师门乃是杂家,合百家之所说。”冯永终于隐约猜到了黄月英此前来的目的,“墨家的‘兼爱’,师门亦是赞同的。” 黄月英点了点案几,说道:“此等佳肴,虽非山珍海味,却比山珍海味美味多矣。而你庄上的庄户,只怕一辈子也吃不上一次如此菜肴,何来‘兼爱’一说?” “夫人此言太过。别人我不敢保证,但若要说冯庄嘛,”冯永自信一笑,拿起鸡蛋饼,又指了指炒鸡蛋,“只要肯下死力干活,明年我虽不能保证他餐餐吃上鸡子饼,但保他顿顿一个水煮鸡子,蛮头米饭管饱,还是可以的。” “此话当真?!”黄月英霍然而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永,“若是不能,又当如何?” “那我便散尽家财,归隐山门,再不出世。” 冯永空口说白话,丝毫没有一丝愧疚。 “好,如若你当真能做到,别的不说,只要不作奸犯科,我在蜀一日,便保你一日平安。” 成了! 冯永只想当场大笑,妈的,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当然,如果让冯永自己选择,这话由诸葛老妖来说,自是最好,不然退一步,由黄月英来说,效果也是可以勉强保证的——至少在诸葛老妖死前这句话有效。 这些时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的乌云一下散去,没错!关家,曾经的五虎之首啊,多大的威风?但在知"qing ren"眼里,那就是一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除了偌大的名头,还能剩下什么?可是对冯永这种乡下的小土鳖来说,纸老虎也是虎啊!捻死他这种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寒门”的小土鳖,不费任何气力。 第0038章知识就是力量 诸葛老妖所谓的公正严明,那完全是对本地那些世家豪族来说的。对于与他同一战线上的政治盟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太正常了,看看当初的法正就知道了。 万一哪天,当诸葛老妖觉察到了冯永的师门是吹出来的,那冯永自己的小身板,拿什么去抗来自关家张家还有那些门阀世家的恶意?只怕删号重练都没机会。 黄月英就真的在意冯庄农户的生活水平问题吗?当然不是的,她在意的,是通过这个,自觉自己已经得到冯永身后山门的善意,至少,这个山门,对于大汉来说,是保留着善意的,而不是像一些别有目的的山门,怀着满满的恶意,去祸害天下。 冯永就不怕有一天会被揭穿吗?他表示当然害怕,但这个害怕的程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减小,甚至消失。而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揭穿的时候,因为如果现在被揭穿了他妥妥地只能删号重练,当然,有很大概率连删号重练都没得机会。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不给诸葛老妖一个安心丸,试探就永远不会少。试探得越多,被人发现自己是水货的概率就越大。最重要的是,诸葛老妖给他的心理压力实在过大,毕竟是历史留名的人物啊!所以,他只能博一博。 博一博,指不定单车变摩托,不博,特么的你连坐轮椅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如若庄户日日能吃上鸡子,只怕得家家养鸡,若要让庄户顿顿吃饱,冯府恐要少收不少租子吧?”黄月英缓缓坐下后,又开口问道。 老子不收租,喝西北风?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成,因为我还得给官府纳粮呢。虽然自家有五百亩不用纳粮,可是还有六百亩要正常纳粮呢!想到这里感觉有点亏了,早知道那日就应该让诸葛老妖也免了新赏下来那五百亩地的粮税。 冯永点点头:“家家养鸡,又有何难?冯府不日将与庄上的庄户定个契约,给每家都提供鸡苗,每日提供鸡食,要求就是等鸡长大后,如若要卖鸡和鸡子的,都必须卖给府上,不得卖与他人,鸡苗和鸡食的钱,就从这里面扣除。” 免费送,就问你怕不怕? 后世的商人和农民兄弟签定合同差不多一个模式,我给你种子,你帮我种,种出来的东西只能卖给我,价格嘛,好商量! 后来这种好商量就逐渐变成了没得商量,不卖就自己烂地里,再后来,就变成了种子要自己出钱,种出来以后却没人来收,农民兄弟看着种出来的东西欲哭无泪。 当然,冯庄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至少在冯永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这种情况。 养多少收多少,就怕你养得不够多!就凭三国这种生产力水平,按正常历史再发展个上千年,只怕也达不到鸡蛋的买方市场。80年代的农村,家里要是不养鸡,你连鸡蛋的味道都闻不到。更何况三国时期?你不收,自有别人收,还可以自己吃,怕啥? “价格呢?”黄月英并没有被这个很美好的说法所迷惑,低头思索了一会,很快就点出了其中的关键,“冯府从庄户收上来的鸡子和鸡的价格呢?若是这期间得了鸡瘟又如何算?” 你说你一个女人,这么聪明做什么? “价格自然是……要比外头低一些,毕竟不能让冯府做了这等好事,最后还得亏本不是?至于鸡瘟的问题,只要按庄户是按冯府上的要求去养,得了鸡瘟,全由冯府承担。”冯永嘴里一秃噜,本想说收购价格和外面的一样,幸好及时收住了,估计这也骗不过黄月英,还不如真实点。 黄月英不置可否地一笑,对于亏本这种说法,她怎么可能相信?就算回收价格再高一些,冯府也亏不了。多少地主老财一日两餐,桌上连肉都没有——粮食随意吃就是富足人家了,还想吃肉?而且到哪买肉去?哪来的这么多肉让你买? 黄月英没学过经济学,她也不懂什么叫潜在的客户资源,但她知道,吃肉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要不然当官的怎么叫肉食者?世上这么多的人想吃肉却吃不上,你冯庄能产出多少肉?所以她敢肯定,就算冯府回收价格和外头一样,也不可能吃亏。 但是她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鸡瘟产生的损失如果真由冯府承担,那么冯家的庄户就绝对吃不了亏,就算是哪家真倒了血霉,养得鸡全都遭了瘟,那他最多也只是啥也没得到,没有一丝损失,所以冯府也是担了风险的,压低回收价理所当然。 “关张赵马四家要出一千贯才能买得祝鸡翁之术,冯府上的庄户却不花一个铜板,你又怎么解释这件事?” 坑! 不愧是诸葛老妖的女人,这才忧国忧民完毕,转眼就给冯永挖了一个坑。 此话一出,除了正在拿着鸡腿啃得满嘴油的小萝莉张星,剩下一直低头吃饭不说话的张绍关姬赵广三人都齐齐看过来。 “夫人此言过矣。祝鸡翁之术,若是说如何喂养,那是人人可知之事。但若是说如何获得鸡食,却是非人人可学之术。” 一个房间里,蝇子最好保持在多少密度?能养多少只鸡?蚯蚓养殖的基料要用什么样的配料,各自的比例又是多少?湿度控制在多少?哪种情况下产量最高? 那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吗?那是冯永试验了多少次才得出的方案?书房里记录了多少数据?甚至现在有没有得到最佳的配料方案冯永都还不敢肯定,还得继续记录。 别看目前虽然只有冯永手里才有最全面的记录资料,可是就算他把记录的资料公布出去,哪个能看懂?冯府上识字最多的现在是狗子,可就算是冯永把记录资料放在狗子面前,他能看得懂冯永记在上面的数据吗?一样是狗看星星! 唯一泄密的可能,就是有人把在冯府里帮佣的孩童全部集中起来,然后让他们一天里所做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才有可能推测出冯府养殖蚯蚓的基本过程。而如何养蛆,只有幺妹和冯永知道——所以说,管家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至于庄里的孩童会被人集中起来吗?当然会啦,但目前只有冯永会做这种事情,比如每天傍晚在庄上的空地检查背书的时候。 知识就是力量,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歧视文盲,也不是后世才有的事情。没有知识,你连养个鸡都超不过别人。 第0039章粮食问题是个大问题 养鸡哪个不会?随便撒点吃食就行,可那是在养几只的情况下。在这个时代,就算你只养个十几二十来只,就算你知道了冯永他是拿蚯蚓养,但你敢跟着学吗? 夏天你可以满世界去挖蚯蚓,到了冬天呢?你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只来,到时候家里就那点粮食,你是给人吃还是给鸡吃?要不你叫鸡去吃屎?如果是养得再多一点,夏天的时候你就是挖一天蚯蚓都不够让鸡吃的。 所以冯永表示,我有知识,我骄傲。 “如此说来倒是我想得太过于简单了。”黄月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随后好奇地看了冯永一眼,“你在师门里,果真只学会了易牙与农耕之术?庄户出工出力,最大的好处却让你得了去,偏偏还会对你感恩戴德。似这等权谋之术,只怕单学易牙与农耕之术是学不到的吧?”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把别人卖了,别人还帮我数钱喽? 冯永打了个哈哈:“只是听说同门中有人这么做过,小子觉得不错,就拿来试试。再说了,庄户亦得了好处不是么?” “你小小年纪,我也相信单凭你是想不出如此权谋的,若是说见过师门中人用过此法,倒也可信。”黄月英点点头,赞同道,“此事确是好事。庄户得了好处,你还可以省心,两方各取所需,若此法推广开了去,大汉百姓就会又多一个进项,此法确实不错。” 我觉得你要真推广开来,只怕会直接坑了百姓,后世奸商坑农民兄弟的事情还少吗?后世好歹还是只能骗,不能用强,但是在三国这种时代,法律?有这种东西吗?一旦让权贵和门阀世家尝到了甜头,那些连基本人权都没有的黔首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当然,冯永不会把这种心里话告诉黄月英。他总不能去跟她讨论社会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关系吧?去跟她说历史的发展是有其规律的,我们要做的是把握其规律,推动历史发展,而不是妄想去改变历史规律?她能听得懂吗? 就算她能听得懂,估计也是转头就告诉诸葛老妖,然后直接把他剁了埋到地里当肥料——这对最高统治者来说都只是懵懂无意识感觉到的东西,你一个土鳖就能把它全部说出来,你比我们都牛逼了,咋不上天?不想上?没关系,来,我们扶你一把,帮你上去! 要被世上的有心人知道了这种知天下如何运转的学问,天下还有太平的一天?看看黄巾之乱就知道了,也幸好张角不知道有这种说法,要真知道了,那估计结局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冯永耸耸肩:“方法当然是好方法,若是在以前,只要能出得起价钱,小子无所谓,卖了就卖了。但是现在么……”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意味不言自明。 来啊!互相伤害啊!就你们会挖坑?我也会啊。现在祝鸡翁之术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要不要传出去,那是关张赵马四家说了算,和我有毛关系?我就一个小土鳖。 黄月英凤目一扫下面坐着的关张赵三家的二代人,自失一笑,深深地看了冯永一眼:“是吾孟浪了。” 关姬张绍赵广三人都低头不语,如同哑巴,仿佛没有听到黄月英与冯永之间的谈话。虽然这在冯永的意料之中,却仍忍不住地有些失望,特么的,这诸葛老妖的权势,真不是说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失望,真失望! 看来至少在这锦城城里,一个敢跟诸葛老妖扳手腕的人都没有。算了,我还是猥琐发育吧。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让庄户日日能吃上一个水煮鸡子了,只不过顿顿吃饱你又如何解决?” 你管我如何解决? 冯永是真心烦,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地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来跟我探讨人民生活水平的问题?是不是太过于高大上了? “今年在收麦时节小子曾遇到一贵人,也曾交谈过几句。”冯永至今对当时那个姓马的家伙看向自己怜悯的眼神,和那一句脱口而出的“冯癫子”记忆犹新。 “那时我就曾经说过,今年都说蜀中麦子大熟,人人都很高兴,可是在我看来却是稀疏平常罢了。奈何当时贵人认为小子之言乃是胡言乱语,未加理会。” 不管那个人是谁,老子先拉你出来鞭个尸。 “那人当日未知你是山门子弟,又不知你学过农耕之术,认为你是在胡言乱语,也是人之常情。”黄月英语气平淡地说道。 听口气你是认识他咯?那我这样也算是小小地告了那家伙一状。 “让庄户顿顿吃饱的办法,小子那日其实已经对贵人说过了。只要想办法让地里的收成多上一些,不就完了?” “哦?你有什么办法?”黄月英饶有兴趣地问,“我来冯庄时曾见到庄上的稻禾比别处的长势要好一些,却不知你是用的是什么方法?” “曲辕犁深耕。”冯永微微一笑,“用曲辕犁深耕,可让稻麦长势比起一般耕作要好一些,收成也要好一些。” “可多收多少?” “不知。不过如果再加上师门的方法再进行细细料理一番,应该可以提高一成。” “多少!”黄月英再次失态地站起来,她今天吃惊的次数太多了,多得有些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成。” 冯永说了个保守点的数据。深耕细作,再加上点农家肥,就以现在这产量,增加一成妥妥的。 如果说只加一成的收成,庄户还是一样不可能顿顿能吃饱饭,因为还是一样不够吃,最多也就是把吃糠麸拌野菜的时间缩短上一个月。但是吃饭不是这样算的,农户运动量大,没有油水的时候,成年人拳头大的蛮头,一顿吃上七八个,也一样会觉很快就饿了。但是如果能加上点油水,一顿吃上三四个,那也基本差不多了,甚至还比以前省粮食。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到哪里去弄油水? 这个问题可能有人想过,但更多的人是没想过。就算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人,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粮食都不够吃的,还想油水? 所以当黄月英听到一个非法穿越的土鳖自信满满地对她保证“我不但可以让百姓吃上油水,还可以让粮食收成多加一成”的时候,她是如何的震惊——我家阿郎可是当朝丞相呢,他都没办法做到的事,你能做到? 是,虽然他只是能让一个小小的庄子变成这样,但重点不是这个,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多收一成的粮食啊!大汉要是每年多收一成的粮食,那可以多做多少事情?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去平南中! 第0040章姓刘的都不是好东西 想起阿郎辛辛苦苦为了筹备军粮,呕心沥血的模样,黄月英心里一下子就揪紧了:不管此子说得是真是假,反正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或者你背后的师门想要什么?”黄月英直接从主位上下来,走到冯永面前,一字一顿道,“只要你当真能做到让大汉增收一成收成,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一定给你!” 啥?我没说过要让大汉多收一成啊!我说的是我的庄子多收一成,我们之间,沟通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黄月英才不管是庄上多收一成还是全大汉多收一成,在她看来,这其中没有任何区别:既然你能用农耕之术让你庄子上的收成多出一成,那么只要把这种农耕之术在大汉传开,那也一样可以多收一成。 虽然冯永很想告诉她这不是一回事,各地差别这么大,怎么可能保证都和庄子一样?但是很明显黄月英这时候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了,心情大好的她对着满案的菜肴胃口大开,下筷如飞,对冯府的饭菜大加赞赏,丝毫不给冯永把前面的话题继续下去的机会。 直到临走上车前,黄月英这才对冯永意味深长地说:“你就好好种地,朝中那些争权之事,最好还是不要沾惹,没得惹得一身臊。你要真把地种好了,大汉之内,没人会为难你。” 听到这话,冯永心里“嘎噔”就是一下,看来这廖立来找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传到了诸葛老妖那里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和廖立的谈话,被别人知道了多少? 当时在场的就三个人,冯永自己自然不会乱说,幺妹又听不懂,而且她也没机会说出去。冯永不放心的,恰恰是那个嘴强王者廖立,那种公共场合炮轰刘备关羽的事情,他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小子省得。谢过夫人提醒。”冯永弯腰施礼。 小萝莉张星看着冯永,笑嘻嘻道:“冯郎君,你府上的吃食真的很好吃呢,赵二兄真的没骗人。” 说完,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冯永。 “多谢张小娘子夸奖。若是日后张小娘子想吃,尽管来便是,冯府一直欢迎张小娘子。”冯永又对着张星施了一礼,小小的丫头可不能小看,无论是对人施礼还是还礼都是有模有样。 张星嘟了嘟嘴,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却又不失礼貌地致谢:“那就谢过冯郎君了。” 冯永对后面的幺妹招招手,幺妹会意地快步上来,递过来一个食盒。 “这是冯府新做的一点小零嘴,张小娘子可以回去好好品尝,如若有不合口味的地方,还请张小娘子多包涵。”冯永把食盒递过去,笑眯眯地说道,脸上写着我是好叔叔的字样。 张小娘子失望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惊喜,急急地就要伸手过来接住,但伸到一半时似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去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黄月英,看到车内的黄月英点头同意后,这才兴冲冲地接过来宝贝似地抱在胸口。 “大汉很缺粮么?”看着黄月英的牛车急冲冲地远去,再没有来冯庄时的悠闲,冯永问向身旁的赵广,这家伙很明显有事情,所以这才故意留下来没有跟着回去。 “怎么说呢?”赵广没有回庄里,反而是带头向庄外的地头走去,边走边说道,“大汉并不缺粮,但是大汉的国库缺粮,这么说,大郎你能理解么?” 我怎么会不理解,我太特么的能理解了。 刘备自承汉祚,蜀中制度大多都承汉制,所以原本赋税也是按东汉的三十税一。可是后来失去了荆州,就蜀中这点屁大的地方,三十税一能收上来多少东西?于是后面又厚着脸皮加到了十五税一。在夷陵之战后,国库紧张,政府快要破产了,又再从十五税一改成十税一。 从三十税一到十税一,整整变成了三倍的赋税,听起来很多,可是看看曹魏那边,屯个田还十税五呢!比起曹魏,这已经算是轻了。 然并卵!长期缴纳三十税一的蜀中世家开始觉得,这姓刘的都不是好东西!从刘焉那个蔫坏的东西开始,我们这些良民就一直被打压,手上是半点兵权也无。刘备那个大耳贼来了之后更甚,先是合伙外来户用“直百钱”坑了我们一把(就是铸大钱,与后世的美联储加倍印绿钞有点类似,相当于用经济手段把蜀中的世家掠夺了一把),现在又把赋税定得这么高,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可恨的是自己人手里没兵权啊,要不然加到这么高的赋税,蜀中早就给它来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不但姓刘的不是好东西,那些外来户也不是好东西。 于是老天爷仿佛听到了蜀中世家的呐喊,刘备兵败夷陵了! 兴奋啊,非常地兴奋,然后趁着刘备病重诸葛老妖离开cd去永安的时候,黄元反了,举郡而反,理由是我和诸葛亮关系不好,怕他害我,所以我要反!这就是世家的第一次尝试。 哪知坐镇都城的刘禅虽然是个老实孩子,可是他听话啊,在听了几个老臣的话后,规规矩矩地闭着眼睛按老臣的话扇了一巴掌过去,于是黄元就跪了。 接下来是刘备羞愤而死,于是又给了蜀中世家一次机会。估计是上次黄元的死给了世家一次经验,所以决定:这次我们不亲自动手,叫别人动手,我们暗中搞鬼。 南中之乱,东吴蠢蠢欲动,曹魏大军集结,蜀中粮价大涨……蜀中门阀世家都在大喊这些都是巧合,和我们没关系的,绝对没关系的。 换你你信吗?反正诸葛老妖肯定不信。 但是你连老实娃子刘禅都打不过,还想跟诸葛老妖斗?这不开玩笑吗? “我又不是瓜娃子。”冯永跟了上去,听到赵广问这个话,冒出一句后世的话语。 “何为瓜娃子?”赵广回头,愣愣地问道。 “目不识丁,蠢笨傻子……” “哦,”赵广点点头,“小弟想与兄长说件事,正是与一个瓜娃子有关的。” 你确定你知道瓜娃子的意思? “何事?” “小弟吧,有一位脾气相投的好友,叫王训,字子实。比小弟大两岁,时常喊吾兄长。那小子目不识丁,一直想找个西席,无奈一直没合适的。这些日子小弟发现兄长在教庄户上的那些娃子识字,方法挺不错的,所以就想求个人情,让他也来一起学。”赵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确定你没说错?冯永神情古怪地看了看赵广,大你两岁的人叫你兄长?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再说了,就凭你这小子的交际范围,结交的人大多都是权贵官二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好,退一步说,就算是真是找不到,那你确定你去跟他说,让他跟着庄户的孩子一起识字,他不会觉得你是在辱侮他,从而与你绝交? 第0041章王训 士族门阀的形成,导致了中国出现了历史上最巨大的阶层分裂。除非赵广的那个小弟一家子都不愿意在原圈子生活,否则不可能会自降身份去跟庄户的孩子混到一起。 看到了冯永古怪的神情,赵广似乎明白了什么,嘿嘿笑着解释:“那小子身份有点特殊,他家大人是个偏将,叫王平王子均,可能兄长没听说过。当年先帝败曹贼于汉中,他家大人正是在那个时候降了先帝。只因自家是个降将出身,又非汉人,故平日里亦没什么朋友,倒是小弟看他倒也乖巧听话,故有些往来。” 降将出身原本就低人一等,连个汉人都不是,那就更被人看不起了。平日里没什么朋友只怕是往好了说,估计是平日里常受人欺负才是真。估摸着赵二郎仗着自己老爹是赵云,为他出过头,所以他才认了这赵二郎当大哥。 但是!王平啊,那是王平啊!诸葛老妖第一北伐时,带着残兵败将就能挡住名将张郃的追击,所有将领里唯一受到嘉奖的,就是王平。蜀汉后期的顶梁柱,镇守汉中击退十数万曹军,令曹军不得入汉中一步的,还是王平。如果曹老板泉下有知,给自己排个错失的将领名单,王平排名绝对靠前。 看到冯永那惊愕不已的眼神,赵广以为冯永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兄长放心,他只求能和庄户孩子一般识字即可,不敢奢求师徒之名。毕竟兄长乃高人子弟,子实自知高攀不上……” “不!叫他过来!”冯永激动地握住赵广的手,“我那师门融百家之说,亦对儒家有教无类之说亦深以为然!哪来那些世俗之见?” 赵广眼睛一亮,喜道:“兄长这是答应教子实识字了?” “识字算什么?”冯永呵呵一笑,“如若是那个子实天分够高,亦或生性质朴,符合师门的入门要求,给个师徒之名,有何不可?” 潜力股被看作垃圾股,冯土鳖表示喜闻乐见,提前抱大腿,人生走上巅峰指日可待。我要是成了王训的老师,那不就和王平同一个辈分?就算是以后王平再牛逼,见了我这个孩子的恩师,他一样得客客气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古人对老师的态度才是正确的态度嘛! 当然啦,和王平称兄道弟这种想法只能是想想,实施起来可能有点困难,毕竟赵广还和那王训称兄道弟呢,冯永自然也不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布坊。但教王平的孩子识字,提前交好,这个总是可以的嘛! “兄长此话当真?”赵广眼睛变得贼亮贼亮,“兄长且看小弟天分如何?不知是否有幸拜在山门下?” “二郎且看为兄能当得汝师否?”冯永斜眼。 “这……”赵广干笑一声,“容小弟三思一番。” 真答应了,回去怕不被自家大人打死?虽说大郎是山门子弟,但他的年纪才多大?就算他现在要收徒,估计山门也是不认的。大郎在山门里再得宠,恐怕子实最多也只能是个挂名弟子,山门的本事一样学不到。自己想要做的是正式山门子弟,又不是子实那样的。 “二郎若是不愿意,日后可别后悔。”冯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赵广只当他开玩笑,嘿然不语。 冯永见状也不多说,只好转了一个话题:“二郎,我想让你帮个忙。” “兄长但说便是,只小弟能做到的,但无不从。” “没这般严重,只是让你打听一个消息罢。你帮我打听打听,长水校尉廖公渊,与都乡侯李永安的关系如何?” “可是因前日那廖公渊来找兄长之故?不知那日他与兄长说了什么话?” “你只说帮是不帮?问那么多话做什么?”冯永没好气道。 要是能说的话我能不告诉你吗? “兄长所求,小弟哪有不帮之理?”赵广觉得这事简单得很,回家去跟自家大人问上一番便是了。 “那便有劳二郎了。” “你我二人,何须说这些话?”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赵广这才匆匆离去。 自黄月英前脚对冯府进行了一次友好地访问后,关张赵马四家就后脚重新派出了人再次来到冯家学习先进的养殖技术。这一次的来人很低调,低调到连冯永都没有惊动的地步,只是悄悄地找了赵管家。 管家有了上次的教训,却是不敢再托大,跑来问冯永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冯永大喇喇地说,“只要不闹事,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主君,那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管家简直不敢相信,把关家得罪那么狠,关家竟然不追究? “能有什么事?人关家是什么人?那可是世代君侯的人物,至于这么小肚鸡肠的?”冯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说了,我再说也算是高人子弟,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师父面子。” 冯永的师父是谁?没人知道,但都知道是一个高人。 于是管家心悦诚服。 “他便是如此跟你说的,再没有其他叮嘱你的话?”赵云怀疑地看着自家的儿子,按那小滑头的性子,不应该啊。 “便是如此了,再无说其他。大人,此事又非机密,只要问对了人便能知了,又何用叮嘱?”赵广感到很奇怪。 “呵呵,”赵云只是嫌弃地看了赵广一眼,心想这真特么的是我儿子?若不是样貌还是随吾,还真看不出哪里像我。当年老子除了一身忠勇,更重要的是眼光准,要懂得主公的心思,这儿子竟然一样都没继承上…… 赵广看到自家老子那眼神,心脏剧烈地跳了几下,我这是……又说错话了?感觉到身上又在隐隐作痛。 “廖公渊此人,自视甚高,除却丞相外,眼中再无余子。偏偏先帝选了丞相与那李永安做了托孤大臣,丞相也就罢了,但那廖公渊如何肯服李永安?当时为先帝守灵时,便是与那李永安争吵过的……”赵云说到这里,露出厌恶的眼神。 懂了懂了,赵广点点头,自觉已经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 你懂个锤子! 赵云心里在暗骂,又开口说道,“廖永与李永安的关系,便是像你所说的,又不算机密,为何他偏偏要在那廖永找过他之后才专门找你问这个?” “莫不是那廖永所言之事,与李永安有关?” 这白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但关键问题不是在这里。 赵云耐住性子解释:“自然有关,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冯大郎要你帮忙打听,估计只是想通过你转话给丞相一个消息:荆州故人,亦不安稳,要丞相小心。” “大人是否思虑太过?如若真是如此,那冯大郎为什么不对孩儿明说出来?” “如果你是廖公渊,会给别人留下话柄么?” 没有话柄,你怎么跟别人说?就算有话柄,你又怎么证明那廖公渊说过那些话?那冯永虽是山门子弟,但于世人看来,却只是一介布衣,而那廖公渊却是朝中大臣,污蔑重臣,大罪也。 赵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孩儿问了大郎那廖公渊到底说了什么,大郎却不愿回答。” “非不愿回答,实是不能回答尔,怕是说与他人听反而不美。” “原来如此。” 第0042章被人轻视的潜力股 时间进入六月下旬,稻谷已经开始抽穗了,冯永正在督促冯庄的庄户们给田里施肥。 “狗子娘,你说,主家这又是做什么?这些东西撒到田里,真不会出事?” 看到主家远远地站在田埂边上听不到这边的讲话,牛娃娘看着田头那一堆散发着臭味的黑色东西,嘴角抽抽地问向狗子娘。 狗子娘没有一点嫌弃地把那黑色的东西装到篓筐里,轻声细语地说道:“主家要做的事情,哪是我们能看得透的?且照做就是了,不然主家又要骂你了。” 牛娃娘闻言,看了一眼远处的主家,也弯下腰去装那黑色的东西,悄悄地说道:“听我家那牛娃说,这些日子主家把庄上人畜的粪便全收来养那地龙……” “作死啊你!”狗子娘也不管手上沾满了黑色的粪便,一把捂住牛娃娘的嘴巴,“这话也敢乱说?” “啊呸呸!”牛娃娘一把拉开臭哄哄的手,吐了几口口水,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这是在咱自己庄上呢,不大打紧吧,也没别庄的人。”她倒不在意被捂住嘴巴的事,哪个庄稼人没吃过几口泥巴?以前下完地手上身上全是泥巴不也一样吃食?主家前两月才定了规矩,吃食前要净手,喝水要先喝滚过的水,这反倒才是古怪。 “如何不打紧?主家是好心,跟咱们定了契,不但给了鸡苗鸭苗,还送了鸡鸭的吃食,又教咱们如何才能养好鸡鸭,这么好的主家到哪找去?咱没见识,不知道主家是如何拿这些东西养出的地龙,可指不定别人听到咱说这些话就能琢磨出来呢!”狗子娘瞪了一眼牛娃娘。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牛娃娘用自己黑乎乎的手打了一下嘴巴,然后才问道,“话说,狗子娘,你真不担心啊?这可是你家租的地,这东西真放到田里,要是把田里的庄稼祸害了怎么办?” 只听得旁边一个妇人接过话头:“牛娃娘,你还真是瞎操心。人管家都跟狗子娘说过了,这地啊,要真被祸害了,就不收狗子家的租子了。再说了,要是我家娃子像狗子那般灵醒,能跟主家多识两个字,这十来亩地的收成,我也乐意祸害了去!” 狗子娘眉眼都溢出了笑意,嘴巴快合不拢了,却还口是心非地对那妇人说道:“可莫要再赞狗子那娃子了,现在眼睛都快要长到头顶上去了,经不得夸。” 事实上,今天狗子娘还真是带着这十来亩地颗粒无收的想法来的。前几日狗子告诉她,说是主家想在自家租的地里选几亩出来,准备往里面撒点东西,当时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精心挑了几亩庄稼长势最好的。 狗子跟了主家识字呢,只要能让狗子多识几个字,让主家糟蹋了这几亩地又算什么?再说了主家答应自个儿了,如果真把这地里的庄稼糟蹋了,今年就不收那几亩地的租子了。 就是主家最后没看上她挑出来的那几亩地让她有点意外,反而是又亲自挑了那几亩长得最差的下田。 赵广去了冯家府上,却是没有看到冯永,问了管家,这才知道冯大郎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跟着庄户们去了庄上的田地。当下问清了方向,这才又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起了过去。 “兄长,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小弟一阵好找。” 远远地便看到冯永站在地头,背着手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当下便大喊了一声。 “原来是二郎啊,”冯永听到赵广的声音,转过身来,注意到他身后还带着一个黑瘦的小个子,正好奇地看过来。看到自己注意到他,他这才腼腆一笑,低下头去。 “正是小弟。兄长,还记得前些时日小弟所求之事么?今日小弟把子实带来了。子实,这便是我常说的冯大郎,快上前见礼。” 那黑瘦的小个子一听,很是乖巧地走上前直接就行了一个大礼:“王子实见过冯郎君,常听兄长提起大郎,心中仰慕大郎久矣!今日得见,实是幸会!” “子实不必多礼,赵二郎乃是我兄弟,既然你与他交好,便不必拿我当外人。”冯永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王训那深陷下去的眼眶,面目比普通汉人还要扁平一些,果然与普通汉人有一些区别,“况且我早就听说过王将军的大名。那王将军能叛贼归汉,实乃深明大义,比那些屈身从贼之人不知高风亮节几何?且将军腹有韬略,一待时机成熟,自能名扬四海。” “兄长,小弟替大人谢过兄长美誉!” 仅仅是几句话,几乎当场就让王训落下泪来。这些年来,有谁知道自家的苦?大人身为降将,又非汉人,处处遭人轻视,唯有日夜忧愁长叹。他身为人子,处处小心,却还是免不了受人欺凌,后来幸好遇到赵二郎,日子这才好过了些。传闻这冯大郎乃高人子弟,没想到却是如此慰贴人心,实是让人大出意料之外。 “嗳,子实何故做小儿女之态,如今天下未平,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我等只需发奋努力,待功成名就之时,便叫那些看轻你的人看看,何为真英雄是也!”赵广大咧咧地拍了拍王实的肩膀说道。 “赵二兄教训的是,是小弟小气了。”王训抹了抹眼角,对冯永说道,“兄长,此次小弟来的目的,想必赵二兄亦曾说过,只求能在兄长门下求学识字,也不敢求名分,只要能与庄户孩童一样,便心满意足了。” “如若与庄户孩童一般,那不平白辱没了你的身份?你家大人可知道这件事?”冯永凝视着王训,沉声问道。 “嗳,兄长不必多虑,此事……” 赵广刚要插嘴,没想到冯永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只要听王大郎之言。” 赵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兄长有所不知,此事还是大人提出来的。大人不识字,深受其苦,这才多次托人给小弟找西席,奈何求学哪有这般容易?莫说是那些世代耕读传家之人,便是那寒门识字之人,亦轻视大人出身。所以今年小弟已经有十七岁了,,却还是一字不识,实是蹉跎。如今有机会识字读书,莫说是与庄户孩童一般,便是给兄长当牛做马,也是甘心情愿。”王训激动地又行了个大礼,“我家大人听得此事,更是欢喜万分,若不是怕唐突了兄长,大人只怕今日就上门给兄长道谢。” 这真的是极品潜力股被看成万人唾弃的垃圾股啊!冯永再次感慨。 第0043章坐歪的屁股 “有何非议?我山门做事,何时需要顾虑世俗之人的眼光了?”冯永学着赵广拍了拍王训的肩膀,王训还微微向前倾,让他拍得更顺手一些,“我其实也仰慕王将军很久了,他日若有机会,必会上府拜访王将军。不过大郎,若要识字,须能吃苦。庄上虽离cd不远,但天天往返二者之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无论寒暑,日日皆得卯时前到府上,你可能做到?” 王训喜不自胜:“敢不从命?今日训回府后便告知大人,明日便来请教先生。” “过了过了。你我二人还是兄弟相称,没有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子实先随我识字念书,若是念得好了,有机会我自会回禀师门,收入师父门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冯土鳖说的这话就如同放屁,有没有师门他心里清楚,就算是有,那也是只有他一个,还回禀个毛? 可这事只有冯土鳖心里清楚,别人都不知道哇!当下这话就把王训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连拜谢:“谢过兄长,谢过兄长!” 王家终于能出个读书认字的人了,大人再不用为此引以为憾矣! “兄长兄长,小弟也随兄长念书如何?只要日后能与子实一同引见于兄长师门,小弟便是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赵广在一旁听了眼睛都红了,连连跳脚问道。 隐世山门啊,那可是高人所在之地。自家大人为何能威震天下,不就是因为有个隐世高人的师父么?丞相为何一身治世安邦的本领,不还是因为曾在山门下求学么?天下英才不一定是来自山门,也有可能是家学,但山门出来的必然是英才。 “二郎且看为兄能当得汝师否?”冯永再次斜眼,再次说了同样的话。 “兄长莫要开小弟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你欲入山门,问过自家大人没?” “呃……” 在没征得赵四点头前,冯永要真敢答应赵广,那么赵广估计会直接被赵老四打断腿,而冯永也可能会被那老兵痞抽个半死——自家有传承你还没学会,却去学外人的东西,换谁谁会高兴? 不过冯永也知道如果不给这家伙点好处,只怕他日后心里难免有不快——王子实才跟你一见面,你就许诺引他入山门,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却被撇在一边——人和人之间就怕比较,一比较心里就会不平衡,一旦心里觉得不平衡两个人就会渐行渐远。 两人之间的友情也好,情侣之间的感情也罢,都是日常点点滴滴经营而成,由不得半点马虎。 “你若是真想学本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师门之秘肯定是没办法教的,即便是教了你也学不会。不过吾师门既为杂家之说,所学自是甚杂,有些东西,非本门子弟也是可以学的。” “哦,却不知是甚东西?”赵广听了兴趣缺缺,我想要学的是山门秘术啊,外人都可以学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兵法三十六计。”冯永悠悠道。 “啊?兄长能否再说一遍?究竟是何物?”赵广一个激灵,瞪直了眼,连一旁的王训都竖起了耳朵。 “当年师门曾从兵家那里得到过一本兵书,叫兵法三十六计,据说是脱胎于《孙子兵法》。” “兄长教我,兄长请务必教我!”赵广猛地一下子扑过来,差点就把冯永撞到下面的田里。 “想学?” “想学想学!”赵广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兵法啊,那可是连自家大人都没有学到的东西!大人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地位,完全是靠一身武力拼杀而来的。如若不是领兵打仗比不过他人,以大人的资历,又何至于排在五虎上将之末? “想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前日我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好教兄长得知,小弟今日前来,一是子实之事,二正是要跟兄长说起此事。” 一旁的王训一看两位兄长要说机密事,便自觉地就要走到一旁。 “子实不必走开,我等三人皆是兄弟,无不可言之事。”冯永阻止了王训的动作,对着赵广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在三国志里面,只怕系统就会提醒冯永,此武将的忠诚度已到达100。 “此事果然不出兄长前些时日所料!”赵广翘起了大拇指,“小弟这几日找了些青皮打听,果然此前曾有人拜访了廖公渊。廖公渊好酒,来人不但送了十数坛好酒,还听说廖府里多了几个美人。” “哦,消息可靠么?你是如何得知?” “嘿嘿!说来此事还是子实出的主意。”赵广拉过一旁的王训,继续说道,“我只打听出有人进出廖府,却不知如何府中情况如何。倒是子实出了个主意,那廖府的厨子好赌,我便出了些钱让青皮勾他出来作了个赌局,然后从他嘴里掏出了这些话。” 冯永眼睛看向王训,黑黑瘦瘦地看起来是个老实娃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天分? 赵广一看好像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兄长,此事之前我可什么也没跟子实说,他实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说了想要知道廖府里的情况,子实便给吾出了个这样的主意。” 冯永笑笑:“子实是自家兄弟,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子实竟是心有锦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子实忠诚度100+1! “兄长过奖了,先帝当年与那曹贼争汉中,小弟刚好十三岁,便跟着大人上阵厮杀。实是军营里多数人好赌,经常作局诈新人,小弟也是着过道的,故才知此法。”王训憨憨一笑。 卧槽!你十三岁就上阵杀人?冯永吃了一惊,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不对,这年头,十三岁上战场当厮杀汉的遍地都是。 “只是兄长,那送礼之人到底是谁,我多方打听,却是打听不出来,倒真是奇怪。” “不用打听了,还能有谁?”冯永冷笑。 十数坛美酒,还有美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不过想来是应该是有的。这种时候,能拿出这些东西的,除了世家,再没有其他人了——新贵在去年的那场夷陵之战中被坑得血崩,哪来这么大手笔,更没有这般的底蕴。这年头,美酒可是比美人还要稀少的存在,没有一定的底蕴,怎么可能存有这么多? 廖立你好歹也算是荆州派的人物,怎么屁股就坐到了蜀中那些土著那里去了呢?还有,我好好地种地,你们世家要和诸葛老妖玩智商,非要拉上我做什么? 第0044章与王平的第一次见面 “李永安腹有鳞甲,必不会久居人下;苟利其身,如若你能献祝鸡翁之术与他,则他必然心动而保你。” 这便是当初廖立对冯永说的保身之计。冯永当时还信以为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李严还会风光好几年呢,把老子逼急了,去投靠李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赵广偷偷地跑过来告诉冯永,前次来他府上寻衅的关家管事被打断了腿,扔到街上没人管,同时关家宣布此人与关家再无联系。让当时的冯土鳖还有点懵逼,自己的面子啥时候有这么大了? 后来赵广又一副“我有机密内情”的神情告诉他,廖公渊因为举止浪荡,不符合官员形象,被丞相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还罚了俸禄。同时成都城里还有几家大粮店因为前期传播谣言,不按规范经营,被迫关门整顿。 这三件事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可是赵广把它们放在一起说,就明摆着告诉冯永,这三件事都有关联。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似乎远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世家与诸葛老妖双方博弈的一个引子。而赵广告诉他的这些事,大概就是诸葛老妖对他前些时候示警的回报。 那关家管事竟然是世家的棋子,而且只能算是第一步棋子。他故意激怒冯永,不但让他把关家得罪地更深,更重要的关张赵马四家这样就没办法学到祝鸡翁之术,直接斩断了新贵的一项来财源。 然后廖立出现,唆使冯永去投奔永安的李严,从而挑起两位托孤大臣的矛盾。李严会上当吧?按冯永从后世看历史的发展看来,李严有很大概率上当。 对李严的评价,廖立说得一点没错:腹有鳞甲,不甘久居人下;苟利其身,自身的利益看得比什么要重要。为了祝鸡翁之术,他肯定会保下冯永,那么他与关张两家的矛盾必不可解,甚至还会拖着赵家下水,那么诸葛老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至于关家的管事是如何成为世家的人这种小细节,反而是最不重要的细节! 妈了个鸡的! 在世家看来,自己在这个局里完全是个小卒子,完全没有一点发言权! 唯一让世家们没想到的是,冯永这个土鳖从头到尾就知道李严这货就是个水货,根本没可能玩得过诸葛老妖,所以他只没被逼到最后关头,就会一直把宝压在诸葛老妖这边,让他们的计划直接破产。 冯永让赵广去了解廖府的情况,只是在验证自己的想法。很显然,赵广带过来的消息一点没出自己的意料。 卒子又怎么啦?卒子也是有尊严的好吗?小兵过河当个車没听说过吧? 于是冯土鳖决定要反抗。 当然啦,现在的冯土鳖还不能高调地反抗,现在的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反抗。 你世家不就是因为一手掌握物质财富,一手掌握精神财富,所以才这么牛逼么?现在天下大乱,土地遍地都是,只愁没人去耕地。老子了不起再整个八牛犁出来,不信还弄不过你?汉语拼音不要太牛逼,我才不管你直读切韵啥的!来,跟我读,日完俺——软! 你培养一个读书人要十数年?老子教完拼音就能让他们自己认字。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冯土鳖也是有点反抗的底气的。 虽然目前冯土鳖还没有这么牛逼,因为他现在还在苦逼地对《说文解字》进行繁体与简体的相互转化。等转化完了,他就直接来个中译中,弄个简化版的《新华字典》出来,那个时候他就有底气说这个话了。 等日后老子弄出了《新华字典》,才不管读书要什么天分不天分的,管你什么世家门阀,老子庄上的小娃娃都能吊打你们世家子。 不可否认的是,世家搞冯土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前些日子“巧言令色冯郎君”所干的事情,估计还记在大大小小世家的小本本上——妈的让老子血亏的事情,哪能说忘就忘? 对此冯土鳖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仍然是想反抗一下的:我只是说出了诸葛老妖想做的事情,至于这样下这般的狠手?再说了老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你们这样搞,良心不会痛吗? 世家表示哪来的老百姓?全是黔首!那是可以被当作人看的吗?不都是两只脚牲畜? 所以这就注定了蜀汉政权永远没办法与本地世家和平相处,刘备和诸葛老妖的理想是把被当作牲畜的黔首地位提高那么一点点,至少可以达到被称作百姓的地步,可是世家不愿意啊!黔首成了老百姓,那不就是从我们的嘴里抢食吗?果断不能忍啊! 王家终于能出个读书人了!当王平知道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大清早地就开始催促府上的人准备拜师礼。 王训这老实娃子说了一句“实不是拜师,只是先跟兄长识字读书,以后有机会才引荐给师门。”同时怀疑自家大人这般隆重是否应该,然后就被王平一巴掌扇到墙上。 “咱王家非汉人,世代为人所轻贱。你老子我年轻时想识字,不知求了多少人。即便是受尽白眼,到头来仍是目不识丁。没奈何拼了这条老命才换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偏将之位,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着了。但你却是比你老子气运好,既入了赵郎君的眼,又遇到贵人愿意教你识字,我便是散尽家财又有什么?” “家财散尽还可以再攒回来,但这识字读书,却是可以世代传给子孙的宝物。岂是区区浮财所能比得了的?” 只是王平终究是一个降将,原本在成都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安身,委实家底没多少。即使把自家里的东西全搬了出来,也只勉强够装满一辆马车。 这上门礼确实是少了些,王平有些担忧。 相比于满车的礼物,冯永更好奇的是王平这个人。 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神情仓促的中年汉子,虽然身上还穿着一件锦袍,但却完全没有穿出这件昂贵衣服的气度,反倒是给人一种乡下土老财进城的感觉。看得出来他平时应该是极少穿这种衣服的,时不时的拉一下衣服,显然很不习惯。 如果是换别人,或许还会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进行笑话一番。 王训低着头,远远地跟在王平身后,估计也是觉得自家大人穿得比较丢人,又有些害怕冯大兄会笑话,怕自家大人被看不起。 虽然往日里看不起自家的人多了,可是王训却犹为在意冯永的看法。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冯永没有半点笑话的意思,对着自家大人行了一个后辈礼:“小子与子实兄乃是兄弟,将军即小子长辈,何以如此折煞小子耶?” 第0045章奶酪 “不敢不敢,化外蛮人,能得贵人提点已是高攀,安敢如此奢望?”王平连连拱手,有些受宠若惊。 “王将军为何如此自轻耶?”冯永正色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必拘于世俗之见。将军如今只是一时困挫,一俟时机到来,自有一番事业,介时将军必然会让现今轻视之人侧目不已。” 几十岁的老男人被短短的几句话说得浑身哆嗦,王平抖着嘴唇,深深地弯下腰:“谢过冯郎君美言。他日若是有得志之时,必不敢忘冯郎君今日之赠誉。”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可贵得多。 你在阿里最困难的时候借他十万,得到的回报远比在他成功后再注资一个亿要多得多。 冯永嘿嘿一笑,不敢忘就好哇!我就喜欢知恩图报的人。 王平说完,起身走向马车,亲手解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掀开上面的遮盖物,只见车上大半是可以直接当钱用出去的丝绢锦布,还有一小部分是铜器,中间还夹了一两个银器。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冯郎君莫要嫌弃。” 冯永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看也没看那些丝绢一眼,目光倒是落在了那些器具上。顺手拿起一个铜碗,上面还有水印,估计是家里还在用的,也拿出来了。 当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尝闻王将军家中不甚宽裕,此次拿出这么多东西,只怕家里如今只剩四壁了吧?” 王平略有尴尬地说道:“家中还是有些浮财的……” 冯永“哦”了一声,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平,“我师门有句话,不知王将军听过没有?阿翁阿母,方是儿女之首位西席。” 王平长叹一声,心悦诚服地拜倒:“冯郎君真不愧高人子弟!”说完起身指了指车子,略带自嘲道,“王家所有值钱之物,都在这个车上了。先前骗了冯郎君,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大郎无关,还请冯郎君莫要迁怪于他。” “当真是可怜天下翁母心!”冯永感慨了一句,转而对王训说道,“你须谨记今日你家阿翁为你所做的一切。” 王训躬身:“实不敢忘。” 冯永满意点点头,转身拍了拍马车,很是装逼地说了一句话:“金银有价,学问无价。令郎的赤诚求学之心,便是最好的束脩。这些俗物,便拿回去吧。” 唉,怪不得王平你投降过来后日子过得这么苦逼,还是太耿直了啊!直接把你家里的东西全拉过来,换谁谁也不敢收下啊!要真收了,一个视财如命的名声是跑不掉了,顶着一个臭名声还怎么活? 你就是只拉一半过来也好啊,这样我们既可以编出一个为子舍财求学的好父亲形像,我又可以假意推脱一番收下得了实惠,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多好? 失败,真失败! “我在师门专修易牙之术,喜好吃食,将军如若真有心,不如就拿个吃食当束脩吧。” 王平惊异地看了一眼王训,心里暗道:此话大郎倒也对我说过,当时还当是冯郎君的谦虚之辞,没想到说得却是大实话。幸得听了大郎的话,又做了另外一手准备。不过冯郎君这位高人子弟,也当真是洒脱得紧。 “吃食自然是有的,只是怕入不得冯郎君之眼。”王平从王训手里接过一个陶罐,打开罐口,送到冯永面前,“此物虽是可口,但在大汉却极是少见,只是不知合不合冯郎君口味。” “咦,此乃何物?”冯永看到那陶罐中的东西黄中泛白,还带着微微的酸味,当下把那东西拿出来放手上仔细端详,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 “此乃干酪,是羌人所制。羌人善牧羊,喜食羊奶,此物便是以羊奶所做。某曾与羌人相识,便从他们手中购得此物,但觉此物味甚美,故拿来与冯郎君尝尝。” 果然是奶酪啊! 冯永感叹,果然还是要逼着我做冰激凌吗?说的也对,没有冰激凌的夏天那能叫夏天吗?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个比冯永大十来岁的小姑姑,读书很聪明。可是那时家里穷,又因为重男轻女,所以读了初中就没再读了。出去打工了两年后,突然跑回家说自己攒够钱了,还想再去读高中,被她的老爹,也就是冯永的爷爷一巴掌扇晕在地上,第二天又被赶出门去继续打工生涯,之后冯永整整五年再没见过那个小姑姑。 五年后冯永上小学,是学校里的尖子,也是他们那村子有名的聪明仔。一身洋气穿戴的小姑姑回家知道后很是欢喜,带着冯永上街玩,买衣服,买文具,买补品,还偷偷给他零花钱…… 最后还用家里的鸡蛋和玉米粉教他做蛋糕,做冰激凌,笑着跟他说这是她在酒店给厨房刷碗的时候偷偷学的。家里的孩子只有冯永有这个待遇,其他的都只能眼红——谁叫他们的学习都没有冯永好呢? 冯永长大后,家里宽裕了一些,偶尔也能买点零食吃。可是却发现大街上买来的蛋糕和冰激凌,根本没了记忆中的那种味道。可能是放了化学添加剂吧,也可能不是小姑姑做的,渐渐地他变得不喜欢吃蛋糕和冰激凌。 因为他固执地认为,用玉米粉做的蛋糕和用鸡蛋做的冰激凌味道,才是纯正地味道。 在冯永学会写信时,小姑姑在外面还经常给他写信,要他好好读书。但是总会发现有一些信老是丢失没收到,毕竟当时丢信也是常见的事,冯永也就没在意。只是后来跟小姑姑说了,小姑姑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丢的那些信全是夹着有她给冯永的零花钱的信。 后来小姑姑偷偷地告诉冯永,这些信都是被她的嫂子,也就是冯永的叔母截掉了,把里面的钱拿走把信全撕了。那个时候冯永才明白过来,不单是小孩子有红眼病,其实大人也有。 红眼和红眼病不是一回事,就比如现在,冯永的眼睛就有些发红。 再次拍了拍马车,心里感到更加痛苦。 老多的小钱钱啊,竟然没办法收,失败,真失败! 心里恼怒之下,对王平说道:“将军若真是诚心,便把这一车的钱财绢帛,全部换成一车干酪吧!” 第0046章冰酪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自己在家做冰激凌完全没有任何困难,把鸡蛋牛奶糖等原材料准备好后就直接撸,撸到自己满意为止,再放冰箱冻上,就可以完工。但对于现在的冯永来说,做冰激凌完全是一个虽然不大却极度麻烦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他前面一直不愿意动手的原因。虽然他也很想回味小时候,哦,不,是前世小时候那冰激凌的味道。 鸡蛋是没问题的,冯府自产。但到哪去找牛奶?到哪去找糖?最关键的,是到哪去找冰箱?啥都没有,那还搞毛线?所以冯永就一直没想过动手弄这个玩意。 但是自从见到张星小萝莉以后,冯永觉得自己父爱大发——绝对不是什么怪叔叔的爱之类,嗯,就是这样——困难,不就是用来克服的吗?冯永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小萝莉张星一个凉爽的夏天。 当然,顺便用来奉承一下黄月英也是自然的事。女人嘛,多数都喜欢吃这类东西。人情关系,不就是经常走动走出来的吗?不借口走动,再熟的人也会变得陌生,反过来也一样,就算陌生人,往来几次,不就熟了吗? 糖没有,麦芽糖总能找到吧?冰箱没有,硝石制冰so easy!至于麦芽糖和硝石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小小的冯庄没有,那不还有一个高富帅再加一个小富黑么? 锦城张府。 小萝莉张星正在后院荡秋千,只听得自己阿母的侍女突然跑进来说道:“小娘子,丞相夫人来了,说是特意给你带来了零嘴。现在正在前院和夫人说话,要你去前院呢。” 张星眼睛一亮,跳下秋千,提着裙裾,迈着小短腿“扑扑扑”地就向前院急急跑去。 “小娘子慢些,莫要摔着了。”身后的侍女在身担心地喊道。 “予晓得了。”张星脚步没停,反而更快了。 前院客厅里,张恒侯的遗孀夏候氏正在与黄月英言笑晏晏。 虽然有一个做了皇后的女儿,但在都城的贵妇人圈中,能与夏侯氏能说得上话的人实不算多。不是因为身份过于尊贵,而是因为身份过于尴尬。夏侯氏本是曹操兄弟夏侯渊的侄女,自幼父母双亡,幸有其叔父夏侯渊抚养长大。 那些年中原地区天灾兵祸,民不聊生,天子逃回洛阳后,尚书郎都得出门樵采,夏侯氏亦未能避免。 哪知有天出门没看黄历,出门时碰到了一个环眼贼,不讲道理地就把她掳走了。被人家扔到塌上弄完了才问她是谁,得知她是良家女身份后,直接就让她当了正妻。 这个环眼贼就是张飞,曹操的死敌刘备的三弟。 这个夏侯氏的品德还是很让人称道的,她本人也算得刘备几兄弟的认可,不然刘备也不可能同意让她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但是架不住她的姓氏是夏侯啊! 夏侯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自张飞死后,就很少出张府的门,全心全意地扶养自己的小女儿。有时女儿想外出,也是托人带给黄月英,让她帮忙带女儿出门玩耍。 黄月英本身没有孩子,又明里暗里受到贵妇圈子的嫉妒——一个丑女人,霸占了有才有貌的丞相郎君,连个蛋都生不下来,还不让郎君纳妾,简直是罪大恶极! 有着不同尴尬处境的两人于是就成了能互相说体己话的手帕交。 “阿母阿母,是叔母来了么?” 张星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提着裙裾跳过门槛,跑了进来,原本粉嫩的小脸蛋因为天热跑得急而变得红扑扑的。 “这孩子怎的如此冒失?天气炎热,这般跑动,小心中了暑。”夏侯氏责怪道,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溺爱。 张星扮了个鬼脸,又对黄月英行了个见面礼:“侄女见过叔母。”起身后便急着四处乱瞧,似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又把目光落到黄月英身上,大大的眼里全是渴望。 两个大人自是知道她在找什么东西,当下便全笑起来。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竟如此讨人喜欢,也不知长大后哪个小郎有福气,能娶了去。”黄月英禁不住欢喜地说道。 “哪个都无所谓,只盼着她能平安喜乐便好。”夏侯氏倒是没太多的想法。 “这是王家的下人专门从冯庄赶着送过来的,还带了那冯小郎君的口信,说是这零嘴在打开后得立马吃掉,不然就没法吃了。若是没打开食盒,也只能挺两个时辰。我当时正要出门过府来呢,这不正好就带过来了。”黄月英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竹藤编织外壳的食盒,递给张星,笑道,“这食盒做的倒是细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快打开看看。” 食盒口子很大,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塞满了细细的锯末,张星顿时一脸失望道:“那冯郎君竟是捉弄人,送了一盒沫屑子过来。” “断不是沫屑子,”黄月英伸手拿过去,“这份量不对。”说着扒开了上面的锯末,发现下面竟还有一个塞得严严实实的小小陶罐,当下失笑道,“里面竟还有一个罐子,也不知是什么,封得严实。”说着拿出陶罐,猝不及防之下竟哎呦一声,感觉手上拿了一块冰似的,唬得她立刻把罐子放到桌上。 “怎么啦?”听到黄月英那一声惊叫,夏侯氏关心地问了一句,看向罐子,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啊。 “里面竟是冰块。”黄月英惊疑不定地看着陶罐,“这大热天,那冯小郎哪来的冰块,还眼巴巴地送过来?” “但如此小的陶罐,能有多少冰?也济不了什么事啊。”夏侯氏笑道,轻轻摇头,感觉那没见过面的冯小郎君也着实是胡闹。 “给我给我,我看看。”张星一听到里面是冰,登时蹦起来,连连喊道。 这小小的陶罐放不了多少冰,对大人来说是什么用处也没有,但对小孩子来说就不一样了,不能解暑,用来玩耍也是极好的。 “这可不是普通冰块,听那王家来人说,是可以食用的。”黄月英想起来人的口信,笑着说道,“来人送了两份,一份说是给吾尝尝鲜,一份说是给张家小娘子。既然是特地说明,想来应该与其他冰块有不同之处。”说着重新拿过陶罐,打开罐口。 夏侯氏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有反驳,心里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夏日的冰块,都是在冬日里挖了冰窖选干净的冰块存下来的,自然是能食用。蜀中这地方,冬日里平地下雪不多,山上倒是可以看到。虽然丞相厉行节俭,但皇宫里还是存有一些的,只是不多,作为皇后的阿母,她倒是知道这个。 第0047章没有冯郎君好 “果真是有些不同之处。”一股凉气带着淡淡而微甜的香味从陶罐里散发出来,黄月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转而对身旁的侍女说,“去,拿汤匙和碗过来。” 汤匙和碗拿过来后,黄月英从陶罐里挖出黄白色的膏状物,放到嘴里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许地点点头:“果是美味。”说着把汤匙递给正眼巴巴地看着的张星,同时叮嘱道,“不可多吃,小心腹痛。” 张星接过汤匙后立刻一口放进嘴里,被冻得受不住又张开拿出来,砸了砸嘴,然后又小口地咬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又冰又甜又滑,真真是好吃! 这边黄月英又唤人拿了两个汤匙和碗,分成三份,然后把其中一份推到夏侯氏面前,对夏侯氏说道,“尝尝。这冯小郎君,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弄这些吃食倒是积极。”说着又把较少的一份递给张星。 “这吃食……”夏侯氏吃了一口,惊讶地发现果然是美味异常,“既不像是酪,又不像是冰,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倒真是巧心思。” “谁又知晓呢?”黄月英也跟着吃了一口,“估摸着又是他那师门中的秘法所制吧。” 夏侯氏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地问道:“那冯郎君果真是山门中人?” 黄月英沉吟一下,点点头道:“错不了。阿郎与赵将军都确认过了,此子自己也承认了。只可惜是个惫怠的性子。当日阿郎与他相见,发现其谈吐非一般人所能及,见识更是不凡。当时还给他许了一个参军的位置,没想到他宁愿在乡野种地,也不愿意为官。前些时日吾也曾去见过他,还说什么只学过易牙之术和农耕之术,从未学过权谋之术,估摸着是让我家阿郎彻底死心呢。为此阿郎还发了一通脾气,说他小小年纪,滑不溜秋的,也不知哪来这么些玲珑心思。” 夏侯氏点点头,赞同道:“听说此子也不过十六七岁,便如此懒散,倒是少见。”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吃的张星一眼。 夏侯氏久不出门,这两年来外界的消息基本都是靠别人传过来给她听的。这些日子这冯郎君的名号在她耳边不知听了多少回。先是自己的儿子张苞散了值,回来骂了好几次人,说此子乃巧言令色之辈。后来偏偏又是此子给自家送了一个据说是他师门中的不传之术,最后自己的二儿子和女儿还随着丞相夫人去见过他一次。回来后各自的说法也不一样,女儿对那里的吃食念念不忘,儿子张绍倒是说冯郎君文采斐然。这个冯小郎君,委实让人有些看不清。 “你也是见过他本人的,却不知是如何评价此子?” “缺乏上进了些。”黄月英放下碗,想了想,“一般少年郎,这般年纪,无不是想建功立业,做一番事业的。哪像此子,如看透了人情世故一般,半点功名之心也无。” “人各有志。指不定师门所学,便是教会他如何于乱世中立足,未曾想让他去博什么功名亦未可知。”夏侯氏生性贤淑,出自夏侯家,见过不少人物,嫁的人又是名震天下的张飞,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什么事情没见过,没见过至少也听说过。看透了,自然不会再去像普通女人那般目光只看表面。 她有一个女儿当皇后,有一个儿子当君侯,觉得已经足够了。次子还是安稳些,当个文官,不用去上沙场,也不用担那么多心,次女的话,嫁的人家风不风光无所谓,但只求个平安就不错。所以对冯永这样的,反倒是欣赏多一些。 “阿姊说的倒也是,我倒也想过这层。只是觉得可惜了他这一身从师门学来的本事,。” …… 两人说了一会话,黄月英便起身告辞,说是府里还有一罐冰酪,怕过了时辰放坏了,要赶着回去拿给丞相。 这时恰好宫里有人来报,说皇后想念小娘子了,要把小娘子接到宫里玩耍。 张星看了看还没吃完的冰酪,噘了噘嘴。她刚才可是一点一点地挖着吃,舍不得一下子全吃下去,所以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阿母,我不想去宫里,我想吃冰酪。”张星向着夏侯氏撒娇。 夏侯氏把她嘴角的奶渍抹了去,拒绝道:“这可不成。快快吃完,吃完了就去,别让你阿姊久候了。如若想吃,改日叫你赵二兄再拿些回来。” 听说赵广如今天天跟着那冯郎君厮混呢,想来拿这点吃食,应该不算难。 张星听了连连点头,又开口道:“阿母,那我想与赵二兄去那冯庄玩耍,可以么?” “你以前不是喜欢去宫里玩么?怎么又想去冯庄了?” “皇帝姊夫不好玩。日日被丞相逼着看书,又不能像以前那般陪吾耍。” “不得胡说,姊夫自然是好的,他是皇帝,自然是要努力学学问,以后要做个好皇帝的。” “那也没那冯郎君好。那冯郎君做的吃食好吃,说话也好听。” “如何个好听法?” “便是说吾是,嗯,”张星食指压着嘴唇,想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是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这句话是称赞她的,她记得可牢了,她后面还特地去问了二兄,把这话给背下来了,“姊夫可说不出这般话来。” “你一个小女孩家,自己赞自己,羞是不羞?平日里教你识字,可没这般记性。”夏侯氏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边黄月英回到府内,径自回到后院,只见诸葛亮正悠闲地坐在亭子里一个人下棋,棋盘边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装的正是刚送过来不久的冰酪。 抬头看到黄月英过来,成熟而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细君回府了?坐,要不来点冰酪?那小子人品虽不怎么样,但做这吃食确实不错。” 黄月英坐到对面,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张府那边已经尝过了。此物虽美味又能消暑,但终究过于冰寒,过多食用不合养生之道,适可而止即可。” “细君说的有理。只是理都懂这个理,能管住自己的却是少见。我见此物味美,亦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剩下尚有小半,已经放入井中,约摸亦能多留些时辰。” “还是阿郎想得周到些,路上妾还在想此物该如何留存,却没想到阿郎已经想出来了。” “君侯夫人那边,有无说什么?” “阿郎怎的如此着急?此次妾过去,也只是提了一下,没敢多说。君侯夫人看似温婉,却是个能拿主意的,只能慢慢说开来。说得急了,只怕反而不美。”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些。”诸葛亮自失一笑,掂起一颗黑子,随意落下。 “只是这张小娘子,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些?” “只是订亲,又不让立刻成亲,怕什么?” “自然是怕嫁错了郎,好歹也算是咱们侄女。” “放心吧,那小子虽是滑头,但心性还是不错的。那次赵二郎跟他说开了去,如今不还是一样天天往冯庄跑,那就是个重情义的。” “也是。” 第0048章失败品 冯庄。 赵广懒洋洋地半躺在躺椅上,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动都懒得动:“到底是山门出来的,这享福都比别人家的花样多。” 冯永正趴在石桌上努力地分析着“师”这个字的古代发音,想着究竟是用哪个韵母标准一些,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赵广,冷笑一声,“这里面现在就你最享福,何来脸面说他人?” 廖立事件对冯永的刺激很大,被人当成小棋子算计的感觉很不好。所以他一反以前的懒散模样,加快了《说文解字》的繁简转化速度,目前为止已经把千字文全部转化完毕。 干倒世家的步伐终于又前进了一小步。 辛辛苦苦做完这个的某个土鳖曾发出一个感叹:在别的小说里,穿越人士工业也会,农业也会,与历史上那些牛逼人物斗智斗勇还占上风,还能背下诗词大全泡妹子,上马整军下马治民无所不能。 而他连做个曲辕犁都是只能画草图,还得找人做实物,跟诸葛老妖见一面就被坑得差点删号,最多也只会背高中学过的那点东西。唯一例外的千字文还是因为练钢笔字,用里面的内容做帖子,整整练了一年多,这才无聊背下来的。 感慨完的冯土鳖然后就发现他遇上了第二个困难,那就是注音。 古汉语的发音与后世的发音有所不同,东汉以洛下音为美,但冯永他又不懂洛下音。如果是教那些庄户的孩童倒是没什么事,反正蜀中又有几个能说出标准的洛下音?相互说话只要能听懂就行了,大家大哥不用笑二哥。就像是后世南方人和南方人说普通话一样,谁笑话谁啊?不但不会笑话,还会觉得彼此之间交流很顺畅。 但如果是真要编一本《新华字典》出来,哪怕是最简单版的,也是以洛下音为标准最好,因为逼格最高。 不然以后某些世家一看,哎哟,这是哪个旮旯角落出来的土鳖?连话都说不清也能出书立传?档次都提不起来,你还指望别人会认同你的书? 于是叫赵广去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认识会洛下音的人,没想到这家伙开口就说:“张夏侯氏夫人平日即说洛下音。” 关键是老子不认识她啊!没得办法只好走了小萝莉张星的路子,天天以给张星送零嘴的名义,叫赵广上门去学。本来赵广不想干这个活的,冯永直接来一句:“三十六计我只记得十来计,其余得好好想想。”就把他吃得死死的。 赵广刚开始也对冯永正在写的东西感兴趣过,可是看了一眼就像是鬼画符一样的汉语拼音后,他就认定那些字符肯定是冯永师门里的独门记号,就识趣地再没问过与此有关的事情。所以赵广到现在还一直以为是冯永自己想学洛下音,压没想到他是在给千字文注音。 王训此时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正紧紧地握着毛笔练字。冯永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一二三”,三字刚念完,王训手里的毛笔就“啪”地一声断了。 王训沮丧地扔掉断笔,从旁边再拿出一只好笔继续练习。 刚开始用笔写字的人都有恨不得把所有力气都放到笔上的坏习惯,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是像王训这种习武的人,对笔的伤害就特别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笔给握断了。 还好毛笔在冯家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大量的鸡毛为制作毛笔提供了原材料。如果是放在别家,估计王训这个学生早就被赶出师门了——字没学会,先把老师家弄破产,这种学生哪个敢要? “主君,有客来访。”这时管家拿了一个拜帖进来,躬身行礼道。 冯永接过拜帖打开看了一眼,略带惊讶道:“怎么是他?” “何人?”一旁的赵广探过头来,看到拜帖上面的名字,也有些意外:“李遗李文轩?他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我稍后就到。” 冯永看向赵广,问道:“你说这李文轩这是什么意思?” “小弟如何得知?” 那是你未来的姐夫,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关姬不是你阿姊么?” “兄长这话好没道理!那李遗也只是与我那阿姊见过两三回,这些时日却是再没见过。再说了,大丈夫如何能把心思用于儿女情长之上?” 冯永眨眨眼,总感觉这话里透露了某些信息。 冯府上的规矩是哪个学习成绩最差,哪个就得干最多的活,所以一直排名在后面的牛娃这回又被轮到了给客人上茶。 和所有第一次上冯府的人一样,李遗饶有兴趣地看着身下的椅子,此等坐法,却是要比跪坐舒服多了。再看看茶碗,对正要退下去的牛娃问道:“且住。此汤为何物?” “主家自制的茶汤。”牛娃肃手而立,回答道。 “为何与别处茶汤不同?” “主家秘方所制,有宁神静气之效,自是与别处不同。”牛娃答这个话的时候挺起了胸膛,自豪地回答。在他看来,主家是世间最好的人,而且也是极有本事的人。 李遗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孩童,没有一般农户家那些孩子面对贵人时的胆怯和畏缩,甚至还带着一股隐隐的自信。 “玉出昆冈,后文当是如何?”李遗突然转了一个弯,堪称聊天老司机,当场就差点把牛娃的腰闪断。 本来挺着脸膛的牛娃一下子跨了下来,嗫嚅道:“玉出昆冈,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越背到后面声音愈小,如若不是李遗注意听,还真不一定能听得清。越听他越是惊讶,这样的孩童,应该算是读书种子了吧?如此下来,十年后,这冯府的底蕴,与蜀中的一般世家,有何区别?这隐世山门,难不成真有这般厉害? “李郎君就莫要再为难府上这孩儿了。”冯永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两人的对话,当下只好进给牛娃解了围,走到牛娃旁边,摸了摸他的头,“若是你以前能好好用心,何以现在在外人面前丢人?下去后多跟狗子学学,去吧。” 牛娃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便快速地跑了。 “冯郎君为何对这孩子如此苛刻?我看那孩子,识字已算入门了吧?为什么冯郎君还不满意?”李遗起身行了个礼。 满意个锤子!学了这么久,还是只会背几十个字,连默写都没能全部默出来,简直是失败品。 第0049章真野蛮 当然,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这么说的,冯永只是淡然地笑笑:“只怕他听到李郎君这番话,就此知足,以后裹步不前。” 李遗长叹道:“冯家日后得文风之盛,由此便可知矣。” “那便承李郎君美言了。”冯永虚伪地客套一番,心里嘿嘿一笑,日后只要那些读书人不骂我斯文败类就谢天谢地了。 “遗冒昧而来,未曾预奉拜帖,实是唐突了,还请主人家勿怪。”李遗待两人坐下后,重新开口道。 “乡野之人,哪来这么多规矩?能得贵客上门,已是意外之喜,何来怪罪之说?” 李遗连称不敢。 两人客套一番后,李遗这才开始转入正题:“遗前不久得闻,关张等家曾于李郎君处购得秘术,只是不知真假如何?” 傻大胆? 冯永垂下眼皮,心里想着这个家伙哪里得来的消息? 关张几家在冯永这里买了养鸡,知道的人不少,但大都不会开口说出去。权贵圈里流传的主流版本是丞相夫人在两者当中做了周旋,这才让关家放下了找冯永麻烦的念头。 至于丞相夫人得了什么好处,关家黑了多少钱这种事情,纯属污蔑,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 再说了这事关系到都城最大的几家权贵,中间又有丞相夫人参与,虽然祝鸡翁之术让不少知"qing ren"眼馋,但慑于此事干系甚大,倒是没人敢来找冯永的麻烦。 至于那些知情的土著世家,他们的代表廖立现在正在被诸葛老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所以,他们这是又重新推出了一个代表? “确实如此。莫不成李郎君也要买这秘术不成?” “遗哪敢有这等想法?”李遗摆了摆手,笑道,“关张赵马四家,皆是君侯之府,我岂敢放肆?” 冯永狐疑地看着他一眼,问道:“既不是为此事而来,那李郎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遗此次前来,不为祝鸡翁之术,却是为冯府另外一重宝而来。” 重宝?我擦咧!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吗?全府上上下下如今能称得上重宝的,也只有茶叶了!可是我还没种出茶树来啊,现在喝的茶叶全是野外采摘的,这搞毛? 冯永突然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养鸡丢了出去,最多是让他有点小心疼,要不然他也不会丢得这么干脆,可是要把这茶叶丢出去,他觉得自己会爆肝啊! “何来重宝之说?”冯永勉强挤了一个笑容,打算死扛下去。 茶汤这种东西,算是奢侈品。茶叶基本都是靠野外茶树采摘,产量不高,所以就算冯永做出来的茶叶再好,那能值几个钱? 可是如今眼前这家伙一口就叫破了自己下一步的发财大计,不由地让冯永深深地怀疑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这制茶之法能发财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冯郎君又何必故作糊涂耶?”李遗轻轻一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在冯永眼里就是很明显的暗示了,“再说此物冯郎君本就没瞒着他人,人人皆可见。故遗这才厚颜上门求之。” 茶叶确实是没办法瞒着,可是会种茶树这种事情我根本没跟任何人提过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永沉默。 李遗也没催促,反倒是又喝了一口茶,感觉这茶汤果真是如那府上小厮所说的,自与别家不同。云雾缭绕间,别有一番飘然滋味。 “李郎君欲出价多少?” 冯永终于开了口,脸色有些阴沉。 “一千贯,外加十个调教好的熟僚奴仆。”李遗有些皱眉,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市侩,看来赵二郎赞誉之言,多不可信。 你做梦!冯永当场就想把茶水直接泼到他脸上。 “三万贯。”冯永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盯着李遗说道,“这是最低价。” “冯郎君何以欺人太甚耶?”李遗不悦地说道,“我是真心而求,所以才出这个价。冯庄庄户孩童皆可学的开蒙之书,竟拿来这般欺诈我么?” “什么开蒙?”冯永觉得有点不对。 “便是冯郎君日日在冯庄旷野处教那庄户孩童识字之文,前些时日我亦曾见过……” 我们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冯永伸出手,止住了李遗的话头:“且住且住!李郎君说得可是那千字文?” “便是方才那小厮所念之文,原本名千字文?” 误会了误会了! 冯永哈哈一笑,“方才李郎君出价多少来着?” “两千贯,外加十个会耕种的熟僚,不能再多了。” “不用。免费送!”冯永隔着桌子就激动地一把就拉住李遗的手,“不要钱。只要人,给我三百个人。” 李遗被冯永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有点蒙:“不要钱?” “不用。”冯永脸色神圣地点点头,“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用那铜臭味衡量?免费送与李兄了!只要李兄能给吾三百个人……” 汉唐强盛,这是后世所公认的。 冯永穿越后,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汉朝强大而自信的一面,或者说是霸道的一面。西汉时期是允许人口自由买卖的,到了东汉时期才在明面上禁止。当然如果是自己自愿卖身,或者是由自己父母卖儿女给他人,这是允许的,并且还要由牙人来做证担保。总的来说,不能强迫就是基本原则。 但是,这仅仅是对汉人而言。如果说世家只把百姓当黔首,当牲畜,那外族人对黔首来说,他们一样统统也是牲畜!连当黔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说,人口买卖的法律,对于外族人来说,根本是不存在的。汉人奴仆好歹还能在官府里留个档,出了人命可能主人还要赔个钱啥的,外族人的奴仆,死了直接拉出去埋了都没人管。 当然啦,百来年后,这种情况就会反过来。世家的弱智代表亲自引胡人进中原,汉人就成了胡人的口粮,名曰:两脚羊。 对此,冯永表示古代真野蛮! 但是我喜欢这个野蛮啊,至少喜欢现在的野蛮!老子家里还有五百亩地等着人耕种呢! 李遗抽抽嘴角,这厮莫不是真不想卖与我?自己为什么一开口就说有僚人奴仆?还不是因为他老爹是庲降都督?现在南中叛乱,几乎个个僚寨都卷入了这场战乱。今天这个僚寨来攻,明日那个蛮洞来打,厮杀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老爹手下的俘虏确实是多,甚至都已经杀了几批了,甚至后面还要杀更多。 第0050章釜底抽薪 可是那又怎么样?不杀,难道他们白吃白住?李遗此次奉父命前来都城,一是为了求援,二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找点关系,把那些僚人俘虏卖了换点补贴,三才是为了关李两家的亲事。 可是中心平原如今是大汉的腹心之地,怎么可能让这么多的蛮人进来,并且还是集中到一起的精壮?每家三十人,已经是自家大人在丞相面前的最大面子了。换了其他人,你敢超过十个试试?三百人,你莫不是要造反?! “冯郎君,如今南蛮正在南中造反,你此时又要把三百精壮蛮人集于庄中,此事……” 要不是知道关张几家与眼前这个家伙有骯脏的py交易,要不是知道丞相其实对他相当的看重,要不是知道赵广如今还在冯庄里厮混,李遗当场就会直接就回cd把这事捅出去,一个意图不轨的帽子妥妥跑不掉。 啊?还有这等说法? 虽然李遗没点透,可是冯永却是瞬间听懂了。转念一想,也是哈,前段时间cd人心惶惶,粮价风波刚刚过去,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又有点特殊,要真来这么一发,指不定诸葛老妖当场就能派兵把冯庄围起来。 “李兄,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丞相不管此事,你能送多少人进来?” 人口啊,劳动力啊!三国时期最缺的东西啊!冯土鳖满眼已经全是金闪闪,激动得浑身发抖。 此人莫不是真要造反?李遗有点后悔,这个事情,回去以后,定要报与丞相,不然以后受他牵连,悔之晚矣! “约摸五百精壮,还是有的。” “好好好!” 心情好,人就好说话。在知道李遗手上有五百多人的僚人俘虏后,冯永心情大畅,直接就把自己精心刻出的千字文竹简送给了他。并且告诉他这是订金,这五百多人不许再卖给别人,他全包了! 和疯癫之人是不能讲理的,李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暗道:怪不得以前此人被唤作冯癫子,如今看来是又发病了,只是可惜了一身所学。当下叹息一声,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冯庄,然后毅然转头往都城丞相府赶去。 “兄长,那李大郎可是走了?今天要给小弟讲哪一计?”赵广看到冯永回到后院,连忙起身问道。 “哪一计?釜底抽薪!”冯永哈哈大笑。 “何谓釜底抽薪?”赵广一到这个时候,就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子实莫再练字了,也过来听听。”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此计便是出自于此。水沸者,火之力也;薪者,火之势也。力不可挡,乃因其势不消,去其势,则力自败矣!”不管三七二十八,先念上一段古文,提高一下逼格。 后世的商场战争,各种诡计层出不穷,有一段时间国学开始复苏,一些商场讲座为了显示自己的文化水平,同时也为了迎合那些老板们的口味,编出了各种花哨的名字。比如说孙子兵法与商战,商场三十六计诸如此类等等。 那个美艳女老板也曾带着冯永去听过几次,有一次正好讲的就是三十六计,冯永差点没当场笑出来。台上的讲师根本就是按着古人写的三十六计古本翻译来讲课,一点现代商场的东西都没加进去,这就是欺负大多数人没看过古文书了。 偏偏那家伙还是个老色鬼,故意点了美艳女老板几次名。冯永当场就忍不住了,怂恿女老板问那个讲师能不能当场背出三十六计。结果可想而知,一场讲座成了一场闹剧。 “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事后冯永对女老板背出了这四十个字,拍着胸脯说这三十六计就在这四十个字里面,那个讲师连这都不懂,还讲个毛? 女老板就喜欢冯永这种又自信又有能力,还有些霸气的样子,当场就差点湿了。 冯永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其实亦可用在当下。” 赵广眼睛一亮,好学生一般举手问道:“兄长,此话又何解?” 提问要举手,这是冯府的规矩。当然,对于庄户的孩童来说,还要多一条:挨打要立正。 “问得好。”冯永干咳一声,心道就怕你不问,当下故作深沉地说了两个字:“南中。” 南中? 赵广和王训两人同时皱起眉头,这与南中又有何关系? “南中之乱,此时正如釜中之水,沸腾不已。若只派兵镇压,和扬汤止沸有何区别。就算是暂镇压,一待大军撤离,叛而复起。” “那当如何?”赵广再次举手问道。 王训听了,却是低头皱眉,若有所思。 冯永扫了两人一眼,看到两人的表现差异,心道:这赵二郎真是那赵云的种?不是说赵云是有勇有谋么?要不是两人的相貌确实有几分相似,他都要有点怀疑赵云当年隔壁有没有一个王哥。 南中之乱,本质上其实也就是地方大族不满蜀汉政权而想要自立的一次叛乱,当然也可以说是想要向蜀汉政权争取更多权利而没得到满足的一次叛乱。 反正不管怎么说,地方大族在其中起到了带头作用,而作乱的主要力量,却是南中的那些少数民族,也就是汉人口中统称的僚族——不管你是哪个部落的,只要是南边的不属于汉人的,都叫僚族,也叫南蛮,或者僚蛮——当年的汉朝就是这么看不起人。 “兄长的意思是,如今南中之乱,如釜中之沸水,若想止沸,则必须抽去底下之薪,那么南中以何为薪?”王训想了好一会,这才举手问道。 这个冯永可以保证就是王平的种!这智商直接就碾压小白脸啊! “说得没错,平南中一时之乱易,如何让南中不再复反才是难事。而釜底抽薪,则可用于此处。“冯永侃侃而谈。 事实上,两年后诸葛老妖平南中,用的就是这一招,玩得贼溜! 先是用大军平叛后,一边对那些蛮人说,放心吧,我们不会在这里驻军,也不会派官吏管你们,甚至还会教你们种地,让你们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一边反手就把南中一万多家劲卒、青羌迁到蜀地,挑其青壮,组成了赫赫有名的“无当飞军“。 这还不算,后面还做起了中介生意,半强迫地让世家豪族们出钱请蛮人做部曲,实际上就是奴仆,这样不但让世家出了血,还顺手恶毒地往世家里面掺了不少沙子。 冯永几乎可以想像得出当时那些世家发绿的脸色。 没办法,谁叫你们的对手是诸葛老妖呢? 第0051章人口买卖 所以说要不怎么叫诸葛老妖呢?这一招直接就把南中给掀了个底朝天!短时间内没有了青壮,你还叛个鸟?等时间久了,蛮族已经被安排妥当,有活干,能吃上饭,南中大族再牛逼,没人跟着你干,你能做什么? 当然还是有不服的,但李恢就是专治这种不服。 “南夷复叛,恢讨灭之”,就是史书的记载,也是说后面的叛乱根本就是小规模,再也成不了气候,当地守兵轻轻松松就可以扑灭。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恢后面一直在干着和诸葛老妖前面所干的事情,平乱,然后把些豪帅首领拉去都城当人质,就像是诸葛老妖把孟获弄到都城当官一个路数,最后就是迁数千个部落到各地,让他们去恢复生产。 至于平乱之后,是拉走了耕牛,还是牵走了战马,又或者是把各种贵重物品收集起来上交国家,那都是平叛大义背后的小故事,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冯永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刚才不就是在和李恢的儿子李遗在讨论人口买卖? “我*****”冯永直接就暴了一句,原来在平南中之前,诸葛老妖就已经在贩卖人口了!原来这个时候李恢就已经是诸葛老妖的铁杆了! 怪不得诸葛老妖两年后在南中坑蒙拐骗干得这般顺手,原来人家这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平完南中后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冯永心里咯噔一下! 药丸! 如果说李遗贩卖人口是诸葛老妖的授意,那自己要这么多僚人,岂不是一口撞到了诸葛老妖手里? “他便是如此说的?” 丞相府内,诸葛亮正在批阅文书,听到李遗回来禀告后,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正是。”李遗恭敬地回答。 诸葛亮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便是他家新近赏赐的那五百亩地,也不用这般多人耕种。为何他竟如此开大口?” “莫不成真心谋不轨?” 李遗在一旁试探地说了一句,除了心谋不轨,他实在是想不出冯永突然要这么多人口仆役的原因。 诸葛亮摆摆手:“断然不可能。此子虽是个滑头,但也是个明白人,不可能如此轻易让人握到把柄。”想了想,他忽然笑了,“如此大的动静,他如果真是内心坦荡,这几日必然会想方设法知会我,等等看吧。” 事实上诸葛亮此时更想的是哈哈一笑:竖子看汝这回往哪跑? “那侄儿还要不要把那些僚人卖给他?” “他若敢买,你便卖。” 那竖子若真买了,那不是更好? “阿郎缘何如此高兴?”下了书房,回到后院,黄月英看到诸葛亮的神情,不禁笑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没什么喜事,只是想到那滑头小子不日将来府上,所以心里高兴。”诸葛亮的嘴角吟着一丝笑意,怎么也掩饰不去。 “滑头小子?是何人?”黄月英奇怪地问道,忽地反应过来,“便是冯庄那小子?” “除了他还有谁?” “他不是对阿郎向来避而远之么?怎会送上门来?” 冯永对诸葛亮的态度,别人不知道,黄月英可是知道的,说是避而远之,那是最准确不过。 “就是自己送上门来。”诸葛亮捻须一笑,“这小子若是安心种地便罢了,偏偏学那些世家想要蓄奴,我岂能让他轻易如愿?” “蓄奴?莫不成他寻了李大郎,想要买些僚蛮?” “何止是买些?”诸葛亮冷哼一声,“他便是想把李大郎手中的僚蛮全部买下。” “他哪来这么多钱?”黄月英惊呼一声。 问题的重点不应该是他为何要买这般多的僚蛮么? 诸葛亮“啧”了一声,“等这两天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关于把养鸡之术卖给关张赵马四家却没有卖给诸葛家,冯永其实知道这事自己做得确实不怎么周全,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诸葛老妖给他挖了一个坑,然后冯永觉得心里不太爽,故意选择性失忆。 但有个段子不是说过吗?领导生病住院了,虽然他不一定记得谁去看过他,但是谁没去看他肯定记得。领导可以任性,可是作为下属的,你在人家手下混口饭吃,哪来的资本任性?更何况是像诸葛老妖这般的大领导,坑你是看得起你! 所以冯永觉得,还是应该弥补一下,于是打算选一个黄道吉日进城,去丞相府上拜访。哪知道还没等他行动,丞相府就派人来传话,说是这几日天气炎热,丞相夫人想吃冰酪了,让冯永带些冰酪给夫人送去。 原来黄月英这么任性?冯永当时还有点嘀咕,也没听说在历史上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啊!如果不是进了丞相府内看到的人是诸葛老妖,冯永差点就相信自己是真的给丞相夫人送冰酪来了。 “怎么?不想见到我?”诸葛亮与黄月英正对弈,落下一子后,拿起手边的碗喝了一口茶,眼睛却是看也没看冯永一眼。 “哪里哪里,小子只是觉得丞相国事繁忙,未曾想到还能见到丞相,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冯永想行礼,可是看了看怀里抱着冰酪罐的提篮,只好弯了弯腰以示恭敬。 黄月英便示意旁边的侍女把提篮接过来。 “你是在说我怠政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现在蜀中哪个敢这样说你? 冯永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丞相为群臣之首,当宜总揽全局,只需督促下属各司其责,便可拱手而治。丞相平日若时有闲暇,就说明各人尽职,如若时时繁忙,则说明职责不明。如今丞相悠闲手谈,这不正是好事吗?” 只听得“咭”地一声笑,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石桌后面探出来,脆声道:“叔母,这冯郎君又在哄骗叔父了!” 冯永脸一黑! 小妹妹,枉我用冰酪给你投食这么多天,竟然一见面就给我说这个话? 黄月英把张星搂在怀里,带着笑意说道:“四娘不得胡言。”说完后,便深深地看了一眼诸葛亮。 诸葛亮倒是没有注意到黄月英的眼神,此时的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冯永:“汝认得杨子昭?” 杨子昭是谁?杨家将我倒知道。 第0052章不是贩卖,是降俘 看着冯永茫然的神情,诸葛亮便知道了答案,便继续说道:“前几日那杨子昭还曾用‘为治有体同,由下不可相侵’来劝我,叫我不要抢了他人的活计,没想到今日你又说出这番话来。小小年纪,见识倒是不错。” 冯永咧嘴一笑:“丞相谬赞了。” 你是活活被累死的,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不过在你累死之前竟然已经有人劝你不要大事小事一把抓,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诸葛亮用眼角瞄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你有这般见识,却又不愿意出仕,那便呆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上好好种地就成,为何还怀有不轨之心,莫不是觉得大汉容不下你了?” 此话一出,冯土鳖差点吓尿了。 “丞相何出此言?小子一向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何来不轨之心?” 这个锅绝不能背,背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前几日,有司查获一批僚蛮,拢共五百多人,那卖家说是冯庄定下的。你一个小小庄落,便要买五百又三十二个部曲,何来本分之说?”诸葛亮冷冷地看着冯永,那双桃花眼没有一点妩媚的意思,全是寒气。 卧槽!如果我不是穿越过来的,知道你就是蜀汉最大的人口贩子,我就真相信了你的表演!可是冯永发现,就算知道了真相那又如何?总不能来个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吧? “丞相容禀,此事是别有内情的。” “我可是等了你几日前来解释啊,”诸葛老妖长喟一声,一副“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却让我失望”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说道,“细君说你是个好孩子,断不会如此糊涂,叫我多等等。没想到还是要我派人叫你前来,冯永,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枉这些时日这么殷勤地给丞相夫人送吃的,关键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 冯永又感激地对着黄月英行礼:“谢过夫人。” “不忙言谢,还是先与丞相说说为何要做出此等事来。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便是我也饶你不得。”黄月英刚才已经叫人去把碗和汤匙拿来,此时正在把冰酪从罐里挖出来,闻言转过头对冯永笑了笑,语气神情很有几分前世小姑姑的味道。 “是。回丞相,此事其实小子是有考量的。非是不愿早来与丞相解释,只是这几日忙着画个事物,此物没画出来,怕丞相不肯相信小子。” “哦?你又要做何等事物?竟然要用到五百多人?”诸葛亮不相信地看着冯永,“如果是在骗我,你可知后果?” “如若敢骗丞相,那小子任由丞相发落便是了。” “好,有你这番话,那我便再等几天,不知你那个事物什么时候能画好?” “今日就已画好了,如今正在小子身上。” “拿上来。” “是。” “这又是何物?”诸葛亮拿着冯永递上的图纸,指了指旁边的马扎,看了好一会才问道。 冯永在马扎上坐下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看前面两人坐的椅子,又看看那茶碗,再看看那装着冰酪的罐子,心里一阵抽痛,这特么的,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坑我,现在还要吓我,哎!古代就是没人权! 冯土鳖正在自怨自艾呢,听到诸葛老妖问,连忙回答:“此物名叫八牛犁,适宜大块田地进行耕作,亦适宜大块垦荒,一犁之力,可胜如今那曲辕犁十倍之功……” “打住!” 诸葛老妖什么人?一听到冯永说到这里,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都下去,连黄月英都识趣地带着张星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完后,诸葛亮这才严肃地看着冯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上前来。” 不容易啊!冯土鳖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从被罚站,到坐小马扎,再到坐椅子,待遇一级比一级高。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此八牛犁,好处大,缺陷也不少,须用八头牛方能拉动,一犁一日所耕出的田地,非百人以上不可胜任。况且八牛犁工艺繁杂,非一般人所能造。” 诸葛亮拈须而笑,显然很满意冯永的解释。 八牛犁好处很明显,缺陷……对别人来说是缺陷,对一个国家来说就是优点!工艺繁杂了才好,繁杂了一般人就造不出来,但对于拥有将作监的朝廷来说,那能叫事? “只要将八牛犁造出来,丞相,那汉中恁多的荒芜之地,都可成为屯垦之田。只要屯垦有成,日后朝廷必然再无粮食之忧。”冯永赶紧又加了一把火。 汉中在张鲁当权的时候,接收了多少因为战乱而从关中三辅出逃的人口?当年一度是天下为数不多没有被战火涉及的祥和之地。 后来曹操来了,紧跟着刘备也来了,两者在汉中打生打死,最后刘备把曹操赶跑了,却发现自己得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汉中,曹操那个黑了心的,早就把汉中那十几万户百姓全迁走了。 直到现在,汉中驻军的军粮还是得从锦城这边运,根本没办法就地采食。那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就这么浪费在那里,实在是罪过啊! 现在蜀中的土地大部又是把持在门阀世家手里,朝廷一年收上来的粮食就那么多,能干多少事?手里没粮,连说话都没底气,这也是为什么南中那些人现在蹦得这么欢,诸葛老妖还是得忍着恶心去安抚,却不能派兵镇压的原因。 “这就是你想要买这般多仆役的原因?”诸葛亮微微眯起双眼,“你想去汉中圈地?” 我当然想啊!可是我敢么?汉中是诸葛老妖北伐的基地,哪能让人染指?加上现在又有了八牛犁,只要能搞到足够的人手,两三年下来能垦的荒地基本都会被垦光,四五年后生地变熟地,产出的粮食别说十万大军,就是再来十万,那也没有一点问题。 为什么几年后李严越发跋扈,诸葛亮却还是不断容忍?原因就是李严是早早就进入蜀地的,已经和本地的一部分世家产生了利益关系,所以他能搞到粮食供诸葛亮北伐。 粮食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虽然搞不到粮食,但是我能帮你想出搞到粮食的办法,这功劳,怎么说也不算小吧? 冯土鳖正沾沾自喜地想着,听到这话,连忙摆手:“小子哪敢有这般想法?这贩卖僚蛮……” “哼!”诸葛亮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后这才继续说道,“何处有贩卖僚蛮之说?只不过是些降俘罢了,休得胡言乱语!” 冯永再次卧槽一声,刚才还说是有司查出来的,现在就变成降俘了,四川变脸的始祖该不会就是你吧? 第0053章不让买了 “咳咳,是是,小子说错了。有了这八牛犁,这降俘自是多多益善,如此一来,汉中何愁不成富饶粮仓之地?” “是个好法子。”诸葛亮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则如今朝廷却是无钱无粮,光是有人又有何用?想要屯田于汉中,难!” “不难啊丞相,”冯永搓搓手,“朝廷没钱,有人有啊!” “何人?”诸葛亮那双桃花眼一眯,警告般地看了冯永一眼,心中打定主意,如若这小子敢说是那些世家大族,今日便叫他晓得,何谓丞相之威! “昔日先帝欲分田地以赏众臣,然则赵老将军悯百姓之苦,遂谏先帝收回成命。如今陛下方登大宝,何不以汉中之地赏众将士,以收人心?” 诸葛亮惊异地看着冯永:“你果真只有十六岁?竟能想出此法。”沉吟了一下,又摇摇头,“不妥!即便是集勋贵之力,亦未必能成。” 这个我当然知道,蜀汉的勋贵们就真的只是勋贵,都是没多少底蕴的,相比于那些豪族来说,根基太浅了,都是穷鬼。 “何不集勋贵与朝廷之力?” “此话怎讲?且说来听听。” “朝廷赏勋贵以汉中之地,卖之以八牛犁和僚……咳咳,降俘,如若买不起,可先赊着,或三年,或五年,所得产出一半归朝廷所有,想来大多都是愿意的。如此合朝廷与勋贵之力,何愁汉中不得屯垦?” “公私合营”嘛,高中历史和政治必考必背的内容之一,我当年背得老熟了! 诸葛亮用深幽地眼神看着冯永,幽幽问道:“你与僚人有大仇?” “没啊。” 冯永被诸葛亮这突然的转折问得措手不及,为什么会问这个? “既无大仇,为何会设下如此毒计?此计一出,只怕从此以后,南人再无宁日矣!”诸葛老妖一脸的悲天悯人。 诸葛老妖这智商……真特么不是盖的!一下子就能想到后果——后世的“黑奴贸易”,不正是与此类似?不过你还别说,不得不承认,美洲的种植园确实是用黑人的血泪建起来的,而也正是种植园,给美洲打下了最开始的经济基础,所以说,汉中……如果那啥,还真有这种可能哈! 不过看诸葛老妖那意思,估计是觉得这种事情过于歹毒,所以没准备用这种方法。 唉,算了,毕竟是深受儒家影响的人物,也不能强求。实在不行,还是按原来的想法,拉上那几家大佬,自己去垦,手里不是还有五百多人么?那几家大佬总能和李恢搭上关系吧?人手不够到时候再多弄点过来。 不搞那么大,私下里发点小财,你好我好大家好,诸葛老妖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几家军头吧? “你问那李遗要买那五百僚蛮,还没付钱?”还没等冯永开口呢,诸葛亮又突然问了一句。 “自然没有。” 这事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哪敢轻易接收?不过感觉这诸葛老妖的思维很跳跃啊!一会扯东一会扯西的。 “如此便好,这些降俘你就不要再买了,朝廷另有安排。”诸葛亮干咳一声,说道。 冯永登时目瞪口呆! 你敢再无耻一点吗?你敢再抠门一点吗?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出这么个主意,你连那五百来人都不愿意卖?又没说要你白送!你这是有多穷? “大郎,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王家的小院子里,王平今日沐休,看到自家孩儿这么早就回来了,诧异地问道。 “回大人,今日孩儿去了冯府,哪知没过半日那冯郎君却被人叫去了丞相府。走前留下话来,让孩儿回家休息,好好温习前几日所学。”王训恭敬地回答。 “原来如此。”王平点头。 至于丞相府和那冯郎君之间,有何关联,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偏将所能关心的,他现在能关心的也只有王训,“大郎这些时日在冯府,可学有所得?” “那冯郎君不愧是高人子弟,孩儿甚是佩服。”一说到这个,王训就显得很是兴奋,“不但教孩儿识字,还教了那赵二郎兵法,孩儿在一旁听着,觉得甚有收获。” “那冯郎君还懂兵法?”王平不相信地问道,“他年方十六,何来这般学问?莫不是讲了些书中故事,你便当了真?” “不是的大人,是真的兵法,叫兵法三十六计,说是脱胎于孙子兵法。孩儿听到觉得甚是精妙,那赵二郎还用笔记下了呢。如若不信,孩儿这便讲与大人听。” 王训急急地说道,如今的冯土鳖在他心里,可谓是高大上,听到父亲怀疑他所学的学问,便急于要证明。 “这可是冯郎君的师门学问,怎么能随便讲给别人听?” “大人误会了。冯郎君胸怀豁达,才不会像那些看不起他人的世家那般抠搜。这兵法三十六计,就是看到那赵二郎想学山门学问,这才教给他的。说给大人听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如此说来,那便说来听听。” “前几日冯郎君曾说了名为釜底抽薪的一计,说是可用于如今的南中之乱……”当下王训便把当时冯永所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记忆力极佳,当天的话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说完后,还挠了挠头,懊恼道,“冯郎君当日讲完后,还叫孩儿与赵郎君回去好好想想,以这南中之乱为例,究竟何物为釜底之薪,又当如何抽。可惜孩儿想了几日,却只是想到一点头绪。原本冯郎君说好今日把道理讲明白的,可没想到却被丞相府的人叫了去。” “我家这孩儿,倒真是个有福气的,认识了一个赵家二郎没有轻视他,如今又认识了一个冯郎君,不但教他识字,还教兵法,难道我老王家,真要起来了?”王平心里感叹。 王平终究是跟过曹老板见过刘腹黑的人,感叹完后,想了想便已经得出结论:“若说那釜中沸水为乱象,引火之物自然就是那地方大族,至于那燃火之薪,便是那僚蛮了。至于如何抽薪,却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大人果是厉害,孩儿亦是想了几日,方才想出那釜下之薪乃是僚蛮,却是不知按冯郎君所计,该如何抽薪?” “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明日问问那冯郎君,回来也跟我说说。” “孩儿省得。” 第0054章推销 同一时间,赵府。 赵云做为如今蜀汉最老资格的军头,自然不像王平那种苦逼一样,除了沐休日能在家休息,其余天天地跑去上值。他现在是除非朝中有大事,皇帝或者丞相要找他商量了,才会去晃悠一圈,剩下的时候想干嘛就干嘛,日子过得舒坦。 当他看到自家二儿子赵广从外面回来后,不禁皱了皱眉头:“二郎为什么如此早回府?” 大人,我是你儿子,我回自己家,难道有什么奇怪吗? 赵广一脸的忧伤,他又不像他大哥,是注定要承他老爹爵位的,而且目前有正经官职在身,正在努力攒资历往上爬。而自己只不过是被封了个散职,混吃等死罢了。 “回大人的话,今日兄长……”赵广舌头打了个磕巴,“那冯郎君被丞相府的人叫了去,说是叔母想吃冰酪了,要冯郎君亲自送去。” “这些时日那冯小子又做什么坏事了?” “啊?大人为何如此说?”赵广愕然。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的蠢像,赵云就想直接抽他。 “你叔母是何等人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怎么会这般骄纵?” “大人的意思,是丞相借叔母之名见冯郎君?” “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时日那小子做了什么?” “也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前几日见了那李大郎一次。” “哪个李大郎?” “便是那李文轩。” 赵云是何等人物,他的消息灵通程度可不是王平那种小小的牙门将所能比的,当下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点:那小子家里有新赏下的五百亩地,买些奴仆回去耕种也是正常,但如何就惊动了丞相? 要不说见识限制了想像力呢?作为汉代土著,赵云怎么可能想像得到冯永那种非法穿越人士的疯狂大胆程度?竟是想要把那李文轩手上的僚蛮全吃下去。 对于冯土鳖来说,后世历史书上的“黑奴贸易”,那都是以亿为单位来计算的,几百个人,算什么? 赵云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只好放弃,转口问了一句:“这些时日,你日日在那冯庄上厮混,都学了些什么?” 自己这个儿子自丞相夫人去过冯庄后,按说再没道理留在那里,可没想到那日回来后,便如那冯癫子一般发了癔症,说要继续留在那冯庄学兵法。当真是可笑!兵法岂是那么容易学到的?兵家历来为帝王所重,又为帝王所忌,兵家之学,无一不是稀世珍宝,能学到的人,哪一个不是老天眷顾。 老夫这么打了一辈子仗,这带兵打仗之道,靠的还是自己沙场拼杀,生死之间领悟出来的。若是当年能有幸学到兵法,这五虎第一第二不敢说,但第三却是可以试试的,何用轮到五虎之末?当真是憾事。 不过赵云原本也没指望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出息,他自身又不能承爵,只要不学那些游荡子,其他的也就任他去了。 “回大人,那冯郎君这些日子教孩儿的兵法名曰三十六计,如今只学了四计。” “沙场之上,瞬息万变,只有三十六计能做甚?真是胡闹。”赵云斥责道。 别人不清楚,赵云自己还不清楚那小子的底细?他的师门是杂家,又不是兵家。沙场上最怕的就是这种半吊子的将军,半桶水还四处晃。遇到小虾小蟹还好说,遇到对手是打老了仗的,害了自己性命也就罢了,害死三军将士的命才是最要紧的!赵括被人笑话了多少年?估计还会被一直笑下去,他可不想自己家的儿子也这样。 反倒是没学过兵法的人,知道自己不擅带兵,就会处处小心谨慎,比那半吊子还会多一些活下来的机会。 与其去学那半吊子兵法,还不如多学点武艺,将来沙场上还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竖子!过来,与吾到演武场练武!” 赵云看着自家儿子一脸沮丧的表情,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 赵广一听,脸都绿了。 同样脸绿的还有刚被赶出院子的冯永。 穿越前玩个网游,加入个公会被会长黑装备,玩个英雄联盟,选个adc被辅助黑小兵黑人头,现在穿越过来,想发点小财还被诸葛老妖黑创意——简直了! 被诸葛老妖赶出来的冯永哭丧着脸,还没走出丞相府呢,就又被人拦下了,说是丞相夫人要见他。 见就见吧,反正这回也是以给丞相夫人送冰酪的名义过来的,不见上一面也说不过去。 “丞相和你说了什么?值得你这般神情?”黄月英正在给小张星喂冰酪,看到冯永这个表情,不禁训斥道,“你好歹也是高人子弟,看看现在这个模样,成何体统?” 哎呦卧槽!恐怕你还不知道你老公刚才断人财路的事吧?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知道伐? 和仇人老婆见面,难道我应该是笑脸相迎吗? 看向黄月英那微微泛黄的头发,那火爆的身材,那小麦色……算了,还是看看那水嫩的小萝莉吧。哪知人小张星压根就没理会他,眼里只有那冰酪。 “夫人教训的是。”冯永敷衍地拱拱手,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却是不知夫人叫小子前来,有何要事?” “无要事就寻你不得?”黄月英找这家伙过来,原本是想关心一下他。毕竟她还是比较熟悉自家阿郎的,知道阿郎看这小子不太顺眼,怕这小家伙被阿郎打击坏了。没想到自己说了两句他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当下也懒得再管他了。 她带过的孩子,哪个不是乖巧听话的?谁在她面前有过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当下只得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你也知晓,如今南中大乱,前些日子从南边逃了不少难民过来。汉人还好说,都由朝廷安置了。那其中偏还夹了些许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也没办法安置,毕竟朝廷又没这方面的法度。”黄月英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下冯永。 所以你们汉朝人制定的法律为什么会这么自私?人道主义呢?汉人就由朝廷安置,僚人就可以任由他们去死了? 黄月英看到冯土鳖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的,看来阿郎说的没错,这就是个滑头! “单是男人还好说,去卖了那一身力气,怎么着也饿不死。只是可怜了那些妇人小孩,蜀中家里有地的,多数不愿意要。若是再不想办法安置下去,只怕那些可怜人都要被饿死了。” 哦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在推销? 第0055章底蕴太薄 冯永试探着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想给那些僚人找下家?” 黄月英点点头:“不管南边的那些人怎么闹,这些个僚人拖家带口地跑过来,也算是心向大汉。朝廷不管,那些有地的豪族又不愿意要。所以我也只好拉下脸面,找一些知根知底的良善人家,给他们求个情。我想着你庄上又增了五百亩地,也不知人手够不够,这才叫你过来,看看能不能安排上一些。”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黄月英的话就像是一道霹雳闪过冯永的心头。 “能,能,太能了。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冯永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冯府可是十里八乡的良善人家,夫人找小子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冯永态度的突然转变,让黄月英有点措手不及,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冯永一眼:“古里古怪!你若是愿意接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我可先说好,先前有几家已经把精壮都挑走了,剩下多是因为家里带着妇人小孩太多别人不愿意要的。虽说妇人也能下地,到底是比不上精壮,不过胜在听话,在我看来,这可是最适合冯府的。” “夫人这是何道理?”冯永叫起屈来,“好的就全让他们先挑,剩下些没人要的,就叫小子过来接手?” 黄月英冷笑一声:“别家的都有护院护卫,冯家有什么?连庄户都大多是妇人。真要让这般多的精壮僚人去冯府,你在晚上睡觉时能安心睡下不?亏我还为你这般着想,真是不识好人心!”顿了一顿,又说道,“前两日,我还听说,你要从李遗买下五百多僚蛮战俘,可有此事?你就没想过那些见过血的僚人,万一凶性大发,冯府上又没护院,那时当如何?” 一句话,登时让冯永冷汗直流,他还真没想过这一层! 他定下那五百多的战俘,原本就没想着是给自己买的。按他的计划,最多也就是给自己留个三五十人,剩下全部分给关张赵马四家,用他们的关系去汉中圈地——问题是,三五十人,那也足够血洗冯府了。怪不得那李遗刚开始只愿意卖给他十个人,而且还强调是已经调教好的。 天真了,天真了啊!终究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从来没干过这种勾当,确实太过于想当然了。这个教训一定要吸取! 看到冯永一脸后怕的模样,黄月英满意地笑了笑,心道终究是个孩子,“拖家带口的虽然说是累赘了些,可是对冯府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有了孩子,就有了念想,只要能让他们全家有一口吃的,就没人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夫人教导的是。”冯土鳖终于心悦诚服,这土著的想法,果然还是土著人比较了解。 黄月英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才让人把冯永送出了丞相府。 站在丞相府门前,冯永正了正头上的帻巾,回头看了一眼丞相府,心里感慨一声,果然不愧是流传百世的“夫妻档”,一个黑了自己的创意,一个又跑出来给自己个甜枣,偏偏还不得不承他们的情,唉!智商果然是被碾压了! 不过再想到自己手里终于有了足够的人手,心里又禁不住地暗爽:论到采茶,自然还是妇人最好啦!等老子的茶叶成规模了,也学学后世搞个艳茶什么的,羡慕死那帮土著! 这样想着,冯土鳖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再瞟了一眼丞相府,当下便昂首挺胸地走了。 这大热天的刚回到府里,还没喝上一口水,管家就跑过来告诉冯永一个坏消息。这没多久要秋收了,秋收一过,前些日子新赏下的田地就要去接手。但新庄子离这十来里路呢,以后总得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着,府里现在没有这合适的人,这可怎么办? 管家的一席话,登时就把冯永的好心情全破坏了。 “不能置换过来吗?”冯永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像上回把下里村那一百亩地置换到现在的冯庄来一样,也把新庄子的田地也换过来。 管家摇头:“上回是碰了巧的。咱庄子周边的地大多是李家的,刚好李家在下里村那边是大姓,所以才换上的。现在新庄子那边的地周边全是何家的,没办法换。” 李家?冯永想起来了,和他定过娃娃亲的下里村那家不也姓李么?也不知道和现在冯庄做邻居的这个李家是什么关系。 “这怎么办?”冯永感觉有点牙疼,你说诸葛老妖明知道冯府人丁稀薄,也不知道体谅一下自己,好歹给个近点的地方啊! “这接收庄子倒是容易,”管家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而且秋收后一个月,庄上也没什么事,暂时没管事倒也没什么。但如若在种麦子前还没庄子管事,只怕就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有这么严重吗?”冯永有些怀疑,“要不这样,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叫新庄子的那些庄户们自己推出一个管事来。反正都是种地的,又不是说要人教。” “那可不行!”没想到管家的反应有些激烈,“即使那地荒了也不能这样啊主君!没有主家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着,时间久了,那些庄户哪还记得这是主君的地,全认成自己的了。到时候闹出事来,就不好收拾了!” 地契不还在自己手上吗?冯永觉得没那么严重,但是转念一想,管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人心总是不会满足的,如果没有信得过的人在那里看着,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最后能摆平,但也够恶心人的了。可是府上自己能信得过,又能放心放出去的也就只有管家一个人。可是管家要是去了那边,那这边又有谁管? 还是底蕴太薄了啊! 冯永不得不开始正视起冯府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积累的不够。 这边接收那些僚人流民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那边又冒出个新庄子的问题,冯永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早上起来没精打采的。 王训这个乖孩子大早上就赶过来了,先给冯永请了安,这才问道:“兄长,今日要教小弟什么?” “今日就继续复习。” 一夜没休息好,也没什么精力再去教王训,只好打发他去复习,自己缩在老爷椅上准备再眯一会恢复精神。 “是,兄长。” 王训应了一声,就乖乖地去角落自习去了。 第0056章知足吧 王训是个好孩子,在后世一定是一个既勤奋又聪明的好学生,深受老师喜爱的那种。而另外一个,赵广就妥妥地是那种调皮捣蛋鬼,天天被罚站,被滚出去的小明。 “兄长,小弟此次前来,恰好听到庄上的庄户在说,庄上的庄稼比别处都要好一些,还特地去地头绕了一圈,发现果然如此,兄长农耕之术果是奇妙!” 刚眯上眼睛就听得赵广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聒噪,冯永当下烦闷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去理会。 哪知这家伙竟然一点眼色也没有,继续在那里说道:“特别是前些日子兄长叫人给撒了东西的那块地,竟然比庄上的长得还要好。那些个事物,是否亦是兄长师门秘术所制?” 赵广说着,心里却在想道,那日只是在地头远远地看着,却是没看清究竟是何物,早知此物有如此神奇,当日就应该去瞧个清楚。 赵广这么一说冯永倒是想起来了,老子连发酵过的农家肥这种大杀器都撒下去给庄稼吃了,如今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好像自从那一次以后,自己就再没注意过地里的情况。听这家伙的口气,看来长势还不错,这个也是在意料之中,要是这样还长不好,那还不如把这些屎留给自己吃算了! “子实你继续在这里练字,我先出去转转。”冯永说着,爬起来打算去看看。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和黄月英的打赌,马虎不得。 冯庄的地头最近经常有人在转悠,特别是撒了农家肥的那一片,天天有人蹲在那里看。原因无他,这冯庄庄稼长势普遍都要比别处的好一些,而那块地则是最鹤立鸡群的一块,竟然比周围的还要高出一大截。 冯永赶到地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老汉背着手在那块地头边上转来转去,还不时蹲下去扒拉着什么。看上去不像是冯庄的人,因为冯永从来没有在自己庄上见过这么一个老头。 只要不是过来搞破坏的就行,农村出身的冯永知道,种庄稼的人都把地里庄稼看作自己的性命一般,看到哪块地的庄稼长得好,恨不得那块地就是自己家的。 冯永站在这头,倒也没有去打扰在另一头的老头。自己弯下腰托起开始变得饱满而稍微有些下垂的稻穗,数了数,“啧”了一声,摇摇头,比后世还是差了好多。按这个稻穗模样,与后世的稻穗相比,估计下来撑死了400斤到头。不过就算如此,应该也可以向黄月英交待了。 “小哥觉得尚不满意?” 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来了,看到冯永摇头,禁不住地问了一句。 冯永看了一眼那老头,只见他脚下穿着布鞋,身上看不出什么布做成的衣服,虽不显华但收拾得利索,便知他肯定不是一个种地的——哪家的种地老头能有鞋穿? 当下便施了一礼以示敬意,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稻田,摇头道:“老者说笑了,小子刚才估算了一下,此田大约能打三石半粮食,已经是极为难得一见,何来不满之说?” 如今的冯永已经不是刚来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冯癫子,胡乱说话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老头点点头,赞同道:“想不到小哥还是个种地的行家,老夫刚才估算也大约是这么个数字。种了一辈子地,却是从未见过整个一庄子的地,连下田庄稼都比别人家上田长得好的,小哥不简单啊。” 咦?这老头怎么知道这地就是自己的? 看着冯永有些惊讶的眼神,老头笑了笑,指了指眼前的稻田,说道:“去年这地啊,还是老夫家的呢,后来赵管家上我李家,想要置换下里村那一百亩地,最后还是老夫拍了板换的,那时老夫还远远地见了小哥一面。” 原来这位就是自己的邻居啊! 冯永只好再次拱手:“原来是李太公,小子失礼了。” 李老头摆摆手,笑道:“当不得当不得。冯郎君是常与贵人打交道的,又是见过丞相的人物,老夫就一个种地的,当不得郎君大礼。前头里还想上门亲近亲近,却是看到贵人的车马出入府上,也就熄了这高攀的心思。” “老太公真是折煞小子了。小子一没官二没职的,不也是一样种地的?太公要真上门,感到诚恐的应该是小子才对。” 老头呵呵一笑,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李五家闺女还真是个没福气的,好好的一门亲事,非要折腾,如今可是后悔死啰!” 李五?这名字有点熟。 看到冯永迷惑地眼神,李老头又是摇摇头,解释道:“看来冯郎君前头发病,确是忘了不少事。那下里村的李五家大闺女,原本与冯郎君是订过亲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昨日还和管家念叨了一下那个下里村呢。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这才感觉到自己原来也是个被未婚妻悔婚的废材。 老套,真老套! “小子当时也是发了癔症的,这也怨不得他人。”冯永不好意思地笑笑,“听太公这口气,似乎与那下里村的李叔父家认识?” “算起来,那李五也要叫老夫一声四祖父吧。” 这老头辈分还挺高? 李老头似乎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指了指眼前的稻田,继续说道:“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这块地应该是下田吧?只是为何这下田的粮食长得比上田的还好呢?” “哦,小子曾跟他人学过一些耕种之术,前些日子正是拿这块田来试了试,没曾想到还真的成了。” “原来是不传之秘,看来是老夫多嘴了。”李老头拱拱手表示歉意。 家传秘术,古时候乃是一家立足之本,一般人问了,就相当于是窥探。说会结仇可能是有些过了,但闹得不愉快那基本是没跑了。 冯土鳖可没这个意识,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何来这般严重?只是这方法好是好,却只能种这么一小块,可惜了。” 这年头,光靠农家肥,能种多少地?以冯庄为例,人畜加上养殖业,所攒下来的农家肥也就能种这么点,想大规模推广,没有生产出化肥之前,想都别想。 “那也足够了,”李老头指了指远处,“冯郎君这片地,即使不算这块,其他的地亦比别人家长势好上不少,想来能多打不少粮食。冯郎君刚才摇头叹气,是觉得只有这么一小块地,不满意?恕老夫多嘴一句,如果换了老夫,如此就很知足了。” 第0057章老兵 “倒也不全是。”冯永又叹了一口气,心想老子的烦心事多了去,“只是想到前些时候,蒙朝廷恩典,赏了一块地,却是离这里有些远了。府上又没人手去看着,故心里烦躁。” “这可是府上兴旺的烦恼!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李老头哈哈一笑,“却不知那地在何处?” “离此处约十来里路吧。听说那边多是何家的地。” 李老头若有所思:“原来是何家。前些日子听说何家一个旁支在cd做粮食生意,因为犯了朝廷法令,先是门面被关了,后来连家里的地都被抄了不老少,却没想到这地是让冯郎君接了手。” 我靠! 这么说,这家还挺倒霉?而且这事貌似还跟我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啊!“巧言令色冯郎君”这档子事,我还以为早就过去了,没想到至今还余波未平。 如果这李老头说的是真的,那老子以后真接手了新庄子,不会被那姓何的给泼大粪吧?冯土鳖不禁深深地忧虑起来。 “那边有个小郎君莫不是来寻冯郎君的?冯郎君贵人事忙,老夫就不多打扰了。”李老头看到了从后面过来的赵广,识趣地告辞。 “兄长原来在此处,让小弟一阵好找。”赵广过来后,看着眼前的稻田啧啧称奇,“怪不得兄长那时敢与叔母对赌,原来还藏有这般手段。” “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那李文轩来了,府里的人找不到兄长,故小弟就自告奋勇出来找兄长了。” 冯永现在贼特么烦见到诸葛老妖的人,包括眼前这厚脸皮的家伙。 你说老子就想赚点小钱钱花怎么啦?还好心好意地跑去告诉你一声,劳动力是生产力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不能浪费了,然后你就直接给我来了那么一句:说得挺好的,你也不要去浪费那些劳动力了! 真是日了哈士奇! 你就是薅羊毛也不能只盯着一只羊死命薅啊!作为一国之相,你国事繁忙,老子一个小小的土鳖,你怎么就还能盯着我不放呢?果然你被累死不是没有理由的。 没想到这一回冯永还真是错怪了诸葛老妖,回到府后才发现,原来这李遗是来道歉的——订了货,还给了订金,卖家却突然说没货了,这个要是不道歉就说不过去了。 李遗在表达了卖家的歉意后,又委婉地表示能不能不退订定,他可以用别的东西来买下那本被当作订金的千字文,比如说绢啊,丝啊,铜钱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但关键是冯永他就想要人啊!冯土鳖表示,有了人,钱还会远吧? “李都督那边,还在天天打仗吗?”冯永没有正面回答李遗的要求,反而是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貌似不相关的话。 “谢过冯郎君关心,大人那边,如今倒是比刚起叛乱时好了一些。那些僚人看关口不可破,大多已经转而南下了。” “伤亡多不多?我是说我军……啊,我是这方军伍的伤亡多不多?” 李遗有些奇怪为什么眼前这冯郎君怎么突然就问起国家大事起来了,不过毕竟人家是在问与自家大人相关的事,不得不耐心回答:“僚人凶悍,刚起乱时,守军多是猝不及防,伤亡倒是多一些。后来守军入关守城,僚人又多无铁器,更无攻城器械,伤亡倒是少了。” “那伤亡的军士呢?”冯永搓搓手,凑近了低声问道,“受了伤的军士,若是恢复好了自然可以重上战场,若是断了手啊脚啊啥的,那怎么办?” “自是卸甲还乡,还能如何?”李遗感觉眼前这人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那南中叛乱,总有些人没办法还乡吧?” 李遗沉吟一下,摇摇头,“这个还真没想过。卸甲还乡的军士只要给了恤金,就自行让其归去便罢了,何用再去管?” 虽然不想说,可是冯永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真特么的乱世人命不值钱,为国家流血断头断胳膊断腿的,最后就得了那么一点钱就打发了? 唉!这个世界还是太冷漠了,就让我来给它一点温暖吧!既然那些肉食者不管那些默默的无名英雄,那就让我来尽一点微薄之力好了。冯永长叹一声,差点把自己感动了。 只有进过部队的人才知道老兵的重要性。 打个比方,第一次实弹打靶的新兵,即使前期已经拿着空枪瞄过靶,可是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有人拿一把自动步枪打开连发保险,“嗒嗒嗒”地在他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朝天开枪,一百个新兵个个都会两腿发抖,三分之一的人会两腿发软走不动路,有那么几个会哭着喊妈妈,最后还会有那么一两个会尿裤子。 这真不是开玩笑,冯永当年就遇到过。 而老兵呢,即使把他们丢在靶场的壕沟里,让子弹从他们的头顶“嗖嗖”地飞过,他们也一样能蹲在那里打屁聊天抽烟啥的。 至于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老兵,那就是无价之宝! 不过这个年代人命贱如土,黔首们连个百姓的称号都混不上,伤了残了的老兵,在相关人士的眼里,那就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只会浪费粮食,还不如直接战死沙场拉倒呢,免得回到乡里为祸! “李郎君也知道,冯家承蒙先帝恩典,这才得以赏了这座庄子。庄上大多是些妇孺,这些年又不太平,故某身为冯家家主,一直为这庄子找些护院,以免遇到贼人时只能束手。哪知这年头,精壮不好找啊!既然李郎君那里有下了沙场的老兵,不知能不能帮某找些身家清白,品性老实的人家过来当护院?放心,某绝不会亏待了他们,每月皆有月俸,如若是拖家带口的最好,庄里自有田地给他们耕作。若是这事李郎君帮做成了,那千字文一书就当是某的谢礼。” 李遗惊讶道:“冯郎君莫不是在开玩笑?些许老兵,何以当得冯郎君如此郑重其事?” 冯永故作不悦道:“李郎君看我可像是在开玩笑的人吗?” 老兵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还算是中性词,到了看不起武人的朝代,老兵就成了贼配军,脸上是要印字的。 第0058章强汉 “不知冯郎君想要多少?”李遗心里盘算开了,那些个伤残老兵,基本上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军伍里呆得久了,除了杀人啥都不会,放乡里谁都头疼,继续放军伍里吧,还是啥都不能干,一样是吃白食。现在有人要接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啊!说不定连抚恤金也不用给了,全打包给眼前这冯癫子得了——人傻钱多,不是癫子是什么? 至于那些抚恤金?老子为了给你们找到这么一个让你们养老,还给家属安排工作的地方,容易吗?没问你们要活动经费就不错了,还想要抚恤金? “自是多多益善。” 我倒是想多一点呢,可是估计你也不敢全给我。这点冯永心里明白,李遗心里也明白冯永心里明白。 “三十个老兵,能拖家带口的约摸也就十来户,不知可否?”李遗试探地说出一个数字。与安置僚蛮有困难相比,安置老兵则没这般多的顾虑,毕竟都是汉人,地方上不会排斥太多。至于那些老兵愿不愿意过来,这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这就如后世,让你从最贫困的山区迁到北京,给你一套房子,还负责给你养老,家属安排工作,你愿不愿意?只要智商过了人类平均线,都知道怎么选择。 “可以!”冯永很干脆,“何时能到?” “此事说不得准,不过最慢亦不过月余,但请冯郎君放心。”这一回李遗倒是自信,贩卖降俘那是出于丞相的授意,自己做不得主,但这安置老兵却是在他老爹的职责范围之内,又是为国分忧的好事,哪个敢**?李大公子甚至已经脑补了如果遇到有人阻挠的预案,那就是直接让那些老杀才上门去跟他们讲道理:老子在军阵上拼死拼活,丢了胳膊丢了腿,李都督看咱们可怜,好不容易才托了人情找个好下家,你们就这么见不得好? 于是这个利国利民好事就这样愉快地定下来了。 送走了李遗,自觉做了一件好事,自己又得了好处的冯永神清气爽,人一精神思维就活跃。想了想,冯永又把管家叫过来,叫他趁着还没到秋忙的时候赶快把庄上的人召集起来,去庄后的那几个小山坡挖洞。 “挖洞?”管家有点不太明白冯永的意思,“主君,可是打算日后把鸡都赶往那边?” 以前养鸡的时候冯永就跟管家说过这个打算,日后等鸡群大了,就直接把鸡放山上放养,坡下挖几个洞,晚上让鸡在那过夜,安排些人手看着就行。 只是如今孵出的小鸡养到半大,就都送给了庄里的农户,府上的鸡群根本没有扩大多少,自家主君就开始要在山坡上挖洞,这才让管家有些奇怪。 “不是给鸡住的,是给人住。”冯永对这位忠心的管家还是比较尊重的,解释道,“过几日,朝廷会安排几家僚蛮来咱们府上,都是因为战乱才从南边过来的,以后就是咱家的下人。” 管家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凑过来悄声地对冯永说道:“主君这是得罪人了?” “没啊!”冯永茫然。 “既没得罪,那为什么朝廷要让咱家接收那些僚蛮呢?”管家情绪有些激动,“那僚蛮,岂是好相与的?听人讲,有些生僚,吃人肉的都有,到了庄上,岂不是要闹得人心惶惶?” 这乱世,吃人肉很奇怪吗?老曹缺粮那会,你以为当时军中那些肉是哪来的? “有什么好闹的?放心吧,这次来的全是熟僚,和汉人差不多的,还会下地耕作。而且多是些妇人小孩,最多也就是几个汉子,闹不了事。到时还要麻烦赵叔你多跟庄上的人解释一下,不要担心。”冯永安慰道。 管家还是有些不乐意:“主君,即使是熟僚会耕作,那也一样比不过汉人,更何况还多是僚妇?主君莫不是被人骗了……” “我自有分寸。毕竟也是为朝廷分忧嘛,是好事。再说了,那些僚蛮,也不过是占了坡上几个洞罢了,又不是给他们盖房子。” 此话一出,管家就差点蹦起来,对自家主君把僚蛮和房子联系到一起的这种想法表示了强烈的担忧,强行给主君普及了汉代人的价值观:僚蛮在南边不都是和猴子一样住在树上的么?什么时候会住在屋子里了? 管家的谆谆教导让冯永目瞪口呆——还真不把别人当人看啊? 前世的时候多少城里人想去住人家的竹屋而不可得呢!哪轮得到你看不起人家?没想到在汉代人眼里,住竹屋的竟然全是猴子?猴子哪有这么牛逼了? 在确认自家主君确实没有发病的征兆后,管家这才急匆匆地走去安排人手,看样子很怕冯永反悔闹出笑话。 冯永在管家走后,就一直坐在原处默默发呆。 冯永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汉代人,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算真正的汉代人。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去看待这世间的一切,如同上帝眼光去看芸芸众生。 这也是诸葛亮等人为什么觉得冯永是世外高人弟子的原因,因为冯土鳖身上的那股看不起世人的骄傲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但是现在,某个土鳖感觉得自己被一个土著教育了。 管家的话其实很普通,至少在汉代人眼里是很普通,每个人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就是这么点在别人眼里很普通很正常的话,却触动了冯永内心深处。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 至今他突然觉得这句话是如何地深深震撼他的内心。 因为这个时候的汉人,也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汉人以外的文明,也配叫文明吗? 这不是意淫出来的骄傲,是靠着一代又一代人打出来的骄傲。前有汉武时期卫青、霍去病出塞北伐、驱逐匈奴,后有汉宣帝时所立的定胡碑“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再到陈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还有史书所记“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份骄傲在不到一百年后,就被胡人打得粉碎!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北方那帮门阀世家所选出来的白痴代表! 中原陆沉,无数汉家儿女皆成胡人口粮,而那帮自诩代表了天下的世家们,却跑了,跑了,跑到南方继续嗨…… “简直就是一群王八蛋!”冯永自言自语道。 第0059章全杀完就好了 “兄长,为何在此发呆?” 冯永正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可自拔,赵广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里。 冯永抹了抹眼角,嗯,是干的,没湿。 “哦,我在想一个事情。” “何事想得如此入神?” 赵广很八卦地凑过来。 “二郎,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冯永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方才继续道,“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四方胡夷、蛮人皆入我中原,屠我汉民,你当如何?” 赵广失笑道:“兄长怎么又在发癔症了?如何会有这一日?四方胡夷,皆为汉之臣妾,安敢如此?” “万一呢?万一如此呢?”冯永毫不放弃地追问,“那南中,僚蛮不就是反了么?” “万一啊,”赵广想了一下,毫不在意道,“敢犯汉者,皆杀之,不就完了?再说了那南中,根本就是不毛之地,算哪门子的中原?兄长多虑了。” 卧槽!你这口气,好牛逼啊!不过,我喜欢! 冯永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 这几日,都城里有点热闹。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几天前,一直当乖宝宝的陛下下了一道诏令:朕念众臣昔日之功,欲以汉中之地酬赏勋贵。 按众人的理解是,皇帝刚登大宝,想要拉拢人心,所以就想找个由头赏我们。可是还是想得太不周到了,没有想到蜀中竟然已经没有多余的地了,最后竟想拿汉中那种破烂地方来哄骗我们! 汉中那是什么地方啊?那里除了魏汉中带的大头兵以外,还能剩下几个百姓?再说了那里的地都荒了那么久了,想要重新耕种,怕不得花个三五年?没人开荒,没人种地,还得纳粮,这陛下,莫不是要坑我们吧? 于是趁着这旨意还没定下来,就有些老臣跑去皇帝陛下那里哭穷,说陛下啊,这事不妥啊!我们都是跟着先帝拼死拼活地才打下这么点江山,你不能这般对待我们啊! 皇帝陛下也很为难,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国事我哪能做得了主?还不全是相父的主意吗?当然啦,相父那般智慧人物,怎么会犯这种糊涂,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巧言令色了。大家要不去劝劝相父让他回心转意? 同时某个皇帝在心里暗暗得意:让你个巧言令色的小人再跟我抢小姨子! 大部分人听到这话,立刻就怂了。但也有一两个仗自己老资格身份的,还真去了丞相府。比如说都乡侯刘琰,算是刘备的同姓同宗,地位仅次于李严。他本人又十分讲排场,喜欢奢侈豪华,如今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让他大出血吗?钱少了,还怎么去养府里的那几十个少年美貌的侍婢? 看着刘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里哭泣,诸葛亮心里厌烦到极点,只叫他赶快滚。 老子这边苦口婆心地劝大家要节俭,你那边给我夜夜笙歌,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要不是看在你是跟了一辈子先帝的老臣身份,又是先帝同宗的份上,早就把你给办了! 博同情失败的刘琰就这样被赶出了丞相府,众文官得知消息后,都在咬牙切齿,这特么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给丞相出这种生儿子没py的馊主意? 相比于文臣这边推出刘琰这么一个代表去丞相那里抹眼泪求同情,武将就显得低调多了,觉得自身有地位的,可能会被皇帝点中要赏赐的,都跑去赵府上探个风,问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这么定下来了?有没有回转的可能?至于去丞相府,他们绝对是不敢的。 作为如今第一大军头的赵云就对着他们冷笑,表示丞相辣么公正严明,什么时候坑过自己人?你们若是真不想要,等诏令下来了,别后悔就成! 众武将们从赵府中听到了赵大将军说这个话,都暗自琢磨开了,听这赵将军的意思,好像这里面有好处啊?可是看起来明明是血亏的事情,怎么会有好处呢?不会是丞相这种聪明人要坑自己这些莽夫的血汗钱吧? 当冯永从赵广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吓得差点尿了! 诸葛老妖又要坑我? 没错,主意是他出的,可是八牛犁呢?那些降俘呢?没有八牛犁,没有降俘,垦荒汉中就是坑功臣们。相反,有了八牛犁,有了降俘,就是给功臣们谋福利!缺少了两个充要条件,那得出的结论就是相反的,懂吗?你是不是没做过数学论证题目? 要按现在这种情况,那些人知道了这主意是他出的,死无葬身之地那是往好了说! 所以说,这回老子,又是要自救? 冯土鳖表示很忧伤。 时间很快就到了稻谷成熟的时候,冯土鳖还是没想出一点办法来,只好每日都缩在自己府里,再也不愿意出庄子一步。 冯庄这今年的大丰收已经成了定局。上半年蜀中大熟,麦子丰收,下半年冯庄大熟,谷子大丰收。 看着谷子不但比别人家要高出一大截,连谷穗都比别人要大,要饱满,要下垂得厉害,冯庄的庄户天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特别是撒了农家肥的那块地,已经被庄户们私下里当成下一年的粮种了,就差点没扎篱笆把它围起来。不但白天时时有人在地头里蹲着看着,晚上还栓了两条土狗在地头盯着——就怕别庄来人把自家宝贝给偷了。 冯永对自家庄户这种土鳖行为表示嗤之以鼻,但同时又对汉代的收割仪式很是感兴趣。 与后世看到自家庄稼成熟了就直接动手收割不同,这个时候的庄稼收割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或许是粮食缺乏的原因? 在庄稼成熟前几天,管家会跑去找人算日子,看看哪天适合开镰,然后在算好的日子那天请来几个巫婆巫师在地头呜哩哇啦地跳大神蹦迪,没错,在冯永眼里就是蹦迪——虽然管家说那是在请神。 等他们蹦完了,作为主家的冯永就开始出场了,举起用桔杆扎好的火把,在地头绕圈,最后拿起镰刀割下第一把谷子,表明收割正式开始。 身后的庄户们于是纷纷举着镰刀冲进稻田,弯下腰开始收割稻谷。 今年冯庄收割的第一块地就是那块重点保护地,那可是明年全庄人的粮种,早一日收割晒好藏到家里,就早一日放心。 第0060章秋收 虽然说是已到了秋收季节,可是日头却仍是毒辣,冯永在大太阳底下举着火把绕了半天,感觉自己的衣服都快湿透了,嗓子有点冒烟。等仪式一完成,,人都快要虚脱了,冲到自己的专属钓鱼宝地,然后直接躺下来装死。 幺妹是个好丫头,虽然读书识字不太行,可是手脚很麻利。早早就在树荫底下准备好了茶水,看到冯永过来,殷勤地递了一碗茶过来。 不错,水温刚好。 灌下两大碗茶,这才回魂过来。 “去,给管家和那位太公也送碗茶去。” 看到管家正站在地头上和一个老头说话,那老头好像有点面熟,想了想,可能是打过照面的,但没打过招呼,应该是李家的人,冯永于是对幺妹说道。 “咦?二郎今日怎的有空来此?”锦城丞相府内,黄月英正拿着一张纸冥思苦想,看到赵广走进来,不禁奇怪地问道。在她的脚下,各式各样的零件散落了一地,有木头制也有生铁制的。 不远处的张星,正在拿着一根小木棍哼哼哈嘿地乱舞,嘴里叫道:“众将士们,敌军众多,不宜恋战!且莫惊慌,跟予杀出重围去!” 赵广匆匆地行了个礼:“叔母莫不是忘了,今日乃冯庄开镰之日。叔母曾说过要去看的。” “噫!吾几忘矣!”黄月英拍了一下额头,“这几日光是想着这八牛犁之制法,竟记不起今日要去冯庄。”说着转头对旁边的张星说道,“四娘过来,我先叫人把你护送回府。等下叔母有事要出门一趟。” 张星在一旁早听了个明白,闻言扔掉小木棍,“扑扑”地跑过来抱住黄月英的腿,仰着头求道:“叔母,我也想去那冯庄。前些时日我还跟阿母说过了,想要去冯庄耍呢!” 黄月英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此去是有正事,不是去耍,待别日再带你去。” 张星噘起嘴:“叔母莫要哄骗四娘,刚才我都听清了,叔母是要去冯庄看人割谷子。那冯庄除了种地,还能有何正事?” 黄月英皱起眉头:“何人与汝说的,种地便不是正事?” 张星最怕看到黄月英这表情,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前几日去皇宫耍时,听那皇帝姊夫说的。说他处理朝政才是好大的正事,比那冯郎君强多了。” 黄月英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当那是皇帝与张星之间的玩笑话,心里暗道:“这阿斗虽说是年纪尚小,但好歹也是个皇帝,天下以农耕为本,如何能有这等想法?便是玩笑话,也不能乱说。得叫阿郎多提醒一下皇帝。” 当下也不好接张星的话,倒是听她说起“冯郎君”三个字,心头一动,笑道,“既然你真想去,那便同去也使得,只是要听话。” “听话听话,四娘最是听叔母的话了。”张星连连点头。 晚上下班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打开冰箱,拿出早上事先放进去的西瓜,用勺子往最中间的瓜瓤深深一挖,把它塞到嘴里,根本不用嚼,用嘴一挤,又冰又甜的西瓜汁就溢满了口腔,再一嗗碌咽下去,爽得浑身哆嗦,然后一个翻身躺到沙发上,抱着大半个西瓜边挖边吃,再打开电视看看最新的股价,一天的疲惫皆尽散去。没等吃完,肚子就撑起来了,然后就想睡觉……突然间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同时耳朵一阵疼痛,只听得女老板的声音:“又给我这样邋遢……” “疼疼疼……”冯永叫出声来,“别拧了!” “知道疼还不起来?” 只听得一声娇喝。 我这是,又穿越回去了? 冯永从睡梦中惊醒,眼睛还没看清四周,心里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感觉到鼻子痒痒的,又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 打了一个喷嚏就清醒多了,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柳树下那熟悉的钓鱼专属宝地。 抬头就看到一张满是怒容的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而一个小萝莉则是把双手藏到身后,让冯永看不清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旁边还有一个如同万年冰山的女骑士,双眸淡然,静静地看着他。 “原来是夫人驾临,小子未能迎接,实在是失礼。”冯永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行礼道。 “冯明文你好自在!”黄月英根本就没搭冯永的茬,瞪着一双凤眼,“人人都在忙着,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安然高卧?” 我不睡觉,那我能干嘛?冯永茫然。 “跟我过来。”黄月英看到他那张无辜的脸就莫名地生气,转身向着那片正在收割的庄稼地走去。 冯永不知所以地跟在后面,摸了摸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有点疼,看看前面走着的黄月英,看看一蹦一跳手里拿着狗尾巴草一甩一甩的小萝莉,再看看即使在大太阳底下亦散发着寒气的关姬,最后看看被赶得远远的幺妹,心想这究竟是梦里有人拧我还是真的有人拧我了? 几人经过官道时,冯永看到黄月英的牛车正停在边上,那个比女人还漂亮地车夫对着冯永灿烂一笑。 冯永用口型对着他做了一个“滚”的发音,叛徒!骗子!明明昨天就已经告诉赵广王训两人,这几日府上要收谷子,给他们放假。现在又在这里看到这家伙在当车夫,冯永哪里还想不到此事肯定与他有关? 那天晚上还跟老子深情告白,说以后再不刺探情报了,没想到今天一转身又跑去黄月英那里告密。 赵广对着冯永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赶着牛车向庄上的道路驶去,官道上是不允许车辆久停的。 几人走到正在收割的那块稻田边上,黄月英指着前面问道:“这一块谷地,有多大?” 我哪知道?当时有多少农家肥我就撒多少,谁闲得蛋疼还去测量? “大约,有十来亩吧?”冯永看了看,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嘁!”黄月英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十一二亩算是十来亩,亩也可以称作十来亩,究竟是几亩几分?” 我不知道哇! 冯永再次无辜地看向黄月英。 第0061章世事洞明 黄月英恼怒不已地看向眼前的惫怠小子,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拧向他的耳朵。 长得多好的谷子!为什么就是眼前这混账小子种出来的?看他那样子,根本就没把这块地放心上吧?你让别人辛辛苦苦种庄稼的老农知道了怎么办?真真是没有天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黄月英转身对关姬说道:“你立刻速速回府去,拿上准绳,我要把这一片地量一次。”继而又对冯永说道,“这块地收完,脱下谷粒后不准动!我要全部过一遍称。” 关姬应了一声诺,转身便往牛车旁的马走去,随后翻身上马,健美修长的腿轻轻一夹,那马便嘶叫一声,扬起四蹄,飞驰而去,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人美,骑术也漂亮…… “臭小子看什么呢?”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只听到一声斥喝:“刚才我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冯永捂着后脑连连叫道,“保证不动一颗一粒。只不过夫人,这片地原本是要做明年的粮种的,你看……” “放心。不会动你的粮种。”黄月英听到这话,赞许地点点头,“我只是想要知道你这一亩究竟能打多少粮食。刚才你这话,才是种地的样子,种地选个好粮种,比什么都重要。” 那可不一定。 冯永低下头,不让黄月英看到自己不以为然的表情,暗自撇撇嘴,种下去以后的管理一样重要,不然你以为我这块地谷子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哪知道抱着黄月英大腿的张星可是一直不吭气好奇盯着他看的,这下把他这表情全都看在眼里。这时突然指着冯永,脆声说道:“叔母,冯郎君没有在听你的话。我看到了,他刚才这个样子,呶,就是这样……”说着还抬起头来学了一下冯永的模样。 这个小间谍! 抬头看去,黄月英却反常地没有斥责,反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冯永,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你的意思,好像另有看法?难道我说得不对?” 冯永连忙再低下头,作出很恭敬的样子:“怎么会不对?耕种,粮种才是第一位的。没有好的粮种,如何能长出好苗子来?” “少来说无用的话。”黄月英口气突又一变,手指点了点冯永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小滑头。说说,这谷子你是如何种出来的?我还听说了,这片地原本可是下田,如今却种出比上田还要好的谷子,你师门中的农耕之术,还真是与众不同。” 植物生长五要素:光线、温度、湿度、空气和土壤。我应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冯永想了想,说道:“想要种好粮食,其实不外乎天时地利。天时非人力可为,地利却是可由人力而变。” 黄月英眼睛一亮:“这话倒是新鲜!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颇为妥当。天时者,不外乎春花秋实,夏繁冬藏,此上天安排,万物所遵,确非人力可为之。那地利又怎么说?” 呵呵,还上天安排?你根本就不知道两千年后有一种东西叫反季节瓜果蔬菜。 想了想,还是算了,多嘴只会给自己找麻烦。当下便顺着黄月英的话说下去:“小子的师门认为,欲要改变万物,则必先要懂得万物,须知其根本所在,方能得己所需,农耕之术亦是如此。如何改进农耕之具,使之更好地进行耕作;考究上田与下田之地有何不同,寻其根源,以期能把下田就成上田;更有细致者,便是考究庄稼该如何种,其间隙宽窄如何诸如此类,此便是人力可为之地利。” 黄月英赞叹道:“世人皆以为,识字读书方是学问。却没想到,你的师门才是真正在做学问,如此求是之心,实在是让人佩服。” 冯永嘿然一笑:“小子在此谢过夫人对师门的夸奖。”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黄月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拿出手巾帮张星擦了擦脸上那细细的汗珠,然后牵起她的小手边走边说道,“当年丞相还未遇到先帝之前,我也是和丞相在田地间干过活的。可却从未想过,这田亩之间,竟也有如此学问。” 冯永跟在后面,看看前面的黄月英没注意,顺手从路边扯了几根狗尾巴草,努力地想了一下,小时候是如何用狗尾巴草折出一只小狗的。 “世事洞明皆学问嘛,”冯永漫不经心地说道,“即便……” “说得好!” 黄月英猛地一回头,吓得冯永立刻把手上折了一半的狗尾巴草扔了出去,连自己要说的下一句是什么都忘了。 “这句话是谁说的?又是你师门中人?” “是啊!”冯永很肯定地说道,“我其中的一个师父说的。” 几人终于又走回了柳树荫下,冯永看了看草地,很想再次躺回去。可是看了看保持着一贯丞相夫人仪态的黄月英,只好很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你师父教你世事洞明,那你为何又不明事理?” 这话说的,我哪里不明事理了? “小子不知夫人何意?” 黄月英凤眸扫了他一眼,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绢纸,递给冯永:“你既然决定把农耕之术传诸于世,又为什么传一半留一半?非要让他人猜不出谜底,才显得你世外高人弟子的超然?” 啥意思啊? 冯永一头雾水地打开绢纸,只见上面画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零件,最下方还有一个有点类似八牛犁的东西。 “这是什么?”冯永看向对面,“怎么有点像是我献给丞相的八牛犁?” “什么像?这就是八牛犁!”黄月英脸上略有尴尬之色,怒气冲冲地劈手夺下绢纸,“你若真有心献这八牛犁,为何又不画仔细些?为何又不将此物做法细细画出?将作监和诸冶监的人折腾了这么久,根本就没办法按你所画的图做出来。最后丞相拿来给我看,这些时日也让我好一阵头疼。什么世事洞明?这就是你的世事洞明?” 啊,失算了! 冯永挠挠头,这玩意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大学毕业论文涉及到,所以这才大概了解了一下。基本也就是记得一个大概结构,但如果真要让他把所有细节都画出来,他也一样抓瞎。 第0062章我服了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画出了基本的结构,然后把图纸上交给国家,国家应该能解决剩下的细节问题,没想到竟然还是要回头找他,看来自己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手工业水平。 “啧”了一声,冯永直接甩锅,“将作监和那猪什么的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留着他们做甚?简直是尸位素餐!” 黄月英点点头,赞同道:“确是尸位素餐!将作监属外朝,不好处理,但诸冶监隶属皇家,已经被皇上斥责了一顿,监令监丞都已被贬职,如今就等着你去上任。” 冯永听得就是一懵! 这话的逻辑是不是哪里不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要我去当官? “怎么?还是不想当官?” “不是,夫人,为什么就是我?” “为了你好。” 怎么就是为我好呢? 看着冯永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黄月英淡淡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前些时日,皇帝陛下欲以汉中之地赏众人。朝中多有微词,众臣皆以为是有人巧言令色进谏谗言……”说着又看了一眼冯永,意思不言而喻。 mmp!冯永心里一万头神兽咆哮奔腾而过。又是巧言令色,又见巧言令色!你说我想要做点事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可是夫人,你也是知道的。小子这身体不太好,时常要卧床休息,真要当了官,又不能天天去上值,只怕会误了事……” 我身体不好哇,我是神经病哇,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想当就明白说!”黄月英又好气又好笑,身体不太好?一个学过拳脚的汉子都不是你的一合之敌,哪来的身体不好? 冯永嘿嘿一笑:“倒也不是说不想当,只是小子以前常发癔症,夫人你也是知道的。万一哪天又发病,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那可怎么办?再说了,小子天性懒散,真要当了官,就得天天去上值,哪天受不了要犯懒,这不是让小子难作吗?” 钱多事少离家近,前世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工作?冯永现在根本就已经跳过了这一级,直接步入混吃等死的境界,又何必再去天天打卡上班? 不要觉得古人就不是这样想的。现在还看不出来,等门阀世家确定了他们在中原的统治地位后,就会形成一种风潮:门阀世家里只有最苦逼的人才会被丢出来扔给皇帝打下手。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到了唐初,七门五姓连皇帝都看不起,李世民想要娶个五姓女,不但没有娶成,而且还被人喷身上有胡人血统,最后一样得给人家赔笑脸。 那个时候,真正的嫡门子弟,才不会出来给皇帝打工,他们天天在家里关起门自己嗨。要想世家把人才送给你打工?可以啊,把最大的权利让给我,我就出来。 所以什么宰相啊,尚书啊,中书啊,基本都是世家的,就算不是世家的,也跟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没办法,谁叫人家掌握着智力资源呢?人家就连皇帝都压根就看不起,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跟皇帝的走狗们一起玩? 在皇权不下乡的年代,皇帝最多能直接控制到城这一级,至于乡下,则是门阀世家的自留地——谁叫人家土地多呢?乡下宗老一句话,比县令发个告布还管用。官员下乡,有事直接就找地方的宗老,乡望。至于黔首,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句话你以为是说笑的?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历史上总有“胸有大志”者,这些人肯定就不在此例。可冯永他自己只能说自己是胸无大志,或者说是不敢“胸有大志”。不要以为穿越者就很牛逼,穿越者前辈王莽知道伐?皇帝都当上了,遇到了位面之子刘秀,被人家一个大召唤术下来,几十万军队遇到流星雨,泥石流,地震等等一系列天灾,到最后被刘秀几千人给干死了!够憋屈不? 而冯永所处的时代,又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光是冯永所知道的,现在至少有三个半位面之子:诸葛老妖,司马懿,孙权。 诸葛老妖用区区蜀地,极其脆弱的运粮通道,打得十倍于己魏国龟缩不出,“畏蜀如虎”,用六年时间打得魏国财政差点崩溃,这点也是没谁了。 司马懿就不用说了,简直影帝加忍者神龟组合体,生生熬死所有劲敌,最后让自家子孙得了天下。 孙权……天生的幸运儿,十八岁就坐享他老爹老哥给他打下的江山,二十五岁时一把火差点把曹老板攒了几十年的家底烧个精光。前世冯永十八岁的时候才刚刚高中毕业,二十五岁的时候正在苦逼地加班,和孙权相比,他算个卵?! 就算有着穿越者的幸运光环,又那如何?才和诸葛老妖这个半位面之子见了一面,就被坑得差点删号,rbq,rbq! 看了一眼刚刚悄无声息过来的赵广,冯永觉得他的运气都要比自己好,好歹是个官二代,又有一副好皮囊,再加上他老爹那么牛逼……啧啧,简直没得挑! 黄月英点点头:“放心,如今大汉一切草创,皇室内供基本靠的是将作监。少府监其实也就是一个空架子,更不用说治下的各署冶。那诸冶监本就一个监令一个丞令,如今全被贬了。你只要顶了监令的缺,在诸冶监就你最大,平日里自不会有人管着你,就算是冲撞,也是别人冲撞你,用不着担心。再说了诸冶监平日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偶尔有事交代下来,你只要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行。” “没人管?不用日日上值?” 黄月英点点头:“没错。” 有这么好的事?冯永眼睛嗗碌一转,得寸进尺道:“那日后如果我犯病了,可不可以辞官?” 黄月英的手指微微发抖,额头青筋隐隐暴起,呵呵一笑,声音都有些变形了:“陛下欲以汉中之地赏众臣,所倚仗的,不过是八牛犁。如今八牛犁却只见其图,不见其物,倘若介时八牛犁做不出来,只怕要群情汹汹,不知冯郎君足下想好那时该如何办了吗?”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冯永真是服了! 一言不合就提这个赏汉中之地,说得冯土鳖心里直发毛,特么的要是真有哪天别人知道了那个怂恿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就真的只能跑丞相府里去避难了。 第0063章僚人少女 这诸葛老妖真是抓个蛤蟆攥出泡尿,雁过拔毛,鸡蛋过手轻二两,看到石头都想刮下点油……怨不得小小的一个蜀地都能打得魏国苦不堪言,真的是会过日子。 于是冯永义正词严道:“少府监肩负陛下日常所需之重任,小子承蒙陛下垂青,敢不誓死效力?” 黄月英当场就惊呆了,看着那张清秀而稍有些稚嫩的脸,她实在是想不出这话需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 “你除了学过易牙之术和农耕之术外,当真没学过其他?” “没有。”冯永坚定地摇头。 “我可不敢信。你师父究竟是谁,给你教了什么东西,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般话来。” 这是夸我吗?就当是夸我吧。 “小子谢过夫人夸奖。” “我这是在夸你吗?算了,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 阿郎,你对这混帐小子老是看不顺眼,我想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当官这种事情,冯永自然也是想过的。但作为一个土鳖,他深知自己在这里没根没基,真要去当官,能当多大个官?劳心劳力不说,上头还有时时刻刻人管着,他吃饱了撑的?所以说,在自己的地盘上快活,不比去别人屋檐底下做事强? 这就是为什么冯永一直拒绝当官的原因。冯穿越者虽然土鳖,但是前文也说过了,好歹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是吗:刘大耳都要三顾茅庐呢,老子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先知”,身价哪能这么低? 然而半位面之子诸葛老妖表示,你小子再给我蹦哒试试?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于是冯土鳖表示服了。 冯府的厨房。 胖胖的厨娘捞起一大块面团,高高举起,然后再狠狠地砸下去,“咣”地一声巨响,把蹲在旁边正在烧火的一个僚人少女吓了一大跳。 那僚人少女怯怯地看了一眼胖厨娘,身子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又小心地趴下去,看了看灶内的火,发现火势小了些,连忙往里面塞了一些柴火。再抬头看看灶上那竹子编成的笼屉,正冒出腾腾的白汽,蒸馍特有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 蜀地的天气又闷又热,厨房里又烧着火,水气蒸腾,更是让人难以忍受。那僚人少女脸上东一块黑西一块灰,粘满了灶灰,脸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水珠不断地流下来,冲出一道道小水沟。可是她不但没有一点不舒服的表情,反而还凑近了那笼屉,深深地吸了一口白汽,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嘿!小蹄子又馋嘴了?”转过身来的厨娘刚好看到这一幕,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蛮人就是蛮人,闻个气味都这个德性!” 僚人少女听了,没敢说话,缩了缩身子,继续趴下去看灶火。 她可是撞了大运才被主家看上,被安排到府里来干活呢!可不敢得罪府里的人,到时候要被赶出府去也就罢了,万一连累了家里,全家再被赶出庄子,又要过上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那才是不敢想像的噩梦。 胖厨娘打开最上层的笼屉,大大咧咧地拿出一个白花花的蒸馍,掰成两半,吹了吹气,咬了一口,嚼了一会后,自顾嘀咕了一句:“还差点火候。”低头看到脚底下的僚人少女正盯着自己手上的蒸馍死命咽口水,便伸手递过去,说了声:“给。” 那僚人少女大喜,连站起来都嫌费时间,当下便直接爬过来就要伸手接,被胖厨娘一巴掌拍过去,同时喝骂道:“见到吃的就死不要命!平日里都怎么教你的?吃东西前要净手不知道吗?” 僚人少女被扇了一巴掌,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去净手。 “蛮人就是蛮人!”胖厨娘鄙夷地说了一句,同时在心里暗暗说道,主家心地还是过于善良了些,不但收留了他们,连这吃食都不让叫蛮头了,还换个名字叫蒸馍。要换了别家,别说是让僚蛮进府做事,只怕连庄子都不让进,饿死在道上都没人管。 僚人少女不一会就洗完手回来了,连脸上的灰也用水冲了一下,即使是由于皮肤过于黝黑,她那张颇为秀丽的脸被掩盖了不少光彩,却仍让人觉得很是入眼。 “白费了这么一张脸,长得这么黑。”胖厨娘把蒸馍递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挖苦一下。 僚人少女对胖厨娘的话充耳不闻,接过蒸馍就直接大口咬下去,根本不怕被烫着,仿佛刚出笼的蒸馍根本没有温度一样。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噎死了我可不管你!”胖厨娘嘴里不饶人,刚要转身揉面团去,眼角突然看到一个身影,脸上就马上变了一副笑容,“幺妹小娘怎么过来的?是不是主君今天想吃点什么菜?” 正在吃着蒸馍的僚人少女听到这话,心里一慌,直接呛着了,张嘴就要把蒸馍给喷出来,情急之下用手把嘴捂住,生生咽了下去,憋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幺妹一脸含笑,先对对厨娘点头示意,然后又伸手拍了拍僚人少女的后背,说道:“莫急莫急,既然进了府里,就不要担心没吃的。主君是个好人呢。” 昔日的庄户女如今已经是庄上的第三号人物,嗯,第一是主君,第二是管家。幺妹经过管家不断地调教(洗脑)后,又认了不少字,变得自信了很多,身上的气度都产生不少的变化。 僚人少女感激地看了一眼幺妹,再看看自己,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可不是嘛,要说这主君啊,就是心地太好。别说这府上,就是这庄上,哪个不说,遇到这样的主君真是老天开了眼呢。”一旁的胖厨娘搭腔道。 “主君自然是心地好的,不然怎么会好心收留那些可怜人?”幺妹点点头赞同道:“对了厨娘,今日有贵客来,所以主君让我回来给厨里搭把手。” 幺妹是主君的贴身侍女,手也比较巧,主君嘴刁,这是出了名的。平时主君突然想吃什么东西了,都是让她来通知,有时还会亲自下厨。 胖厨娘连连点头:“那就让幺妹小娘子费心了。” 第0064章张星 关姬很快就回来了,黄月英抬头看了看日头,再看看张星,又看看冯永,目光闪了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冯永说道:“日头过大,你在这帮我看着四娘,不可让她乱跑晒了日头。我去叫他们把那块地量一下。”说完又蹲下来跟张星说道,“四娘,好好与冯郎君呆在此处,知道么?”说完,就招呼赵广和关姬风风火火地走了,看样子她要亲自下地测量。 现在这个时候,粮食才是第一等大事,连皇帝都要罢朝,各级官员纷纷走出官衙,督促秋收。所以黄月英以丞相夫人这种身份下地,绝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特别是汉唐风气开放,女子抛头露面,最是正常不过。不像后世某些自我阉割的朝代,男人不行了,就把女人打压到畸形的地步。 越是自信的朝代,女子就越是自由。 黄月英放到后世,绝对是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还能当总裁的女强人,简直完美。 这个诸葛老妖,这辈子值了! 冯永心里很是羡慕嫉妒恨。 终于可以坐下了,冯永把张星拉到身边,仔细地端详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心道不说张飞是个黑脸大汉么?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儿来?莫不成后世有人说张飞其实是个白面书生是对的?有心想问问张星她老爹究竟长什么样,但一想到这可能会引起小女孩的伤心事,还是算了。 “刚才我在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拿什么东西来逗痒痒了?”冯永随手扯过狗尾巴草,在女娃娃的眼前转来转去。 小张星大眼珠转了转,脆声道:“不是我把冯郎君吵醒的。” “哦?那是谁把我叫起来的?”冯永想起了刚才睡梦中耳朵被拧一事,心道莫不是真有人拧我耳朵了? “不能说。”张星嘻嘻一笑,拍着手道,“反正不是我。” 嘁! 冯永再扯过几根狗尾巴草,折了几下,一个小狗就出现在手里,晃了晃,问道:“想要不?” 张星眼睛大亮,眼珠子随着草狗的移动而左右转动,连连点头:“想要,冯郎君要给我吗?”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要给我说说刚才的事,是不是有人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拧我耳朵了?”冯永脸上带着我是好叔叔的表情,引诱着说道。 “是……” 张星刚说了一个字,立刻又停下了,恋恋不舍地看了那草狗一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扭过头去,“不能说。这莠草编的犬子不好看,我不要了。” 冯永又“啧”了一声,心道我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女孩? 想着又起身折了一根细柳枝,左右扭一下,抽掉中间的枝干,只留下树皮,再掐成手指长的一段,捏扁,放到嘴里一吹,哨声响起。 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小时候的手艺还没丢。再次蹲下来,晃了晃柳枝哨子,诱惑道:“想要不?” 张星的眼神里满是渴望,用力点点头:“想。” 冯永伸手递过去:“给你。” 张星一双眼睛立刻眯成月牙,接过来开心地用力一吹,又转过头来说了一声:“妾谢过张郎君!” 这声“妾”叫得冯永心里直痒痒,问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拧我耳朵了?” 张星又用力吹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哨子还给冯永,摇头说道:“不能。” 卧槽!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一个小女孩碾压了! 冯永看了看哨子,上面还有一层亮晶晶的水色,砸了砸嘴:“算了,给你吧,我不要了。” “那我也不能说出来。”张星立刻把哨子收回去,警惕地看着冯永。 “不要你说。” 冯永心想这真是张飞的种?说好的莽夫呢?还是因为夏侯氏基因好? “真不要我说吗?” “真不要。” “那冯郎君可以把那只莠草编的犬子给我吗?” “你不是说难看吧?我已经扔了。” “那可以再编一只吗?编一只好看的。” 一大一小的两个声音在柳树下响起。 …… 黄月英忙完回来,看到的情形就是冯永和张星并排坐在河边,两人在唱着古怪而不知名的俚曲:“……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冯郎君,大哥哥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西边胡人那边的叫法,也就是兄长之意。” “那泥鳅呢?又是何物?” “便是那鳛,长于稀泥之中。” “捉鳛好玩吗?” “很好玩的,和捉鱼一样。可是比捉鱼难多了,因为鳛是藏在那稀泥中,须得把那泥细细扒开才能找得到。” “那能带我去捉鳛吗?” “你不怕脏吗?那可都是稀泥。” “不怕。去年下雨的时候我还偷偷用泥巴捏过房子,后来被阿母打了一顿。现在阿母天天要我识字练武,晚上还要做女红,都不能再耍了。”张星双手托起腮部,痴痴地看着远方,小小的人儿竟然还会怀念,“只有隔几日得了空才能去叔母那里看看。” 可怜的孩子,看来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几千年从未改变过。 冯永刚想伸手过去摸摸张星的小脑袋,哪知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咳嗽,惊得他立刻缩了回去,转头看去,原来黄月英已经站在俩人的后面了。 冯永的老脸难得一红,起身对着黄月英打了个招呼:“夫人,这是忙完了?” 黄月英神色如常,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现冯土鳖的猥琐心理,点点头:“测完了,待那片谷子收完晒干,别忘了要全部称一遍。” “夫人请放心,这个自然不会忘的。”冯永拍着胸口做保证,看到黄月英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话,心里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奇怪:不对啊,老子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心虚了一下? 冯庄今年的粮食肯定是大丰收的,唯一让人挂心的就是,能多打多少粮食?特别是主家亲自点出的那块下田,竟然长得比上田还要好。主家跟高人学过神仙之术,这个消息在庄户的口中广为流传。所以说年初的时候那下里村的人都说主家发了癔症跑进深山,其实人家是学神仙法术去了,可笑的那些下里村的人是鸡屎糊了眼,竟是胡说八道。 黄月英把庄里庄外都看了一遍,又吃了一顿饭后,临走前还叮嘱冯永不要忘了她交代的事,这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小萝莉上了牛车赶回城里。 第0065章示好 “怎么分成两拨人呢?”黄月英走后,冯永感觉自己终于又成了冯庄的主人,站在地头开始找当主人的感觉,没事找事地问向身边的管家。 “回主君,那边是僚人。”管家指了指比较远的那批人,解释道,“那一片地,都是咱庄上的庄户。那地打出的粮食可都是明年庄上的粮种呢,可不能让僚人碰了,沾了晦气。” “胡说,僚人也是咱庄上的人。” “是是是!”管家改口道,“都是庄上的人,可那僚人到底是新来的,瓷手笨脚,老仆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碰这块粮种的好,到底是庄上的老庄户让人放心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冯永“啧”了一声,心想这民族大融合还是任重道远啊! 那些僚人是半个月前黄月英就派人送来的,一共有七户人家,三十二口人,四个成年男子,十八个女人,十个小孩。听送来的人说,在南中与汉人走得太近的熟僚,大都是被乱军清洗的对象,这几家也属此列。家里的男人为了让家里人逃出来,全都出去拼命了,现在也不知道生死。 就凭这点,冯永觉得自己收下这些人不算亏,同时也告诫过庄上的人,平日里不要欺负人家。 随着冯永在庄上的威信越来越高,他说的话自然没人不放在心上,可是汉人骨子里的骄傲,却让庄户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在平日的点滴中表现出来。就比如现在,连收个谷子都要刻意地分成两批。 “对了,老仆还有一件事,要跟主君报一下。”管家很明显地不想让冯永在这种事上纠缠,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主君在请神的时候,隔庄的管事来找了老仆。说前些日子主君跟李家主谈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 “什么李家主?谈了什么事?”冯永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一个李家主了? “就是隔壁李家的庄子,李家的管事说主君认识他家的家主啊。”管家一脸的疑惑,“还说主君拜托过他家家主置换新庄子的事,如今过来回话说已经有眉目了。” “隔壁庄子?”冯永终于想起来了,“他们家的家主是不是一个老太公?” “主君这话说的,哪家的家主不是老太公,像主君这般年少有为了,能有几个?”管家小小地拍了一个马屁。 自己跟外人说过这么一档子事的,冯记只记得一个老头子。当时那个老头介绍自己的时候,正好说是隔壁李庄的人,记得他的辈分好像挺高的,估计十有就是他了。 可是自己好像只是跟他提了提这事,根本没有说过要拜托他啊,这又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说。”冯永对于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情,一向是不太相信的——免费的东西,一般都是最贵的。 “那李家是蜀中的大姓呢,听说与那李尚书都有点沾亲带故。隔壁李家还说自家是李家六房,嫁过两个女儿给何家,所以和那何家也是说得上话的。前些日子那李太公求人托了情,说是可以用那边的地和换咱家新庄上的地,”管家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远方,意思就是反正大概在那边,“然后他们李家再用别处的地与何家换。” “那这个李家费的周折可就大了,他们图什么?”冯永皱眉。 “图咱家的粮种,”管家一脸的自豪,“那管事说了,希望秋收后能给他们庄上供些粮种。这块地上产的粮种,要是咱庄上用不完,也全部留给他们,再有就是那新犁,也卖给他们几个。” 看着自家管家一脸骄傲的表情,冯永有些无语。 蜀中大姓,何李占其二。 如果隔壁李庄真是李家六房,那也不是一个小小冯家所能比拟的。再说了,作为邻居,李家真要开了口买些粮种,难道自己还能不给?至于费这么大周折? 如今朝廷正在推广曲辕犁,李家作为大姓,怎么可能没有得到消息?还用问自己家要吗?所以这根本就是在向自己示好,对吧? 可是作为被记在本地世家小本本黑名单上的冯土鳖,心里有点琢磨不定,按理说这李家作为本地土著之一,怎么着也没道理这样做啊!那这好处,我究竟是要呢,还是要呢,还是要呢? 作为一个连诸葛老妖给的好处都敢吃下去的土鳖,表示对世家这点示好怕个卵! “那就给他们。”冯永豪气地一挥手,“这李家既然这般好心,又是邻里乡里的,交好总不会有坏处。” 事实上,冯永心里想的是,老子好歹也算是快要当官的人了,再也不算是没根脚的,怎么着也是诸葛老妖心里挂号的人吧?这个时候,包括后面的十来年,在诸葛老妖心里挂上号比简在帝心还重要。 所以冯土鳖表示,反正这未来十年你们这些土著也蹦不起什么浪花,我怕吗? 说到当官,冯永想到自己当初第一次与诸葛老妖见面,也就花了点时间把历史上马谡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就赚了五百亩地。这一回又是花好几天工夫画图又是献策屯田汉中,最后却是被迫当了一个小官,感觉有点不爽。 “竟是这般爽快?这可不像是那混小子的作风。” 丞相府里,诸葛亮听了黄月英的叙述后,有些意外地问道。 “何来爽快之说?还不是使了胁迫之计?”黄月英白了一眼诸葛亮,“让妾去当了回恶人,那小子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妾呢。” 诸葛亮脸上露出少见的狡黠笑容,伸手过去握住黄月英的手:“亮有夫人如此贤内助,当真是亮之福。不过那小子就算是现在心里骂夫人,只怕日后也要感恩戴德的,何用顾虑?” “就知道拿些好话来哄妾。”黄月英嘴里硬,可眉眼却有着藏不住的笑意,“今日看那小子,与星儿一起玩得倒是开心。直至临走前,星儿还对她那冯郎君有些不舍呢!” “不舍了好啊,不舍就说明星儿并不排斥那小子,将来也能少些阻力。只要说服了君侯夫人,这事就差不多能成。” “星儿还小,如今也只是一个未懂事的小女娃,能济个什么事?要妾看啊,还是得先把那小子的来历查清楚,不然这样稀里糊涂的,总是不放心。” 第0066章卖女求荣? “山门子弟,这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天下山门这般多,他到底出自哪里?总要清楚吧?”黄月英拧了一把诸葛亮,有些生气道,“你不是曾夸口说过,天下山门,没有你说不上话的?怎么现在连那小子的师门在哪都不知道?” “这事有点难。”诸葛亮揉揉脑门,有些叹气道,“能查的全查过了,至少从他家入蜀以后看来,皆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最可疑的就是那发疯后入深山一事,出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实是诡异。” “莫不成是宿慧?” 诸葛亮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明不白的意味:“细君知道,我是从来不信那浮图之言的。要说是宿慧,还不如相信他身边有高人给他指点,只是未曾被人发现而已。” “为何就不是他自身所学?” “亦不无可能。如若是自身所学,那么此子自小就应该有高人一直隐身于后教导,却又不让他显学问于人前。直至年初他家逢大变,这才决定让他不再隐忍。” “可是好歹他也算是山门子弟,若是他身边一直有高人,为什么眼见他阿母之死而不顾?”黄月英疑惑地说道。 “莫忘了他发狂入山一事,估计那时应该是他受其翁之死,发了癔症,山门之人想办法让他入山,以便医治。” “如此一来那就说得通了。只是没想到他阿母却也因此失了性命,实是天意弄人。”黄月英叹息道。 “细君莫忘了,此子虽对我不太对付,可是却肯与细君亲近。细君可还记得,前时你仅去过冯庄一次,为什么此子却一直往府里给你送来吃食?或许他自个儿都未曾发现,其实上次来府上,他看你的眼神,其实是藏着些许孺慕之情的。这可不是用一般的说法能掩饰过去的。” 不得不说,诸葛老妖的眼睛还是很毒辣的,冯土鳖因为某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因,对黄月英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虽然他自觉藏得很好,可是还是被诸葛老妖一眼看穿了。 “阿郎是说,那孩子因为对自家阿母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 “想来错不了。” 好吧,误会确实有点大了,可是冯永对黄月英的特殊感情,却还是被人知道了。不过这个误会对于冯土鳖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黄月英的心里,觉得这个孩子还是可以亲近亲近的嘛! 过了几日,赵广跑来丞相府里给黄月英说了一件事情,冯庄的粮食产量出来了。那块“高产下田”每亩产粮三石半,其他的亩产三石。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黄月英还是被震惊了,这可是谷子,不是麦子!再说了,就算是今年的麦子大熟,那也只是亩产两石半,远没到亩产三石的地步!要是,要是冯庄的种粮之法能早两年推广于大汉天下,阿郎何至于连小小的南中之乱都无力去平?早就直接发兵南下了! 一念至此,黄月英激动地浑身发抖,当下连连说道:“快,快,快备车,去冯庄!” 等牛车出快要出城门的时候,黄月英又想了一件事,忽又掀开车帘,对赵广吩咐道:“先去西乡侯府!” 西乡侯府便是已故车骑将军张飞的府邸。 “阿妹今日何故来府上?”张夏侯氏看到黄月英的突然来访,感到很奇怪。 “小妹今日前来,只为借一人。”黄月英行了个大礼。 张夏侯氏唬了一大跳,连忙扶起黄月英,说道:“你我姊妹之间,何须用借字?只要府里有,你能看上的,都只管拿去便是。” 黄月英抿嘴一笑:“阿姊这话说得,只怕太满了些。” 张夏侯氏不悦道:“难不成不信我的话?” “我那侄女四娘,阿姊你也舍得么?” 张夏侯氏一愣。 “实不敢瞒阿姊,小妹此次出门,便是要去那冯庄的。方才赵家二郎来与我说,冯庄今年的谷子,亩产三石,其中有八亩二分下田,曾得那冯郎君令人撒下师门所秘制之物,更是有三石半之多。故小妹此去,就是想找他把那法子要来,造福百姓。” 张夏侯氏瞪大了眼,失声问道:“那冯郎君竟是如此厉害?竟能让下田之地产三石半谷子?”心里更是暗暗想道,如若那冯郎君早生个几十年,能将此法推广于天下,那黄巾贼子,何以能成事耶? “那阿妹此次来,又与我那四女有何关联?” “小妹此去,对那农耕之法,志在必得。阿姊想必已有所知,那冯郎君,却是极喜爱四娘,不然何以连续多日叫那赵二郎送来冯庄的吃食?小妹想着,如若此次前去能得四娘在旁,约摸可添个一两成胜算。” 听了这话,张夏侯氏当场就纠结极了。 黄月英这话,明摆着就是让她女儿去当美色勾引男人的——当然,虽然可能没有那么龌龊,毕竟四娘年纪还小,可在她看来这性质是没有任何区别。 这事要说没有丞相的意思,她也是不信的。虽说自己有个当皇后的女儿,可是哪个不知道,如今政令皆出自于丞相府?皇后女儿说十句,也比不上丞相说半句。要是答应了这事,丞相就相当于欠了张府一个人情,而且这个人情大了去了,但是自己这样不就是卖女求荣么? 可是要是不答应……虽说丞相公正严明,可是指不定会在心里留下什么膈应,那她家两个儿子的前程,又怎么办? 唉!还是怪那个死鬼夫婿,哪个叫你死得这般早呢?家里没了顶梁柱,这不,被人欺负上门了吧?要说这个黄阿丑也真是的,亏我平日里还当她是个知心人,没想到却是这般人物! “阿姊,小妹知道如此做,确是不对。”黄月英又深深地施了一个礼,神情有些激动道,“可是阿姊,小妹实在是没得法子!如今这粮食,对阿郎,对大汉,对陛下都是极重要的东西。阿姊,这天下大事,咱们妇人管不了。可说句外人听不着的话,阿姊好歹也算是陛下的外姑,三娘好歹也是皇后。阿姊就算看在陛下和三娘的面上,能不能答应小妹这一次?” 张夏侯氏长叹一声,扶起黄月英,说道:“阿妹,我此时还叫你阿妹,便是明白你说的话确实在理,同时也是体谅你的苦处。但此事,我却不敢私下里答应你。我觉得,还是叫四娘来问问,看她乐不乐意。如若她乐意,我这当阿母的自不会说半句话,但如若不乐意,那可别怪我无情。” “是极是极!”黄月英抹了抹眼角的泪,“我一直也是把四娘当亲女儿看的,如若她真不愿意去,那我二话不说,回头便走。” 张夏侯氏心里嘀咕,有你这般卖女儿的亲娘? 当下还是转身叫人去把张星叫来。 第0067章开荒 “阿母,叔母!” 很欢快的小萝莉提着裙裾“哒哒哒”地跑进来,各自给自己阿母和叔母行了一个礼,然后起身看看四周,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神情有点小失望。 看到自家女儿这表情,张夏侯氏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孩子,在找什么呢? “四娘过来,阿母有话要问你。” 张星乖巧地倚过去,仰起头问道:“阿母想要问什么?” 张夏侯氏沉吟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问道:“四娘,皇宫里好玩一些还是冯庄好玩一些?” 张星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起来:“皇宫里好玩。” 张夏侯氏舒了一口气。 “可是冯庄更好玩,皇帝姊夫也没有冯郎君好玩。” 张夏侯氏一口气差点呛在喉咙里。 这个孩子跟谁学的大喘气? 张夏侯氏脸上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不许这样说你的皇帝姊夫,皇帝自然是好的……” “可是也没有冯郎君好玩。”张星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并且努力地试图说服自己的阿母,“皇帝姊夫不会用莠草编犬子,又不会用柳枝做柳哨,还有还有,也不会摸鱼儿,更不会……” “好啦好啦……”张夏侯氏打断了自家女儿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己刚才还在纠结卖女求荣什么的,没想到还没开始卖呢,女儿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给卖出去了,真是……女儿你这个样子,叫阿母怎么把你卖个好价钱? 黄月英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容,对着张夏侯氏说道:“阿姊,你看……如何?” 张夏侯氏无奈地把自家女儿往黄月英那边一推,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怨不得这些时日她不像以往那般吵着要进宫耍,总是念叨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原来根子在这呢。那个冯郎君,倒是稀奇,连哄小孩子都会!” “小孩子”这三个字,咬音咬得特别重。 黄月英明白地点点头:“阿姊放心,小妹说过,四娘这孩子,我也是当了亲生女儿看的,自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如今她年纪尚幼,心性未稳,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如此便好。”张夏侯氏得了保证,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道,“我那个夫婿,跟了先帝一辈子,方才拼下了张家这份基业。如今的张府,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我也不敢奢求更多了。以前我就说过,这个四娘,我不求她能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喜乐便是福气,即便是如今,我还是这般想的。这以后的路子,她要怎么走,且由她高兴便是。” “阿姊说的是。”黄月英低头应答。 “四娘,叔母带你去冯庄玩好不好?” “真哒?”张星一下子就扑进黄月英怀里,小脑袋在里面钻了几下,方才抬走头,“叔母真好!” 张夏侯氏的脸色有些无奈,这女儿,究竟是谁亲生的? 大概是老天爷看到大汉这些年多灾多难的份上,难得地发了一次善心,今年的秋收不但没有下过雨,而且还连续给了多日的晴天。 冯永按照黄月英的吩咐,把那几亩撒了农家肥的地所收上来的粮食晒干,封存,就等着她来验收。 这种做法让庄户有点小担心,于是跑去问管家怎么回事。被管家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骂:“主家要做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别的不说,咱们主家什么时候让庄上的人吃过亏?都是一群鬼迷了心窍的!以后再让老夫我听到庄上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骂完了人,管家这才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开镰那天,你们又不是没看到,有贵人过来量了那块地。主家这是把那地打下的粮食留着准备给贵人看呢。等贵人看过以后,自然就会给你们分下去。” 对于冯永一天到晚躺在柳树下钓鱼的行为,管家在心里其实是深恶痛绝的。你说天下有哪个主家会在庄户面前这个样子的?别庄上的庄户到了自家主君面前,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就自己庄上,庄户虽说对主君没有什么不敬,但要说到害怕,却是没有多少——这样哪像是主君的样子嘛! 秋收完后,按理可以休息上几天,然后准备种冬麦。可是冯庄的主家是个爱折腾的,这才歇了两日,又开始弄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开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这附近的荒地都已经差不多被开完,主家竟然把主意打到庄子后面的那几个山坡上。山坡上,能种粮食吗?这是庄户们心里的疑问,不过却再没人敢再私下里笑话主家。除了怕被管家听到真给自己松松皮以外,更多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冯永竟然已经折服了庄上的庄户。 这庄子上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大,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听管家说,这主家可是高人子弟,可不敢再乱嚼舌根,失了本分。想来主家要咱们做这些,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只要按着做就行。 而住在山坡脚下山洞里的僚人就加多了一层担心:这主家,不会要把我们赶走吧? 冯永才懒得管那些庄户和僚人的想法是什么,他实在对封建社会的耕地政策感到蛋疼,你说你不但要管地是不是一直有人种着就算了,连地里种什么都要管,是不是过分了些? 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市场经济,在后世,哪个管你地里种什么?用耕地来盖房子的事情,满世界多了去。只要“鸡的屁”上去了,谁管你是不是有粮食危机? 跟落后的封建人士就没法沟通,就连自己想在秋收后用一小块地来扦插培养茶苗都要被罚款,这根本就是完全不讲道理嘛!最后没有办法,冯永只好把主意打到山坡上,当下选了个没人住的小山坡,直接把庄上能出来的人拉了过来开荒——老子在自家的山坡上种点茶树,你总不会说什么吧? 开始的时候冯永还想着收集茶籽来进行种植,后来才发现茶树是异花授粉,后面那几座山上拢共也才发现了六棵茶树,连个籽都结不出来,还收集个毛!好在用扦插的方法也可以繁殖,这才不致于让冯永的种植大业胎死腹中。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茶叶就得省着喝了——六棵茶树能砍下来的树枝差不多全砍光了,在新树枝长出来之前,自己别想再采到一片茶叶! 第0068章瞒不住了 山坡上开荒是一件很辛苦,很繁琐,但成效却又极低的事情。石头、荒草、杂树等等,都是很难清理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山坡上的土地远没有山下平原来得肥沃,还要给开出来的荒地施上一定量的底肥。幸好现在冯庄养殖业扩大,家家户户都养有鸡鸭,倒也不用担心这次的山坡开荒没有足够的基肥。 用来做苗圃的地方不需要多大,很快就开出来了。人多力量大,还是有道理的,倒上足量的底肥,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土,最后把事先切好的茶树树枝插下去,浇上水,就宣告完工! 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在山下的耕地上扒拉出一小块来,随便弄弄就差不多了,非得逼着老子折腾半天,冯永腹诽。 苗圃只是开始,工程量最大的还是要开出够种茶苗的荒地。 正在默默地算着到底要开出多少荒地才合适,不经意间看到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老头子。 近了,更近了,冯永终于看清了来人。 这老头子姓李,不知名字,只知道自己得叫他太公,正是隔壁李庄的主家。 “李太公这是要去何处?”冯永连忙迎了上去,拱手施礼。 既然瞧见了,就不能当作没看到,不然就显得太失礼了,而且这老头前些日子还是帮过自家大忙的。 李老头仍是一身普通人的打扮,如果不知道根底,还真看不出竟然是蜀中大姓李家第六房的话事人,只见他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刚才在自家庄子上纳凉时望向这边,看到这坡上围了这般多人,心下好奇,所以这才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遇到了冯郎君。” 这老头,好奇心真重。 估摸着是被冯庄这几个月的变化刺激到了,先是用了新式犁,后来每家都养了鸡,前几天又出了个“卫星田”,现在才闹出点动静,老头子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看究竟。 这是个老于世故的家伙,眼睛也有些毒,才与冯永交谈过一次,就敢下了大本钱交好——何家终究是一个大族,虽说是互相置换田地,但估计人情也欠下了。 “秋收后也没什么事,所以就叫庄户们上坡来开点荒地,没想到却是惊动了李太公。”冯永大大方方地说道。 “这坡上开荒?”李老头有点不相信,可是看看庄户们的干活架势,又不得不信,“这坡上能做个甚?只怕连水都不好浇吧?收成岂能保证?” 冯永嘿嘿一笑,说道:“也不瞒太公,我开的这荒,种的可不是粮食。” “不是种粮食,那是种何物?” “茶树。” “茶……”老头子惊呼一声,立刻又把自己的声音掐断了,左右看看,发现周围的庄户没人看过来,这才凑近了一点,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便是那做茶汤的茶叶子?” 冯永点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种茶的事,估计已经瞒不住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别人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这附近的茶树就那么六棵,而且全在我的山上,现在都已经被我全砍下树枝了,你到哪再找母树去?就算你找到了母树,你会种吗?会炒茶吗? 会种茶,你可以大赚一笔钱。 会炒茶,你就可以有赚不完的钱! 还是那句话,知识啊,知识就是力量! 李老头的嘴唇有些颤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冯永,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儿不信,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悔恨,变化过程精彩万分,也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过程。 等了好久,李老头突然冒出一句:“老夫记得冯郎君尚未婚配吧?李家有一嫡女,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宜家宜室,不知李郎君有意否?” 冯永当场就差点喷了,卧槽!这老头,要不要这么直接?! “是老夫失态了!冯郎君莫要听到心里去。”看到冯永那瞪得快要凸出来的眼睛,李老头子清醒过来,尴尬一笑地摇摇头,拱手致歉,“鬼迷了心窍一般。” 嘿嘿,理解理解,这就如后世看到一个孤儿拥有点石成金的超能力,偏偏又没结婚,所以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一样。 “人之常情,太公莫要在意。”冯永表现得很大度,“其实这种茶,最重要的,便是那茶苗。如若太公庄上也想种,等小子真种成了,可以匀一些给太公。” “当真?”李老头大喜过望,伸手就握住冯永的手,“冯郎君莫不是在消遣老夫吧?” “小子安敢如此?”冯永笑嘻嘻道,强忍着恶心,把自己的手从老树皮一样的手里抽出来,“只是这茶苗长得甚是不易,要种也只能是先紧着自家的,太公想要种,只怕要等上一两年才行。” “无妨无妨。”李老头摆摆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地喜意,“只要能学会这种茶之术,莫说是两年,便是四五年也等得。” 冯永点点头:“还是太公有远见,小子还怕太公嫌时间太长呢。” “这茶是树,又不是地里的粮食,哪能说长就长出来?桃三杏四,桃子还要三年呢,这茶树可比桃树金贵,哪能心急?”李老头这话说得通透,一听就知道是明白人。 不过冯永更明白,这茶树,还是要种成规模才能赚更多的小钱钱。不然就指望山里的那点野茶树,除了能给自己喝,还能干嘛?以后等更多的人种茶了,老子就专门收茶叶炒茶,农产品再加工深加工才是王道嘛!至于那些种茶的,全部都是给自己打工的! 李老头没想到的是,自己就是好奇出来随便看看,竟然就捡到个大便宜,当下高兴万分。同时又想到自己族内那个下里村的李五,心里不禁暗暗骂道:真是蠢如豚犬!要那双眼睛何用?竟把如此良材美玉当牛粪扔了。唉,要是当初没退婚,如今这冯庄的一切,李家又何尝不能有? “那便如此说定了。只是太公,这茶树还是要种在山上,方才好一些,平地里反而不美。如若太公真有心要种茶树,可要事先下好功夫,这山上开荒,可不是易事。” “晓得晓得!”李老头连连点头,“只待冯郎君真种成了,便支人来告诉老夫一声。老夫便使人也学了冯郎君这般,找些小山开荒,介时还望冯郎君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茶苗莫要要价太高才好。” “不会不会,太公请放心,如果到时茶苗有多余的,小子就是免费送也是可以的。” 免费好啊,看看如今冯庄的庄户们,不就是免费获得了鸡食和鸡苗吗?到时只要签定一个小小的协议就可以了。 第0069章种族的分隔 “那此事就这般说定了。”李老头把根脚敲定,又在上面加了一榔头,“前些日子秋收,庄上不方便置换田地。现在秋收已了,冯郎君不是嫌那新庄子远么?正好,老夫与那何家还攀了些亲,冯郎君若是真想要换,老夫这张老脸还是使得开的。” “此事小子还没谢过太公呢!”冯永又行了一礼,“太公可是帮了小子大忙了。” “都是近邻,相互搭把手,也是应该的。”李老头笑道,“说来此事还是何家和老夫占了便宜,那新庄可都是上好的水浇地呢!老夫在别处,也得了五百亩上田。这个庄子上,一气五百亩的上田可没有,只怕要冯郎君吃些亏。要不要老夫给你额外送些佃户劳力?” 这话说得有水平,给人帮了大忙,却说得反而跟欠了别人一般,让人听了心里不由地加了几分感激。 “不亏不亏!只要能换过来就不亏,冯家人丁不旺,新庄那边顾不过来,放那边才令人头疼。劳力就算了,过些日子,庄上还会再有一些人家过来,应该够了。” 这年头,劳力紧缺。新庄那边虽然是被官府抄的家,可是庄上的佃户又没罪,早就跑光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何家内部直接就把佃户接手了,所以新庄那里就是一个空庄子。按正常情况来说,就算是置换,也没有给冯永免费送劳力的道理。 不过前面跟那个李遗谈过接手老兵的事情,算算时间,大约也快到了,再加上那些僚人家庭,也不怕没人耕种。 “看来冯郎君是有打算的,那老夫就不多此一举了。你先忙,老夫就不打扰了。”李老头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拱手道别,脚步轻快地走了。 “那小子就不送太公了。”冯永还了一个礼,高声说道。 看着那老头头也不回地往后摆摆手,冯永嘿嘿一笑,跟这么一个老头做邻居,看来也顶不错。 “捡出来的石头不要乱扔,都堆到一起。”心情大爽的冯永转身站到山坡最高点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几个往坡下小溪扔石头的捣蛋鬼喝骂,宛如万恶的监工。 当下便有两个大人从人群里冲出来,用腋窝一边夹起一个,扔到冯永面前,“啪啪啪”几下,每人打了几个屁股蛋,最后再给冯永哈腰点头赔笑脸:“对不住主家,小的没看好。” 冯永摆摆手:“把府上识字的孩子都叫过来。” 感觉自己有些失算,以前庄上人少,干活都是习惯把大人小孩全拉上,就那样还嫌人不够。现在多了这些僚人,人手就充足多了,没有必要再让小孩子上阵。开荒这种事情是体力活,小孩子力气小,人多了,有时反而会碍手碍脚。 看来自己还是太缺乏经验,要是管家来安排的话,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过几天还要再来批拖家带口的老兵,此事早跟管家提过了,所以管家今天一大早就进城买日常用品去了。 “站好,排队。” 找了个块暂时的空地,冯永下令。 对于主家的口令,庄上的孩子们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当下很快就和往常一样排成了两列。 坡上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 对于冯庄的庄户来说,孩子们的排队是和识字读书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祖祖辈辈从来没有出过读书人的他们看来,仅仅是可以让自己家的孩子识字,冯庄就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果不其然,只听得主家开了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二三,开始。” 于是稚嫩的童声中,还夹着几个变声期的公鸭声,混合着在冯庄那小小的山坡上响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孩子们的朗诵声,仿佛一下子给大人们的身体里注入了无穷无尽的能量。庄户们干活的热情立刻就高涨了起来,甚至有些莫名不受控制的疯狂。 明明是两个人才能抬起来的石头,一个妇人直接就抱了起来,还有余力快走几步,扔到固定的石头堆里,然后再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孩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庄上为数不多的男人,听到了孩子的读书声,竟然直接脱掉了上身的衣服,弯下腰去,用双手死命地抠住藏在土里的大石块,如同莽牛一般低吼一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生生把那一般用镐头才能撬起的石块翻了出来…… 虽然知道庄户们对识字读书很是崇拜,可是冯永还是低估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对他们的刺激程度。冯永不知道庄户们心里的想法,却感觉到庄户情绪的亢奋,转过头看去,一时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当他看到另一旁的僚人时,差别就一下子显现出来了。前面明明干活速度都差不多的两拨人,现在汉人庄户的脚步突然就快了不少,不少人竟然还担着土,或抱着石块一阵小跑。 相比之下僚人那边反而是沉默了许多。小孩子带着羡慕的眼光,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正在背书的同龄人。而大人则是有些自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那边,却又忍不住地用眼角偷偷地瞄上一两眼。 从人的本性上讲,冯永更相信人性本恶之说。抛去人类给自身束缚上的道德,再湮灭作为灵长类的灵智,那么他会认为,人与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即使作为最高文明代表的汉人,其道德也是只针对汉人自己,种族的分界线是如此的明显。作为一个穿越者,冯永并不是对僚人有什么其他偏见,而是周围环境如此,他不得不小心地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 如果僚人一到冯庄,就马上得到与其他人一样的待遇,这不但让冯庄上的原有的庄户感觉到不舒服,也会让僚人不会珍惜得之不易的生活。 升米恩,斗米仇,老话说得一般都是很有道理的。 冯永前世手下有一个主管,是个老好人,手下人迟到了,他帮忙请假,手下人出错了,他帮忙掩饰,年终总结,就他那个小组人员最懒散,业务最差。 后来被批评了,他想严格抓制度,提醒过手下好多次,哪个迟到就扣哪个工资。哪知道才刚执行一个月,手底下的人就全部炸毛了,以前都没这回事,现在怎么能这样?最后事情闹大了,竟捅到老板那里去,老板最后一拍板,全给我开除!一个没落下好。 所以说,烂好人当不得。因为人心总是不足的,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就不会珍惜。 到现在为止,除了管家招了一个僚人少女进府帮忙以外,僚人还是得默守着无事不得靠近冯府的不成文规矩,更不要说他们的孩子能像庄户孩童那般识字读书。 第0070章有类郑家之风? 这个规矩不是冯永定下的,而是在庄上所有人有意无意的默契定下来的。僚人也知道自己是外来户,自己本身又对汉人有一种自卑感,所以也就默默地守着这条规矩,自然不敢越逾。 一个阶层已经固定死的社会从来不是一个有活力的社会,一个上升通道被封死的社会是一个迟早会出问题的社会。 把这个道理放小一些,放到一个小庄子上,也是通用的。所以冯永虽然没打算挑战习俗,可是却偷偷摸摸地掺杂一些自己的私货进去。比如借口说府里人太少,叫管家从僚人里挑一个进府做事。这样的表态至少会让僚人看到那么一丁点希望:这个主家,应该不像别的汉人,把僚人都不当人看。而且指不定,万一自己就是下一个幸运儿呢? 一碗毒鸡汤,就这样被冯永从后世带过来,灌给了这些僚人。 幺妹作为冯永的贴身侍女,平日里都是跟着主君,随时伺候的。只是今天管家去了城里,作为府里的第三号人物,她只得守在府里。看看户外的日头,正想着坡上的茶水喝完了没有,要不要给主君再送一些过去,没想到此时黄月英却已经来到了冯府。 还好她也是见过黄月英几次,虽然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却知道这是城里的贵人,当下便告知自家主君今天带着庄里的人上坡开荒去了。黄月英当场便动了心思,叫幺妹前面带路,赶向庄后的山坡。 人还没走到呢,便远远地看到坡上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那琅琅读书声更是显得犹为清晰入耳。 黄月英一愣,心道此处乡野之间,何人竟在此开设学堂? 待走得更近了,才发现竟是坡上一群排成行伍之列的孩童在诵读。站在那些孩童面前,正背手走来走去的,不是冯永是谁? 虽然赵广也曾跟她讲过冯永教庄上孩童识字之事,但在她想来,开蒙原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给庄户的孩童开蒙?估计也就是闲暇时间随便教识几个字罢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那烈烈灼日,照射在一群以军伍之列,齐齐诵读开蒙之文的庄户孩童身上,远远看去,竟似有七彩之光,即便是自己打着油伞,亦有一种头晕目炫之感。 这个混帐小子,还有肚子里还有多少东西没抖出来? “那边念的是什么文章?竟从未听过?”黄月英止住脚步,静静地听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问道。 她原本的意思是问赵广的,可是前边带路的幺妹却以为是问她,当下便停下脚步,回头行礼道:“回夫人,那便是主君给庄上孩童开蒙而编的千字文。” “那便是千字文?”黄月英又侧耳倾听了一会,称赞道,“平白如话,易诵易记,实乃开蒙之佳作。”说完又看了一眼幺妹,问道,“你也识得此文?” 幺妹抿嘴一笑:“回夫人,我家主君编出此文的时候,奴婢还在一旁看着呢。说起来,这庄上,还是奴婢第一个学的千字文。” “你竟然也学过此文?”黄月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上面那些孩童所背的,你也会背?” 幺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听主君说,这千字文便是文如其名,拢共一千字,字字不同。共分四段,一讲天地,二讲人事,三讲天下,四讲田园,端的是精妙。只是奴婢心思拙笨,学得不太好,学了甚久,也只是学会了一半,为了此事,主君还把奴婢责骂过好几回,说奴婢不是读书的料。” 看着冯府上一个服侍人的侍女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对冯永已经有一定了解的黄月英,此刻看向那坡上走来走去,行无正姿的身影,忽然觉得竟是如此陌生。 “昔日曾闻,郑公家中,便是侍婢,亦通风雅。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冯庄看到此等异事。”一直很少开口的关姬突然说了话,眼睛直直地看向那坡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永在冯庄空地上如何教那些孩童,她是见过好几次的。只是当时冯土鳖的乡村教育事业才刚开展不久,冯永每次都只教那么几个字,孩童们也都只是能背下千字文的前面几句,看上去自然远远不如现在这般齐齐大声背诵长篇文章来得震撼。 昔日郑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诗》,一婢尝忤玄意,玄命长跪阶前。一婢戏谓之曰:“胡为乎泥中?”此婢应声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二婢对话,皆出自《诗经》,其风雅如此。郑玄教学有方,由此世人皆知。 关姬所说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 “开蒙之书,可比不上毛诗。” 黄月英倒是没同意这话,转头过去,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赵广。这也是个糊涂小子,这般重要的事情,竟然只是跟她提了一句,连个梗概都没跟她讲过。 赵广莫名被瞪了一眼,很是迷茫——我这是,又做错了什么? 日头渐大,坡上的冯永来回转了几圈,便感觉有些受不了,不禁感叹一声自己终究是失了农人本色。想想前世小时候,顶着大太阳,忍着闷热,跟大人下地干活,在高温里一干就是一整天,也没什么不适,而现在,早已经失去了那股蔑视太阳公公的锐气。 被当作临时侍女拉出来的僚人少女阿梅很有眼色地递过来一碗茶,冯永赞赏地看了一下这个肤色黝黑的少女,接过碗一饮而尽。 “主君,幺妹小娘子带着人过来了。” 僚人少女阿梅今年十七岁,汉话说得很是流利,听说她的阿翁是个汉人,从小就教阿梅说汉话,不过在阿梅十二岁的时候就病死了。阿梅的阿母又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到十五岁,也在两年前撒手人寰。当然,这些都是管家打听到后说给冯永听的。 不得不说,冯永有这么一个管家,感觉真的是省了不少心。只要是庄上的人和事,他都会尽量掌握在手中,免得让意外扰乱了冯庄的平静。 听到阿梅的话,冯永转过头看去,果然看到山坡下幺妹正带着黄月英走过来。至于为什么冯永一眼看过去知道是黄月英?只要看打伞的那个人旁边那个冰山美人就行了。 唉,该死的一见钟情! 第0071章不一样的读书种子 看了看那帮亢奋的庄户,冯永觉得不能让黄月英上这坡来。乡下的庄户干活干得太热了,直接脱衣服接着干那是常事,而且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多忌讳。黔首嘛,有衣服穿那是遇到好主家了。家里几个人共用一件衣服,哪个要出门了就换上出去,那就是常有的事。 可是黄月英这种有身份的人,碰到了这种情况,给你安一个冲撞贵人的罪名那也最正常不过的事——光天化日之下,有衣服你都不穿,你想干嘛? 挥挥手让那帮孩子停下,同时对那些庄户们大声喊了一句:“快点把衣服给我穿上!有贵人要过来了。” 然后紧跑慢赶,冯永一路小跑下了山坡,赶到黄月英面前,行了一礼:“夫人突然来冯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歹让小子有个准备。” “提前跟你说了,可就看不到如此盛况了。”黄月英示意冯永让开,又扬起下巴,朝坡上还没有解散的孩童点了点,“如此好文,为何不曾对我说?” 连这个我也要汇报啊?那赵二郎天天在冯庄间谍,这事不是应该由他给你说的吗? 冯永又莫名地看了一下赵广,难道这货良心发现,觉得做间谍不对,所以没说? 赵广第二次躺枪,茫然地回看了一下冯永:我没做什么啊? “夫人,这坡上庄户在干活呢。场面有些乱,就不要上去了吧?怕那些下人冲撞了夫人。”眼看着黄月英越过自己,继续向前走去,冯永连忙开口劝阻道。 “前些时日收谷子的时候,我不也一样在场吗?怎么就没人冲撞?今天被我逮着了平日里藏着掖着的东西,就不敢让我看了?”黄月英凤眸一挑,语气有些不太友好。 关键是收谷子的时候靠近官道,哪个敢在那里脱衣服?这庄后的坡上就不一样了,全都是属于冯家的,连后面的山也不例外,庄户没了这个顾忌,脱衣服干活不是常事吗? 没有冯永的解散命令,孩童们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连乱动一下的人都没有。双手背在后面,两腿分开,挺胸而立,如同那茁壮而长的小青松。 黄月英上到坡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她甚至看到有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汗珠子都快流到眼里了,竟然擦都不敢擦一下,只是努力地眨眨眼,想把那汗珠挤到一边去。 看看那边努力干活的庄户,再看看这边一动不动的孩童,黄月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冯永的目光,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冯永倒是没注意到黄月英的目光,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干活的大人身上,在人群中找了找,没有看到光着膀子的人,心里想到咱这主家看来还是挺有威信的,心情略微放松下来。 “你叫什么?”黄月英走到刚才那个挤汗珠的孩子面前,把油伞挡在他的头上,弯下腰问了一句。 那孩子没有料到这看起来不算好看的女贵人竟然问他话,张了张嘴,突然又转过头去,把手举到伞外,喊了一声:“报!” “嗯?”冯永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怎么啦?” “回主家,贵人问我话了。” “哦,没事,说吧,贵人问什么就回什么。” “诺!”那孩童回过头来,对着黄月英说道,“回贵人的话,我叫狗子。” 黄月英愕然地站直了身体,看了看冯永,又看了看孩童。 只见这孩童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旧,光着脚丫,脚上粘满了泥巴,唯一可称道的就是脸还算干净,头发也梳整整齐齐,显得很有精神,不过仅仅是这一点,就是别处的庄户孩子不能比的。 狗子这一小小的举动,让关姬都忍不住默默地看了一眼冯永。 能教出一批读书种子的人有很多,能带出令行禁止部曲的人也有很多,但能让乡野顽童明礼识字,把他们教成为读书种子,又能让他们令行禁止的,她只见过这么一位。 无命而不言,无令则不动,若单单以列队而言,这些孩童,只怕已经比多数军伍强得多。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冯土鳖,却浑然不知这些孩童的行为,在别人眼里看来,究竟有多么地惊世骇俗。 在初中高中大学都有过军训的冯永看来,对学生进行队列训练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连课堂纪律都保持不好,还想提高教学效率?至于那种因材施教,把读书人捧得高高的古代精英教学模式,冯永表示我就是想培养出最基本的识字农民,又不要他出书立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 流水线教学生产不出高质量学生,但是可以高产量啊,连最基础的识字率都没有,你就算培养出两三个天分高的学生,能打几根钉?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嘛! 黄月英原本还在奇怪为什么冯永要在坡上开荒,现在她觉得自己明白过来了。这冯家,莫不是因为要供这些孩子读书,所以开销有些大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她让冯永接手了一些僚人,也是要张嘴吃饭的。想来小小的一个冯府,原本就没底子,这样折腾下来,只怕府内都被掏空了吧? 想到这里,黄月英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只看到他是山门子弟,却忽视了他也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撑起这么一个府,想来也不太容易。 以前的他隐藏自己的山门子弟身份,如今却不介意被人知道,说不定此时正是师门考验他出师的紧要关头,可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他。想到此处,黄月英不禁关心地问了一句:“府上的粮食还够吃吗?” “啊?”冯永有些奇怪为什么黄月英会问到这种问题,老老实实地回答,“暂时还够吧。” “既然粮食够吃,那为何还要在坡上开荒?”黄月英指了指正在开荒的庄户,“粮食要真不够吃了,就直接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谁还没过几道坎的时候?” “不是种粮食的。”冯永随口说道,“是种茶。” “茶?什么茶?做茶汤的茶叶子?”黄月英吃惊问道,“你会种茶?” “是啊。”冯永点点头,“南中不是乱了嘛,这茶叶子越发地少了,所以小子想自己种。对了夫人,这坡上开荒种树,官府不管吧?” 黄月英哪知道冯土鳖问这话的意思,没多作考虑就说道:“没有这规矩。坡上原本就是荒地,就是开出来,没有水,也种不出粮食,官府不会管这个。但为何不能种些桑麻?茶汤又非日常所需,可有可无的,有时就喝,无时就算不喝也不会出事,辛辛苦苦开出这荒地,就为了种这个,你这不是胡闹吗?” 我就怕我种出来,把茶叶卖出去的时候你那个好阿郎要眼红! 第0072章事情的根源 “夫人刚才问了一句府上粮食够不够,想来也猜到了一些缘由。这些孩童,要教他们识字读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冯府现在还承担得起,但日子益久,开销越大,所以小子也就是未雨绸缪而已。” 虽然知道眼前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但黄月英也没心情深究,有些小心思是正常的,只要大事上不犯糊涂就行。 “你想卖茶?” “是啊。” “不妥。商贾之事,终不是正道。耕读传家乃百年之计,不能急于求成,慢慢来。你年纪尚小,不能为了些许钱财而毁了名声,明白吗?”黄月英是真心为了冯永着想,在她想来,冯永这种做法也是为了给自己积累些底蕴,最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的阿郎,确实不喜欢世家,因为世家不但会隐匿人口,还会隐瞒实际田亩,让朝廷收不上丁赋粮税。至于像冯家这种连寒门都勉强的门第,反而是最受到阿郎支持的,有恒产者才有恒心,又不用担心像大世家那般尾大不掉。 当然,如果冯永知道了黄月英的想法,就会总结一句:封建王朝的稳定,还是要建立在自耕农足够的基础上。如果非要用后世的话解释,那就是:社会的稳定,还是要建立在中产阶级数量足够多的基础上。 可是我是真的怕以后你家阿郎看到我的茶叶就要抢啊! 冯永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明白了。夫人请放心,小子不会拿自己的名声来开玩笑的。” 看到这小子一副敷衍的模样,黄月英就感到生气,自己好心好意地提醒,竟是换来他这副模样?但想了想,说不定这正是他背后师门的意思呢。唉,在没有弄清这小子的底细之前,自己还真不好说什么。 “算了,你也是个有主见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日头这般大,这些孩童站久了,不怕发痧吗?” 发痧,即是中暑。 所以说所谓躬耕于南阳的话,根本就是艺术性说法吧?你要真的下过地,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庄户孩子,是不会怕太阳的?说在太阳底下晒一天还能活蹦乱跳那是夸张,但晒上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黄月英这么说了,冯永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当下便对着孩子说道:“解散!” 孩童们闻言,立刻放下手臂,双腿合拢,齐齐喊了一声:“诺!” 这一下子连熟悉冯庄的赵广都微微有些色变,望向冯永的眼光带上了钦佩:我这个兄长,果然是腹有韬略的人。前些时候看到这些孩童会排行伍之列,就已经是让人惊叹不已,没想到这些日子没注意,兄长竟然已经把他们操练得如臂使指。这般想来,兄长也定然是会军阵的吧?嗯,肯定是会的,不然那兵法三十六计,又从何而来? 黄月英原本听到冯永带着庄户们在山坡上开荒,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块比上田还多打粮食的下田,还以为这小子又要施展师门秘术,能让坡上也种上粮食,没想到上得坡来知道不是用来种粮食,心下有些失望。转而又自嘲起来:自己还是有些贪心了,能让下田变上田已经是邀天之幸。他的师门就是再厉害也不是神仙,何来这般能耐?让没水浇的坡上也能种粮食? “我想见见那孩子。” 就在冯永与黄月英扯皮的时候,cd张府内,张夏侯氏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对着坐在她的对面,微微挺着肚子,正拿着一个团扇轻轻地扇着的少妇说道。 那怀孕少妇闻言,恬静一笑:“不急的,阿母,这个事情,那个冯郎君如今还蒙有鼓里。你这个时候突然要见他,指不定会被他发觉端倪,要是他不乐意此事,反而会节外生枝。” 那少妇身着凤衫,顺滑的青丝垂到腰间,云鬓里插着双结凤头汉白玉华胜,显得雍容无比,正是当今皇后,也是张夏侯氏的大女儿。 “我当此事拿主意的是丞相,还想着我张家竟然已经沦落到此般地步了,没想到却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难道,难道我不是四娘的阿母?”张夏侯氏的语气里有些激动,神色也有掩不住的生气,可是看到大女儿的肚子,又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情绪。作为过来人,怀孕的时候心绪须要安宁,她当然是知道的。 张皇后面容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色,轻轻咳了一声,面带歉意地对着自家阿母说道:“本是一开始就要对阿母说的,可是前些时日害了喜,身体有些不适,天又炎热,宫里好歹还有些冰镇着,皇上不愿让女儿出来,以免发了痧。除了小妹,连兄长都难得一见,再说了阿母又不愿意出府,女儿对此事也只是先存了些心思,觉得不用太着急,故一直没找得机会跟阿母说这个事。” “又害喜了?”张夏侯氏一听,立刻就把责怪女儿的事忘了,面带关切地问道,“害得厉害吗?” “如今倒是好了些,也能吃下点东西了,不然女儿哪能出得宫来?”皇后安慰张夏侯氏,“小妹之事,他人也不好与阿母说,还是得女儿亲自来说比较合适。本来想着,此事是急不得的,就算等先帝的梓宫下葬后,那时再知会阿母都不迟。哪知道那冯郎君竟如此了得,连下田亩产三石谷子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实出女儿意料之外。” “你一向是有主见的。”张夏侯氏长叹一声,“当年先帝都曾称赞过你,说可惜了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哪还轮得到那马幼常当丞相的学生?虽然此事是你定下的,但我终究是四娘的阿母,我就想问一问,那冯郎君,真得值得你这般做?” “阿母放心,小妹是我亲妹,我这当阿姊的,如何会害了她?”皇后说话的语气平静缓和,眼里却闪着睿智的光芒,“此事说来其实也是有些巧了。阿母可曾记得,先帝伐吴前,曾问卜于青城山隐士李神仙?” “自然记得。可那又与此事有何关联?” 当初刘备要起全国之兵伐吴,曾派人请青城山隐士李意来军中卜了一卦。李意叫人拿出四十多张纸,上面画满兵马器械,画完后全部撕碎,又画了一人仰面躺地上,旁边有一个人在挖土埋人,上面还写了一个白字,做完这些后李意就飘然而去,当时众人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刘备兵败夷陵,病死白帝城,知道此事的人这才恍然大悟。李意也就成了活神仙的代名词。 第0073章李神仙 皇后看看四周,挥了挥手,把下人们全部赶得远远的,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几月前,那马幼常巡视四方各县,其间去过一趟青城。当时大汉危如累卵,虽内有丞相之能,外有李尚书之护,但皇帝心中仍似火焚,故想请那李神仙卜上一卦。” 张夏侯氏心中一惊,这可是宫中秘闻,女儿这么说与她听,合适吗? 看着阿母惊疑不定的眼神,皇后微微摇头,微笑道:“阿母放心,女儿自有分寸。”说着拿着桌上的清水抿了一口,继续说道,“那李神仙一如先前,只画了一幅画,交与那马幼常。那画上画得,便是一半身美人于马前滴了两滴水,上边却写一武字。那马幼常看不明白,便问其意,那李神仙只说了一句:归去路上,必遇其马,北上途中,可得其美。” 张夏侯氏皱起眉头,心想这云里雾里的,倒是让人费解。 “李神仙的画一向隐晦难懂,女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偶听到那冯郎君的事,心下才恍然,那两水一马,不正是一个冯字么?” “可那又如何证明乃冯永之冯?”张夏侯氏听了,当下也明白过来,却又觉得大女儿太过于草率了。 “阿母别忘了,那李神仙曾言:归去路上,必遇其马。那马幼常回cd时路过冯庄,曾与那冯郎君有过一面之谈,当时那冯郎君还曾言小心南中有乱,却被马幼常认作是旧疾复发胡言乱语,没放心上,没想到后来之事,被其一言中的。” 张夏侯氏沉默了。 “女儿知道,即便如此,亦不能证明那定然是冯郎君。可是阿母,世间哪有十足把握之事?便是只有五成,女儿觉得足矣!” 这个女儿果然是杀伐果断,先帝生前看人极准,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张夏侯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皇后的话。 “那幅画的画中之意,即便是丞相,亦不完全猜透。不过,当日丞相召见那冯郎君,外面都说是那曲辕犁之功。可据女儿所知,丞相日理万机,大小事务皆亲自过问,若非紧要之事,又何来闲暇亲自与赵老将军一同前往冯庄?直接将那冯郎君召来丞相府不是更方便?阿母难道不觉得奇怪,此举实太过于抬举那冯郎君了?” 张夏侯氏终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听了自家女儿丝丝入扣的分析,顿时觉得此事果然是有些不一般。 “原来,那丞相也……”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皇后点点头,说道:“所以女儿才想着,既然已有五分把握,便是赌上一次,那又如何?若是赌对了,张家少说可再保两代无忧。就算是错了,小妹能得一位山门子弟作夫婿,也不算埋没了她。左右都不算亏,何乐而不为?” 张夏侯氏身为母亲,却真的是被自家的大女儿说服了,轻轻叹道:“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帝一直对你是女儿身引为撼事。你的眼界,果然与咱们妇道人家是不一样的。” “阿母说的哪里话?女儿就算是女儿身,如此也未必比那些男子差了。”皇后一脸的傲然。 “只是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少耗一些心思,多注意养身体,不然对你自己,对孩子都不好。”张夏侯氏看着自己女儿那带着病态苍白的脸,有些担心地低声道,“大郎也算是个争气的,你不用太担心府里。” “女儿省得。”皇后点点头,算是把张夏侯氏的话听进去了,“女儿此次急着出宫来,还是听说阿母因为小妹之事与那丞相夫人有了嫌隙,故才苦苦求了皇帝,让女儿回府一次。如今大汉政令皆出于丞相之手,便是皇帝,也要叫丞相一声相父的,此事说起来还是女儿疏忽了,阿母还是不要与那丞相夫人生分才好。” “放心吧。我既已知此事是你的主意,又如何还会迁怒他人?回头我向那黄阿丑陪个不是就行了。毕竟这两年,也只能她能与我说得上话。” “女儿好歹也算是大汉皇后,阿母真要向他人陪罪,那不是自降了身份?那丞相夫人是个聪明人,待她送小妹回府后,阿母留她说些体己话,她自会明白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 皇后与阿母多日未见,还想着多说些话儿,没想到这时皇宫里派人过来了,说是皇帝担心皇后身体,让皇后早早回宫。皇后没有办法,只好又细细叮嘱了自己阿母一番后,这才起身走了。 过了八月中旬,冯永原本想做点月饼的,可是一打听,这年头虽有秋赏月的习惯,可是却没有中秋节这一说法。更重要的是,秋收一完,先帝刘备的梓宫就于惠陵下葬,冯永可不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蹦哒,不然真要被人捉住把柄了,冯家就真要整整齐齐地路下面去全家团圆了。 不过冯土鳖八月十日夜偷偷地坐在自家后院赏月的时候,不禁也感叹一声,自己此时终于感觉到历史的沉重。刘备梓宫的下葬,似乎宣告着老一辈时代的结束:关羽死了,张飞死了,黄忠死了,马超死了,刘备也死了…… 最后剩下的一个老将赵云,冯永记得再过几年,就会遇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场仗,而且还是败仗,然后也死了。 以冯永这种阴暗心理的人看来,皇宫里的刘禅估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刘备的下葬,也同时宣告着他自己皇帝时代来临——当然,只是表面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冯土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最后还是抑郁了…… 大概今年的八月是大汉官员最繁忙的一个月,上旬忙着秋收,中旬忙着下葬先帝,下旬又要忙着准备种冬麦。 农耕乃国之根本,作为新登基的皇帝,刘禅还是很重视的,就算是在诸葛丞相要求下的重视也是重视嘛。为了表达这种重视,新皇帝决定此次秋耕要外出视察锦城外的农地,表明他不是空喊口号,而是真有实际行动。 对此众臣们都没有什么意见,都说好哇好哇,陛下能如此重视农耕,实是万民之福,来年我们大汉肯定能够大丰收——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作为新上任的诸冶监监丞的王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朝中大佬,心里有些紧张,而作为副监的赵广则有些大大咧咧,谁叫自己有个军中大佬的阿翁呢?那些个叔叔伯伯们,差不多个个都见过面,有什么好怕的? 第0074章首秀 八月底的蜀中还是很热的,刘禅站在地头,头上自有黄盖遮荫,还是觉得极为难受。他本就是一个小胖子,容易出汗,里衣早早就湿透了,可偏偏表面还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他是皇帝啊,他可是要做一个好皇帝的,这种增加号召力的事情,死撑也要撑下去。 “农耕乃是大事,陛下如此重视,真乃万民之福啊。”身边有人在拍着老掉牙的马屁,虽然说的人感到很恶心,可是刘禅却很明显地喜欢听,胖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便是诸冶监新作出来的八牛犁么?且用来给我看看。”作戏要做全套,作为收买人心的一个大利器,其实刘禅还是比较重视这个八牛犁的。 当下便有宫人下去传了皇帝的口谕。 在汉代朕这个字,作为皇帝的自称一般只出现在大朝会或者诏书里,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也会用。平日私下里一般自称“我”“吾”,与普通人无二,另外“朕”这个字并不只有皇帝专用,太后,皇后,也可以用。 早就准备好的王训和赵广得到传令后,扬起手中的鞭子,吆喝一声,八头牛便甩了甩尾巴,拖着重犁,缓缓向前走去,把地里的泥土深深翻起。 “这犁,怎的这般古怪?”作为诸葛丞相的学生,马谡自然是知道这八牛犁的来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实物,不但模样古怪,而且还恁般大? 马谡当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撩起袍子,亲自下地,弯腰看了看翻起来的泥块,心下暗道:这可比以前翻的地深多了。 汉唐时期君臣的规矩没有后世明清时代那么严格,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君臣之间还是比较随意的。就算是近千年后的宋初,大臣大朝议事时还是坐在椅子上。只有皇权到了顶峰的明清,才有跪下议事一说。 马谡掉了个头,找到了远远地站在另一边地头的冯永,拱了拱手:“冯监令别来无恙?” 冯永当场就觉得这货是来讽刺他的。没办法,几个月前他看自己时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至今仍让自己记忆犹新。 “谢过马参军关心。冯庄一别,好久不见。” “老夫当日当真是看走眼了。”马谡脸上带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差些让朝廷失一良材,实是老夫之过。冯监令曾言,农耕之事,深耕细作,乃是精髓,老夫当日还未曾明了。前些时日,又闻冯监令庄上收成皆比他处上田每亩多收半石之粮,此时想来,定是与这深耕细作四字脱离不了干系。当日失礼之处,还望冯监令莫要放心上。” 在冯庄把人才当作癫才,马谡当真觉得是自己一生抹不去的小黑点,可是他毕竟是诸葛老妖的学生,能脸都不红地把此事说出来,并且还当众对冯永拱手道歉,这份雅量,倒是让人佩服。 “不敢不敢。当日小子确实狂妄了些,在马参军面前口说无凭,任谁都会觉得那是荒诞之言,说起来此事还是小子无理才是。”冯永连忙还礼。 这马谡,如果不是知道他日后会有街亭之失,就单从这份气度上来说,确实让人一下子心生好感。 “这八牛犁,看起来所翻的地确实比二牛抬扛犁深多了,看来这便是所谓的深耕吧?” 冯永点点头:“不错。深耕不但能断草根,还能把草翻于地下,成为庄稼肥料,一举两得。” “肥料?”马谡奇怪地问道,“此又何意?” “人要吃粮,牛要吃草,此皆夺他物精华以养自身,便是那粮食,又何尝不是要夺土中精华,方能成长?断草根,便可让那杂草不与粮食争夺地中精华,翻草于地下,时日益久,那杂草便会化于土中,成为地中精华,为粮食所用,此便是一举两得。” 没办法跟古人讲微生物微量元素光合作用这些知识,只好随口扯了一通。 马谡听了,却是眼中大亮,拊掌道:“农夫庶民皆知要除田中之草,问其故,却茫然不知为何。今日听得冯监令一言,茅塞顿开。易经有云:天地之道,百姓日用而不自知。古人诚不我欺!” 文化人真讨厌!什么都能往经书上扯! 冯土鳖干笑一声,没有接话,因为他这种文盲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好在马谡也没有注意到冯土鳖的尴尬表情,当下略有感慨地看向那八牛犁:“前些时日曾闻冯监令庄上粮食之事,私下亦曾想过,如若当日能把冯郎君之言听进去了,大汉此次秋收,不知能多打多少粮食?唉,当真是惭愧!” 妈的,为什么我感觉古人当官的总是那么有节操呢?不应该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的意识水平才会不断提高吗? “哪来这般简单?”冯永开口说道,“单单这八牛犁,制作就殊为不易,非一般人所能用得起。更不用说,还需八头牛方可拉动,天下有多少户人家能有八头牛?就比如下官府上,也只不过是有两头牛罢了。” 马谡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不易,才是最易啊。” 冯永当作没听懂。心想着照这意思,这一回诸葛老妖十有又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想法子偷偷摸摸搞一下那些本地土著——换了冯永他也会这么干。汉中辣么大个地方,全部开垦出来,能产多少粮食?供应北伐绝对是绰绰有余,至少连续供个一两年是没有问题的,粮食不用再受制于世家,诸葛老妖估计会彻底放飞自我,想想就有些害怕。 八牛犁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易掉头,它只适用于大面积耕地,至于那些小块田地,自然还是曲辕犁最为合适。可是这个年代,哪个世家大族家里不是成千上万亩的田地连在一起?这种八牛犁,对于他们来说,最是好用不过! 当然啦,今天在场的各位勋贵们,相对于蜀中大族来说,都是穷鬼,大部分人的家里都没有那么多田地。这在以前看起来或许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现在好像不用再悲伤了,因为汉中有的是荒地啊! 汉中因为早些年的战乱,大片大片荒芜的田地就那般抛弃在那里,真是太令人心痛了!必须早点重新垦荒出来,众人的心里都开始激动起来,皇帝圣明啊!早些时候就说要拿那汉中之地重赏大伙,到现在也没个真实消息,不会是骗咱们吧?不行,得想办法提醒一下皇上。 知道了八牛犁东西存在的众臣,心里都开始有些骚动。 第0075章赏个虚职 刘禅这次对挂在皇室名下的诸冶监感觉还是比较不错的。看着八牛犁翻完了一遍地,当下便命人搬来几把椅子,请几位老臣重臣坐下,又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冷饮呈上来,拿起一个装着冰酪的小碗,亲手递给身边的诸葛亮,恭声道:“相父请用。” “陛下实是折煞老臣了!”诸葛亮连忙躬身行礼,诚惶诚恐道,“老臣可当不起陛下如此相待。” “这八牛犁说起来,其中大半还是相父你的功劳,此碗冰酪,是我替天下万民谢相父的。”刘禅一脸的诚恳。 “此八牛犁,是陛下内府治下诸冶监所制,此乃陛下之功,老臣何敢贪功?” 后边的众人看在眼里,都在感叹,陛下真乃仁德之君,丞相真乃谦逊之臣。 于是在这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八牛犁就变成了:丞相发现,陛下大力提倡,甚至动用了皇室名下的诸冶监来进行营造,这才能现于人间的东西。至于八牛犁的发明者冯永,就这样被默默地漂没了绝大部分的功劳。 最终诸葛亮还是拗不过陛下的热情,接过了冷饮。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过一个小碗,又吩咐给几位重臣送去,还特地叫人给底下的冯永赵广王训每人送去一碗。 如今锦城中各大权贵的内府里流传着一种新型冷饮,名曰冰酪,尝过的人都称其美味无比,极受闺中女郎及妇人喜爱。可惜的是此物极其稀少,不少人都只听其名,未见其物,而且市面从未有人听说有卖的,想买都无处可买。 今日皇帝心头高兴,直接就赏了重臣每人一碗。不少大臣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个,顿觉得炎炎烈日下,吃下这么一碗冰酪,真是让人心头爽快不少。 当下便有人凑趣上来拍马屁:“此物看着似冰,却又鲜美,吃下极为滑嫩,当真是消暑妙物,老臣前些时日还想着妻儿口中所说的冰酪,究竟是何人才能有如此巧思,没成想却是皇宫内流传出来的。此等珍稀之物,陛下却拿出来犒赏臣等,当真是仁心仁德。” 你特么的,是来恶心我的吧? 刘禅看了一眼凑上来的刘琰,扯了扯嘴角,碗里的那最后一口冰酪,却再也没心情吃下去。看看身下坐的椅子,再看看那远处的八牛犁,这些东西,不都正是那巧言令色的田舍郎做出来的? 抢了老子的小姨子…… 刘禅此时还是很宠爱皇后的,并没有后来那种找小姨子的想法。可是想那四娘,以往都是时时吵着想入宫玩,如今不但来得少了,就是来了,也是一口一个冯郎君,让皇帝感觉到自己在小姨子心中的地位急促下降。这感觉就如同是一个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特不是滋味。 给刘备拍了半辈子马屁的刘琰如何看不出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心下就是“咯噔”一跳,我这是,哪里说错了? 旁边的丞相轻咳了一声,淡淡地看了刘琰一眼,转而对刘禅说道:“陛下,这八牛犁试也试过了,看来确是屯垦利器,不如这就回去议一议这汉中之事?” 刘禅点点头,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相父所言甚是。” 汉中之地,荒芜甚久,重新屯垦实在吃力,皇家要为此要作出表率,派人去汉中建个皇庄,为屯垦汉中作出应有的一份力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而为八牛犁的出现作出突出贡献的诸冶监,其主事人则被叫上前来,准备接受赏赐。 “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弯腰施礼把这话喊出来的时候,冯永心里暗暗庆幸,妈的幸好之前就有专人教导过面见皇帝的规矩。要不然,自己要真学了电视上的那些奴才们,狗啃屎一般的姿势趴在地上喊个“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要说自己会觉得太羞耻,就是笑都会被别人笑死。 “起!”阿斗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青春期的低沉,听上去有些老成,“你便是冯永?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冯永闻言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这个后世让人褒贬不一的人物。 圆圆的脸看上去很有些喜感,甚至有些憨厚的感觉,即使身着龙袍,也可以看出他的身材有些发胖,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皇帝的威严,换了衣服,肯定就是一个邻家大哥的模样。 冯永很自然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努力地争取给这个还有四十年皇帝命的阿斗留下个好印象。 冯永冯郎君,已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过这个名字很多回了,阿斗心里同时在想道,这回老子可终于看到真人了。 可是当他看到冯永傻笑的模样后,却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嘀咕一下:模样还算是清秀,但要说俊美那可就算不上了,而且看上去怎么笑得如此呆傻?莫不成四娘就喜欢和这种傻子耍? 一个胖胖的男孩,哦,应该说可以叫男人了,因为他不但有了老婆,甚至孩子都快有了。一个胖胖的男人用某种看不懂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冯永心里还有些打鼓的。这阿斗,不会真的被刘大耳摔傻了? 旁边的诸葛老妖轻轻咳了一声。 “田……咳咳,冯爱卿啊,你先是献曲辕犁,后又制八牛犁,算起来,这功劳也不小了。有功不赏,非我大汉之例,此次朕封汝谏议大夫之职,望汝日后再立新功,勿失朕望。”刘禅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于膝前,语气却有些随意,同时在心里暗道,坐在这椅子上,既不觉得乏累,又可显示自身威严,当真是妙物。 哦,加官了,我说上次好歹还得了五百亩地,这次怎么没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微臣谢过陛下恩赐。” 冯永再次弯腰行礼。 凡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唯诏令所使。 也就是说,这个官根本没什么卵用,也就是个荣誉称号,哪天皇帝想起来自己了,或者有事情想问自己了,就叫他过去唠两句,要是没事,就呆在家里领工资就行。不错,不错,钱多不多无所谓,但事少离家近那是肯定的。皇帝这十年内又不能当家作主,估计更记不起自己这么一个人,想来这个官职也就是白领工资的。 冯土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浑然不知自己早被阿斗记在小本本的黑名单里。 与冯永那种得失皆不在意的心态想比,王训从锦城外的田地里回到府中,就一直处于一种轻飘飘如在云端的状态。作为制出八牛犁的诸冶监主事人之一,他自然也受到了嘉奖,封议郎,官秩六百石,和谏议大夫一样也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职位,甚至比谏议大夫官位还要小一些。但这对王训来说,却已足够让他幸福得不知所向了。 第0076章跟对人很重要 “大郎,你这是做甚?”王平下值回来,看到自家儿子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痴痴傻笑,心里不禁一慌,连忙上前摇了摇他的身子。 “哦,是大人回来了。”王训被摇醒后,看到王平一脸担心的表情,“大人这是做甚?” “我下值回来,就看到你这副样子,如同中了梦魇一般,发生了何事?” 听到王平这么一问,王训摸了摸头,又傻笑了一下,“大人,今日孩儿去城外给陛下演示那八牛犁,得了陛下的赏识,封了一个议郎,心下高兴,故才独坐此间自乐。” “议郎?”王平一听,喜上眉梢,“大郎竟是得了议郎一职?那可真是喜事。” 大夫,议郎这种职位,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是皇帝近侍,如果遇到一个强势皇帝,而且又能经常呆在皇帝身边的,那就算是位卑而权重。不过如今大汉政令皆出于丞相府,这类闲官基本上就是一种嘉奖了。 但是别忘了,王平自身可是一个非汉人降将,虽名为牙门将,可是实际权力却连底下的裨将都比不过。前些时日自家大郎先是被举荐为诸冶监的监丞,如今又被加了议郎一职,那身上可就是实打实地打上了皇家的标志,日后也算是个真正的汉人,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锦城大街上了。 看着自家孩儿傻傻的笑容,王平不禁感叹一声,这年头,无论干什么事,果然还是要跟对人才行啊。想想自己,先跟了曹贼,再降过来,身份就低他人一等,再加上又非汉人,如此又再低一等。 再看看大郎,跟了一个赵二郎,又有幸与那冯郎君相识。前些日子冯郎君就任少府诸冶监监令,还不忘把自家孩儿引荐上那监丞之位,如今又因为此事得了议郎一职。这际遇,当真是让他这个当阿翁的都有些眼红。 事实上,刘备带着一帮草根搭起了草台班子,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能当上皇帝。别说与那底蕴深厚的魏国相比,就算是与那经营了三世的江东孙家相比,刘家都显得寒酸不少。所以刘备称帝后,其实有很多部门虽空有名号,实际上却一直无人在任,而作为皇家主要供应部门的少府就是其中的典型。 直至如今,皇宫里的各种器皿用品,主要还是得靠外朝的将作监,而少府,除了几个死人妖太监在关键的地方挂了名头外,啥作用也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冯永当了少府名下的诸冶监监令后,可以假公济私轻松地把王训拉进来当监丞,又可以轻松地多加一个副监令的位置给赵广——诸冶监除了因为要制作八牛犁而划拨过来的十几名贱籍匠人外,就再没其他人了,你爱咋玩就咋玩,没人跟你抢位置。 皇帝陛下搞完农耕的首秀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紧张而又繁忙的种麦时节。 当个地主也不容易啊! 冯永站在田头,很是感叹了一句。 春耕的时候要亲自牵牛下地以示开耕,夏收的时候要站在地头请神,夏耕的时候要站在地头看着耕种,秋收的时候又要请神,秋耕还是要站在地头看着耕种……说好的地主阶级是狠心压迫农民兄弟的吸血鬼呢?说好的地主整天大鱼大肉啥也不干光享福呢? 蜀中多雨,今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连下了几天的暴雨,有两家的庄户房子都被冲塌了,还是管家出面帮人家把房子建回来的。庄户上的红白事,主家都得拿出点粮食意思一下。要是遇到哪个庄户病得严重了,还是得主家出面接济一下,至于欠下的粮食,等收完粮食后再一点一点还……这简直就是五险一金嘛!不然名声坏了去,哪个敢上你家当庄户? 当然,作为半奴隶社会的东汉,有些人也是可以死命压榨的,比如说那些卖身给主家的奴仆们。对于要光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大汉天子来说,学习先祖是无可辩驳的政治正确。 于是在这个种麦的季节里,朝廷通过了一项《关于释放奴婢的规定》,规定认为,因为战乱,天灾等产生的流民,是迫不得已才卖身为奴的,朝廷应该进行安抚,而不是就此承认他们的奴婢身份。所以规定决定,只要是因为这些原因而卖身为奴的,或者是私下里被收下当奴没有通过官府认证的,都可以重新上户口当良民。如果遇到有人刁难,可以向官府举报。 对于这个规定,地方大族只是轻蔑地笑笑。那些黔首,除了依附他们,还能去哪?得个自由民身份,能顶饭吃?你是要顶个自由民身份出去饿死,还是乖乖地做牛做马以期有一口饭吃,这根本就是不用考虑的问题嘛! 而深知诸葛老妖对豪族大家态度的冯永,则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过他也没太过于在意,老子连个寒门都是勉勉强强,哪来的奴婢?庄上的庄户们全是佃户,又没签卖身契。那几户僚人倒算是半个奴隶身呢,可官府会管吗?他们要真敢去官府上领户籍,官府说不定当场直接把人打死拉倒——僚人什么时候也敢来官府上闹事了?还真当这里是南中了? “我不是说了这几天给你们放假吗?怎么还来?”冯永在地头上站了一会,准备意思意思一下后,就跑去钓鱼专属宝地那里装死。明明已经跟赵广和王训这两人说了这几天不用来了,没想到这俩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巴巴跑了过来。 赵广嘿嘿一笑,满脸的不在乎:“小弟家中,又不指望小弟,全看着我大兄呢。如若呆在府里,又要跟大人练武,想想还是算了,来兄长这里比较自在些。” 像这种不孝子就应该直接打死! 王训神情倒是有些亢奋,似乎还未从前几天的加官封职中回复过来,跟着说道:“小弟家中本就无甚事,而且大人也说了,小弟只要时时跟着兄长就好,家里一切皆不用小弟去操心。” 明白明白,你家里就你和你老爹两个粗汉子,有什么好操心的? “对了兄长,那李文轩托人到府上给小弟带了个话,要小弟转告一声。那边的老兵前些日子已经上路了,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到了,要兄长做好准备。” “前些日子就托人过来说过一次,那时我就已经叫人在那坡上多挖了几个洞,介时叫他们先住那里一些日子,等这阵子忙过了,再在庄子上给他们建几个房子。”冯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0077章死气 让从南中过来的老兵和家属先住山洞,除了庄上暂时没有地方给他们住的原因以外,冯永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心思在里面。毕竟这些人都是从战乱之地过来的,这年头,天灾很可怕,更可怕,但最可怕的是瘟疫。一场瘟疫下来,方圆千里不见人烟那里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战乱之地往往就是瘟疫的发源地,让他们住山洞,观察几天,也是一种必要手段。 至于山洞那边的僚人会有感染的可能——妈的反正你们也是从南中那边死里逃生过来的,大家老乡见老乡,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跟着汉代的土著们呆久了,冯永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逐渐崩塌,或者说是正在被古代的土著们重新改造。 唉,我的意志力还是太薄弱了,没能坚持自己人人平等的原则,冯永心里感慨成分。 自己站在地头意思一下的的时间应该够长了吧?估算了一下时间,冯永觉得自己已经尽到吉祥物的义务了,正要去树荫下歇息一会。哪知刚转身,就看到十来个人下了官道,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王训突然炸了刺一般,猛地窜到冯永的左侧前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来人。赵广反应慢了一步,也突然越过冯永,有意无意地把他的半个身子挡住,同时可以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已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有古怪?两人的反常让冯永一下子吊起心来,这里可是都城,算得上是蜀汉最安全的地方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些来人意料之外地远远就站住了,为首的一人拱手施了一礼,扬声道:“前方可是冯庄的冯郎君?” 声音不大,可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凝涩,让冯永有些心神不定,仿佛有人在心头猛敲了一锤。 王训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那些人身上全是血腥味,兄长要小心。” 冯永心头闪过一丝明悟,开口道:“小子正是冯永,不知老者是何人?” “那便是找对人了。”为首的老者话里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声,“可当不起冯郎君的老者之称。老夫等人正是听了李郎君之言,从南中过来投奔冯郎君的。” 明白了,刚才还说着呢,人就到了,原来他们正是与李遗谈好的退伍老兵。 “好了,自己人,不用紧张。”冯永拍了拍挡在自己前面的两人,示意他们让开。同时心下有些感动,王训能挺身而出不算出人意料,没想到这赵二哈看着平时哼哈不着调的,竟然也能把自己挡在身后,看来自己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确认过眼神……哦,不是,接过对面递过来的信,确认是李遗写的。看完后冯永把信纸团在手心,数了数面前的这行人,只有七个,连十个都不到,而且看上去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残缺。最轻的是从手腕那里断了个手掌,最重的是少了个胳膊,看来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兵,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家属都没有?当下便奇怪地问道:“怎么才你们这点人?” 为首的老头渺了一只左眼,从额头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直划到嘴唇边上,只见他带着些许卑微的笑:“回郎君的话,老夫这些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烂人,连家人都被老天收了,偏偏给咱自己留了口气,没那般多累赘,带个嘴就过来了,所以先提前过来给冯郎君报个消息。剩下的那些同袍,都是拖家带口的,要收拾东西,所以就慢了些。” 这老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疤如同一条红色的肉虫在不断地蠕动,平白添了几分恐怖。 虽然对方已经尽量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冯永站在大日头下,仍然感觉到一股冷森森气息,这种气息冯永以前只在部队的时候见过。 当时部队里有一个大校,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都是远远地避开人群,更没见他跟什么人说过话。有一次冯永独自一人走在营地里,刚好遇到那大校迎面过来,自己给人家敬了一个礼,当那大校还礼时,随意扫过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以及全身上下那种没有一点活人味道的气息,让冯永差点两腿发软迈不开脚。 后来听人家说,那是自卫反击战下来的老兵,听说当年还是个狙击手,得过战斗英雄的称号…… 王训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估计是觉察到了这些老兵的杀戮之气,所以才说他们身上有股血腥味。反正在冯永眼里看来,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除了脏一些,破一些,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红色。 这些老兵说话半真半假,提前打招呼估计是真的,但更多的恐怕是存了过来打探情况的心思,毕竟迁首都户口,还包吃包住包给家属找工作这种好事,怎么看怎么有些可疑——首都外十环也是首都地界不是?所以他们应该是过来探路的,看看冯永这边是不是真心收留。 要是发现被骗了,他们几人没家人拖累,来去自由。可那些拖家带口的同袍们一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想要再回去可就难了,看来都是些老油条。 冯永也不说破他们的这点小心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大伙来得可能有些不是时候,这些时日正是地里忙活的时节,庄上人手不够,这新房子还没盖好呢,只能先委屈大伙住庄后那山洞里。等这阵子忙活过去,大伙再齐心把房子建起来。还望老者不要觉得是小子故意怠慢。” 冯永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感,这帮人,身上那股死气真的是太重了, “无妨无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能有个住的地方就是老天眷顾了,哪里还敢要求太多。”老兵的态度放得很低,看了看冯永有些苍白的脸,又退后两步,自嘲道,“都是手上沾满了人血的,身上的晦气重,冲撞了郎君,还望郎君莫怪。” “不怪不怪,是小子太孱弱了,受不住老者这英雄气,惭愧惭愧。” 当下便喊管家过来,叫他带着这些人去早就准备好的山洞那边。然后就急冲冲地拉着赵广王训两人跑回府里,把手里一直团着的信纸扔灶里烧了,然后叫人烧上开水,再去折了些柳枝放到水里泡上,最后三个都脱得赤条条地全泡到大水桶里。 第0078章沐浴 “兄长这又是为何?” 王训是个好孩子,冯永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赵广这种哈士奇转世的人,就算是被冯永生拉硬踹弄进水桶里,嘴巴一样闲不下来。 冯永全身泡在热水里,还死命地搓着那只团过信纸的手掌,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消毒。” “毒?”赵广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发现自己露点了,又连忙蹲下去,“那些老贼,刚才下毒了?” “没下毒,是他们身上可能有毒。” “兄长如何知道?” “啧!凡死人成堆之地,多是瘟疫横生之处,为何?” “不是因为厉鬼索命,怨气不散么?”赵广有些迟疑道。 “屁!你见过厉鬼?还是知道哪个人见过厉鬼?”冯永爆了一句粗口,“那是因为病毒和微生物传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若是那些老兵身上有疫气,兄长为何还让他们入庄?岂不闻疫气横生,千里白骨……” 王训的话一说完,赵广的脸就已经白了,瘟疫这个词,在古代就代表着至少方圆千里的人类灭绝。 “怕什么?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又没说是真的,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冯永鄙夷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泡这柳枝水?就算是刚才沾上了,这会也差不多干净了。” “兄长还会治时疫?”赵广这会的脑瓜子倒是突然灵光起来了。 “不会。”冯永一口断绝了他的希望,“这东西,只能防,不能治。” 笑话,古代的瘟疫又不是单单只有一种,什么伤寒、鼠疫、天花等,统统都叫疫病,他大学又不是学医,哪会这些?就算是学医,恐怕以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也没什么好办法。 “能防便是大本事!”赵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地非要过来和冯永挤一个水桶,急切地问,“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你特么地给我滚!”冯永恶心地要把赵广推出去,“说了你也听不懂!滚回你那个桶去!” 果然哈士奇帅不过三秒,赵广这一举动,让冯永刚才对他把自己护在身后产生的好感一下子消耗个干净。 “兄长说说也无妨,懂不懂先不说,就指着听个新鲜。”赵广涎着脸,讨好地笑道,连另一个大桶里泡着的王训也两眼希翼地看过来。 冯永把头沉到水里,过了一会重新探出水面来,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有什么好说的。天天都在庄子里转悠着呢,平日里就没觉得冯庄和别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兄长庄上,处处与他处不同啊……”赵广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士奇果然是不能做警犬的。 “所谓瘟疫病疫,皆是看不见的疫气所为。疫气一般只在不洁之物上才有,特别是已变腐烂的死尸上最是集中。故不可轻易碰触死尸,若是触碰后,须像现在我等这般立刻全身清洁。似那蝇蚊鼠等,最是喜那不洁之物,故平日里亦需尽量捕灭。平日里喝水只能喝滚过的水,饭前须要净手,不得随处溺便,人畜溺便集中处理,要经常浴身。”冯永没办法跟他们解释传染病的传染原理,只好尽量捡一些浅显易懂地东西给他们讲。 “那疫区里,这般所为,便可防治那疫病么?” 冯永就知道会问这个,瞪了赵广一眼,说道:“自然不能。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么?这瘟疫,最好是防,不是治。要治的话,也不是说完全不能,但很难很难。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瘟疫发起前,或者刚刚发现时马上掐断其根源。瘟疫发起之地,多是死人成堆之地,故死人要挖深坑掩埋,最好的办法是用火焚烧成灰。剩下的,便是如这庄上一般,日常多多注意,便可最大可能地防止疫病发生。” 赵广听了,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这才忽然说道:“可是兄长那养鸡秘术,不正是用那蝇蛆之物……” “那不一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那蝇蛆,前两批是不能用的,后面接触不到脏物了,这才算是能用的。蝇蛆本身不是脏物,只是因为喜食不洁之物,故才会沾染那疫气。” “可是还有那地龙……” 地你妹啊!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地龙能转化肥料这种原理,解剖学上的东西,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啊。 冯永想了想,然后说道:“地龙本就药材,世间相生相克之事,又如何能说尽?” “那这般说来,地龙岂非对疫病亦有效果?”赵广眼神一亮。 卧槽,你这脑洞开的…… 冯永干脆再次沉下水去,不再回答。 “吕大兄,这冯家,规矩怎的这般古怪?” 在冯庄庄后的坡洞前,用竹子搭了一个大大的棚子,里面白雾袅袅,水汽蒸腾,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摆着一个个大水桶,水桶里晃动着脑袋,很显然是有人正在沐浴。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从其中的一个水桶里发出来的。 “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被嘱咐过了么?这家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规矩比别处要多一些,大家初来乍到,还是跟着人家的规矩走比较好。” 如果冯永在这,应该知道这个正是那脸上带疤的老兵的声音。 “咱们人要沐浴,换下来的衣物也要洗净,都说得过去,可是连随身所带的所有物件都要放在这柳枝水中浸泡,这也太过了吧?咱们连换洗的衣物都没了,光着身子,合适吗?” 只听得那刀疤脸老兵“嗤”地一声冷笑:“没上沙场前,李大头你就没光过身子?拿命才换来了这点东西,你就忘了自己是哪来的?” 成都附近的还好说,好歹也算得上是富庶,可是像南中这种蛮荒之地,百姓衣不遮体那是往好了说,心疼衣服或者是根本没有衣服的,随便披个茅草编的蓑衣,直接光腚下地干活那才是常态。刀疤老兵所说的,便是李大头没吃军粮前没衣服穿的故事。 李大头讪讪一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这是成都,可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我可先说好,若是这主家不是要收留咱们便罢,可若是真心要收留咱们,哪个敢动自己那点小心思,断了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可别怪我这当兄长的不留情面。” “不用兄长出面,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奶奶的,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那里逃脱半条命出来,遇到这等好事,可不敢放手了!” 众人便是大笑,乱哄哄地应下了刀疤脸老兵的话。 第0079章吕老兵的小心思 “对了吕大兄,刚才管家跟咱说过,那头的坡下住着僚人。你说,那冯郎君叫咱住这边,会不会是存了让我们看住那些僚人的心思?” 这时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刀疤脸老兵没有立刻回答,估计是正在考虑,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说不准。那头的僚人看起来是熟僚,进庄的时候还看到跟着下地呢。估摸着是这主家买下来的奴仆,不过既然是僚人,咱们先注意看着点总没错。” 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季,可是蜀中的秋老虎的余威仍在,刀疤脸老兵一行洗净身子出来,虽然只穿着冯庄专门给他们送来的四角裤,却不用担心受凉。这地方又是在庄后,庄上的人都在地里忙着,就算是几人光着身子,倒也不用担心有庄外的人过来看到。至于那些用柳枝水泡过的衣物,放在日头下晒半天,到了黄昏时,差不多也能干了,不用担心明日没有衣服穿。 “这玩意倒是新奇,”有人拉了拉那四角裤,“这锦城不愧是大汉的都城,连犊裤都比别处凉快些。” “你披个蓑衣,下边透风,不也一样凉快?”旁边便有人取笑道。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心情都不错。虽然刚才大伙儿又是要洗净身子,又是要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用柳枝水泡上,连头发都得全部打散了仔细洗干净,但没人有什么不满。因为越是这样折腾,越是可以看出庄上的主家有多看重他们。都是从生死之间打滚过来的老人,这点眼力价还有有的。看来落户到锦城边上的这家庄子,倒是有了几分把握,心下就自然就高兴了起来。 “只是从昨日赶路到现在,早食就啃了点野菜团子,这会儿又渴又饿的,这庄上也不说给咱送点水过来。”有人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那刀疤脸老兵一眼就瞪过去,喝骂道:“吃吃吃!就晓得吃!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模样,有一天吃三食的命吗?贵人才一日三食呢!你一个穷要饭的能不饿死就要谢过老天爷了。渴了就去田头那边灌两口水,一路上忍了这般久了,如今到了地头,还差这半天功夫?” 这边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庄子那边“当当当”敲起了钟声,远处地里的农人便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然后纷纷放下手里的活,齐齐起身往庄子里面赶去。 “这又是做甚?” 几人都惊疑不定地伸长了脖子看向庄子响起钟声的地方,可是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心下不禁有些焦虑起来,这可是他们未来要依靠的庄子啊,可别自己刚到地头,就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即便是与他们几个无关,但要被看作是自己等人从死人堆里带来了晦气引起的,那也是不美。 “要不,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有心急地就说出了这话。 “不急。”刀疤脸老头倒是能沉得住气,“看那农人走路的架势,没有着急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若真要我等出手,庄上自然会派人来说。别忘了,刚进庄的时候,把冯郎君挡在身后的那两个娃子,若论沙场上拼命,那肯定拼不过咱们,但若只论身手,只怕比咱高了去了。” 其实带头的刀疤老兵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心思,那就算是真有急事,让人家上门求自己,比自己主动去帮人家,落的人情可不一样。人情落得越大,日后也能让自己这些外来户少受些欺负。 老庄户比外来户地位要高一些,自是常理,这也怨不得这刀疤脸老兵有这般想法。 “这便是钟鸣鼎食之家啊!”赵广站在庄上空地的最高处,看着底下的庄户们拿着陶制食盆,自觉地排成两行,依次上前,从厨娘和阿梅的手里接过馒头和汤水,不禁感慨道,“兄长庄上,连庄户都能排出军阵之列,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军阵个屁!这个还用军阵?”冯永不屑一顾地看了赵广一眼,说话都不能好好说,“哪个不排队哪个就没饭吃,你去你府上的庄子试试看,保管个个都像这般,哪有敢不听话的?” 吃午饭这种事情,其实管家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的。一日三食那是贵人才有的待遇,土里刨食的庄户能早晚吃上一口热饭那就是上辈子积了德的!但在冯永看来,工作效率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庄户们一干就是一天,早饭那顿,能顶一天?饿着肚子能干个毛的活? 拗不过冯永的坚持,管家最后退了一步,午食每人只给两个蒸馍,一碗热汤——说是热汤,其实也就是水煮开了,加几片菜叶子,再加点盐,水淡得根本尝不出咸味来。就这样,庄户们还人人感恩戴德,欢天喜地吃得欢实。 而管家则是心疼粮食心疼了好几天,直说再这样下去府里就要败了。冯永对这种恐吓完全免疫,他又不是没学过数学,府上的存粮怎么着也够撑到明年夏天了。这两年诸葛老妖只会让蜀中百姓休养生息,不可能会动兵,怕什么?明年都江堰就会发挥作用,粮食不可能短缺,不然诸葛老妖哪来的底气后年出兵平南中? “对了赵叔,别忘了派人给庄后的那些人也送点吃的去。” 冯永看了看不远处嘴角正抽抽,满脸心疼的管家,实在是没忍心让他再看下,便对着管家说道。 管家走过来行了个礼,说道:“回主君,方才老仆就已经叫牛娃等人送过去了。” “那如何使得?”冯永大吃一惊,“那些个老兵个个都是杀过人的,身上全是戾气,可别把人给吓坏了。” 管家神情有些奇怪地看了冯永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主君这话说的,这世道哪还有谁没见过死人的?死人都不怕,还怕几个杀过人的活人?便是那狗子,他家阿翁,阿姊,阿弟,皆是横死在他眼前,如今不一样是咱庄上的好娃子?听说还是他和他阿母孤儿寡母的把人埋下地去的。”管家说着说着,突然又感慨起来,“也就是遇到了主君这样的好人,看看!”说到这里,还用手指了指下边大口大口吃蒸馍的庄户,“干活都干成享福的了,就是有地的人家,也没这般吃法……” 说来说去,你还是心疼粮食呗! 第0080章狗子的外表 冯永一看管家又要唠叨,脑门子就发疼,连忙打断他的话:“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让孩子去啊,我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心里还发虚呢。真要把孩子吓坏了,可如何是好?” “主君身子娇贵,庄上的孩子皮实,如何能拿他们跟主君相比?主君请放心,误不了事。再说了,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得着大人?他们吃完了,不得快快地下地干活吗?”管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更是后世控述封建社会黑暗的经典内容。 王训一脸认同的表情:“要是当年阿翁能遇到兄长这般人物,何至于舍了性命上沙场?”不过紧接着又一脸的庆幸,“也幸好如此,这才能让小弟遇到了兄长。” 再看看一脸的无所谓赵广,冯永不由怀疑起来,难道只有自己觉得那老兵让人害怕?难道土著真的就会产生某种抗体? “那为何你俩面对他们时会那般紧张?” 王训嘿嘿憨笑一声:“当时就觉得他们满身血腥味,知道是杀过不少人的。按沙场上的规矩,敌友未辩之前,是不能让其近身的。” 赵广则是“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只觉得他们不对劲,看到子实上去了,我这做兄弟的自然要配合。” 明白了,看来管家说的没错,看来还是自己太娇贵。没办法,没感受过这世道的残酷,自然就不会理解土著对这种事情的想法。虽然自己在部队受训时,也曾被教官一脚踹进地下的黑洞里捡过人骨头,可是终究是没有亲自直面过死人。而且在自己的记忆里,这副身体的前主人记得的基本都是入蜀以后的事情,估计入蜀以前是小孩子,所以没留下多少记忆。 “咦,有人过来了。” 就在老兵们在纷纷猜测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有人注意到了从钟声响起的地方走过来几个人。 莫不是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过来叫我等帮忙的?老兵们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待走得近了,这才发现过来的不正是前面给他们烧水沐浴的娃子么?怎的手上还提着东西? “娃子,这是做甚?”过来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几个光着半身的粗汉子倒也不用遮掩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娃子每人手上都提着个竹子编的笼子,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后面的两个高壮点的一齐抬着个小木桶,可以看到里面是汤水,还冒着热气,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子。最后面的娃子手上还拿着几个陶碗。 前头还说着想要喝点水呢,没想到这就送过来了。 狗子放下手里的笼屉,行了个礼,说道:“回长者,小子奉主家之命,给长者送来吃食。”说着,便打开了笼屉,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蒸馍,“长者还请见谅,这吃食做得仓促,只能一人分两个。主家说了,待到晚食时,再给长者们多做些。” 老兵们看到蒸馍时眼睛都直了,虽然他们没吃过这东西,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但那微微冒着热气的圆圆白色吃食,光看着就知道是少见的好东西,更何况光闻到那直往鼻子里面钻的香味,就知道那肯定比军伍里的将帅们偶尔吃上的蒸饼强多了! “娃子你说的什么?这……这是给我们吃的?”刀疤老兵指着那蒸馍,吃吃地问道,在他想来,能吃上几口热汤,那就已经算是满足了,连早食都要吃野菜团子的苦人,哪敢奢望在日头还高挂在中天的时候有吃食? “是。只是准备地少了些,一人只有两个,还望长者不要介意。”狗子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微笑,很有礼貌地说道,他的身后那些娃子,都自觉地默默站好不说话。 “不敢不敢!”刀疤老兵连连摆手,“像老夫这等粗人,何时敢想过在大白日里有吃食?麻烦小郎君回去告诉主家一声,就说老夫等人实在当不起这般礼待。只求能与庄上的农户一般,能在冯郎君底下刨点吃食,就心满意足了。” 狗子微微侧过身子,以示尊敬,“这些吃食,正是从庄上大伙的吃食里拿出来的。如今正是给地里翻耕的时候,主家给每个下地的人都分了两个蒸馍,可不是专门给长者做的,长者莫要误会了。再说了阿母也是庄上的庄户,小子可当不起长者的小郎君之称。” “庄户之子?!” 这回不但是刀疤老头,甚至他身后都响起了一阵吸气声。本来觉得这主家让庄户吃这等吃食已经够让人惊骇了,没想到眼前看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郎君竟然是个庄户之子。 “小郎君莫不是在骗我等?”刀疤老头怀疑地看了一眼狗子,又指了指狗子身后默默排成一排的娃子,“莫说是似小郎君这般有礼的人物,便是身后这些娃子,说出去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仆童,只怕也是有人信的吧?” 狗子双手交叉于腹前,微微垂下头:“实不敢瞒长者,小子等人,皆是庄户之子。只是随着主家认了几个字,识得些许礼数,可不敢让长者误会。” “识字?”老兵里有人失声叫了出来,“小郎君莫要骗老夫等人是从南蛮之地过来,便不晓得,这便是有良田几百亩的人家,也未必敢说识字吧。” “那是别处庄子,可不是冯庄。”狗子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孩童不由自主地齐齐挺起了胸膛,脸上尽是自信之色,“我家主家可是高人子弟,自是与他人不同,连丞相都是赞过的呢!冯庄凡到龄的孩童,皆要随主家识字,这是规矩。” 刀疤老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一把抓住狗子的肩膀,大声问道:“此事当真?” 刀疤老头的手劲有些大了,狗子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长者,你弄疼我了。” “吕大兄,莫要激动!”后边有人冲出来,帮狗子把肩膀上的手掰开,“小心弄伤了娃子!”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看淡了生死的刀疤老兵清醒过来,一脸的自责,想要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连连问道,“娃子没事吧?伤着了没有?” 冲出来的两人小心地把狗子的衣服拉开,看到两个肩膀上都有淤青,当下便埋怨道:“大兄何以如此这般大力?” “现在说这有屁用!”刀疤老兵急得原地团团转,又不敢上前,听到两人这样说,当下破口大骂,“先给娃子看伤要紧!到底伤着了没有?后面的事,就是要老夫跪着上门赔罪都成。” 第0081章死士 两人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会,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妨,只是有些淤青。小娃子没说谎,看得出来,是下苦人出来的,身子骨结实。”当下两人一人一边,给狗子揉搓一会,这才放开手,说道,“娃子看看,手臂能不能动?” 狗子试着甩了甩胳膊,脸上露出笑容,拱手行了一礼:“小子谢过长者,无甚大碍了。” “使不得使不得。”两人一个少了只胳膊,一个双手倒是正常,但腿应该是断过没接好,走路一瘸一拐,“说起来还是老夫等人不对。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无脸对上那冯郎君与你家阿翁阿母了。” 狗子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轻轻摇头:“家中只有阿母与小子,其余的亲人都没了。” 狗子一席话,让老兵们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刀疤老兵才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狗子的头,叹了一口气,低低骂了一声:“这该死的世道!” “老天对小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其他亲人了,可是毕竟让小子遇到了主家。”狗子倒是看得开,抬起头笑了笑,“如今活得倒像是个人,不像以前,连个牲畜都不如。” 这话一出,几个老兵都翘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当真是有底气。” “娃子,你告诉老夫,是不是只要成了庄子的人,所有孩童都可以识字?”那刀疤老兵想起了刚才的事,弯下腰有些急切地问道。 “这可不一定。”狗子摇摇头。 “怎的又说不一定了?”刀疤老兵急了,“方才不是说庄上的规矩便是如此吗?” “那是以前。”狗子狡黠一笑,眨眨眼道,“前些日子不是来了一批僚人么?他们的孩童可没这般好命。” “僚人,僚人那也算……”刀疤老兵刚说了开头,似乎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问了一句,“那如今这规矩是什么?” “这个小子不知,得去问主家才知道。”狗子摇摇头,然后弯腰行礼,“诸位长者请先用膳,过后小子再过来收拾。” 说完这话,便带着后面的娃子走了,只留下众老兵面面相觑。 “这庄子,不简单啊。” 有人感慨说了一句。 “看到那些个娃子没?行路皆排列有致,就这点,只怕要比那行伍中的辅兵都强。” “屁!这行路之间,就是正兵能有几个能走出此等行列的?” “莫吵了,先过来吃饭。”刀疤老兵喝了一声,“刚才不是还喊着肚皮饿么?怎的现在又不想吃了?” 众人便围上来各自拿家什准备开吃。 “咱这样,也算是贵人才有的命吧?”大伙都直勾勾地看着那圆圆白白的蒸馍,有人咕噜咽了一口水,“这可算得上是一日三食呢。” “这圆饼子真香,又甜又软,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吃食!”蒸馍分到手的人,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去,努力地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反而是带头的刀疤老兵心思重重模样,咬了一口蒸馍,随意嚼了嚼,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吕大兄,这样的吃食,难道还不合你口味?”帮狗子揉过肩膀的那个瘸腿老兵看得明白,凑过来问道。 刀疤老兵苦笑一声,看了看手中的蒸馍,说道:“别说咱这辈子没吃过这般好的吃食,就是在那军中的时候,连那将军们也没见他们吃过吧?我是在想啊,这冯庄既然这般好,咱有什么能让别人看得上眼的?要是想不出来,这等饭食,只怕我等吃不长久啊。” 此话一出,原本大口吃着蒸馍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我等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打滚,和阎王抢命,除了会抡刀子杀人,还能做什么?”瘸腿老兵也点点头,“就凭这白花花的圆饼,多少人要不来?还非得要咱这缺胳膊少腿的?是得好好想想,不然猜不透这主家的意思,哪能站稳脚跟?” “莫不是看上了咱这杀人的功夫?”有人试探地提了一句。 刀疤老兵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对啊!”站起来看看四周,又连连催促道,“把吃食搬到里头,可别让人听了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东西全搬到坡洞内,留了个人站洞口警戒,这才围到一起,刀疤老兵压低声音说道:“咱除了手上这杀人的手艺,也没别的本事了。我估摸着,这主家十有就是看上咱这手艺了。听说那些富贵人家家里都喜欢养些死士,你们说这冯郎君会不会也是这般想法?” “意思还是让咱们去给他卖命?” 瘸腿老兵冷笑一声:“这世道,除了命好生在富贵人家,哪个不是要去卖命?像咱们这些人,连干个地里的活都比不过妇人,难不成还真想让人家白养着咱们?” “老瘸腿说的没错,这攮球的世道,哪个不是靠卖命才能活下去?没在沙场上死掉那是命大,能多活下一天,那就是多赚一天。既然都是卖命,那就得看这命卖得值不值。大伙说说吧,真是如此,要不要答应?” 众人沉默了一会,才有人开玩笑似地说道:“就这两个圆饼,那肯定不行啊。” “还有这土洞……” “对对,要吃肉,衣服少说也得弄两套吧?靴子要皮的……” “莫要说这些无用的。先说说,若是真要咱去卖命,大伙要不要答应?” “刚才吕大兄不是说了么?咱如今这贱命,多活一天就算是多赚一天,只要能日日吃上这圆饼,再加点肉,那就是死了也算值了。” 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瘸腿你说呢?” 瘸腿老兵咬了一口白面蒸馍,细细嚼了咽下去,才说道:“那得看那冯郎君如何安排那些同袍的家眷了。咱几个都是孤家寡人,没啥牵挂,可当初都是答应过那些为咱挡了枪箭的同袍,要照顾好他们的一家老小。如若那冯郎君真能让他们吃饱饭,咱就是拼了这条命,到了下面也算对死去的弟兄有了个交代。” “这话说在理上了。”刀疤脸老兵点点头,环视了一下众人,“都是一起从沙场上逃得的一条命,真有惜命的,咱也能理解。趁着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来,想不干的,就早早离开,不会怪你。若是现在不走,日后又临阵退缩了,害了自个儿不说,连累了那些同袍的家小,可别怪我这当兄弟的不讲情面。” 没有人吭气。 最终还是刀疤脸老兵开了口:“好,看来不愧是生死兄弟,这事就这么定了。” “万一不是要咱做死士呢?” “你这心眼塞了驴毛?不做死士岂不是好事?白面圆饼吃到死,那不是美事吗?” 第0082章高智商 时间很快进入了九月,一直在朝野流传的小道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皇帝有感于汉中之地久经战乱,导致田地荒芜,意欲在汉中设一皇庄,增汉中冶,以图复当年高祖龙兴之地。 朝中大臣对皇帝的这个决定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被皇帝的伟大情操感动,于是纷纷请求陛下也给自己赏点汉中之地,表示作为臣子,也很愿意为汉中的重新开发尽微薄之力。 冯永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感叹了一句,政客果然是不要脸的玩意。然后就给少府监上了一张请假条,说自己旧病复发,需要休息,这段时间暂时不去上班了——当然,自从做出了八牛犁之后,冯永基本上再也没去过诸冶监——反正少府也就是一个空壳子,没人管到自己头上。 不过以前的那种偷懒叫旷工,真要有事了还是得跑去打卡。如今走个正规流程请个假,有事了也不找不到自己头上,这个还是有区别的。 就冯永正式请假的第二天,那些拖家带口的老兵们终于有了消息,幺妹跑来报时,管家来不及等冯永一起出来,就急急忙忙喊上先前过来的几个老兵,把那五十多人全部带到庄子的空旷处。 等冯永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叫花子闹哄哄的挤在一起,都在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吕叔,麻烦你叫他们安静下来,我要说几句话。”冯永吩咐身旁的刀疤脸老兵。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又加上老兵们的刻意讨好,冯永终于不那么排斥这些老兵身上的气息。 “是,主君。”刀疤脸老兵点点头,转过身去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看看人群里还有人在吵闹,吕姓刀疤脸便指了指站在一旁等着下令的几个老兵,“你们过去,看哪个敢不听话的,就帮他们把嘴巴闭上。” 几个老兵抱拳应了一声诺,便冲过去又吼又叫,甚至还踢了其中的几个人,这一下子就让人群安静了下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些老兵仍然保持着军伍里的作风:粗暴而野蛮。 冯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即使是以文明自称的后世,部队仍是最需要血性的地方。 “还请主家莫怪,都是从蛮荒之地来的,不懂礼数,又看不得新鲜。老仆保证,今晚回去就给他们讲清楚庄上的规矩,日后要是有人敢不听话,不用主君开口,老仆就直接打断他的腿扔出庄外去。” 刀疤脸有些担心,心里头暗暗想着,前两日不是已经叫人过去给他们讲清楚规矩了吗?怎么还是这般模样,大伙好不容易才有个安身落命的地方,可别让那几个耳朵里塞了驴毛的家伙搞砸了。 “无妨。”冯永笑了笑,看着眼前这帮叫花子般的众人,心里有些怜悯,同时又有些意外,想不到提前来的这几个老兵在这群人里还挺有威望,即便是有不懂事的小娃娃想要哭闹,都被自己家大人紧紧地捂住嘴,不让哭出声。 “我知道这个世道不好,大伙眼巴巴从南边过来,都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这庄上啊,别的不说,但只要能下力气干活,肯定就能保证大伙有一口吃的。但是有一点,一定要守好这庄上的规矩。”冯永指了指旁边的吕老兵,“庄上的规矩是什么,以后这吕叔都会说给你们听,吕叔拿不定主意的,自会去跟赵管家说。” 冯永又指了指另一旁的管家。 “好了,现在跟着管家和吕叔走,他们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不会害了大伙。” 冯永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来当个吉祥物,露个面让新来的人认识一下,具体的活,还是得交给管家和那几个老兵。 冯永说完后,示意管家带着人去庄后的坡洞,自己转身向站得远远的,一直看着这边的李遗走去。 “李郎君如何会亲自带人前来?” 事实上这批人竟然是李遗亲自带过来的,这让冯永真的很意外。 “这些时日,从南边过来的流民不老少。”李遗微笑着说道,“像这般多人一起走的,官府都会过问,若是有我跟着,麻烦会少一些。” 如果不是长得有些黑,这家伙确实可以做个翩翩少年郎。可惜估计是在南边呆得久了,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和南中那边的人差不多一个肤色了。 “如此说来,此事还得多谢李郎君的操持。” 冯永是真心感激。 这年代又不像后世,光大型超市都有几千人聚集,聚到一起的人,只要不是搞一些违法的事,谁会管你要做什么? 这年代就不一样了,官府对聚集了一定数量的民众都有一种戒备心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事情,最开始不也只是几百人喊两声而已?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能把那位牛逼祖龙千秋万代的梦想都给弄没了? 如果不是李遗的身份摆在那里,先不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到,就是能不能到还是个问题。看来这也算是一个能交朋友的家伙。 “某也是要回成都,碰巧顺路罢了,一路上只是远远跟随,算不得操持。”李遗轻轻摇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虽然李遗说得轻松,但冯永能猜得出来,一路上他肯定没少提前跟当地的官府打招呼,无论是借用他老爹的名义也好,借用诸葛老妖的名义也罢,反正都是他经手的,这人情冯永就认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里,冯永再次感到可惜,就是皮肤太黑了点啊,不然就这气质,妥妥的暖男形象。 朋友来了有好菜,嗯,没有好酒,酒这玩意,现在少得很。 既然把李遗当作一个可交的朋友,冯永决定请他吃饭:“李兄长途跋涉而来,不如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给李兄接风洗尘如何?” “久闻冯庄吃食之名久矣,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如此口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遗眼睛一亮,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 “从命即可,恭敬就不必了。”冯永哈哈一笑,叫过身边伺候的幺妹,吩咐下去今日厨房准备一桌好菜,“李郎君,这边请。” “平日里那赵二郎不是一直跟随冯郎君么?还有那王大郎亦随了冯郎君做学问,今日怎的不见人?” 赵广和王训啊…… 冯永嘿嘿坏笑一声:“他二人此刻只怕无暇分身,这些时日怕是难以到这庄子上来了。” 李遗眨眨眼,会意一笑:“原来如此。可李郎君乃是诸冶监监令,为何却能如此悠闲?” 智商挺高啊! 冯永佩服地看了李遗一眼,自己才说了一句,竟然就能猜出其中的曲折,当真是不简单。 第0083章纯粹的人 “因为我病了啊!”冯永回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旧疾复发,故暂不能理事。” “冯郎君这可真是……”李遗哈哈一笑,用手指点了点,继而又摇摇头,“当真是洒脱。世人多是求名求利,到了冯郎君这里,却视名利如蝎虎,令人佩服。” “我也喜名利啊,”冯永坦然道,“只是此等名利太过累人,还是莫要触碰的好。” 现在cd城里,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汉中之事了。甚至连朝中都纷纷扰扰,大臣们先前求着皇帝封赏汉中之地,现在把地拿到手了,这才发现那八牛犁只有诸冶监才能做得出来。于是这个原本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的少府名下机构,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没有八牛犁,就是把汉中之地全部都给你,有卵用? 有门路的就跑去问了少府监的监令,哪知道那里的人妖死太监也是一样的愁眉苦脸。原本这少府也就是挂了个名号,别说油水,就是汤水都没有一口。哪知道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奇怪的诸冶监,成了人人眼热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里竟然没有一个自己人,简直不能忍! 皇家的东西,怎么能没有皇家的人在里面?视自己为皇家奴仆的太监们这时候很有主人翁的精神。于是有些活络的就想着伸手过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宫里莫名其妙被杖毙了几个人。 只有冯永一个人知道,几年后,诸葛老妖就会写一篇流芳千古的奏表,名叫《出师表》,上面有一句话: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也就是说,名为皇帝家事的宫中事,实际上也一样是归丞相府管。这八牛犁,关系到诸葛老妖的北伐大计,哪个敢乱伸手,肯定就是直接剁了了帐! 冯永看得很明白,诸葛老妖为了报答刘大耳的知遇之恩,同时也为了实现自己提出的隆中对,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了能集中全国之力北伐,为了不让自己被人扯后腿,他甚至直接就把宫中给接管了,根本没考虑过皇帝的感受——可能考虑过,可是却仍旧这么做了。 从这一方面上讲,诸葛老妖也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人了。 至于像李严这样觉得自己很牛逼,觉得自己有底气试探一下诸葛老妖的底线在哪的,直接就是一撸到底。就这,还是看在他是老乡的份上。 后世给蜀汉分什么益州派荆州派东州派,对诸葛老妖来说是不存在的,他的眼里只有两个派别:支持北伐和不支持北伐的。 支持北伐和对北伐有用的,像李恢这种本地大族,一样是重用,不支持北伐的,就算是李严这种老乡,一样滚蛋! 也幸好阿斗是个老实孩子,这一点从诸葛老妖死后就可以看出来,即使是对自己的相父有相当的怨气,比如说得知诸葛亮病重时不让大臣去吊唁,比如说诸葛老妖死后要派人查清楚诸葛家的家底等等。 但至少最后还是厚待了诸葛老妖的后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诸葛瞻,然后让诸葛瞻一路平步青云,从羽林中郎将,到射声校尉、侍中,然后再到尚书仆射,加官军师将军,最后代理都护并任卫将军,执掌尚书台政务,统领国事,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一帆风顺。 在蜀国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阿斗甚至还把自己手上最后的一点家底交给他——虽然诸葛瞻最后辜负了阿斗的期望就是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阿斗如若是放到了盛世,明君估计说不上,但一个仁厚之君妥妥是跑不掉的。可惜的是他偏偏生在三国,刘大耳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底,自己又把它全部败光了,阿斗这倒霉孩子也就是得了个空壳子。甚至刚当上皇帝那会,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觉醒来,曹魏和东吴的兵就站在自己的龙榻前,直至如今,方才敢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乱世,仁厚有毛用?至少得像他老爹那样,看起来仁厚,做起事来黑厚才行。 所以冯永才不会去趟这种浑水,万一行错一步,就他这种小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生病了,我旧疾复发了,神经病就问你怕不怕?有事不要来烦我。 王训是个好孩子,而且一直以来很尊重冯永这位兄长。几日前虽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要他天天去诸冶监上值,不过想来兄长总是有计较的,所以他还是很听话的去了。 “大人,今日如何下值这般早?” 王训婉拒了他人请客的好意,下了值便直接回到了自家小院,揉了揉跟人家陪笑了一天而变得僵硬的脸,抬头看到自家大人已经坐在厅堂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大郎回来了?”王平看到自家儿子回府,身子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想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过来陪我坐坐。” “是,大人。” 王训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拿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大郎这两日怎的没去冯庄?” 王平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前两日不是已经跟大人禀报过了么?”王训有些奇怪,难道自家大人已经忘了,“这几日冯大兄要孩儿去诸冶监上值,暂不用去冯庄了。” “哦,是某忘记了。”王平咳了一声,又问道,“这些时日诸冶监莫不成又要制新器械?怎的又开始要去上值了?” 王训有点脸红,毕竟前段时间虽然领了一个监丞的职位,却天天跟着冯大兄赵二郎胡乱厮混,从未想过要去正经上值。没想到这两日开始正经上值,反倒让人奇怪起来。 “倒是没要制新器械,只是兄长吩咐了,要诸冶监加紧监制那八牛犁,故要我与二郎日日盯着,不可松懈了。” 王平神色一动,关切地问道:“这诸冶监正在加紧监制那八牛犁?” “是啊。”王训点点头,看向自己大人那关心的神色,心下恍然,怪不得今日大人有些不对劲呢。 “莫不是大人那些同僚也向大人打听了那八牛犁之事?” “你如何得知?”王平大吃一惊,心想我刚才可什么也没说啊,这孩子是如何猜出来的? “如今这垦荒汉中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八牛犁又是只有孩儿所在的诸冶监才能制出来,今日大人如此反常,十有与之脱离不了干系。” 看着儿子那自信的神色,王平轻叹一声,心想我这孩儿才跟那冯郎君多久?竟有如此变化,当真是令人惊讶。 第0084章各不相同 王平当下就从衣袖里拿出几张拜帖,说道:“这几个皆是我那军营里的同僚,得知我儿是在诸冶监任职,特地托我来问一下,那八牛犁,究竟是如何个章程。” 王训也从衣袖里掏出一叠拜帖,苦笑道:“孩儿下值后,亦有好多人欲宴请孩儿呢,只不过都被孩儿婉拒了。” 王平一愣,当下便把那拜帖收了回去,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此事你就当阿翁什么也没说过。” 同时心下想道,我这孩儿有那冯郎君和赵二郎提携,这前程算是不用忧愁了,我如何能为了自己私利而去耽误自家孩儿?至于这几日那些热情的同僚……滚蛋去吧!以前你们未曾这般殷勤,老子不一样过来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啪啪啪”的敲门声,同时有人扬声喊道:“王将军可曾在家?” 这个意外的声音让两人面面相觑,自家这小院子,自从搬过来后就极少有人来,像这种直接上门的还是第一次。 王训刚要起身去开门,王平阻止了他:“且慢。” “大人这是何意?”王训有些愕然,“门外不是有人在叫大人么?” 王平沉吟了一下,说道:“叫我倒是没错,但未必是找我的。你且先回避一下,待我去开门,不叫你出来,你莫要让人知道你在家。” 与此同时,和王训同时下值的赵广刚回到自家府里,就听到下人传话,说是老将军吩咐过了,若是二郎回来了,便去那演武的院子。 赵广一听,腿顿时有点不听使唤地哆嗦,低声问道:“大人今日兴致如何?” “今日来了不少客人,皆是老将军的旧部,老将军的兴致挺高,还到演武场演武去了。” “那就好,兴致高就好。” 赵广听了,心里终于有了点底气,腿也神奇地不哆嗦了,当下便迈步向那演武场走去。 人还没走到呢,就听到那自家演武的院子有人在呼喝打斗,还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阵喝彩声。 “将军当真是老当益壮,这银枪舞起来,不减当年之勇!” “那是,当年将军在长坂坡,一根银枪何等威风?战袍便是如血池里泡出来一般,杀得那曹贼近身都不敢……” 当下便有人“嗤”地一声笑:“记得当年你不是在江夏么?如何说得亲眼所见一般?” “某虽未曾亲见,但我那生死兄弟,当时可是一路跟着赵将军的……” “当年跟着将军的那些个部曲,不都是全战死了么?” “老匹夫,汝想挑事乎?且让汝尝尝吾剑利是不利!” “来便来,还当我怕了你这马前卒?” 两人说着说着便又要下场进行比试。 “莫吵了,汝等不是要找二郎么?”赵云一声断喝,点了点走过来的赵广,“这不是过来了?一群莽夫,好好的拿刀汉子,非要笨嘴拙舌学人家拍马屁,让人听着难受!老夫眼没花,难道看不出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都是叔叔伯伯辈的,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用不着对他客气。” 赵广一听自家大人这话,顿时觉得自己如同是被抛弃了的孩子,难道我真不是大人亲生的? 看着一群叔叔伯伯满脸和蔼笑容地围上来,赵广觉得自己还不如跟着大人练武,让大人操练一顿呢! “这二郎多日不见,越发长得俊了!老夫家去年刚纳的小妾,上月才生了一个女娃,长得可水灵了,二郎要不要先定下?长大后用来暖榻也是极好的……” “滚!不要脸的老匹夫!一个月的女娃能看出长得水不水灵?二郎,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听老夫的,老夫家中还有两个闺女,有机会了上老夫府去,好歹也是叫过你兄长的,多多亲近总是没错……” 赵广觉得自己真的想死! “兄长救我,兄长救我!” 冯永还没浪几天,此时正在吃午食,赵广就跑到冯府上大喊救命,还一个猛扑就扑向冯永,差点就把桌上的饭菜推翻。 “要死啦?”冯永伸手护住饭桌,一脚把这家伙抵住,“有话好好说,你家大人是赵老将军,哪个瞎了眼敢杀你?” “便是那大人要杀我啊兄长!”赵广避开冯永的脚,凑过来一把抓起一个鸡子饼,毫无形象地咬了下去,没有一点名将之后的风采。 “说清楚点!”冯永皱眉。 “唔哇哇#@*……” 嘴里塞满了食物的赵广根本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满脸尴尬跟进来的王训,冯永压下火气,问道:“子实,你来说,出了什么事?” 王训拱拱手,先是行了一礼:“见过兄长。” “自家兄弟不必来这一套。”冯永摆摆手,示意探头进来看情况的幺妹再去叫人摆上两份饭食,“子实过来坐下,仔细说。”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追究根源还是八牛犁引起的。不要说赵广,就是那王训,最近家里也是不得安宁,这些时日来访的客人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如今两人已经得了回府恐惧症,生怕一回到府上就会被人堵住。 冯永听了哈哈大笑,点了点赵广:“多好的事情,一个月大的闺女呢!等过个十五六年,你都过而立之年了,还有十五六岁的闺女给你暖榻,怎么还不满意?” 赵广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对冯永所说的话进行抗议还是噎着了,努力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以后,这才说道:“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再水灵的闺女能水灵到哪去?还有那说要与我亲近的俩姐妹,腰都快要和你府上的厨娘一样粗了。换了兄长,兄长敢要么?” “子实呢?这回你的亲事该有着落了吧?” 王训苦笑摇头:“兄长莫要再取笑小弟了。就小弟这般,哪有人愿意与小弟结亲?不过这送礼的人倒是挺多的,而且也不轻,都让大人给拒了。” 冯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赵广老爹是镇东将军,又是永昌亭侯,别人真要与赵广结亲,倒也并非是开玩笑。这年头小妾没人权,经常被拿来送人,更何况小妾生的孩子,地位能高到哪里去?能送给赵广做侍妾,那是高攀。 要是真结成了,不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还能高攀一门好亲事,何乐而不为?而王训就不一样了,虽然最近得了一个议郎的封赏,可是人们眼中那非汉人的标签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抹去的,所以大多都选择了用钱财开路。 第0085章自有计较 “啧!”冯永咂巴了一下,心想待日后等王平起来了,你们就是想高攀也高攀不起了。 “子实莫要灰心,像王将军这般人物,日后必然会有大机遇,介时自有好人家的姑娘随你挑。” “小弟谢过兄长美言。霍骠骑曾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小弟虽不敢自比,但也是想着先立些功业,再谈成家。” 好好好,你们都有大志向。 冯永有些无语。 “此事兄长莫不是早有预料,不然何以前些时日恰好称疾?以往即便是不去上值,又何曾理会过那少府监?如此也就罢了,为何还叫小弟二人去诸冶监上值?这可把小弟二人害得不浅。” 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大鸡蛋饼吃下去的赵广,此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二郎,怎可如此说兄长……”王训急忙开口说道。 “无妨。”冯永摆摆手,说道,“二郎说的确有其事。本以为想着还能撑过几日再跟你们说,没想到赵二郎竟是这般无用。好歹你家大人也是镇东将军,难不成那些人还能吞了你不成?” “兄长……” 王训正要开口为赵广辩解,却不料又被冯永打断了,“子实不必为二郎辩解。想来你二人今日来我此处躲清静,必然是他的主意。” 王训向赵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兄长何以如此偏心耶?”赵广满脸的幽怨。 “难不成我说得不对?” 赵广哑口无言,只好低下头继续猛吃。 没错,他是有个镇东将军的大人,可要是这个大人一直看他不顺眼,那就是官再大,那又有什么用? 这些时日,府上天天有人来拜访,都是在沙场上厮杀过的军汉,这个满口入他娘,那个张嘴喷唾沫,都说是来看他家大人的,可是为什么每当他一下值回来,就会把他围起来?话里话外不在乎八牛犁如何个章程? 你说他一个小小的诸冶监副监,如何能知道怎么个章程?这不应该是皇上决定的吗?这几日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真是苦不堪言。关键是他家大人不但不管,而且他一回来,还就指定让他接待这些叔叔伯伯……真的是,唉,不堪回首啊! 有时他还真羡慕那王子实有一个好阿翁。看看人家子实的大人,这些时日王家连避客牌都挂上了,丝毫不怕得罪人,这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听兄长之意,似是不但早料到此事,还有了打算?”王训终究是心软,看不得赵广被冯永骂得抬不起头,开口转移了话题。 “嗯,猜到了一点。” 汉中是北伐的战略基地,八牛犁又是屯垦汉中的神器,而诸冶监又是目前唯一能制出八牛犁的机构,诸葛老妖真要还让三个毛头小孩把持着诸冶监,那就是笑话了。 冯永之所以称病,又之所以让两人死撑着去上值,不过是拖延点时间,向着诸葛老妖要点好处——反正该着急的又不是他,那些大臣急,诸葛老妖就不急了?汉中早一点屯垦出来,北伐就多一份把握。 最不应该着急的反而是他们三个,正职不在,副职做不了主,你怎么搞?难道还真能把说自己正在发神经的冯永直接给撸了?这样做,就太让人寒心了。 好歹是件功劳,虽然前面赏了个虚职,可是想要我们挪位置,总得换个更好点的位置吧?所以拖的时间越久,好处越大。 哪知赵广这个蠢萌二哈,遇到了个坑儿子的爹,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想想,赵云那老兵痞和诸葛老妖有着让人羡慕的满满基情,这事该不会就是诸葛老妖的指使吧?真是越想越可疑。 唉,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不管如何,既然事已至此,再怎么可惜也没用。冯永只好决定执行下一步计划。 “本以为能拖上一些时日,只是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嘿嘿,”冯永止住话头,转而对赵广说道,“吃完你就回去,告诉丞相夫人一声,如若这几日有空,我想去给她请个安。” 赵广一下子瞪大了眼,然后又猛地咳嗽起来,幸好他反应快,转过头去,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得,看样子是呛着了。 诸冶监名义上是皇室的机构,与外朝无关,可实际上到底绕不过丞相府。再说了当初进诸冶监也是黄月英提出来的,一事不烦二主,冯永考虑了好久,还是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得找黄月英迂回比较好。 冯永没管还没止住咳嗽的赵广,又转而对王训说道:“子实回府后,跟王将军说一声,就说我想拜托一件事。听说那羌人善牧,而王将军又与那羌人相熟,故我想请他帮我找些愿意出来帮人放牧的羌人。包食包住,生老病死,皆由吾管。” “兄长何以如此仁厚耶?那倘真如此,那不比庄上的佃户还要好?” 赵广刚刚把喉咙里的食物全咳出来,听到这话,惊叫一声。 冯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那眼神很明显地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懂个卵! 说帮放牧那是往好了说,其实也就是羊奴。就像是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你还当真是人人都要放牧?羊群还不是由那些羊奴在放?头人只要管好羊奴就行了。 除非是自己帐里有点牛羊,但又没有奴隶的牧民,才会亲自去放羊——这就是相当于中原的自耕农了。 社会发展这玩意,表面看起来不一样,其实本质都差不多。 后世不一样要强调中产阶级?这个和几千年前强调自耕农有什么区别?自耕农在封建时代所起的作用不就是和后世中产阶级的作用一样?一切都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嘛。 只要人类的本性不改变,社会发展这玩意,基本也就是这样了,不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变化。 包吃包住,还要管生老病死,听起来好听,可是佃户租冯永的地,才交给冯永多少?自己又要留多少?而羊奴呢,只要给一口饭吃,饿不死,再给点衣服穿,冻不死,剩下全部就是自己的,这能一样? 至于给他们吃什么,这个是可以商量的嘛。 至于穿什么……要是连羊群都有了,老子还怕没衣服给他们穿? 第0086章王平告假 “可是兄长,大人平日里要去上值……” “王将军这几日得罪了不少人吧?去上那个值,有甚意思?受气吗?”冯永看着王训,语气中有对王平那个职位不屑一顾的意思,“就算没有此事,往日王将军受到的排挤还少吗?那个位置有甚好留恋的,只要王将军相信我,我送你家一场大富贵。放心,不会让王将军难做,只要他愿意,我自会去跟丞相说。” 王平这几日也算是间接支持了一把冯永,他不能不领这个情。潜力股嘛,让它早点爆发,自己就早点获利,互赢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话一出,连赵广都大吃一惊,实在不明白冯家兄长何来这般底气?丞相最是看重法度,似这等事情,只怕非丞相所喜,又如何能说通? “如何不愿意!” 当王平听到自家儿子从冯永那里传来的话,一下子拍案而起。 那冯郎君说得没错,往日里原本就受到同僚排斥,连知交好友都没几个。前些时日好不容易众人才转变了态度,偏偏自己又担心儿子的前程,自绝于同僚。这几日莫说是排挤,即便是日常说话,都会被人冷嘲热讽两句,真真是难受之极。 如今听到儿子传来冯郎君的这番话,心头不禁一片火热,这冯郎君要是没这般能耐便罢了,如果当真有这般能耐,赌上一把又如何? 就算是下错了注,好歹还有个儿子——儿子都已经是监丞兼议郎,至少已经算是混得比他好了。撑死了他就在如今这个位置混到老,反正儿子又不需要他扶持。 如果是下对了注,那就是直接翻身扬眉吐气——大富贵这三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含金量自是不同的。 像冯永这般随意拿个祝鸡翁之术给人赔罪,又是曲辕犁又是八牛犁,便是那羌人所做的干酪,都能随手制成皇帝赏赐众臣的吃食,山门子弟的光环简直不要太强大! 王平盘算着,冯永这等人口中所说出来的大富贵,怎么着,也不能比那祝鸡翁之术差吧?就凭这一点,就值得赌了。 “那此事要吾做什么?”王平问道。 “兄长说了,如若此事大人愿意,只管等消息便是了,他自会安排好一切。”王训连忙说道。 此事如若能成,那自己只管接受结果便是。如若不成,最多还是让自己呆在营里混着。左右都不会让自己有为难之处,这冯郎君果真是个讲究人。 王平在心里暗暗称赞。 既然对方做事讲究,那自己也不能说就是这般干坐着,人情嘛,都是一来一往,哪有只收不付的?反正他一个非汉降将,存在感本来就低,得了这么一个职位,也就是做个样子安慰给别人看。 上不上值其实并不重要,只是王平生性严谨,遵履法度,这才日日按职上值。但这几日上值也是上得难受,如今又有了借口,索性就想着:外面世界那么大,我为什么不去看看? 反复想了一夜之后,王平一狠心之下,直接给上头告了个假,用的和冯永是同一个理由,生病了,上不了值,然后出了趟远门。 对于诸葛老妖这种重视法度的人来说,贸然去要官,去求官,甚至还要他调动一个在职牙门将,这简直就是作死行为。 冯永只要不是脑子真的突发神经,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触碰这个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意思就是,只要有缘故,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怎么不继续缩在你那个破庄子了?今日终于舍得走出来,倒是少见得很。” 黄月英派人在小门接着冯永,把他带到丞相府的后院接见他,这是一种很不见外的表现。 凉亭里,黄月英正站着在桌边低头画着什么东西,待下人把冯永带到后,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冯永干笑一声,装作没有听到黄月英的话,先行了一礼:“小子见过夫人,敢问这位夫人是?” 黄月英身边没有侍女,对面端坐着一位衣着素雅,面容端庄的妇人,妇人怀里搂着张星,正嘴角含笑,眼带慈意地看着冯永。 听到冯永这话,妇人轻轻点头:“妾张夏侯氏。” 张家的姓夏侯的夫人,而且有资格坐在黄月英对面的,蜀中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后的阿母,同时也是眼前小萝莉张星的阿母,已故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的妻子。 “原来是君侯夫人,小子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来找阿妹说些话,没想到恰逢冯郎君前来。这些时日,冯郎君之名,可是时时听闻于耳,故心下好奇想见一见,冯郎君不介意吧?” 张夏侯氏一口洛下音,自带着一股韵味,听着倍觉舒服。 没想到这张夏侯氏竟然和黄月英姐妹相称,在外人面前都没掩饰,看来这感情是当真的好。 “夫人说的哪里话,说起来小子学得那洛下音,还是多亏了夫人呢!”冯永连忙又弯腰施礼,顺便低下头去对着张星偷偷地挑了挑眼,“此事还没谢夫人,安敢说介意二字?” 那三国版的《新华字典》说起来还要多亏了眼前这位张夏侯氏呢! 张星“咭”地一声笑,身过去把头埋在张夏侯氏的怀里。 张夏侯氏轻轻地拍了拍张星的后背,笑道:“那洛下音我未曾亲自教你,可当不起这个功劳。”说着,又对张星说道,“四娘,还不去给冯郎君见礼?” “妾见过冯郎君。” 小小人儿行了一个礼,脆声说道。仗着自己背对着张夏侯氏和黄月英,还故意扮了个鬼脸。 “见过四小娘子。” 冯永面对着黄月英和张夏侯氏,不敢多做动作,只得还了一礼。 “你就是个滑头的,”黄月英此时似乎已经画完了画,拿起来吹了吹,终于看了一眼冯永,“自己躲在庄子里不露头,还让二郎和那王子实去顶了风头,可把那两人害得不浅,我看到二郎这几日都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那二人被你灌了什么汤,都这样了还一口一个兄长。” “嘿嘿,小子那是以诚待人……” 冯永装傻,憨憨一笑。 “噗!” 张夏侯氏刚喝进去的茶汤一口喷了出来。 冯永当下就尴尬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莫怪莫怪,刚才喝得急了些,失态了!”张夏侯氏用袖掩面,露出的半脸有些红晕,显然这种失礼的行为让她一样觉得很是尴尬。 第0087章不放心 “这小子就是这般无赖,阿姊你是不知道,有些时候啊,还真能把你气得恨不得咬碎牙。”黄月英向张夏侯氏笑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偏偏老天又给了他一身的学问,你说怪是不怪?” 阿西吧! 怎么说我也把你当个长辈来看,吃食没少往丞相府里送,你这样诋毁我真的好吗? 冯永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恭敬地站在那里,心里直骂mmp。 张夏侯氏放下袖子,拿起茶碗想喝口茶掩饰一下,想了想,又放下了,估计在顾虑什么,看了看冯永,说道:“这虽说到九月了,可午时的日头还不算轻,阿妹叫他进来坐吧,别把人晒坏了。” 黄月英点点头,对着冯永示意了一下:“进来坐吧。” 冯永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夏侯氏,进入凉亭,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坐到石桌边,规规矩矩地坐在最远的一个小马扎上,然后好奇地往黄月英手上提着的画看去。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半身美人,脸型有些像关姬,可是却没有那份清冷,衣带飘飘,应该不是关姬,关姬从来没穿过女装。那美人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灵动与调皮,这一点很有张星的神韵。 没想到这黄月英竟然擅长丹青。 “夫人当真是妙手着丹青,此画看起来就像是真人一般。”冯永拍着马屁。 “哦?”黄月英有些惊讶,“你认得这画上的女子?” “不认得。”冯永摇头,“只是夫人画得如此逼真,日后如若见到,小子必然能认出来。” 黄月英“嗤”地一声笑,把画再次放在桌上,重新拿起笔点点画画,看样子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作品,过了一会这才说道:“世间本就没这个人,这是我臆想出来的,你如何能遇到?行了,你也不必讨好于我,说吧,有什么事?如今八牛犁风头正紧,能让你冒着这般大的风头出来,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小事。”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缩头乌龟一样…… “是这样的,夫人,小子前些日子不是因疾告了假么?这几日想着这八牛犁推广为朝廷所重,小子这身体,只怕是有负重托。”说着,还摆了一个病弱的动作,让旁边的张夏侯氏又忍不住地用袖子掩住嘴巴。 “哦?那又如何?” 换岗位啊,你老公不是想要诸冶监吗?连让赵云恶心自家儿子的事都做出来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做下属的要识相,这样才会让上司喜欢——好吧,虽然看起来诸葛老妖可能不太喜欢自己,可是自己都这般识相了,难道公私分明的丞相还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监令? 所以说当大官的人最可恶咧!说个话还要遮遮掩掩的,更别说是做事了,这个暗示一下,那个暗喻一下。当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吧又不行,太过于明白吧,又嫌别人知道的太多了……烦! “那个,小子久病未愈,便想着,要不让出这诸冶监监令之职,让能者上位为好,免得误了丞相大事。” “我只是一妇人,此等公事,与我说又有何用?” 卧槽!当时难道不是你叫我去当那个诸冶监监令的?那时你咋不说妇人不干政事? “毕竟当时是夫人的干系,这才进了诸冶监,如今小子想要乞骸骨……” “噗!” 张夏侯氏再次喷出了一口茶来。 冯永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等继续,不用管我,失礼了!”张夏侯氏这次是把整个脑袋埋在宽大的袖子后面,声音闷闷地从袖子后面传出来,肩膀在不断抽动,然后一手拉起张星的手,快步走出凉亭,消失在院子拱门之后。 这边黄月英听了冯永的话同时手跟着一抖,那半身美人的脸就多出了一大块黑胎记,当下又气又恼地瞪向冯永。 冯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没办法,黄月英只好放下笔,把那画草草地卷起来放到一旁,冷笑一声:“不知冯郎君今年贵庚?” “回夫人,十六岁。” “十六岁乞骸骨?冯永,你是在骂朝廷还是在骂丞相呢?”黄月英声音就得尖锐起来,“大汉难不成就真的容不下你?” “夫人这是何意?小子安敢如此?只是身有旧疾,故才……” “少说这些没用的!”黄月英粗暴地打断了冯永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盯着冯永问道,“我且问你,你要辞官,究竟为何?” 世界辣么大,我想去看看? 冯永挠挠头,想了一会,这才说道:“想去汉中采风……” 黄月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前些时日你还在冯庄的坡上开荒,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放弃基业的模样,为何如今又有这想法?” 黄月英实在想不明白这混帐小子究竟在想什么。 放弃基业?我没想过要放弃啊!冯庄那可是老子的根据地,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冯永茫然地抬头看着黄月英:“夫人这又是从何说起?小子从未想过要放弃冯庄啊。” “还在狡辩!你尚未成家,府中又无其他亲人,如若远离家府,万一庄上出了事情,何人可做主?这与放弃基业有甚区别?” 还有这等说法? “小子只是去采风,快慢也就两三个月即可回来,应该不碍事吧?” “你可保证这三个月府中无事?” 我保证个卵!这年代又没手机又没网络,我怎么保证? “那依夫人之见,又当如何?” “自是安心当你那监令,好好呆着便是。想当值便去当值,不想当值,便呆在你那破庄子上好好逍遥,如此不好吗?”黄月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忘了当初我可是与你作过一赌的,如今看来,虽然那结果尚未出来,但却是可以猜想得到。保你平安这一许诺,说到自可做到。” 明白了,看来诸葛老妖还是不放心自己到处去浪。有些后悔了,山门子弟这一身份,也是一把双刃剑,能给自己上一层保护色,也把自己限制住了。为了能把自己稳住,诸葛老妖就连那诸冶监监令的位置都可以暂时不动——虽然就算是自己占着监令的位置,最后也肯定影响不了诸葛老妖控制诸冶监就是了。 咬咬牙,冯永心里想道,幸好我还有点准备。 第0088章解释不清了 当下冯永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纸包着的东西,递了上去,说道:“夫人请看,小子要让贤,那是事出有因的。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黄月英闻言,失笑道:“何来这般严重?” 说着漫不经心地打开那物件,拿起一个方方块块的东西,仔细地看了一下,又闻了闻,这才迟疑地问道:“这……是吃食?零嘴?” “正是。” “可是怎的这般硬?只怕和那石块亦差不多了,如何能咬得动?” “放热水里泡上,一会就化开了,可当作糊糊喝。如若情况紧急,亦可一点一点啃着,就着水喝,不过不可多吃,如此一块,就可饱腹。” 黄月英一下子瞪大了眼,举起手里那一块巴掌大的东西,吃惊地问道:“就如此一块?“ 冯永点点头,说道:“如若遇到肚子大点的,可稍微多吃一些。但一定要按量而行,否则容易胀腹。若是一时吃太多,因此撑破肚皮而死亦有可能。” “啪!”地一声,黄月英手里的压缩饼干一下子被捏成粉碎! 这回轮到冯土鳖猛然瞪大了双眼! 冯永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他当然知道那玩意有多硬。明明刚才还说和石头一样硬,现在你一下子就把它捏碎了,意思你能捏碎石头? 这个女人,还是人吗?武力值怎么会这么高?明明三国志游戏里面,她是以智力见长的啊! “身上还有何物?还不快点交出来?” 黄月英浑身那从容雍容的气质一变,变成了冷冽如霜,冯永顿时觉得自己如坠冰窖。这一下把他吓得直缩脖子,太冷了,比那个冰雪女王关姬还冷——这丫的就是冰雪女皇啊! 黄月英凤眸如电般扫了过来,冯土鳖当即毫不迟疑干脆利索地掏出另一块送了上去。 “这两块又有何不同?” 黄月英左手拿着碎块,右手拿着完整的一块,翻来覆去地看着,只看到那后面递上来的一块稍微有些发黄以外,其余根本没什么两样。 “回夫人,白的这块,是拿麦子磨成粉末,再反复揉搓,最后做成饼块,加些盐粒,烘烤而成。这泛黄的这块,是多加了鸡子、干酪和膏油,比那白的好吃些,亦耐饿得多,如吃了肉更顶饿同一个道理。” “可保多久不坏?” “拿罐子放水里煮开,放日头下晒干,放入此物再密封上,不得受潮,白的少说可保一年半,黄的差一些,可保个一年。” “啪”的一声,右手那块也变成了碎块,看得冯永心里直抽抽。 太凶残了,实在是太凶残了! “此物还有何人知晓?” “是前两日小子和赵二郎,还有那王大郎一起做的。” “行了,知道你想提携他们两个。”黄月英冷笑一声,“你如今都快要成了那二人的亲兄长了!那赵家大郎只怕都没能让二郎这般听话。罢了,二郎跟了你,如能博出个名堂来,总比以前浑浑噩噩要好。只要你们不闹出事情,我也不管这个。” 这话说的,那赵广又没希望袭爵,跟着我赚大钱,总比混吃等死好吧? 黄月英没有去管冯永心里那点小心思,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又冷笑一声:“当真是好心机!”说完点点头,仿佛要再强调一次,“果真是好心机!” 什么意思? 冯永茫然地看着黄月英。 黄月英把手里的碎块放在桌上,拍了拍手,再指了指冯永:“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城府,不愧是高人子弟,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你这话是赞我呢?还是反讽我呢?我还是不明白啊。 冯永继续茫然。 “装,你给我继续装!”黄月英却以为冯永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硬撑到底了,“开头你要拿祝鸡翁之术平息关张两家的火气,人人皆以为那赵马两家只是做个掩饰,没曾想原来根子在这呢!” 卧槽!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慌啊,因为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真的是在同一个频道上吗? 茫然+1。 黄月英看了看冯永的表情,忽然笑了,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先好好撑着,待我剥茧抽丝说完,看你能撑到何时。一开始我也以为啊,你这是给关张两家道歉,后来这几家都养上了,这才发现,原来你这是让这四家给你护着呢。有了这四家顶在前头,哪个还敢觊觎你家的祝鸡翁之术?” 冯永挠挠头,总算听明白了一点,当下说道:“小子当时是有那么点意思。” 黄月英点点头:“说出来的就承认,没说出来就不承认是吧?好,那我就继续给你说道说道。你做出来的那蛮头啊,哦,现在听说改口了,叫什么蒸馍,都是用那麦粉做的没错吧?以前大伙不喜种麦子,是因为麦饭不好吃,如今你把它做得好吃了,任谁都知道这麦子打的粮食都要比谷子和黍米多一些,这以后啊,不说民间,就是朝廷也要鼓励多种麦子,对不对?” “可是夫人,多打粮食不是好事么?” “当然是好事。你又拿出那犁啊,还有耕作之术啊,不都是让地里多打粮食么?”黄月英肯定了冯永的说法,“这样一来,种麦的多了,麦粉就多了。你这时再拿出此物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拿麦粉和鸡子做成此物,想卖给谁?除了朝廷,哪个会用到此物?冯明文啊冯明文,小小年纪,如此心机,当真是令人佩服啊!” 冯永闭上了嘴。 是,没错,我做成这个,是想贩卖军粮来着,可是我一开始真的没这般想啊!只是前些时日想去汉中采风了,路上要准备些干粮,所以这才想起来捣鼓这玩意的。 特么的,现在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 从裤裆里掏出黄乎乎的玩意,说不是屎……换我我也不信啊!这可怎么办? “如今有了关张赵马四家顶在前面,朝廷就算是顶着臭名声,要你交出那祝鸡翁之术,只怕也要有所顾虑。说不得,只好从你们几家购军粮了。”黄月英“啧啧”有声,“就算是那四家明知是你动机不纯,也会死命地护着你,能有如此布局心机,当真是深谋远虑,可怕!说说,你在你那山门里,究竟学的是什么?纵横之术?兵法?权谋?” 第0089章我才十六岁啊 “易牙与农耕之术。”冯永一口咬定。 黄月英摇摇头,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也罢,反正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会让你露出原形。你虽是耍了心机,但最终还是对大汉有利,这回就算是让你得了逞吧。” 冯永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早这样多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又不是说要害咱大汉,我是为了南征,为了北伐,这才苦心积虑做出来的军粮,容易吗我?你知道你老公以后为了这北伐的军粮问题,操了多少心?论到这个,你应该感谢我知道伐? 看到冯永的表情,黄月英笑了一下,敲了敲石桌,说道:“既然想要挣这个钱,那你可得小心了。可别钱没挣到,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夫人请放心,小子省得,这制作军粮之法,小子会上交给国……朝廷,不会留私。” 独门生意虽然好做,但也不是全部的独门生意都做得的。哪个国家会让私人控制着军队的供给?除非那个人是皇帝! 要不然,试用的时候可能会让你占点便宜,但等真正推广使用起来,肯定会出现某某军粮出了问题,导致士兵中毒,或者是因为军粮没能及时输送,导致某次战役失败之类的事情,然后史书上就会记载上冯某某因军粮问题,诛族,家府被抄之类的东西。 四大家族又怎么样?真要出了事,基本上爵位肯定是没了,全家被贬那是开恩,没被砍头就不错了!而且家底越大,被砍头的概率越大——听说你想控制大汉的军粮供应?莫不是想要造反? 黄月英赞许地点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人。既然想安心过日子,那回去就好好养你的鸡,放心,我那句话到如今一样有效:只要你不做出对大汉不利的事,我在一日,保你一日。” 我信了,现在我是真信了,就凭你刚才露的那一手,我不信也得信啊! “那小子让贤一事……” 赶紧趁着刷高好感度的时候提要求! 黄月英皱眉:“不是说了保你吗?你还在怕什么?” 我当然怕啊!我是怕我赚不到钱啊!要是我被束缚在cd这里,不去汉中,怎么赚小钱钱? “小子还是想去汉中采风……” “想好府上怎么办没?” “还没,回去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要不我帮你想一个?” “夫人教我。”冯永大喜。 看,这就是刷好感度的好处啦! “常言道,男耕女织,其意不外乎男主外边,女主家事。”黄月英悠悠道,“成了亲,府上有了女主人,就不用你操心家事了。即便是你要出远门,亦不怕无人看着,你说是与不是?” “啊?”冯永张大了嘴。 “对吧?”黄月英点点头,“你也同意了?” “不是,夫人,我才十六。”冯永强调了一句。 “是啊!已经十六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别人像你这个年纪,都可以抱儿子了,你连亲都没成,这像什么话?换了别人,官府早就罚钱了。” 照这意思,黄月英是想逼着我成亲了?不对,应该是想用姻亲把我给绑住!那我是从了呢?还是不从……从了? 冯永有些为难。 “可是夫人,小子家中没有长辈,又不认识合适的小娘子,这般急切,如何成亲?” “你父母不在,难道连师门中人也不在么?”黄月英哼了一声,“少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再说了,我就不信,偌大个师门,难不成你就没有看对眼的同门师姊妹?” 有哇有哇,当年的学姐学妹老漂亮了,可惜那时的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哪会去关心这些? “回夫人,那山门,已经关闭了啊!” 冯土鳖当年能哄得美艳女老板眉开眼笑,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真不是盖的:“小子通过了山门考验,被认为可以出山了,就把小子赶出来了,再也回不去了。” 黄月英眼眸掠过一道亮光,仿佛捕捉到了些什么,忽而垂下了眼皮,“就让你一个人出来了?山门辛辛苦苦教了你这一身本事,就这般不管你了?图什么?” 图钱啊,图什么?当年为了供我读书,家里可是拼命勒紧腰带的,连小妹都辍学了。当然啦,自己能读完大学,这个也要感谢国家,每年给了不少的补贴。 “应该是觉得小子忍受不了山里的清苦,所以就把小子赶出来了吧?” 其实当年在部队时领导对自己挺不错的,可惜的是驻地在大西北的某个地方,那种白天看沙漠,晚上吃沙子,听到线务员女兵的声音都兴奋半天,还幻想对方长什么模样的日子……唉,不提也罢! “如此说来你是你师门的世间代行者?”黄月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隐世山门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故历来为世间所忌。你既为山门中人,自是应该知道,自己处处与他人不同。” 隐世山门就是再隐世,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间隔绝,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被放到人世间,不被世人所知的就是被当作眼睛,被人所知则算是当作世间代行者。 “那夫人的意思是?” 冯永实在不明白黄月英怎么突然跟他说起这个来。 “既然已经打算常住世间,就应该遵循世间的规矩,你说呢?” “这个自然,再说了小子也没不遵守啊。” “十六岁就碘着脸皮说要乞骸骨,世间哪来的这般规矩?”黄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永说道。 啧,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让我到处浪呗! 可是这汉中老子不得不去啊,为什么诸葛老妖就这么不放心我呢?不对,应该是我应该如何才能让诸葛老妖把我放出去呢?难道真的只能成了亲,然后留个人质?这也太儿戏了吧?拔x无情这种事情,后世简直习以为常。 “这个是小子考虑不周,让夫人见笑了。”冯永厚着脸皮吞回了自己的话,“可是夫人,小子就算是要成亲,总不能随意找个女郎便下了聘礼吧?” “你说呢?你觉得可以么?”黄月英的声音一下子又冷了下来,“婚姻之事,岂能儿戏?” 像,真是太像了!和前世那些领导的嘴脸简直一模一样! 这不行,那不行,说来说去,意思就是应该由你说了算呗?按照剧本,懂得领导意思的下属就应该来一句:那您的意思呢? 麻蛋! 第0090章我已经十六岁了呢 冯永砸砸嘴,心想我终于明白了,估计自己的终身大事是被人盯上了,而且那个人十有是诸葛老妖没跑了。 一念至此,冯永不禁觉得蛋疼。这诸葛老妖的控制欲实在是太强了些吧?为了把自己攥在手中,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前世自己被人嫌弃,后来才不得不去服侍女老板。今世倒好,自己还没考虑这事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塞个暖榻的,人生啊…… 不过想想自己都已经十六了,撑死再过两年,身子差不多就可以成长为一个“完全体”。当然,要是着急的话,现在也不是说不可以…… 这般想着,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冯永涎着脸对黄月英说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小子委实想不起有合适人选。说起来,小子也是拿夫人当了长辈看的,若是夫人愿意……” 说到这里,舌头突然打了个结,接下来那句“小子听夫人安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想起刚才匆匆离去的张夏侯氏,按照这年代的规矩,自己进来了,她至少应该会回避的。这般突兀地坐在这里听自己与黄月英的谈话,感觉很是古怪啊。张夏侯氏可是从大家里出来的闺秀,不可能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张夏侯氏只有两个女儿吧?对的吧?一个是现在的皇后,一个是小萝莉张星。 真相只有一个! 幸好老子及时住了嘴,没一下子秃噜出来。 我已经十六了呢!勉强算是完全体了吧? 那个小萝莉连十岁都没到,难不成,要叔叔我再等她七八年? 黄月英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当真愿意听我的安排?” 我没这么说! 这话我没说出口啊! “你把我当了长辈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把你当了晚辈?”黄月英没有给冯永开口的机会,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你这孩子啊,性子还是不错的。放心吧,如果有好姑娘的人家,我自会给你留意的。” 冯永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当场定下就好,说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说明刚才张夏侯氏只是为了相一相这个可能的未来女婿,一切未定。 “夫人,小子北上去汉中,其实也是为了这军粮。虽说只加些盐粒就可做出来,可是毕竟不如加了鸡子和干酪的。如今鸡子……”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黄月英突然打断了冯永的话,“北上汉中?”同时她的手摸了摸那卷起来的画,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幅画卷上。 “呃,是啊,汉中不是就在都城北边么?其实小子去汉中……” “陛下新置了个汉中冶,如今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如若你不愿意呆在诸冶监,又想去汉中,何不试试这个汉中冶?” 黄月英再次打断了冯永的话。 什么情况? 冯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就……同意了? 转折有点大啊。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 披着皇室的虎皮去搞事,汉中肯定就是直接横着走啊!看到哪里合适,直接就可以指着那块地说:“我,汉中冶监令,圈了!” 这事想想就带感。 如果那关姬跟在身旁,那就深情款款地对着她说:“这块地,我替你承包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呢! “那小子庄上……” 黄月英撇了冯永一眼,一边把刚才卷好的画卷打开,一边淡淡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庄子,还怕有人敢强夺了去?难不成我去过这么多次冯庄,别人眼都瞎了?再说了,你那庄子和府里的那些人,还是先帝赏与的,只要你不犯糊涂,有谁敢乱动?给他十个胆!” 冯永愕然。 还有这种操作? 敢情前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看看黄月英,她已经站起身来,又开始拿起笔在画上点来划去,看样子好像是在写字。 这画不是都已经被毁了么?还要在上面题什么字?真是多此一举。 冯永努力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没想到黄月英觉察到了他的举动,转过头来,问道:“你还有事?” “哦,还有一点疑问。” “说。” “那汉中冶,是不是参照诸冶监旧例……” 话没说完,黄月英猛地再次转过头来,盯了他好一阵,这才缓缓道:“诸冶监那是在天子脚下,那汉中冶却是远离都城,二者岂能混为一谈。再说了,诸冶监好歹出了个八牛犁,那汉中冶,却是要帮皇庄垦荒以供皇室,岂能让你胡来?” 诸冶监在没出八牛犁之前,我也胡来着的呢。 不过冯永也没什么脾气,既然能披着皇室的皮去了汉中,就算是意外之喜了。听刚才这话的意思,估计汉中冶里应该不会像诸冶监一般,是个名义上的空壳子,皇家肯定是要在里面放些人的。 冯永走了以后,张夏侯氏这才从院门那里出来,原来带着的张星也不见踪影,估计是让她到别处玩去了。 “阿姊觉得如何?” 等张夏侯氏坐下后,黄月英这才抬起头来,笑问道。 张夏侯氏皱起眉想了想,继而轻轻摇头,笑道:“说不出来的感觉。看起来性子有些跳脱,可是有时却又似有深意,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 “汉中冶新置,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人手。那小子自称学了农耕之术,把他放那里,也算是人尽其材。只是他以前宁愿不要参军之位,偏偏却肯去那原本一无是处的诸冶监,从这就可以看出,其必然是生性不喜受人束缚。这一点还望阿姊向皇后和太后说明,让去汉中冶的人莫要对他多做掣肘。” “为何又要我去说明?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喜出门。若此次不是因为四娘的事,我还不愿过来呢。” 黄月英把画卷拿起,再轻轻地吹了吹,闻言笑道:“那少府之事,毕竟算是皇家家事,我这外人如何好插嘴?上回只不过是拿了诸冶监哄他进来做事,反正当时也只不过是个空名头,倒是没想到能闹成如今这等局面。那汉中冶可是要实实在在垦荒的,我怎能还不知好歹?” “你啊!”张夏侯氏无奈地摇摇头,“和你那夫婿一个模样,就是太过于谨慎了。既然都已经想到这层了,为何不劝劝你那夫婿,及早把那诸冶监放归少府?” 黄月英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一会画,过了一会才轻叹了一口气:“国库空虚,如之奈何?” 第0091章不要太贪心 没钱这种事情,无论是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国家,那都是相当悲哀。 蜀汉国乏民疲,自家阿郎为了支撑起这个岌岌可危的大汉,宁愿冒着落人口实的风险,也不愿意放过少府名下的诸冶监,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冒犯君威了。 只不过对先帝的知遇之恩恨不得以死相报的夫君来说,只要能光复大汉,他肯定就不会有任何顾忌。对此,自己也唯有通过别的方法,尽力去弥补双方可能产生的裂痕,却不可能去劝阻阿郎停止类似的举动。 黄月英心里的这些想法,却是不敢对任何人说的。 心里想过这些念头,手上却是把画转过去,笑着对张夏侯氏说道:“阿姊如今不早早下决定,日后若是被人抢先了去,可别追悔莫及。” 张夏侯氏定眼看去,只见那半身美人旁边多了一行字:北上途中,可得其美。心里顿时想起那日自家三娘,如今的皇后对自己所说过的李神仙之事。 当下犹豫了一阵,方才说道:“四娘心性未定,早早定下亲事,日后如若生出意外,反是不美。我观那冯郎君,似乎亦尚未有成家之念,想来不用太急。”说到这里,张夏侯氏又笑了笑,“他若真是个聪明的,刚才你的话,想必应该能听得懂。” 黄月英眼带深意地看了张夏侯氏一眼,轻轻点头:“也罢。阿姊既然心中已有计较,那小妹就不多言了。” 心下却是想道,这阿姊虽是明理,当年却是被那张君侯抢来做内室的,偏偏张君侯生前又不解风情。想来阿姊只晓得那四娘未到少女怀春之时,却没想过那少男亦有艾慕之情。少年血气方刚,一旦遇到心仪之人,如何能把持得住? 即便是当年自己与阿郎之间,要不是自己使了些小手段,又如何能得现今两人的恩爱?看那小子的性情,想来定是受女郎喜爱的,加上有才有貌,如今不先下手为强,日后只怕悔之晚矣! 建兴元年九月,冯永、赵广及王训去职诸冶监,冯永迁汉中典农校尉丞,赵广迁右司马,王训迁左司马,以协屯垦汉中农事。 “兄长,兄长,这干粮制法,当真要上交朝廷啊?”赵广一脸的不舍,紧紧地拉住冯永的手,苦苦哀求,“兄长不再想想么?这么一张纸交上去,得没了多少钱财?” “不交上去,难道还真让朝廷向我们几家采购军粮?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冯永一甩手,抽了抽嘴,没奈何道。 “这可是我们兄弟三人一齐辛苦想出来的……” 冯永气乐了,这不要脸的东西。 “有你什么事?不是全我想出来的?” “好歹小弟和子实也打了下手,怎么说,也有一份功劳吧?” “没有你打下手,我也一样能做出来。” “算了二郎,兄长说的对,这东西,放谁手里都不安心,上交给朝廷,才是正解。” 旁边的王训也过来开口劝解道。 赵广何尝不知这是没奈何的事,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当下嘟囔道:“这偌大的功劳,就换了这么一个汉中典农官,啧……” 冯永当作没听到这个话。 说起来,这两人还是被他连累了。哪个叫诸葛老妖不相信自己呢?上交了这么个东西,又搭上了自己的婚姻作主权,才得了这么一个身份方便去汉中,这诸葛老妖也是真抠。 不过想想,自己到了二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得了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咳咳,这样也不算太亏哈!那张星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又是皇帝的小姨子,自己真要娶了她,那我岂不是要和阿斗做连襟? 咦,这么一说,好像我还是赚了! 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还得劳烦五姑娘几年,啧! 辛苦了,冯永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说道,我对不住你们两个。 “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就算是朝廷要制这军粮,总不能还会自己养鸡,鸡子不是还得从民间买购?这大汉境内,除了咱几家,还有谁会这祝鸡之术?光是这个就够吃得满嘴油了。你若真不甘心,还不如早早回去,去各家提点一下,让他们及早做好准备。可别到时候朝廷要用到鸡子,却没法子给供上。” “是了!”赵广悚然一惊,“兄长这话倒是提醒了小弟。小弟回去后,得去说与各家听,要他们把这祝鸡翁之术看紧了,莫要像上回那般出了内应却不知晓。” 这赵二哈果真是蠢萌!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赶快想办法扩大养鸡规模!就凭你们几家的力量,使出了吃奶的劲养,能养多少只?能供得起制作至少十万大军干粮所需的鸡子?现在又不能集中养殖,还得半散养,不然肯定会得鸡瘟,光这个就得要多少人力物力,还有空地? 还不如早早像冯庄这般,和庄户签个契约,光卖饲料,回收产品。这样既分担了风险,又获得了好名声。 哪像现在这几家,把那技术保密得死死的,连个鸡群都扩大缓慢,真是让人无语。 不过这也不是冯永要操心的事,反正这事有那四家顶在前头,真要鸡蛋不够用了,诸葛老妖也不会直接找不到他头上。就算是找到他头上,顶多冯永不赚这个垄断钱——几千年后,也没听说鸡蛋会过剩呢!卖谁不是卖?怕个毛? 王训家没养鸡,不过他老爹王平却有一个他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和那躲在荒野深山里的羌人熟识。而那些羌人又有一个汉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善于牧牛羊——有牛羊才有干酪啊!这个也是制军粮所要用到的。 终强汉一朝,君临天下,兵锋所至,灭国者不知几凡,灭族者更是不知其数。连匈奴那样的帝国都被弄得四分五裂,最后还不是成了汉朝的看门狗?汉朝皇帝叫他们去咬昔日的族人,他们一样得乖乖地扑过去。可是羌这个民族,却是个特例。 即便是汉朝最强大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让羌族屈服,就算是汉朝对羌屡屡战胜,但也一样头疼万分。事实上,东汉时期,羌族在汉朝的对手榜上,排名是前三。东汉的很大一部分国力,就是损耗在羌族身上。 这可能就是血缘和基因的强大,毕竟汉与羌都算是炎黄一脉,两者的战争更像是一场争夺家产的兄弟之战。恩爱情仇,不但从先古传说时代就已经开始,而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第0092章想亲近而不可得 汉人太骄傲了,他们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最牛逼的,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虽然在汉人的统治区里,生活着无数的羌人,胡人,僚人等等等等,可是汉人皇帝却从未想过要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子民一样去管理,去收税。只要那些人不闹事,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没办法,只听说过乞丐向富翁乞讨,哪有富翁向乞丐要钱的?更何况是那些胡夷连乞丐都不如? 当然,这种情况估计很快就会发生改变,而且是那种很大的改变。当汉中的屯垦成为必然,那些权贵们就会发现自己人手的巨额缺口。 这年头,黔首死太多,劳动力都不够用了! 那么,那些流浪在汉地的胡夷们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权贵的眼里:都是两只脚的牲畜,最多也就是干活熟练不熟练的区别。 再说了,就算不熟练,干得多了,不就熟练了?更何况要是对那种名为黔首的牲畜下手,多少还得有些顾虑,反而要是对这种牲畜下手的话,根本不需要任何负担。太好啦,弄他! 于是类似于后世那种“黑奴种植园“的“胡夷种植园”就妥妥地会出现在汉中的大地上。 这不是由冯永提出的汉中屯垦计划所决定的,而是由生产力发展所决定的——八牛犁难道不是一种新型的劳动工具吗?新型劳动工具的出现,也是生产力发展的一种表现形式! 用八牛犁屯垦汉中,必然就会形成以如今蜀汉权贵为主体的庄园式开垦。到那个时候,手里黔首不够用偏偏又掌握着种植技术的权贵们,会因为劳动力的短缺而急红了眼。 这种情况,与后世十五十六十七世纪“黑奴贸易”产生的前提条件是何等相似?而偏偏胡夷僚人等等又不被汉人皇帝看在眼里,又不像黔首那般好歹有一层薄薄遮羞布般的保护。 因为汉人的法律太自私了,根本就没把胡夷蛮当人看,所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产生“胡夷种植园”的土壤了! 当然啦,汉人是一个有文化的民族,是一个有修养的民族,所以手段肯定不会那般激烈,也不会那般残酷——但那关冯永鸟事?反正几千年后,被写历史书上的,肯定也是记着诸葛老妖开了奴隶庄园的先河,后世那些不孝子孙,要骂也是骂他去。 所以冯永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快叫王训他老爹去拉人,能拉多少是多少。好歹王平有个身份优势呢!至少把那些与王平相善的胡羌都拉过来,不然到了后面,等那些权贵下手的时候,可就不是拉人那么简单了。 后世从锦城去汉中,基本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事情。可要是换了这个年代,最快都得半个月。就这,还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所以说,古代出远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出远门之前要做很多的准备。 不过诸葛老妖给的官职看起来挺气派,汉中典农官呢,汉中所有农业的事,冯永都可以吧哒上两句。可实际上根本没卵用!汉中如今除了几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剩下绝大部分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鬼影估计不少。他能跟谁吧哒去?能管谁去?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名为实职,实为虚职的官职。也怪不得赵广这种嘴上不把门的官二代都为冯永抱了一句不平。 按赵广的说法就是,反正今年种冬麦的时节都快过了,汉中如今又没几个农人,再加上丞相又没说明要什么时候到汉中,只要明年春耕前到那里就成。 冯永对此不屑一顾,老子要是不去,那诸葛老妖估计会更加高兴。 不能让自己的对手太过于高兴了,时不时给他添点堵,让他恶心一下,这个才叫合格的对手。决定成为合格对手的冯永怎么可能会让诸葛老妖这般如意?所以他决定早点动身去那汉中。 “兄长为何这般急切?” 这回不但是赵广,连王训都有些搞不懂。 “自是有要事。对了,前些日子秋耕事忙忘了问,那汉中太守魏都亭侯,你等可有门路?” 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想在哪个地方办事利索点,与地头蛇打好关系那是必须的。何况魏延可比那地头蛇强多了,根本就是一个坐地虎。 说这话的时候,冯永其实主要还是问向赵广,王训的人脉,基本可以忽略。 赵广摸摸头,有些为难道:“那魏太守孤家寡人一个,无妻无子的,又非蜀地中人,连族人都无一个,小弟何来门路?”说着看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再说了魏都亭侯其人性矜高,平日里极少与他人往来,举措又不合时宜,故连大人也只是与其点头之交。” 啧! 冯永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广,这里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又不是在外面,说个话像要密谋什么一样,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八卦密闻呢! 你就说魏延性格高傲,没人跟他往来就行了。不过举措不合时宜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也是脑子有问题?所以行为举止与常人有异? 不过也不对啊,诸葛老妖五丈原病逝前后那段历史,实是精彩,偏偏又扑朔迷离谜团甚多。冯永还特地把《三国志》里面关于那一段历史翻出来读了好几遍呢,甚至还在网上和别人争论过。 魏延不是有儿子吗?明明史书记载着说魏延是被杨仪诛族了,怎么在赵广嘴里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那魏太守有什么喜好么?” “带兵打仗?听说训练士卒倒是有一套……”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得这魏延和那关羽倒是挺像啊!都是性格高傲之辈,关羽傲上而悯下,估计那魏延也差不多吧?那我送他一本精装版的《兵法三十六计》? 冯永心里正在嘀咕,这时阿梅从外面进来报说,有李姓客人上门。 幺妹现在已经荣升成府里的大管事,掌管着冯府的养殖业,平日里忙得不可交开,所以管家又让阿梅升为冯永的贴身侍女。 不拿拜帖上门的人,基本上都是熟人,来过冯府不止一次的。目前符合这个条件的而又姓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遗。 这个被冯永暗地里当作情敌的家伙其实人挺不错的,可惜的是因为关姬的缘故,让冯永实在是不敢与他多加亲近。 第0093章间谍要和你做朋友 李遗如今仍是关姬最大可能的夫婿,这个不是由李遗决定,也不是由关姬决定,而是由诸葛老妖决定的,由他们两家的利益所决定。 和李遗成了好友,那就意味着冯永与关姬最后的一点可能都没了——虽然在关姬那等冰山美人面前,冯永目前也只能一厢情愿就是了。 “外受傅训,入奉母仪。下边是何句?” 冯永刚走到客厅的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外受傅训,入奉母仪……入奉母仪,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牛娃那不自信的声音开始响起。 仍然是熟悉的场景,仍然是熟悉的味道。 冯永心里有些小郁闷,这李遗,怎么还有这般古怪的兴趣?喜欢在别人家里拷问学问?实在不行就给管家专门交代一声,以后这家伙来了让狗子给他上茶?直接拿数学怼死他! “唉呀文轩兄,怎么又来为难这个孩子?”冯永进了门,开口笑道。 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背着的牛娃看到主家进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冯永行了一礼。 “行了,下去吧。”冯永表面慈爱地摸摸牛娃的头,心道你最多再背四句,估计就应该卡壳了,刚才背那么慢,估计就是在等着我来呢,小心思还挺多。 “李郎君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冯永拿起碗,喝了一口白开水。没办法,茶叶稀少,除了自己悄悄地藏起来一点,一个人独处时可以偷偷喝外,现在冯府里全是用白开水招待客人。 “特来贺喜冯郎君升汉中典农官之职。” 李遗笑着拱拱手。 “那汉中荒野之地,与锦城繁盛之地相比,差之甚远,何喜之有?” “冯郎君何故如此相欺耶?某虽不才,但却也知道,以君之高才,如若不是冯郎君自请,丞相岂会让冯郎君离开都城?” 说得好听,真正的原因,难道诸葛老妖心里没点逼数吗? 冯永礼貌一笑:“只是久闻汉中之地,颇有古风,故心向往之,想一往采风而已。” 李遗点点头,赞同道:“汉中乃高祖龙兴之地,如今虽说因战乱而荒废,不过丞相日后,必然会重视,那时汉中迟早会成重新成为大汉重地。” 虽然前面给自己送老兵过来的时候,冯永已经知道了这家伙的智商很高,可是此时还是要再说一句,这家伙的智商真的很高啊! “此话怎解?”冯永眨眨眼,故作不明地问道。 李遗无奈地摇摇头,略带苦笑道:“冯郎君何故一直对某心怀戒备?那赵二郎,王大郎,皆与冯郎君交好,其实某心中对冯郎君是仰慕已久,亦想似他二人一般,与冯郎君成知交好友。”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家伙! “李郎君是李都督之子,又得丞相另眼相看,身份尊贵,如此折节下交,冯某是不胜荣幸,可当不起李郎君这个戒备之言。” 李遗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冯永一眼,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冯永微微一愣,心里想道,这又是何意?我好像没说和关姬有关的一丁点东西吧?你就明白了? 李遗神情有些落寞,轻轻道:“冯兄你虽父母已不在人世,但却是山门子弟,自是与我等这些世间俗人不同。我等看起来虽是风光,背后却亦有不为他人所知的难处。如今这大汉,丞相才智绝伦,何人敢不听其令?某虽说先前是奉了丞相之令与冯郎君交好,但同时却也是自身所愿。如惹得冯郎君不快,在此先行赔罪。” 说着,李遗站起来弯腰行了个大礼。 “李郎君这是何故?”冯永连忙扶起李遗,说道,“我可没说不快啊!能得李郎君折节下次,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暗暗骂道,前边诸葛老妖的老婆塞了一个赵广过来,如今他自己又塞了一个李遗过来。 这年头,做间谍的都这么猖獗吗?光明正大地说我就是别人派来的?还说我是真心和你做朋友?要不要脸? 不过冯土鳖一听到丞相这两个字,立刻就怂了,rbq,rbq。 “我虽是山门子弟,可也算是个俗人啊!”两人重新落座后,冯永开玩笑似地说道,“当时那赵二郎可是提了一坛酒一片肉上门,我才把他当好友的。那王大郎就更甚了,可都是把全部身家都带过来了,就是不知,李大郎拿了什么来?” 李遗一愣,看到了冯永那故作戏谑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哈哈一笑,“这门槛不低,确实不低。不过对李家来说,可不算难。” 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可是听说了,那王子实虽拿了全部身家过来,却又被退回去了,最后只收了他一车的干酪,此事啊,可是为人所津津乐道呢。我李家世居南中,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南中的土产。” “哦,南中的土产可多了,却是不知李兄要拿什么来做这开门砖?” “滇池驹。” “何物?”冯永一头雾水。 李遗神秘一笑,说道:“冯郎君得汉中典农官一职,不日定会赶去汉中。那李某就送些行脚,以助路上托运行李,如何?” 看着冯永仍是一脸的疑问,李遗笑着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幽州,凉州出产良马,却不知那滇池亦有神驹。此神驹与那北方战马大为不同,躯小而蹄健,虽不可当战马,但上高山,履危径,如行平地,数十里而不知喘汗,生长山谷之间,实乃高山小径驮运之良畜。” 听了这话,冯永猛地反应过来。 滇马! 千年的“茶马古道”上最重要的运输工具,虽然身材矮小,但胜在稳健耐力长,适合山路险路。不要说是云南那边,就算是蜀中这种多山地带,也一样是适合。后世的川马,其实也就是滇马的变种。 李遗说是滇池驹,倒也没说错,北方的战马适合上战场,可南方的滇马,却是适合当后勤。如果各自的功能上来讲,滇马确实当得起一个驹字。 如果不是李遗提起这个,他还真忘了。不过其实他也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滇马竟然已经出现在蜀地,他还以为这种马现在还是南边那些蛮人手里默默无闻呢。 第0094章论放牧的方式 我叫王平去做什么来着?找羌人啊,找羌人做什么?给我放牧啊。然后现在这个李遗又告诉我说他可以提供马? 不要小看矮脚马,毕竟人家也是在历史上留了名的。所以说,滇马也是马啊! 冯永想了想,心道莫不成这世上真有天命?然后再想到穿越者前辈王莽与位面之子刘秀的故事,心里打了个冷颤。算了,我还是去汉中好好放牧吧。 “那李郎君手里有多少匹?” “十匹应足以应付这汉中之行了吧?” “五十匹都没有吗?” 李遗嘴角抽抽,这冯郎君还真是……大气,本来他以为自己送十匹就已经够显诚意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开口就五十匹。 “实不相瞒,”李遗苦笑摇头,“蜀中缺马,这滇马虽是产自南中,却也不易得,更何况如今正值叛乱……” 想起了第一次来冯府的时候,也是被眼前这冯郎君的“大气”吓了一大跳,原本自己出价一千贯,对方却喊了个三万贯。直到后面才知道是一场笑话,不过这回,不会是真又有误会吧? 想到这里,李遗试探地问了一句:“冯郎君要这般多的马,莫不是别有所图?” 冯永看向李遗,眼中有赞叹之意,说道:“李郎君当真聪慧之人。” “那能与李某说说否?”李遗凑过来,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没办法不感兴趣,别的不说,就光是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个卖奴……哦,是降俘之事,也不知他与丞相是如何关说,最后竟然还能与汉中的屯垦牵扯上莫大干系,真不知道此人哪来的这等玲珑心思——就是有些过于歹毒了。 北方的游牧民族从有史载以来,就一直不断地南下掠夺。在中原王朝强大时,经常会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如同割韭菜那般把他们割了一茬又一茬。可是每当中原王朝衰落下去,他们又会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继续死性不改地南下抢劫。 难道真的是因为天性野蛮,悍不畏死? 这个当然不是的,如果他们真的不怕死,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向中原屈服。相反,他们是太怕死了,因为不南下,他们就会饿死。 炎黄子孙,可以说是独得上天宠爱:占据了好几条河流冲积而成的平原地区,而且这些平原地区面积广大,都处于气候温暖适宜耕种的地区,足以折腾个几千年。 这个地理优势就算是在世界范围来说,也是少有的。所以就算是在落后的古代,都有底气说出“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的话来。 但你把这话放到草原上去试试?百亩草地,在没有青贮技术,没有轮牧知识,只知道逐水而居的古代,能养出几头牛羊不知道,但肯定养不活一个人。 所以草原那么大,你可以活得自在,但死得更快。 风吹草低现牛羊,说着是好听,但那是在有草的时候。到了冬天,一场白灾下来,别说是牲畜,就是人都得乖乖地等死。 古代的北方游牧民族,冬天的时候一个部落挤在一起取暖,是把青壮放在最中间,把老弱放在最外面。也就是说,那些老弱要是挺不住了,就先去死,留下青壮就行。 这样既留下了族里的有生力量,又可以减少人口,以免过多地消耗口粮——物竞天择这个概念,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他们要是不南下抢,怎么活下去? 当年冯永所在的驻地部队,虽然周围都是沙漠,可是在离驻地几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有一次部队与那个小村落搞军民鱼水情,拉了一些人过去,帮村民们搞那个饲料青贮窖。 村里只有几户人家,每家都养了十几头羊,基本上全家人的经济收入就靠这些羊。 作为南方人的冯永还好奇地问了一个特白痴的问题:为什么不多养一些呢? 那个看起来六十多实际只有四十来岁的老汉,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指着远远的空旷地说:“这个嘛,草不够吃嘛,羊吃太多啦!”然后又指了指那做成塔状的饲料青贮窖,“冬天就靠这个嘛,不然羊没得吃,饿死啦。” 有了青贮技术的后世,牧民们都得精打细算畜牧的保有量,不然你死命养,真当人家牛羊喝西北风就能长大?更不要说是在那个地里长多少草就放多少只牛羊的古代。 而且当时那个胡夷等北方游牧民族还多出一项残酷的计算:根据手里牛羊和食物的数量计算人类的存活数量。 想活下来?那就去抢啊!抢不到?那就去死好啦! 所以冯永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落后的满世界跑的放牧式方法稍微改变一下,改成圏养式。这样的一百亩草地,能不能养得活一个人不知道,但能把养活牛羊的数量翻上那么两三番还是没问题的。 刀花骤闪,银光乍破。 “啪”的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立在演武场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轻轻地晃了晃。 关姬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握刀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带着些许微小伤痕的手背青筋冒起。等到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刀光闪过,双手持刀再次挥向木棍…… 木棍这次仍然没有倒下,只是晃动的幅度更加大了。 这时一只右手伸向木棍的顶端,按住了摇晃不已的木棍,然后从那看似毫无异样浑然一体的木棍顶端,捏起一个一寸厚的小木块。 被刀切开的小木块被放到左手上,右手再次伸过去,又再次拿起一块…… 五尺高的木棍,从顶端开始,生生每次以一寸的厚度,齐齐被劈出了十三块却没有倒地。 “叔母。” 关姬看清来人,停下了手,喊了一声。 丞相府里与众多武将的府邸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有演武场。只是这个演武场有些特殊,平日里丞相如非必要,一般是不会到此。因为这个演武场是专门给丞相夫人开的,关姬经常会来此处练武,有时丞相夫人也会带着张星过来。 “歇会吧,”黄月英看向关姬,用手指摸了摸小木块的切面,轻轻摇头,“这切口,一次比一次毛糙,说明你的心神不稳。如此练,亦是白练,还是歇会平息心胸杂念再说。” “遵叔母命。” 关姬把刀放好,跟随黄月英走到练武场休息处,早有侍女端上装着汤水的碗。 第0095章纷纷扰扰说汉中上 黄月英示意侍女退下后,这才问道:“近日银屏你有心事?” “侄女一直跟在叔母身边,何来心事之说?” “你们关家的刀法,过于刚猛,不适合女子学。别忘了,你这身武艺,大部还是我教的呢,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半个阿母。难道,自己女儿有没有心事,这点我都看不出来了?” 黄月英把碗推移向关姬那边,说道:“先喝口水。” 看到关姬听话地端起碗来,这才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所以我才奇怪,你这心事究竟是从何而来?我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那李大郎与你有过关联。说说,是不是因为他?” 关姬摇摇头,难得地卸下了冰冷的伪装,平淡地说道:“侄女已许久未见过那李大郎了。” 黄月英皱起眉头:“怎会如此?他不是已回都城好些时日了吗?怎的未曾来见你?怪不得这些时日从未见你出门,难不成你俩吵架了?” 关姬一直以冰霜示人的绝美容颜上难得地绽出笑意,安慰黄月英道:“叔母想哪去了?我与那李大郎,也不过是相见数次,彼此之间,尚不熟悉,何来吵架之说?” “那样不好。”黄月英“嘁”了一声,不满道,“既然已经决定嫁进李家,又为何如此疏远?” 看到关姬沉默不语,黄月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那南中乱象刚露端倪,丞相想要笼络那南中大族,你便提出要自愿嫁与那李家,我本是不太同意的。如今看来,倒还真是应了我原本的担心。” 关姬讶然地看向黄月英,不解道:“叔母如何会这般想,为何从未说与侄女听?” “当时你满门子重振关家的心思,如何劝?再说了此事丞相也是一力赞成,我自不好再说什么。本还想着让你二人相处一些时日,如果脾性相合,那倒是免了我的忧虑,没想到还是心存了些侥幸。” “侄女还是不明白。”关姬瞪大了美目,眼里全是不解。 “你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如何能明白?”黄月英怜爱地拉过她的手,解释道,“夫妇者,阴阳相济方是正理。你性子刚烈,又极有主见,如若遇到一位能包容你的郎君,日子自是和美。但那李大郎君看似儒雅,却是个好胜性子的。别人看不出,我却是能看出来的。” 说着,黄月英拿起碗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前几日,丞相还问起你与他二人之间的事,曾提过一句,说那李大郎自请要跟那冯郎君去汉中。你可知为何?” 听到汉中二字,关姬眼眸微微一动,脱口问道:“为何?” “自然是不服那二郎和王大郎得了朝廷的封赏。那李大郎,看起来似与人为善,但可不算是个善茬,其人性高自傲。以前二郎终日浑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先是进了诸冶监,做出了偌大个功劳,前些时日那般多武将去赵府拜访赵将军,别人不知情便罢了,那知情者又如何不知是找那二郎打探消息去了?” “那功劳可不是二郎做出的。”关姬抿嘴一笑。 “那谁叫他好命,跟了个有本事的?”黄月英也是一笑,似乎想到了某个混帐小子,“后面得了封赏,前些时日又得了个汉中典农官。别看如今汉中荒凉,以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后如若是跟了那冯郎君,再立个功劳,只怕比他那位大兄还要有出息些。” “叔母的意思,是李大郎不服那二郎得了封赏,所以也自请去汉中?” “要说不服,那也算不上。只是那李大郎自恃才智皆高于二郎,自然是不甘心二郎专美于前,所以我才说他是个好胜的性子。你与他之间,若是无事还好,便但凡有相左之事,只怕未必能轻易言和。” 说完,黄月英又叹了一口气:“我最担心的便是,你是怀着重振关家的心思才嫁给他的,在他眼里,你看中的是他这个李家嫡子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男人啊,总是贪心不足的。没得到你之前,什么都好说。就怕和他成了亲之后,他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介意你的心不在他那里,只顾想着关家。” “那叔母,我又当如何?”关姬低下头,轻声问道。 “若是你平日里能对他迎合一些,倒也未尽不能尽释前嫌。只是你这性子……”黄月英苦笑摇摇头。 关姬没有抬头,目光落到了自己那常年练武而长满老茧的手上。那原本是一双很白很嫩的手,可是因为自己自虐般地练武,已经变得比那些武夫的手还要难看。 “叔母,我也想去汉中。” 关姬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黄月英说道。 “大父,那大房如此欺人太甚,如何能忍得?” 冯庄隔壁的李家祠堂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忿忿不平地对着李家太公说道。 能进祠堂的,都是嫡出身份的男子,算得上是一房的核心。 “就是就是,那大房吃了亏,与我六房何干?” “六郎不能如此说,李家几房,不都是同气连枝?只是大房这回做的委实有些过分……” 底下的人有老有少,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忿之色,正议论纷纷。 坐在最上头的,正是与冯永有过两次面的李家六房话事人李太公。 旁边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头,问向李太公:“族长,此事究竟是个什么章程?那汉中,莫不成真能屯垦?” “说是大房的人听那廖公渊亲口所言,只怕不假。”李太公点点头,说道。 族长开了口,底下的人都安静下来。 李太公看向众人,轻咳一声:“从大房传来的消息,朝廷又出了一件新式犁,名曰八牛犁。此犁须八头牛方能拉动,故得此名。一日所耕,胜那熟手老农百人,实是耕地利器。” 众人一阵哗然。 “可是大父,那朝廷对我等世家戒心甚重,想得到那八牛犁,只怕不易。” 说话的正是先前开口的年轻人,此人正是李太公的亲孙子,李大郎。 “自然不易。朝廷所制八牛犁,只会先卖给那朝中大臣,如何会先给我等世家?”李太公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那大房便得了廖公渊的许诺,可送予我们李家一套。” 第0096章纷纷扰扰说汉中中 “送?说得好听!那大房嫡女是嫡,难道我六房的嫡女便不是嫡了?”性子急躁的李六郎抢先开口,脸带怒气道,“说是送,却是要拿我六房嫡女去换,这犁莫不成是金子做的?” 这回被大房点中嫁到廖家的,便是那李六郎的亲妹,怨不得他这般着急。 “那犁是不是金子做的我不知道,但若真如大父所言,一日所耕,胜百人熟手老农,那此犁,称为金犁,确不为过。”李太公的孙子,李大郎接过话头,沉稳地说道。 李太公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止住众人,开口道:“不错。大郎之言,甚得耕读传家之妙。我等耕的是地,读的是书,说得粗俗些,实不过钱粮二字。但这钱粮又从何而来,归根结底都在那地头上。有了地,才算是有底气。不然那大房,听得那廖公渊之言,怎会如此急切?” “那大房前几月亦是听得他人之言,跟着哄抬了粮价,最后却是吃了大亏。如今单听那廖公渊一面之词,会不会有诈?” “正是吃了大亏,故才急着要回本。这汉中以前多是熟地,现在只要有办法垦出来,最多投进一年的钱粮,第二年就能开始回本,这等好事,自然是抢着要了。” “但那八牛犁光是听说,未见实物,如何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还好说,直接回了便是。但若是真的呢?那又当如何?” “若是真的,倒也不是不可考虑……” “敢情要的不是你家女儿?” “嗳,此话怎么这般说?这女儿家,不都是迟早要嫁出去的?那廖公渊也算是有些身份,怎么也不能说是辱没……” 众人说着说着,便偏了话题。 世家女,虽然听起来是高贵,但实际上,被当作货物卖出去的也不少,就看货主给的东西值不值得那身价而已。 在大部分李家人的眼里,那八牛犁如果真如那大房传过来的消息中那般厉害,那么稍微矜持一下,最后再做点姿态,选个嫡女嫁入廖家,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那廖立也算是个人物,身上有长水校尉的名号呢!与廖家联姻,六房怎么着也能涨点声势。更最重要的是,看那诸葛村夫往日所为,十有不可能让世家安然地去汉中垦田。六房与廖汉渊有了姻亲,就可以通过他的身份,毫无顾忌地在汉中开垦。 不用像其他房,估计还得放出些农奴出来,用那些人的名义去垦荒,肯定会缩手缩脚,自是不如自家这般方便。如此想来,此事倒也不算全是坏事。 以上林林总总加起来,便是廖家提出的嫡女价格,卖不卖,就看这回李家六房的意思了。 想到此处,众人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主位上的李太公。 最后还是那位白发老头开了口:“家主,此事可确认否?” 李太公神色有些复杂,眼神有些游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点点头:“应该错不了。前些日子府上的管事还听隔壁冯家管家说了,过些时日他家家主要去汉中。听那廖公渊说,那八牛犁还与那冯癫子有些干系。” 众人听到这话,神色都有些复杂起来。 那冯癫子刚搬过来时,还只是有五百亩的小庄子。如果说,那个庄子不是因为是刘备赏下来的,让人有些顾忌,只怕自家早就趁着那冯癫子还未清醒过来,就把它吞得渣子都不剩。 后来那管家找到自家,说要置换田地,也就是想着等风头过去了,那庄子迟早也会落入自家手里,所以这才痛快地拿了他家那下里村的一百亩地换过来。 没成想这才几个月,那个小庄子不但还是安安稳稳姓冯,甚至竟然又从自家这庄上换了几百亩田地。如今别是说把那庄子夺过来,就是念头都不敢再有。 “阿母,我回来了。” 傍晚时分,狗子在庄上空地背书时又惯例拿了第一,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和阿母那个小小的茅草屋,看到阿母蹲在门口烧着陶罐,不禁问道:“阿母这是在开火?孩儿不是说了今天主家会有奖励么?看,这是蒸馍。” 说着,狗子从怀里掏出两个蒸馍递了过去。 狗子阿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的欣慰:“我儿回来了?你且先拿进屋去,待我煮好了,给你好吃的。” “阿母煮的什么?” 狗子听话的把蒸馍拿回屋里,又走出来问道。 “是鸡子。管家说了,因为主家用咱家租的地种出了明年的种粮,咱家也算是给庄子上立了功,所以这个月,咱家的母鸡产出的鸡子可以留给自己吃。这不,今天可是第一个呢,等会给你补补身子,每日去主家那里,又要干活,又要念书,太辛苦了些。” 狗子阿母满脸的红光,高兴地说道。 因为狗子念书念得好,很受主家喜欢,所以狗子家在领鸡苗的时候,管家还多给了一只半大的小母鸡,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下蛋了,不过下的蛋都是要上交给主家的。 古人大多都重信誉,再加上庄户们又对冯永这个主家感恩戴德,管家不用催,狗子阿母就主动把生下来的鸡蛋给交上去了。 狗子坐在茅草屋的门口,双手托碰着腮,说道:“阿母,在主家那里我可以常吃到鸡子呢,还是你吃吧。” “瞎说!这鸡子,就是贵人都不敢说能常吃,你就是哄我,也不能这般哄法。” 狗子阿母瞪了一眼狗子。 狗子没有反驳,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 狗子阿母倒是没有注意,又蹲下来吹火。 “阿母,我想和你说件事。” “何事?” “主家过些时日要去汉中了。” 狗子阿母听到这话,点点头,说道:“这个前两日听管家提过了。听说是立了大功劳呢,所以皇帝才让他去管汉中。” “不是管汉中,只是管汉中的农耕,管汉中的有别人呢。” “哎呀你这娃子,读了几天书,还跟我讲起大道理来了?皇帝不都说了吗?种地才是天下最大的正经事,主家能管汉中那最大的正经事,和管汉中有甚区别?” 狗子:…… 狗子阿母说到这里,倒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主家走了,那岂不是没人教你念书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0097章纷纷扰扰说汉中下 狗子低下头,不敢看自家阿母,抠了抠手指头,低声道:“孩儿正是想和阿母说这事呢。今日主家跟我们说了,他去汉中时想带些人去,问我们有人想跟去没。孩儿想着,跟着主家,还能继续念书呢,所以就想问问阿母,孩儿想跟着去,成不?” “跟着继续念书好啊!”狗子阿母正拿起罐盖子,随口说了一句。 “这么说阿母是同意了?” “咣铛”一声,罐盖子碰着罐子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响。幸好地上是泥土,盖子只是被陶罐碰破了一个小口,没有摔坏。 狗子阿母没有去捡起来,急急地转过身,问道:“你刚才说啥?” “孩儿想跟主家去汉中。” “不成!”狗子阿母尖声叫道,“绝对不成!” 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决心,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嗓门说道:“咱们就算不种这冯家的地了,也不成。” 九月的蜀地,下了一场绵绵的秋雨,同时也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庄里的孩子身体好像一下子差了许多,仅仅是一场秋雨,就已经有两个病倒了,不能到府上干活。家里的大人亲自跑到府上道歉,还一个劲地说自家孩子差劲,怕误了府上的事,想辞了这份帮工。 冯永看不过那拙劣的表演,大手一挥,直接让管家拿出些粮食,算是结了工钱。 两人不出所料地都推辞了,说娃子干不了什么活,来府上吃饱肚子就已经是主家发了善心,不敢再收粮食了。 “主家就不应该对那些白眼狼发那么大的好心!” 等那两人走后,管家看着两人远远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又给他们吃饱肚子,又是教识字,连家里都让养上鸡了,这等关头,竟然做出这种事!” “好了赵叔,莫要说了。”冯永不在意地笑笑,“毕竟是自家的骨肉呢。对了,去告诉府上那些孩子,这几日就不用来了,看着他们这两日都没笑过了,想必他们心里也是难受。” “可府上的活怎么办?” “怎么办?”冯永一声冷笑,“庄上又不是只有他们几家人。他们可以不种我的地,可以去找别的主家,难道那些僚人也可以吗?去,把阿梅给我叫过来。” 果然是完全依附于主家的奴仆才是好奴仆呢! “主君,你叫我?” 阿梅被叫过来后,蹲膝弯腰行了一个礼,不敢看冯永,温顺地问道。 “你们那几家僚人,有几个八岁以上的孩子?会不会说汉话?” “回主君,我们是熟僚,和汉人生活了好多年了,都会说汉话。” 一直以来,那些僚人都强调自己是熟僚,以此证明自己和汉人没多大区别。 “这就好。府上最近缺人手,你去把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都挑出来,送到府里给幺妹打下手。记着,给他们教好府上的规矩,不然的话,哪个出了问题,就打断哪个的手脚,全家赶出庄子,知道么?” 阿梅呆住了,愣愣地不说话。 “怎么?有什么问题?” 阿梅脸上终于现出狂喜之色,跪下来猛地磕头:“谢过主君,谢过主君!” 对僚人,冯永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毕竟他的手上,还捏着那些人的卖身契呢。 就算不提这个,被赶出庄子的僚人,肯定也是只有死路一条。不要说有多少人愿意收留僚人,就是有愿意收留的,曾经被上一任主家赶出庄子的僚人,你敢要吗? 庄里的气氛越发的不对劲起来。 往日庄户走在庄里碰到冯永时,都会笑嘻嘻地站在路边行礼问好。可是这几日,庄户远远看到冯永过来,都会悄悄地躲开了,实在躲不过,就会低头行礼,然后快步跑开,仿佛冯永身上有瘟疫一般,离得越远越好。 冯永对此无所谓,心里甚至还在庆幸。如果不是这个事情,他肯定还没意识到自家庄子所存在的问题。 我还没要求你们的孩子一定要跟着我去呢,只是说了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去,你们就这个样子,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人心是不可测的。冯永没有资格去指责庄户的选择,但庄户也不能指责他的做法:不忠心的庄户,我要来干嘛?谁知道哪一天就养成了白眼狼? “主家这是有心事?” 冯永正默默地坐在柳树下发呆,渺了一只眼的吕姓老卒走过来,问了一句。 “哦,是吕叔啊,坐。有事吗?” 冯永看了一眼吕老卒,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无事。只是过来跟主家说一声,这去汉中的护卫都选齐了,都是还能拿得动刀枪的老家伙。不知主家还需要我等做什么?” 吕老卒不敢太过于靠近冯永,隔着有些远坐下,陪着笑脸说道。 “没有了。只要做好准备,等着出发就行。”冯永伸了个懒腰,看向吕老卒,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盖房子的工地,“那边新房子还有两天就能盖好了吧?不然没安顿好那些家眷,走得也不放心。” “放心吧主家,还有三四天就差不多了,误不了事。” “咦?昨天管家还跟我说最多三天呢,怎么今天还是三四天?” 吕老卒咧嘴一笑,脸上的肉红色刀疤开始蠕动:“那是昨天的估计,今天啊,有几个老庄户被咱赶跑了,不让他们动手帮忙。” “这又是为何?怎么就动上手了呢?”冯永关心地问道,新老庄户有矛盾很正常,但是发展到动手的地步那就不是小事了。 “没动手,就是叫他们走开。”吕老卒嘿嘿一笑,“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能活下来,靠的是兄弟帮咱挡的刀枪。”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正在干活的工地,“那些个家眷,大部都是替咱死去的弟兄留下的,答应了要照顾好。” “是好事。”冯永点头,“能理解,只怕比亲兄弟还亲吧?” “那可不是?”吕老卒一脸被人理解的激动,“咱是粗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受恩要报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主家收留了我们这些苦命人,能让我们能吃饱饭,就是大恩德。此次听人说主家想要几个孩子跟着去汉中?要是找不到人,咱那里还是有几个的,笨是笨了些,不像那些老庄户的孩子那般识字,但都是听话的好娃子,干活也麻利。” 冯永心头一热,脸上却没显露出异样,笑了笑:“吕叔都说过了,那些娃子可是你们那死去的兄弟留下来的,你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怎么又忍心让他们跟着我去那般远的地方?” “留下一个能继承香火的就行,又不是说全部让他们走。”吕老卒一挥手,“从南中那边都走过来了,还怕去汉中?再说了不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跟着吗?跟着主家出去长长见识,那是好事。” 第0098章人心 “此事不急,吕叔。”冯永脸上绽开了笑容,“待过得几日,事情定下来后,如果还缺人手,我自会跟你说。” “那成!”吕老卒豪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草根,“看来主家已经是有了计较了。这两日听那赵管家说,你这都好几天没笑过了,现在看来,却是老夫多心了。不过主家,老夫这里想多说两句,如果你能听得进,那就听听,如果觉得老夫说得荒谬了,你就当老夫放了个屁,你看成不?” 这老头,都站起身来了,还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还说出这个话来。 “吕叔请说。” “这人心啊,毕竟都是肉长的。主家再等等两天,指不定事情就有转机。”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冯永指了指正远远地看向这边的几个老庄户,说道,“你这一过来啊,只怕有人坐不住了。” 吕老卒哈哈一笑:“主家既然能笑得出来,那就说明没事了。那老夫也就不打扰了,这就过去给他们搭把手,争取早点把房子盖起来。” 冯永点点头:“吕叔慢走。” 庄子上如今最有头有脸的农户,应该就是丁二家了,因为家里出了一个幺妹。虽然说是已经被卖到府里面去了,可是好歹曾经还是丁二的女儿,再加上丁二家手艺好,经常叫主家叫去做些木工活。 一来二去,底气也就起来了。 “什么事?”还没等吕老卒走远,丁二就被远处那几个庄户推了出来,磨磨蹭蹭地走到冯永身边,吭吭吱吱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冯永皱起眉头看过去,“没事就走开,挡着我晒日头了。” 丁二闻言,听话地向旁边挪了挪,这才想起主家是坐在柳荫下,哪来的日头? “汉中……” 丁二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汉中咋啦?你也想去?不要!” 冯永嫌弃地看了丁二一眼。 “牛娃……牛娃想跟着主家去。” 听到这话,冯永这才转过头来:“你们家愿意让牛娃跟着去?” 牛娃是丁二的儿子,是冯永当乡村老师时试验的失败品。 这一点,估计丁二家的祖传基因要背锅。因为幺妹也一样,都是心灵手巧之辈,可是一到学习的时候,就会突然降低智商,真是让人着急。 丁二点头,憨憨一笑:“娃子闹得慌,这几日也想明白了,这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能有啥出息?再说家里头不是还有两个嘛。就让牛娃出去长长见识,指不定以后还得靠他给家里长脸呢!” “你可要想好了!呆在外头可不像是家里,吃苦头倒是小事。你也知道,如今这天下不太平,跟着我出去,难保不出个什么意外,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丁二一副看开了的模样,蹲下来在草地上拔了一把草,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小人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老天不给人安生,又能有什么办法?过上两年,家里的老大也到了服徭役的年纪,真要上了沙场,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还不如家里分一个出去,跟着主家博上一博,说不定还有条出路。” 说着还挑了几根草放嘴里嚼了嚼,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端端谈话怎么就成了苦情剧?这丁二实在不是个东西,不跟着剧本走,原本还想着能矫情一下呢,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冯永原本的说辞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啧”了一声,冯永只好点点头:“那成吧,你去跟管家说一声,然后回去再跟孩子准备一下。路上的吃食和衣物就不用操心了,府上全包了。” “还有事?” 说完了正事,冯永看到丁二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神色为难,欲言又止,甚至又放了几根草到嘴里继续嚼,不由好奇地问道。 “回主家,是这样的。除了牛娃外,还有另外的几家,也有这个意思。但他们又不敢过来说,只好托着小人过来带个话。”丁二说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偷偷望着这边的几个人。 老子的好心总算是没有全部喂了狗。 冯永感叹一声,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那成吧。哪个愿意跟着去的,都去跟管家说一声,到时候我看哪个合适,再挑几个。” “哎!好的好的。”丁二站起来,连连点头,“那主家你继续晒日头,小人就不打扰了。” 神经病!哪个会特地跑柳荫底下晒日头? 放下了心事的冯永拿起身边的钓鱼杆,准备穿上鱼饵钓点鱼。话说自己好像好久没有来这里钓鱼了,以前精心养的鱼窝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冯兄这是好生自在!” 刚把鱼线甩出去,耳边就响起了李遗的声音。 “咦,文轩兄怎么过来了?” 冯永转过头,打了个招呼。 反正和这家伙也挺熟了,以后还要经常见面,没必要行那么多礼。 李遗也不见外,径自走过来坐下,倒是显得潇洒。 “今日出城送人去汉中,从官道那边过来,没想到远远便看到了冯兄在这里垂钓,这便过来打个招呼。” 李遗指了指正由仆人驾向庄里的马车,解释了一番。 “这倒是巧了。却不知送的是何人?” 这李家估计也被赏了不少汉中之地,这些日子听说不少人已经把那八牛犁拿到手了,现在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往汉中,想必李家亦是如此。 “族弟李球。”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三国里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出现过。 最后冯永只能“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想必肯定是位才俊。” “当今大汉境内,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在冯兄面前称才俊二字吧?”李遗摇摇头,笑道,“毕竟能得丞相赞一句‘少年英雄’的,唯有冯兄一人耳。” “那是丞相的谬赞,当不得真。” 冯永摆摆手,明明被马屁拍得舒服,却仍不得不做出谦虚的模样。 “当不当得起,可不是由冯兄一人说了算,那是别人说了才算。先前的不说,就说那损南中之僚,以实汉中之策,既能去南中僚人之祸,又能复汉中之繁华……” 李遗说着还凑过来,脸上全是一副我明白的模样,低声道:“其三便是,朝廷租赁那降俘,又是一个进项,可补国库,一举三得。此等妙计,世间又有几个能想得出?” 第0099章有些反常的李遗 说着说着,李遗还摇头晃脑起来,不住地砸嘴赞叹,仿佛在品味什么世间美食一般:“听说冯兄还给这计起了一名,叫釜底抽薪,当真是绝妙!” 冯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遗在那里自嗨,心里想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秘密吗?你诸葛老妖把它传得满天飞,以后要是被南中那些僚人知道了,你还怎么去平定人家?等着人家反抗到死吧! 看到冯永惊恐地四处观望,李遗仿佛了解他的心思一般,安抚道:“冯兄莫慌,此处空旷之地,再无他人,无需担心他人听到。” 冯永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那李兄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冯兄莫要忘了我家大人是何等身份?” 哦,想起来了,庲降都督! 如今的降俘,基本上都是出自李恢之手,而眼前这个李遗,当初可是曾带着降俘到处兜售贩卖的,冯永还猜测过这背后肯定是诸葛老妖的主意。 “小弟机缘巧合听得那赵二郎提过此计,我家大人又对冯大兄赞叹不已,再想想那五百降俘突然间就不知去向,还有八牛犁,陛下封赏汉中之地,特别是前几日朝廷还出了一道法令,说陛下体恤众功臣人手不足,可以以朝廷的名义租借奴仆屯垦汉中……” 什么叫石头上都能刮出二两油? 冯永算是真正见着了,这诸葛老妖心黑啊!原本自己还是想着贩卖人口,没想到诸葛老妖直接改成租! 这说明什么?人家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要把那些降俘当成可重复利用资源,以最快的速度,反复榨干他们的价值,敛取最大的油水。 这就完了,如果是卖,那帮人好歹还能多活几年,这改成了租,能活过三年算他们命大——你家用完我家用,想休息?可以啊,死后自会长眠。 说不定把人用死了还得给朝廷赔钱。 冯永越想越有可能,以诸葛老妖那种精明过日子的性子,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两年后平定南中,再弄一批战俘,那个时候估计才是卖而不是租。 汉中到了那时,应该基本已经开垦完了。但开垦是一回事,庄园耕种又是另一回事,耕种难道不需要奴仆?所以你不还得二次投资继续买?两年后刚好能把时间点接上,这种计算,也是没谁了。后世的市场部门要是有诸葛老妖这种市场策划,那不得赚翻? 至于第一批被活活累死的开荒者,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太好。 “李都督,也会跟李兄说这种事?” 不行,得先确认一下,要是李恢连这种国家机密都不避讳李遗,那么冯永就得要重新评价李遗在诸葛老妖那里的地位。 “小弟何德何能?如何能参与此等国家大事?只是以前恰好经手过那些战俘,再加上如今这些个事物,细细想起来,方猜到些许端倪。” 不不不,你不是小弟,你是大佬! 每一次和这家伙见面,都有一种“我要是有他这智商多好”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李兄能有此等心思,当真是让在下佩服!” 冯永是真心叹服。 李遗脸上都笑开了花,仿佛得到冯永的佩服是一件很涨脸面的事情。 “对了冯兄,小弟想打听到一件事情。” “何事?” “你这隔壁,住的是哪一家?” “李家。说起来还真巧了,竟是与李兄同姓。” “李家?”李遗听了,神色有点失望,讶然道,“怎么会是李家?冯兄莫不是骗我?” “这等事有什么好骗的?”冯永奇怪地看了李遗一眼,这反应也太古怪了,“听说还是李家的六房。” 李遗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点点头:“原来如此。方才一时情急,冯兄莫怪。” “听李兄的口气,莫不成与那李家有甚干系?” “蜀中李姓,自然都是有些干系的。如此说来,小弟倒是可以上门拜访一番。”李遗若有所思。 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太好吧? 李恢就算是与蜀在大族李家有些许联系,但那肯定也是血缘久远的联系。诸葛老妖视蜀中大族如待宰的豚犬,你这般凑上去,是打算坑爹呢? 看到冯永有些古怪的眼神,李遗心头一转,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当下自失一笑:“李兄莫要误会,只是方才送完族弟后,不小心与一辆牛车相碰,差点惊了马。小弟下车致歉,没想到对方车内坐着的却是女眷。后面看那牛车往你隔壁庄上去了,这才想着过来打听一下那庄上是哪一家,日后也好上门赔个礼。” “那李庄的李太公,我也是见过几次的,人看起来挺好说话,而且既是同为李姓,李兄上门解释一番,想必不会为难。” “事情奇怪便奇怪在此处。车驾相撞后,对方仆人有些跋扈,自称是何家。倒是车内的女眷颇有大家闺秀之气,直接在车内受了小弟的礼便走了。” 李遗目光闪烁,有些疑惑道。 “何家?”冯永想了想,点点头,“如果对方真说自己是何家,那倒不奇怪。我曾听那李太公说过,他们这一房与那何家有姻亲,就是不知是哪一房的何家。” 李遗一拊掌,喜动于色:“如此便对上了,看来定是那何家了。此趟过来找冯兄,当真是不虚此行,小弟还有事,就先行告退。” 看着李遗兴冲冲地走了,冯永有些莫明其妙,上门给人家道个歉也能这般高兴? 不过看他高兴就好,他高兴,冯永也高兴,几天来一直压在庄子上的乌云终于散去,连管家都笑眯眯起来。 “主君回来了?”管家熟练地接过冯永的渔杆和鱼篓,探头往鱼篓里看了看,失笑道,“老仆看到主君这般高兴,还以为今日钓到大鱼了,没成想连一条都没钓到。” 冯永乐呵呵一笑:“我这是去钓,又不是为了那几条鱼。” 以前那鱼窝窝子好久没有去养,鱼都散了,今天钓上来的全是小鱼,被冯永都放跑了。 管家也不管听没听懂,只顾点头:“主君总是有道理的。府上已经做好饭食了,主君要现在吃吗?” “先洗浴吧。最近晚上开始有些凉了,趁着热气没下去,先洗浴。” 管家点点头:“那老仆叫厨房先把饭食热上。对了主君,今日庄上有庄户来跟老仆说了,愿意让娃子跟着主君去汉中,只是不知道要挑几个?” 第0100章剑阁 “有几个愿意的?” 冯永问道,同时心脏加快跳动了几分,心想人心向背就在这一刻了。 “有合适娃子的家里,有三家没人过来。” 管家这话,很有后世领导住院——记不清来看望的人,却能牢记没来看望的人——那种风范。 那三家,有两家自然就是下了场秋雨孩子就生病的那两家。 “庄上不是家里有独子的么?也愿意?” 冯永很是惊讶。 古代抽丁,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抽那些只有一个男丁的家庭。毕竟香火,才是古人最看重的东西。 “正要和主君说这事呢。庄上愿意去的,又是独子的也就是狗子,他家阿母今天也过来问了,说是不放心狗子去那般远的地方,能不能也带上她。” 冯永一下子感觉自己成了残酷压迫农民兄弟的阶级敌人。听管家的意思,那三家不愿意的,也有独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年头,全家死光光的遍地都是,能可怜得过来么? 再说了老子不也一样是独子,而且独得不能再独了,主家都去得,你们去不得? 这般想来,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 “那三家,等来年麦子收完了,就让他们走吧。养的鸡……”本来想狠心一点的,可是想想苦逼何必为难苦逼,还是给人家留一点余地吧。冯永最终也是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收回来一半,剩下的就留给他们吧。” 管家不出所料地激烈反对:“那不成!要是白眼狼都能这般对待,那庄里那些忠心的又该怎么想?这例子开不得啊主君。” “那赵叔说该怎么办?” “地和鸡都全部收回来,直接赶出庄子。”管家毫不犹豫地说道。 果然是万恶的地主阶级本色啊! 如今都已经过了耕种季节,这个时候把人赶出去,就意味着把他们赶上了绝路。 为什么后世的教科书里都在说封建社会是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 因为没了土地,生死皆由他人掌控。 “这不好吧?”冯永皱眉,“毕竟也是人家已经把地种下去了,好歹是费了粮种,又出了力……” “这个自然是把粮食都还给他们,宁愿多给一些粮食,就当是雇了人种地,也不能再让他们在庄上呆了。”管家的神色有一丝狠厉的决绝。 “主君若是不想让庄上的人心都散了,就只能如此。”看到冯永仍然在犹豫,管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老仆也知道主君心善,实在不行,就把粮食给够,让他们能熬过今年,但肯定不能再让他们在庄子上呆了。” “那……赵叔你看着办吧,可别落人口实了。”冯永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管家的话。 “主君这话说的,哪来的口实?就算是要留着他们,他们也肯定没脸呆了。真要不信,过两天消息传了出去。主君看着,不用老仆赶人,他们自己就会走了。给他们多一点粮食补偿,是咱们的好心,就算是少给上些,那也是本分。” 好好好,你有理。 冯永吁出了一口气,默念三遍:这不是我干的,这是管家干的,不关我事。 然后点点头,吩咐了一句:“多给些粮食,也不枉在咱庄上干了这般久。” 这就算是把事情定下来了。 “山叠嶂,水纵横。顶风逆水雄心在……” 古代的官道真的很差劲,古代的马车真的也很差劲。赶了六七天的路,冯永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从肚子里颠出来了。 此时的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牛车上,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时不时从陡峭的峻岭上攀援而过的猿猴,死活再不去马车的车厢里,嘴里有气无力地唱着没有人能听得懂的《驼铃》。 一直骑着马的关姬好几次看向一点形象也不顾及的冯永,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倒是坐马车里的李遗从车里出来,爬到冯永的牛车上,笑问道:“听冯兄唱了一路,却实是听不出这是何处的口音,又是何处的曲调?” 全身发软的冯永眼珠子转了转,停止了那哭丧似的唱歌,心道这是后世的普通话,你能听得懂就有鬼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师门之语,文轩听不懂也是正常。” 李遗点点头:“原来如此。冯兄师门竟能懂上古之语?亦或是自创?” “我也不知道。”冯永没心情理他,随口编了一句,“反正是我入师门以后,师父教的。” “冯兄看起来,好似不常出远门?如此地不惯车马?” “也不算是,只是坐不惯马车。” 六天?放了后世,老子坐个火车,全国两个来回都快要够了! 就算是不坐车,走路冯永也不怕,又不是没行过军。 可是如今看这长长的队伍,近百号人,其中还有小孩,那般多的行李,走毛线的路?只好坐牛马车了。 “只是坐不惯马车?” “是啊。” 做不出弹簧,就没有减震器,没有减震器,如何防震? 坐在车上,屁股疼得跟针刺一般,肚子晃得能听到水声,脑门都被震得迷迷糊糊的。再加上马车那种车厢又是封闭的,晕着晕着就变成了晕车,晕车了就会吐,吐完吃的吐胆汁,现在只怕连胆汁都快吐没了,最后只好平躺在牛车上挺尸。 “那冯兄亦不懂骑马?” “没学过。” 骑牛我倒是会啊! 李遗轻轻一笑,似乎得到了什么信息一般,手指着前方,问道:“冯兄可知前方是何地?” “大小剑山。” 李遗有些惊讶:“冯兄竟是知晓?” 冯永不屑回答,心想老子当年从北疆回到家乡,有两三次就是从cd转车,还特地来这里玩了两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要特地过来看看,当然是为了那一份魔兽地图“守卫剑阁”。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当年这话激起了多少少年的热血?即便是十年后冯永穿越了,仍有数不清的人默默地在守卫着当年自己的青春信仰。 李遗看到冯永脸上现出缅怀之色,当下也沉默了下来,心里暗暗想道,看这冯明文不惯出远门的模样,还以为他师门就在锦城附近。没曾想却连剑山都来过了,而且观此人神色,在这剑山之地似乎还有所念之人? 第0101章下一句是什么? 好久,冯永才轻叹一声,说道:“可惜了。” “可惜?”李遗心思一动,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姜……”冯永说了四个字,立马闭上了嘴巴。 可惜了这蜀之关键,可惜了诸葛老妖还辛辛苦苦地凿山岩,架飞梁,搭栈道,以为北伐要道,可惜了姜维忠心死守剑阁…… “蜀王昏昧,五丁力士,劈山开道,迎美人,运金牛,却失江山,为天下笑,惜哉,惜哉!” 李遗漫声念起了一段文字,声音抑扬顿挫,颇有一番韵味。 “文轩兄好文采。” 虽然是一只土鳖,但是要感谢李白,冯永在背他的“蜀道难”时,课文有解释过这段历史。 不过经李遗一提“蜀王昏昧”四个字,冯永心里的叹息就加重一分,不仅先秦时的蜀王昏昧,你只怕不知道,再过几十年,被后世骂的昏昧之主又要多一个。 李遗摇摇头,苦笑道:“冯兄莫不是在取笑小弟?这五丁开山之事,何人不知?何来文采一说?” 冯永干笑一声,“只是听得李兄的咏叹,深有感触罢了。” 心下是越想越感到可惜,胸中一股郁郁之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刘禅……唉,真是可叹可惜啊!这般险峻的地势,又有姜维那般忠勇之士,竟然也能丢了江山。这当中,究竟是何人之过?是是非非当真是难以说清! 看着两边群山逼来,层岑峻壁,森若戈戟,想着前世就已经觉得这剑阁极是险峻,没想到如今看到这没有经过开发的原生态山林,更觉得有一种历史厚重感沉甸甸地压过来。 不行了,不念点什么,感觉就太对不起自己这满腔的情怀! 冯永猛地坐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李白的很多诗都很热血,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什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唤美酒,中二时代的冯永几乎都能背下来。 但这首“蜀道难”当真是应了一个难字,不但蜀道难,这诗其实也特难背。冯永当年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背下来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能记起前面那么一些句子,感觉真是应了当前此怀此景,不由地背出声来。 李遗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当听到“四万八千岁”时,心中不由地微微有些震撼,心想这冯郎君胸怀当真是磅礴大气。当再听到“地崩山摧壮士死”时,只觉得心中亦是激荡起来,忍不住地就着节拍喝和。 关姬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嘴,看着前面慷慨激昂诵读的冯永,手里缰绳不由地紧了紧,驱着马走近牛车,默默仔细聆听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笑声,却是纵马前去射猿猴的赵广和王平骑马跑了回来。 “兄长感觉可好些了?远远便听到兄长的声音,是不是已经大好了?” 赵广人还没近,就喊了一声,直接就把冯永弄得卡了壳。 原本这诗就难背,偏僻字又多,再加上有些词语也不算常见,极是拗口。文章越后面,冯永记得越模糊,被赵广这一嗓子,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看到冯永突然断了声,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张着嘴却念不出一个字,关姬张了张嘴,刚要出声,没想到李遗更是抢先了一步,急急问道:“冯兄,冯兄,下一句是何句?” 冯永茫然地转过头,问道:“什么下一句?” “自然是你所念文章,下一句是什么?” “我刚才念什么来着?” 李遗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刚才也没说文章名啊,我哪知道你是念的什么? “问君西游何时还,下一句是何句?” 看到李遗胀红了脸说不出话的模样,关姬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轻声问道。 “哦,问君西游何时还……” “兄长竟能坐起来了,看来真是大好了。” 这时赵广纵马过来,高声笑道,再一次打断了冯永的思路。 “我,我不知道……”冯永再次张了张嘴,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只好又躺了下去,喃喃说道上,“忘了,想不出来下一句是什么了。” “咦,兄长如何又躺下了?”赵广奇怪地问道。 “赵义文,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暴怒的李遗猛地站起身来,也不顾牛车左右摇摆,脸色悲愤,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赵广:“自己不学无术便罢了,竟然生生地毁了一篇绝世佳文!简直罪大恶极!” 赵广奇怪问道:“大郎这是何意?小弟才刚过来,如何惹到大郎了?什么绝世佳文,大郎方才做文章了?” 关姬娇叱一声:“二郎过来!待我与你切磋一番武艺!” 说着,便“锵”地一声拔出挂在马身上的刀,双腿轻轻一磕,便驱马冲向赵广,明晃晃地刀直向赵广头上砍去! 赵广脸色当场惨白无比,这位阿姊,练武极是刻苦,天赋又极佳,哪是自己这种身手所能抵挡的?而且听那刀声,简直就是拼命啊! 赵广哪敢硬接,当下调转马头,嘴里喊着:“阿姊有话好说!小弟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惹得你如此生气?能否告知小弟,让小弟死也死个明白!” “无他!就是看你不顺眼,别跑!拿命来!” 关姬凤目圆睁,满面怒色,直向赵广追了过去。 “冯兄,冯兄,下一句是什么啊?” 李遗沮丧地坐下来,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冯永,伸出手,轻轻地晃了晃冯永的身体,声音温柔如同与"qing ren"呢喃:“冯兄,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啊?想起来了没有?” 冯永的双眼紧紧闭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李遗的话。 其实他心里也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这特么的,问君西游何时还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老子穿越后第一次在人前装逼……哦,不,应该叫人前显圣,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可是越着急,越是想不起来,这下他哪敢睁开眼睛? 于是,队伍里的那辆牛车上,一个直挺挺地像个尸体一般躺着,旁边一个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如果不是知"qing ren",还以为那人是在给亲人守灵呢。 第0102章蚕丛与鱼凫 如今的大小剑山还不能称之为剑门关,几年后,诸葛老妖带兵北伐,看到此地易守难攻,便依崖砌石为门,故才会得此名。 冯永一行人行路至此,栈道开始变得崎岖不平,马车牛车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行,于是众人找了个稍微平坦些地方停下,开始休整。 “冯兄,过了剑山,前方便不能再行车,只能以牛马驮之,不知身体尚能支撑否?” 下了牛车,脚踏上实地的冯永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闻言点点头:“谢过文轩兄关心,无论是行路还是坐牛,我都是不惧的。只待休息一阵,恢复些体力便可。” 同时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了汉中,老子怎么说也要学会骑马。 “那便好。” 自听了半截子“蜀道难”后,李遗对那后半截文章心心念念,心里有如百只耗子在不断抓挠,有事没事便往冯永身边凑,旁敲侧问,就是想得到全文。无奈冯永晕车晕得迷迷糊糊,哪有精神去想这个无关紧要又费脑子的东西? “兄长,先喝口水。” 刚在道路边随意找了个草地坐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赵广就一脸谄媚地递过水囊。 冯永嫌弃地推开,没有赵广动作快的阿梅这时趁机把冯永专用的水囊递过来,里面是早上提前烧开晾好的白开水。 赵广讨了个没趣,自己灌了一口,又摸出半块干粮,“兄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冯永轻轻摇头,说道:“吃不下,吃这东西腹中更难受,还是等会吃点热食吧。” 蜀王令五丁开山所建的金牛道,因前面一段地势比较平坦,所以牛车马车还勉强能通行。但过了剑山后的栈道,车子已经无法行驶,所以一路跟随而来的牛马车要在此调头,重新回到锦城。 冯永一行人也正好在此休息做饭,以更好地行走下一段路程。 看着赵广那一脸的浮肿,冯永心里暗暗吃惊,心想这关姬的下手还真够黑的,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生生把一个翩翩美少年揍成了猪头。 这般想着,便装作放松一下脖子地不经意扭扭头,眼神往坐在不远处的关姬瞟了几眼,匆匆几眼间,只看到了关姬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匕首不知在削着什么东西。 关姬的感应似乎很灵敏,冯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觉察到了,转头目光平淡地看过来。 冯永被抓个正形后,大方地对着她点点头,露出八颗牙齿笑了一下。 偷偷看美女这种事情,如果真被发现了,就不要心虚,目光不要一下子转开,这样会显得你很猥琐,会让别人反感你。 要避免这种情况,你要装作你在好奇她身上某些东西的样子。就比如说,现在关姬手上的东西就是一个比较好的理由。 冯永的目光很自然地从她的脸上下移,落到她手上。 关姬看到冯永没有和她对视,也就低下头继续削手上的竹片。 冯永心虚地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遗,只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当下心脏差点吓得跳出胸腔来。不管怎么说,这李遗,至少目前来说,可是极有可能会成为关姬的良人的。 不会真被发现了吧? 哪知李遗突然诡异地朝冯永一笑,看了一下关姬,又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别处,突然说道:“小弟先去那边更衣。”说着起身便走开了。 看了一下抓耳挠腮想与自己搭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赵广,又看了一下低眉顺眼的阿梅,冯永沉吟了一下,问道:“子实呢?” 赵广这边正发愁阿姊交给自己的任务如何完成,听到冯永主动找他问话,当下大喜道:“子实看兄长身体疲惫,故去那边山林,看能不能找到些野味让兄长尝尝鲜。兄长,今日你所念那文章,小弟极是喜欢,不知有没有耳福再听一次?” 冯永想了想,“我当时虽是迷糊,但亦记得当时你不是和子实去射猎那猿猴去了?如何能听得着?” 赵广神色凝固,看了一眼关姬,这才呐呐道:“自是有人告知小弟。” 冯永点点头,也不追究,开口念了开头几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然后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向赵广,问道:“蚕丛与鱼凫是何意,你可知晓?” 赵广正一脸兴奋地向关姬挤眉弄眼,心想不枉我叫这一声兄长,到底还是爱护我的。哪知冯永只念了两句就停下了,还一脸认真讨论学问的样子问他问题,登时让他目瞪口呆。 兄长这是不爱我,要害我啊? 赵广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自小跟着叔母识字,但心思还是在沙场上,字倒是认得不少,但要说精于读书,却是不可能。小的时候叔母为了哄他,倒是给他讲了不少仙人异事,可蚕丛和鱼凫这两个人,他却是从未听过,如何晓得? 冯永按捺住心里的焦虑,不让显露于神色,心想要摆脱你个二哈还不容易? 当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赵广的肩膀,说道:“这样吧,你先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这话究竟是何意,我先去那边更衣。”说完就要起身。 “兄长莫要这样,你这般体弱,小弟不放心,还是让小弟扶着你去,你也顺道跟说说那句话是何意,可好?” 赵广刚被关姬揍了个满头包,此时如何敢单独跟关姬独处?当下连忙苦苦哀求。 “什么话?我有这般体弱吗?”冯永喝道,“你还是先好好呆在此处,等我回来再说。” 赵广如同被抛弃的奶猫一般,缩着脖子,看了一眼关姬,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那兄长早些回来。” 我也知道你有苦,可是抱歉,那边还有一个李遗在等我呢。 冯永摆脱了赵广的纠缠,避开众人的目光,按着刚才李遗所走过来的方向,四处寻找。 “冯兄,这边。” 一个压低嗓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李兄在这,让我一阵好找。” 冯永看到树林里冒出一个脑袋,不是李遗是谁?当下转头看看四周,没人发现自己,便快跳几步,闪了进去。 “冯兄当真是眉眼通透,刚才小弟还担心看不懂小弟的示意呢。” 李遗看到冯永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都暗示这么明显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却不知李兄叫我到此,有何事情?” 虽然此处隐蔽,可是保不齐难免突然有人过来,冯永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自是有要事。”李遗一副地下工作者的模样,凑过来说了一句让冯永当场差点吓尿的话。 第0103章李遗的荷尔蒙 “兄长可是钟情于关姬?” 冯永听到这话,当场浑身就是一哆嗦,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子这是当老王被捉了个现形? 转念一想又不对,我这不是还没当上吗? 一念至此,心下方才稍稍安心。 只是这李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永迟疑不定地看着李遗,心想这家伙的醋劲不会这么大吧?我就是看了两眼而已啊,这就要杀人灭口? “兄长莫慌,莫急,小弟知道此事,还是听那赵二郎一时口快才知晓的,方才看兄长神色,确有此心,小弟这才敢说出此话。” 赵二哈你个王八犊子! 即使脸皮厚如城墙,冯永亦觉得脸皮发烧,尤觉得尴尬。 这滋味,难以说尽,难以说尽哇! 看到冯永这副模样,李遗紧拉住冯永的手,双眼放光道:“小弟在此真心问兄长一句,兄长可是真钟情于那关姬?” 冯土鳖干咳一声,心想妈的老子应该怎么回答比较不丢人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憋了半天,冯土鳖这才憋出一句,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特么的,好个求啊! “文轩你莫要在意,我对那关姬,从来就是只止于礼,没有过多的念想……” “不!兄长,你一定要有念想,你是不知,自小弟知晓此事后,可是心喜若狂。换了他人还没办法,但换了兄长,此事说不定能成。” 慢着慢着慢着,看这李遗的神情,好像有点不对啊?莫不成这家伙有某种特殊癖好?比如什么什么情结啥的? 按说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勃然大怒然后拔刀相向的吗? 冯永慢慢地抽出被李遗紧握的双手,尽量以缓和的语气说道:“文轩兄,这话是何意?我不是很明白。” “是小弟孟浪了,没有说清楚。” 李遗让有些激动的情绪平缓了一下,这才重新开口说道:“想必冯兄也知道,实是我李家欲与关家联合,而丞相又乐见其成,故这才有小弟与关姬之事。小弟为家族计,这才与关姬往来,哪知几番见面下来,这才发现关姬性情有些清冷,我与她脾性实难合得来。” 关姬这冰山模样,怎么说呢,只能说你其实也不算是她的菜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不让你看到她的另一面? 冯永默默吐槽。 “然后呢?”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冯永把双手放在身后,不让李遗看到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小弟……”李遗脸有羞涩之意,声音低了下去,“前些日子出城送族弟去汉中时,曾不小心冲撞了一辆牛车,与一名女郎相识。” 怪不得你那天问我隔壁是哪家呢! “后来,后来小弟上门致歉,方才知道那是何家小房一女郎。”李遗眼神有飘忽之意,“那何五娘一房,算不得受何家大房重视,小弟就想着,丞相看那何家也是不顺眼,何不把那何家小房拉过来。借尸还魂,借刀杀人之计,兄长不也是教过二郎么?” 你特么的真是高智商人才!三十六计还能这么用? 荷尔蒙也能刺激脑子?还是真的精虫上脑给你开出如此大的脑洞? 冯永震惊得一双眼睛如同死鱼眼般鼓突出来,这爱情的力量,真有如此伟大? 还何五娘!你究竟和人家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才认识多久? 老子和关姬认识几个月了,才说过几句话? 教教我吧,大佬! “兄长,兄长,你想想,如若真能如此,既顺了丞相之意,我李家与那何家联合,亦不失原来之意,那关家,那关家,如若是有兄长之助,想来也会如虎添翼,也不会再在乎原先与我李家联姻的本意,兄长又可得心仪之人,一举四得啊兄长!” 李遗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一把握住冯永的双臂,满脸的红光。 你怎么不上天?! 冯永对此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让你想到了,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你怎么不上天? 要说冯永没有那片刻的动心,那是假的。可是听着很美好的一件事,要真正实施起来,太难了! 冯永长叹一声,说道:“文轩想法是好的,可惜却是空中阁楼,难,难,难啊!” “这般说来,兄长也是认同小弟的想法对吧?”李遗咽了咽口水,“只要兄长认同,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丞相那般才智绝伦之人,要兄长入丞相府做僚属,兄长都能想出法子推脱,如今合你我二人之智,又何愁想不出办法?” 虽然不想骂粗口,可是冯永心里还是骂了一句卧槽!你又不是不知道诸葛老妖那等妖孽,还合二人之智,就是再加十个你我也不够哇兄dei! 更何况还有何家这等大族,岂是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此事容后再议。你我离开太久,先回去,免得他人出来寻找你我。” 冯永觉得自己得好好考虑这件事,看这李遗的模样,恍如看到后世那种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热恋男女。 可偏偏他提出的办法,虽然看起来很疯狂,却又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理论上讲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的。 关李两家联姻,不就是为了利益?有了足够比两家还要大的利益……难道还搞不成事? 冯永没有被李遗那种异想天开的办法冲昏了头脑:扳倒何家?那特么的得等到猴年马月?那个时候,关姬娃都要生几个了,还等着自己去娶? 还不如,直接从诸葛老妖和关李两家那里入手,塞给他们一个大饼,让他们能放弃联姻的利益。 但是这个利益,一定要足够大! 足够大的利益,冯永手里貌似就有那么一个。 让李遗先行离开,冯永约摸着时间,这才从山林里出来,边走边想,这穿越之子难道真干不过位面之子,老子这才准备大干一场,就来这一出。 这不是又得把手里还没做好的蛋糕让出去一大部分? 咬咬牙,想起了关姬那清冷的气质,想着了那一日翻身上马夹紧马腹的大长腿……妈的,就当是嫁妆了! 这正边走边想,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兄长!” 心怀鬼胎的冯永被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去,不正是王训是何人? 哪知王训一开口,又说出了一句差点把他魂都吓出来的话。 第0104章这个小弟收得值了 “兄长,那李文轩之言,必不可信,兄长莫要一时冲动,做出追悔之事。” 王训走过来,脸色有些焦急,压低声音说道。 冯永心虚地看看四周,离他们最近的人也在十几丈之外,这才放下心来。 “兄长莫怕,这周遭无人,小弟已经四处查探过了。” “子实你都听到了?” 王训点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方才小弟打完野味回来,看到这里有只山雉,想着山雉味美,正好给兄长滋补一番,刚把它射下,就看到那李文轩神色异常,举止可疑进入此林中。小弟正好奇他这是要做甚,没曾想看到兄长也跟了过来。小弟怕他对兄长不利,这才悄悄在旁观察。” “你怕他对我不利?子实这是对那李文轩有怀疑?” “没错。” “这又是为何?” “想当初,那南中李都督欲降先帝,可是走了赵老将军门路的,所以赵李两家,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亲密。按理说那李文轩应该与那二郎亲近些,这才是正常之举。可是据小弟所见,事实却非如此,兄长不觉得奇怪么?” “赵李两家还有这等干系?” 冯永心里一惊,心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王训点点头,说道:“说句不怕兄长见笑的话,当年我家大人作为新降之人,须得小心谨慎行事。为了不在无意中得罪他人,也曾是细细地打听过朝中那些贵人的彼此勾连。赵老将军,自然是着眼之重。小弟对此事,刚好也是有些了解。” 冯永心里感叹一声,这王平日后成为蜀汉顶梁柱,当真不是幸运和偶然。以小见大,就凭这份小心谨慎,就算是再怎么样倒霉,至少也足以保自身平安。如果再加上自身有能力,还有一点点的小幸运,那出头就是不可阻挡的事情。 “那这与你不信李文轩又有何干系?” “赵李两既亲近,但兄长可曾见过那李文轩与赵二兄称兄道弟?平日里不过是各以大郎二郎相称。二兄生性豁达,连小弟这等身份都能折节下交,自不是小气之人,只怕问题是出在那李文轩身上。小弟这些时日观之,那李文轩生性孤傲,又自恃才智,只怕是未必愿意与二兄为伍。” 经王训这么一提,冯永悚然一惊,看向王训的目光变得惊讶,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弟,竟然还有这等缜密的心思。 得到了冯永鼓励的目光,王训信心大增,继续说道:“那李文轩既是高傲,又如何会如此轻易做低伏小,才与兄长见过几次面,就称兄长为兄?” 得到了王训的提示,冯永默然,同时心里暗暗想道,说的也是啊!这个李遗,是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兄长的? “子实的意思是,那李文轩另有他意?” “小弟不敢胡说,但心里确是如此想的。不管有无,小弟自是要帮兄长看着一些,而且兄长自身也要小心一些为妙。再说方才之事,”王训顿了一顿,似乎在筹措语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关李两家欲联姻,又是丞相所乐见,此乃他人之事,与兄长无一丝干系,兄长又何苦为一女子自入沼泥?以兄长之才,天下女子何其多也,难不成还寻不得一良配?” 冯永感慨地拍了拍王训的肩膀,心道老子这个小弟收的真值了! 汉中典农官,听起来是不错:汉中农耕之事,皆可督之。可是汉中多是荒芜之地,所以在许多人眼里,这只是一个虚职。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被他人看作是,立了功劳,却被丞相应付般给了一个名似实职,实为虚位官职的边缘人。 可是不说如今那汉中过了今年后,就要被权贵和朝廷全力开垦,就单以日后汉中作为北伐基地的战略地位而言,冯永这个汉中典农官官职,几年后迟早会被人发现,其实那是一个隐藏的重量级官职。 那么身居其位的冯永,在有心人眼里,就会变成了是极受到丞相的重视,被早早暗中培养的人物。 但这种事情是毕竟是需要时间才会被人知晓,当初那嘴上不把门的赵二郎知道此事后,明知是丞相安排,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秃噜过一句不平,就已是难得可贵。 没曾想,这王家更是干脆,王平只听了儿子一个传话,直接就告假,跑去那山里头帮自己找人。王训往日里除了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竟然还能如此处处为他着想,毫不避讳地对他忠言相告。换了一般人,遇到这等事情,躲避都来不及,哪还会像王训那般主动揽事上身? “放心吧子实,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冯永说了这么一句,觉得自己说得不到位,又添了一句:“日后,我必不负王家!” 蜀汉兴于葭萌,亡于剑门。 过了剑山——日后的剑门关,就到了葭萌关,这也是一个有着传奇故事的关口。 葭萌关,哦,不,现在应该叫汉寿,是砖砌的拱行关门,条石垒成关墙。关前两边山峦重叠,危岩峭壁,树木萧森。仅有一条石阶小道通向关口,曲折而盘桓,关口看上去极是险峻雄伟。 已故中郎将霍峻当年就是在这里,带着自己的部曲几百号人,前拒张鲁,后抗刘璋,在一万敌人的攻打下生生守了一年,最后竟然还能把敌人的主将脑袋给剁了。 冯永站在城关下,很中二地想像了一下当年霍峻一脚踩在敌方主将脑袋上,轻蔑地说出一句话:“我就是你爸爸!”的场景。 最终还是很感叹地说了一声:“恨不能见当年霍将军之风采。” “兄长既有如此感慨,何不咏文,以抒胸怀?” 赵广很识趣地凑上来,提了一句。 冯永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肿块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又多了几道青痕,只好开口吟道:“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你觉得如何?” 赵广抽了抽嘴,强笑道:“兄长蜀道难此文,自然是极贴切这蜀道的。只是这两句兄长前边不是已经念过了吗?” 冯永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在想,当年那扶禁、向存等人率军前来攻打霍将军所守的此等关口,只怕除了长叹外,再无他法,所以这两句我觉得极是贴切。” “兄长,今夜我等就在此关中好好休息一番,待过了此关,便是最难走的栈道路程,过了今夜,后面几日可没这等好事了。”李遗也牵着马上前说道。 冯永点头:“好。都通知大伙,今夜就在此处好好休息。” 此时的葭萌关已属大汉境内,自不会再有大军驻扎,只有百来名兵丁把守,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一个低级校尉。以冯永这行人里面几人的身份,自然是被安排在了最好的地方。 第0105章带到沟里去 建兴元年十月,丞相亮上表,言主上初在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以抗魏贼。上从,复问何人可当之。亮荐邓芝,许,遂遣尚书郎芝固好于吴。 “阿郎今日这是在想甚?怎的摆出这般姿态?” 处理完政务的诸葛亮背着手,站在后院里,抬头望天,神色悠远,带着些许的沧桑,很有成熟男人的风度,很是有型。至少在黄月英眼里,这份飘逸的气度,比那种日夜操劳正事时的严肃态度好看得多。 “哦,是细君啊。”诸葛亮转过身来,对着黄月英笑了笑,“也无他事。只是今日从那剑山那里传来了消息,让我心怀感触罢了。” “剑山。”黄月英心思转得极快,一下子就想到了根源,“算算时日,那小子应该过了剑山了吧?” “前几日就已经过了。今日刚传回来消息,报的是在剑山时的情况。” “尚平安否?” “自然平安。” “那阿郎如何这般神情?” 诸葛亮把手里的一幅帛布递过去,带着些许看不懂的古怪神色,“细君且看。” 黄月英还以为是前方传来的消息,接过来匆匆一扫而过,却又发现不对,“咦”了一声,继而又重新细细研读起来。 良久,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闪亮彩:“这是何人所著?如何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呢?” 诸葛亮无奈地笑笑:“我也想知道还有一半究竟是何等模样,只是那混小子只念了一半,就被二郎打断,后面没了。” “没了?何人?”黄月英问了一句,这才觉得不对,“是那混小子?他如何能做出此等雄文?单看那句‘开国何茫然’,便知写此文的人定然是胸怀大志之辈,那小子……”说到这里,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词形容。 诸葛亮摇摇头,也忍不住地笑了:“倒也不知此文是他所作,还是师门中人所作。” “那如何又只有一半?”黄月英气道,“这正看得让人激荡不能自已,偏偏从中间突然断了,上不上下不下的,叫人难受得紧!若那混小子在眼前,定要叫他好看!” “这事倒怪不得他,传来的消息说,那小子正念得入神,偏偏那二郎过来打断了两次,让那小子没了思路,就再念不下去了。” “那就打那二郎!”黄月英恨恨道。 “不知细君注意到否,那文中别有一番意味。” “阿郎这是何意?”黄月英奇怪地问道。 “那小子的师门。” 黄月英挑了挑眉,重新捧起帛书看了起来,过了一会这才点点头:“秦塞,太白,峨眉,青泥……”说着,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诸葛亮的眼神有些疑惑。 与黄月英做夫妻已久,诸葛亮如何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当下点点头说道:“以往我等都在猜想此子的师门应该是在蜀地,但如今看来,倒是未必。”说着抬头看向半空,缓缓说道,“此文不管是他亲自所写还是出自师门,都可以看出,从关中至蜀中皆有其师门足迹。” 诸葛亮抬起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仿佛把蜀中和关中都划进去,“如今看来,我觉得其师门更像是在蜀地之外。” “为何?”黄月英对自己夫婿的心思,向来是佩服的,天下间,能与其比肩者,寥寥无几。 诸葛亮轻轻一笑,智珠在握:“从此文中便可看出,写此文的人,定是从外进蜀,这才有此感叹。别忘了,最后一句‘问君西游何时还’。” “对!”黄月英“啪”地一拍掌,“方才光顾欣赏此文之雄壮,反倒是忘了这一出。”说着佩服地看了一眼诸葛亮,衷心道,“还是阿郎厉害。” “西游,那就是在蜀之东,会是在哪里呢?”诸葛亮并没有因为黄月英的称赞而高兴,反而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说不得,就是那小子念出前半段时,反应过来会泄露师门所在,这才突然闭口再不念下半段,所以,还有半篇,究竟是什么……” 冯永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所念的半首“蜀道难”,直接就让把自己弄出心理阴影的诸葛老妖夫妇一下子带到沟里去了。 当然,如果冯土鳖知道了这事,十有是拼了命,也要把那下段给想起来。 “我要死了!”冯永全身被抽了骨头一般,全身如同软体怪一样,趴在一头青牛上,哭丧着脸,喃喃说道。 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走路比不过奴仆,骑马比不过赵广等人,连坐个牛都比不过庄户的孩子…… 冯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人全方位碾压。 阿梅牵着牛走在前面,对于在南中走惯了山路的她来说,这样的路已经算是非常好的路了。在南中那边,放眼望去,常常是满地的荆棘,要自己赤脚踩出一条路来。 如今自己的脚上不但穿着鞋子,还有开辟好的石头路,这般走路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所以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君会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平日自己眼里高高在上的主君,这时根本没有一丝威严,嘴里还唧哩咕嗗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虽然冯永如此不顾形象,可是阿梅还是对自家的主君又敬又怕又感激,这回出远门,幺妹因为要留在庄上和管家给主君守好基业,所以只能让自己跟着主君出来。想到这里,阿梅心里感到有点酥酥的。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同时渐渐地响起了欢呼声,声音由小渐大,由前方次递传过来。 “到了到了!” 欢呼起夹着这样的呼喊声。 阿梅一愣,什么到了? 随着人流转过一个弯,挡在前面的山坡消失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又一座雄关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关口上头写着三个字,可惜的是阿梅不识字,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冯永听到声音,猛地一下坐起来,不顾屁股针刺般地疼,夹紧牛背,尽量让自己能抬高一些,远远望去,只见那雄关上写着:阳安关。 第0106章阳安关 阳安关,南可入蜀,北望雍凉,西至武都,东达汉中,当年先帝谋主法正曾言:鱼复与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 鱼复者,白帝是也,关头者,阳安关也。得之则为福,失之则为祸。 如果说汉中是益州屏障,那阳安关则是益州大门。 冯永在关城的驿馆内睡了个昏天暗地,等醒来时,屋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 在榻上坐了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两眼无神,没有焦距,全身一阵酸软不想动弹,却又上下一阵舒爽。 张了张嘴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发干,正难受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阿梅端着碗进来,轻轻地说道:“主君醒了?喝点水吧?” 冯永接过碗,尝了一口,正好入口,当下咕碌咕碌地喝完后,这才哑着嗓门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回主君,睡了一天一夜。昨日到的关城,今日已至申时。” 冯永晃晃脑袋,想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申时是下午的三点以后。 “主君,要先吃点东西吗?” “有什么?” “问那驿馆借了庖屋,给主君熬了点鸡汤。” 冯永看了一眼阿梅,只见这个僚人少女低眉顺眼地站在榻前,心里浮起一个古怪的想法,赵管家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如果说调教出来一个幺妹是偶然,那眼前这个僚人少女又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阿梅这个侍女,话不多,但总在冯永想要喝水吃饭的时候,默默地提前准备好一切,让他感觉到很是舒心。 这等调教手段,恐怕用一般的大户人家来解释,是解释不过去的。 “好,端进来吧。” “是。” 阿梅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冯永起身,拿起放在床头叠好的衣物,开始穿衣。 美美的睡了一觉,又喝下暖暖的鸡汤,冯永感觉自己终于回过魂来。 “赵二郎与王大郎等人呢?” “赵郎君昨日休息后就出门访亲了,至今未回来。王郎君今是出门去了,却是没说去何处。” 听阿梅说到这里,冯永一拍脑袋,这刚睡醒,一时竟然还没想起来,这阳安关正是自己与王平约定相见之地,王训应该是去找他家大人了。 说起来,当年王训可是和他家大人在此处打过仗,想来对地形应该挺熟,倒不用担心出什么事。可是赵广说出去访亲是怎么回事?赵家老大如今正在cd,他哪来的亲人? 这边正想着,阿梅又说道:“倒是那李郎君,今日还来过几次,见主君未醒,便留下话来说,若是主君醒后感到烦闷,可四处走走。他先行出关,去南郑打点,待他回来,再一齐去汉中。” 李遗此次是以昭信校尉身份来汉中的,说穿了其实也就是个朝廷派出的使者。不过比一般的使者不同的是,这个身份要自由很多,没有固定的回朝期限,只要朝廷没有命令下来,李遗基本可以在汉中呆到想回去为止。 四处走走? 这话听到耳里,倒是让冯永心头一动,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阳安关比葭萌关要大得多,也雄伟得多。沿着墙根走,用手抚摸上青墨色的青砖,冰凉入手,提醒着冯永这不是一个梦,他如今正处于真实的历史当中。 抬头望去,守卫关口的兵丁军容整肃,旗帜鲜明。史书上说魏延善养士卒,这话看起来倒是不假。在刘备兵败人心惶惶之际,此人不但能守住汉中,还能让手下士卒保持如此士气,当真是个将才。 如今的阳安关处于汉中的屏护之下,放置的兵马不多,可能是准备屯垦汉中之故,从南边入关的人倒是不少,此时的阳安关看起来更像是中转站。 “这位郎君,可是想上那城墙?” 在登城马道边上徘徊了好久,终究是没有去问那守卫关口的士卒能不能上去,正要返身回去,哪知旁边冒出一个披甲的少年郎,看起来像是个低级校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微笑地看向冯永,开口问道。 “那里,能上去?”冯永指了指城墙上面,惊讶地问道。 “他人自是不能上,不过郎君倒是可以。” “为何?” 冯永更加惊讶了。 “郎君可是汉中典农校尉丞?” “正是。你如何认得我?” “昨日冯郎君入关,小人曾远远地看过一眼。而且如今看郎君腰间带绶,又是从那驿馆而来,如今还在关中的也只有冯郎君了。李天使临走前曾吩咐过,关城中若非机密之所,皆可任冯郎君出入,不必有所顾虑。” 李天使? 冯永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李遗是朝廷使者,不正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天使? 这家伙,倒是会做人。不过,眼前这个少年郎,倒也算是个有心人。估计应该是跟着自己挺久了,不然不会在看到自己想上城墙的时候恰好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遗的安排。 既然能上,那就不需要矫情。当下点点头说道:“如是不妨关中警备,能上去自是最好。” “自是不妨。” 披甲少年郎说完,走过去跟守卫登城马道的两名士卒说了两句,然后回来跟冯永说了声:“已与那卫卒说过,冯郎君请便。” 走上登城马道准备上去时,冯永转过身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披甲少年郎登时面露狂喜之色,抱拳道:“回郎君的话,小人蒋舒。” 冯永点点头,笑道:“多谢蒋校尉此次帮忙。” “不敢,不敢。能为冯郎君效力,是小人的荣幸!”蒋舒卑谦地笑道。 少年郎看起来与冯永差不多大,可是看起来却是极有眼色,接人待物也是圆滑,与他相处时让人觉得挺舒服。 漫步走上马道,冯永反复地念着“蒋舒”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拍拍脑袋,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坏处了。要说三国前期的人物,冯永自信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可是这后期出现的人物,只要不是名人,几乎都记得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是觉得耳熟,那就肯定是史书上出现过的。 冯永回头看了看城下,蒋舒还站在原地,目送冯永上城。看到冯永回头,又笑着微微弯腰示意,真的是一个很有眼色的家伙。 冯永点头回礼,转过来叹了一口气,心里想道,可是他到底干过什么事呢? 第0107章两个虎女 登上城墙来,放眼望去,嘉陵江水滚滚南下,再往北一些,一山突兀拔地而起,高约百余米,气势雄浑,状如覆斗。也不知当年刘备是如何通过如此险要之地,打败曹老板,夺得汉中之地的。往东看去,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可惜看不到汉中。 冯永正感慨着,漫步在城墙上,转身拐过一个弯,突然顿住了脚,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 只见前方一个男装打扮的女郎站在城墙跺口边,手里拿着刀笔,正在一片竹简上刻字,不是关姬是谁? 江风吹来,衣袂裂裂,关姬胸前的衣裳紧紧地贴到身上。 好像没有束胸啊! 冯永咽了一口口水,眼光艰难地移开,看向远处高耸的山峰,喃喃地说了一句:“好高啊,好高耸啊!” 仿佛听到了冯永的话,女郎蓦地回过头来。 冯永迎向关姬那冰冷的目光,露出八颗牙齿,很是和善地一笑。 哪知关姬的目光越发的冷漠,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和刀笔,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刀,“锵”地一声,竟然闪电般地拔出了刀! 什么鬼? 冯永暗暗一声骂娘,正要开口,突然耳边传来尖锐的呼啸声,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耳边的空中飞过。眼一花,只见那关姬长刀如练,“当”地一声,似乎把什么东西磕开了。 还好冯永视力不错,定眼看向那被磕掉的东西,竟然是一根羽箭! 有刺客! 冯永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直接就是一个驴打滚,翻滚到墙边。 还没等他翻过身看清来人,就只听得一个娇喝:“关家石女!你可让我好找!” 接着便是一个身影冲过去,带着虎虎的风声。 关姬一声冷哼,抢先一步,旋转身子,长刀竟是迎头向来人劈去。 “来得好!” 来人又是一声娇喝,竟是不闪不避,直接挥着手中的大刀迎了过去。 “当!” 两刀相击,发出脆鸣,然后又是一溜火星,冯永只觉得自己的牙根都要酸掉了。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反手又是直接向对方要害捅去,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是冯永穿越后第一次看到两个有武艺在身的武将开打。 应该算是武将吧? 冯永目瞪口呆,两个女武将?! 场中那两人各执一把长刀,刀刀向着对方要害,带起的刀风盖过了江风,大刀闪过的白光,晃得冯永都快看不清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的刀磕到了关姬放在跺墙边上的竹简,“哗啦”一声响,那竹片四处纷飞,还有的直接被劈成了碎片。 “黄家蛮女,你这是要找死!” 关姬看到自己精心做出来的竹简被毁,凤目里的怒火竟是要喷薄而出一般,平日里清冷的表情此刻变成怒容,咬牙切齿地第一次说出长句。 “且看你有无这等本事!” 被唤作黄家蛮女的女郎一点不顾及形象地哈哈大笑,声音里竟隐隐带着金石之声。 听到这两人的相互对骂,冯永明白过来,看来这两个是早就认识的,只是不知道这仇究竟有多深? 这城墙的兵卒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别人不能上来吗?怎么这个一见面就要处人于死地的疯女人也能上来? “兄长,兄长!” 耳边隐隐传来叫声,冯永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远远的地方,赵广正努力地引起自己的注意。 冯永刚才一招懒驴打滚还没起来,就被两女的疯狂斗殴给惊呆了,此时还在地上爬着。 看到赵广后,心下大定,看来这个被叫做黄家蛮女的女郎就是他带来的,估计出不了人命。 呼呼地刀风声让冯永很是害怕受到涉及,没敢站直身子,猫着腰向赵广那边跑去。 跑到一半,脚下“叮”地一声响,冯永低头一看,却是一把刀笔,应该就是关姬刚才所用,此时竟然被两人的打斗劈到这边来了,当下便拿起来,塞到怀里,看看不远处还有一片竹简,顺手也拿起来抓到手里。 “怎么回事?” 跑到安全区域,冯永这才松了一口气,怒视着赵广,这个撒手没的家伙,才一回来就给他这么大个惊喜,差点没被吓死。 赵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吓到兄长了,小弟实是抱歉。” “你不是留下话说去访亲了?难不成就是她?那是谁?” “小弟是去访亲了,去见黄阿姊只是其一。” “黄?”冯永心头一动,疑惑地看向赵广,“你又何时有一个黄姓阿姊?” 赵广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些许扭捏,说道:“便是那已故后将军,黄老将军所遗孤女,名为舞蝶。” 冯土鳖顿时瞪大了眼:“黄舞蝶!黄老将军后人?” 赵广咧嘴一笑:“黄阿姊自然是黄老将军后人,只不过非亲生。黄老将军之子早逝,世人皆以为无后。却是不知还有一件辛秘。” 赵广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当年先帝屯兵葭萌关,黄老将军有次出门打猎,遇一孤女与恶狼搏斗,深憾其勇,故救下那孤女后认其为女儿。后先帝自葭萌关向cd进发,黄老将军一路上战无不胜,时人皆以为其勇毅冠三军。殊不知这其中便有阿姊的功劳。” 说着赵广看了一眼场中打斗的两人,眼中带着说不明的意味:“因为阿姊长生于斯地,故大道小路无不熟识。黄老将军得了阿姊带路,自是如虎添翼。后黄老将军病重,便托了魏太守看护,阿姊在黄老将军逝后便一直住在汉中。” 特么的难道那三国群英传的制作者里面有人是反穿越者? 冯永目光呆滞地看向场中的两人,我穿越的是三国群英传? “关姬与那……那黄姬,有深仇大恨?” 终究是从差点成乞丐身份再奋斗成朝廷命官的人物,冯永的神经总算是坚韧,终于问到了这种情况所应该问的问题。 “嘿嘿!”赵广眼神飘忽,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当年先帝封五虎之位,关将军……咳咳!” “大丈夫终不与老卒为伍!” 当年关羽傲气十足说出这话时,估计他也肯定没想到自己没多久就会被砍了脑袋。 冯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关羽当年看不起黄忠,认为黄忠与自己同列五虎之位是耻辱,这份恩怨,竟然传给了下一代。 第0108章这不是玄幻 看着场中两个女郎的上下翻腾,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冯永感叹一声:“虎女何其多也!” 赵广一脸认同地点点头,说道:“昔日先帝也曾有此感慨,对丞相说过恨诸将之后多是虎女,若是虎子,自是不必担心后继无人。” 冯永看了一眼赵广,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特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这有何假?刚才兄长不也说了,虎女何其多?” 果然简单的人生比较幸福啊! 冯永心里想道,明明人家刘备说的是,你们这些官二代男人比不过女子,真特么的让他失望。明是赞女,实是恨男不成器,你还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当真是……唉! 你家大人为什么一直看你不顺眼,我想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不过这刘大耳眼光毒辣的传说看来还真不是假的,竟然在生前就看出了蜀汉存在的隐忧,那就是后继无人,不过那有什么卵用?明知道后继无人,还非要把家底败光了才甘心,让自己那老实娃子在刚当上皇帝那会天天提心吊胆的。 第二代不争气,能给你提供人才的本地世家你又不敢放权,算来算去,只好用外来的降将。可是外来的降将又不是说拿来就能用,那也是看老天给不给脸。有了一个王平那是老天给脸,再来一个姜维,那估计还是老天看大汉曾经是自己亲儿子的份上,才给破的例。 至于说诸葛老妖大小事全包不给新人出头机会——妈的诸葛老妖死后好歹还留了几个人给刘禅撑场面,等他留下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几十年过去也没见有哪个才俊能冒头,一堆小人倒是蹦得欢快,最后还不是得靠人家的亲传弟子在苦苦支撑?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诸葛老妖是两年生聚平南中,三年整顿始北伐。 你三十年都培养不出一个稍微出色点的人来,然后却怪人家生前太牛逼? 难道诸葛老妖被放进棺材埋到土里几十年了,还能散发出恐怖的精神力压制着蜀中才俊,让他们出不了头?你以为是玄幻呢? 说穿了,还是下一代不成器——偏偏成器的又短命。 不成器就培养能成器的吧,可是智力资源又不在自己手上,都在世家那里呢,你能怪哪个?内无施政之材,以养生聚,外又不恤国力,频频用兵,偏偏大权在握的阿斗又是个老好人,光想和稀泥,最后就变成了一笔糊涂帐。 上层建筑不行了,经济基础又不愿意支撑,垮台那就是历史的必然选择。马大胡子理论能成为世界性理论,又不是光靠他那满脸的络胡,人家好歹研究了几十年呢。 “兄长,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去那边避辟风头吧?” 冯永这边正在感慨呢,赵广开了口,指了指城墙上的马道入口。 “那她们怎么办?”冯永吃惊地指了指正在拼命的两个女郎。 赵广一脸的满不在乎:“还能如何,等两位阿姊打累了,自然就停下了。在她们自己停下来之前,小弟也不敢上前劝阻啊。毕竟以小弟这等身手,上前去劝阻,与送死何异?” 你这个小弟当的,也很辛苦啊! 冯永怜悯地看了赵广一眼,想起了前几天他被关姬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这个阿姊打不过,那个阿姊也打不过,还有一个阿姊当了皇后你就更不敢放肆,看那张星古灵精怪的模样,长大后估计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连个小妹都可以把你耍得团团转。 唉,真是画面太美不敢想像啊。 “她们以前,经常这样?” 冯永和赵广缩在马道入口,时不时地探头探脑出去看看。 赵广听了,点点头:“经常这样。黄阿姊每年回锦城祭拜黄老将军时,都会去找关阿姊切磋一番。” 这是切磋吗?你确定这不是拼命? 冯永眼神古怪地看向赵广,心想你这嘴里的切磋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问道:“我们还得等多久?” 赵广一脸的无奈:“这个说不准,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有时候一天也说不定。” “一天?不吃不喝?光打架?” 冯永这回是真惊骇了,心想这就算有武艺在身的就是不一样,体力猛的一批。 “这世间安得有如此猛将?”赵广失笑道,“昔日我家大人怀抱陛下突出重围,亦要不时躲过曹贼,暂时歇息以复体力,更何况两位阿姊?那一次是打累了又歇,歇好了再打,这才打上一天。如若不是叔母出手,只怕还要点上火把继续。不过经过那次后,两位阿姊也是三天无法下床,从此两人倒是再无那般行事。” 冯永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才像话嘛!不然这有武艺在身的,一天? 猥琐的冯土鳖此时突然脑洞大开,像那黄月英身怀武艺,那诸葛老妖却是一介书生,如果这体力的差距真有那般巨大,夫妇之间……嘿嘿,只怕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到自家兄长突然露出不可言明的笑容,赵广心里有点虚,问道:“兄长这是又想到了什么?” “无事。就是想着,为何在这蜀中,老天偏偏钟爱女子,却又不对男儿另眼相看。”冯永瞄了一眼赵广。 赵二哈的智商突然之间上线了,脸皮有点发红,急声辩道:“兄长亦是少年英雄,又何来自谦?” 我是在说你太弱鸡了,和我是不是少年英雄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老子算个屁的少年英雄!单看那边两位虎女,哪个不比我英雄? 看到冯永眼里的鄙视之意,赵广凑过来,神秘地说道:“兄长莫要这般瞧不起小弟,其实这蜀中之所以多产女豪杰,这可是有说道的。” “有何说道?”冯永奇怪问道,心想你是弱鸡,难道还有理由了? 赵广瞄瞄四周。 “要说便快说,这下边有士卒把守,何来他人?” “兄长可知我那诸葛三叔?” “哪个三叔?” 冯永一愣,心想这三叔的名字我倒是挺熟,不过他不叫诸葛三叔,他叫南派三叔。 “便是那丞相之弟,平日里我叫他三叔。” “一龙一虎一……”冯永差点把舌头咬断,这才生生止住了自己说出“狗”字。 第0109章突然的智商在线 老子差点就说错话了,冯永心里想道,那诸葛诞此时应该是在魏国那边,那这三叔肯定就不可能是他了。 赵广倒是不在意,嘿嘿一笑:“兄长也不必这般小心。我那三叔也曾戏言,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多也就是能和在那魏国的从兄比一比。能给诸葛家当个看家护院狗,其实也是不错的。” 冯永心头一动,想起了那曾被刘备误认为是诸葛亮的诸葛均。 “我那三叔,精于阴阳,能看天数,本是想去那北方的,哪知后来出了变故,被丞相引荐给先帝,后被先帝封为长水校尉。” 一听到长水校尉,冯永就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当作小卒子的廖立。 “可如今长水校尉不是那廖公渊么?” 赵广一脸的不屑:“那是因为我那三叔觉得整日劳作于案牍,实是不胜劳累,这才辞了那官职,去了深山里清修。当年我三叔还在锦城时,我家大人曾说我心性太过于跳脱,故让我去跟着三叔段时日,以静其心。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听到三叔说起一段缘由。” 冯永心神有些飘忽,自听到赵广说诸葛均戏称自己是诸葛家看家护院狗之后,心绪便再也止不住了,心想着世人皆知为北方曹魏效力的诸葛诞乃是诸葛家之狗,却是没想到诸葛均才是诸葛家的真正后着。 这般想着,口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缘由?”同时心里又想起那诸葛均的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是诸葛老妖的,一个是诸葛谨的。特么的……真是不寒而栗啊!果然这才是真正的看家狗。 “我那三叔,曾经有言,天地乾坤,自有运数。这蜀中乃是西南之地,在地属坤,坤于易数中,为一家之主母,故蜀中女子,当多是豪杰。” 阴阳八卦这种事情,冯永前世本是不信的,可是自己连灵魂都过来了,用科学神教的理论,根本没办法解释啊!所以只好学那孔圣人,对这类东西敬而远之。 如今听这赵广之言,那自小便牢驻于心的科学神教便要本能性的反驳。可是一想到即便是几千年后,四川妹子依旧闻名于中国,既美又辣,可温柔似水,又火爆热情,当真是,啧,妙不可言。 于是心下便有些狐疑起来,难不成,这诸葛均所说的话,还有一定的科学性? 这般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手里的竹简来,原本一开始还没注意,这一摩挲,便感觉到上面坑坑洼洼,显然是已经刻了字的。 想着这些日子关姬一有空就做竹简,现在又在上面刻字,也不知是刻着什么。冯永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对那赵广所说的蜀中多女杰之类的屁话也放到身后——老子都敬而远之了,还去想它做什么? 低下头望去,仔细辨认之下,发现那行字竟是: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 这不是,他前些日子所念的蜀道难么? 原来,这些日子,那半段蜀道难,她不但背了下来,竟然还要刻下来。 想起刚才她在城墙上专注刻竹简的神情,又摸了摸怀里那刀笔,冯永心底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划过,心神竟然有某一刻的失守。 “兄长在想些什么,怎笑得如此……” 猥琐? 冯永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广,被打断了小甜蜜情绪,心情极度不爽,看向赵广已经恢复如初的俊脸,温声开口道:“二郎脸上的伤全好了?” “谢过兄长关心,前两日便好了,不然小弟哪敢出门去找黄阿姊?”赵广摸了摸脸,有些庆幸道,心里暗道这兄长平日里嘴里不说,到底还是关心我的。 冯永点点头,把竹简递过去,“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赵广莫明地接过来,一看之下,说道,“这不是兄长所念的蜀道难么?难道兄长要把它刻下来?也对,如此雄文,自是要留芳于世的。” 冯永摇摇头,说道:“这个可不是我刻的,这是关姬刻的。” “原来阿姊这几日做竹简就是为了刻这个?”赵广恍然大悟。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冯永看着没有反应过来的赵广,继续说道,“方才我上城墙时,看到关姬正站在那边刻竹简。” “那又如何?”赵广心里感觉有些不太妙,可是仍然强撑着问了一句。 “然后你就带着黄姬来了啊!”冯永怜悯地看着他,“两人一切磋,就把关姬刚刻好的竹简全毁了……” 赵广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兄……兄长莫要哄骗小弟,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冯永拍了拍赵广的肩膀,从他手里抽回竹简,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若不信,可去那边一观,那里应该有不少的竹简,但有些已经被劈碎了,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兄……兄……兄长救我!”赵广“哇”地一声就差点哭出声来。 前些日子只是让阿姊没听完蜀道难一文,自己就被揍得连自家大人都认不出来。 想想这些日子阿姊一有空就在做竹简,刻字体,这自然就是她的心血了。哪知自己这一出门访亲,带回了另一个阿姊,却是一下子就把她的心血全毁了,只怕这回她要杀了自己都不解恨。 冯永同情地看着哆哆嗦嗦的赵广,轻叹道:“蜀中虎女何其多,作为兄长的我,也是无力啊!” “有办法的兄长,你一定有办法的,救我!” 赵文就差点抱着冯永的大腿喊救命了。 冯永心头终于一片舒爽,心道让你个小王八蛋把老子喜欢关姬的事情到处乱说!看这回我整不死你! “此时此景,一时之间,你叫我情急之下,如何能想出法子来?”冯永叹了一声气,“要不你先出去躲两天,等关姬气消了再回来?” “不成的。阿姊性情刚烈,却是恩怨分明。若是让她当场出了气,好歹还能留下全尸,若是跑了,只怕连全尸都是奢望。” 这赵二哈关键时刻这智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有法子了兄长!” 事实证明,赵广此时此刻,不但智商在线,而且还突然暴涨。 “兄长,此事还是得你帮我!”赵广紧紧地拉住冯永的衣袖,哀求道,“阿姊定是极喜爱你那篇雄文,才有此举。你帮小弟好好想想,下面是什么啊?介时小弟只要说与阿姊听,她定然不会再怪我。” 第0110章羌人 冯永实在是没想到的是,赵广竟然在这种紧急关头突然暴涨智商。按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六神无主,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才对。 当然,这些时日冯永也不是没想过要把全诗回忆起来,可是因为路上的颠簸,都已经把他弄得七荤八素的,趴在牛背上想了那么多天,也就是记起了廖廖几句。 在没记完之前,他本来是没想着要说出后面诗句的,但是赵广的话却是提醒了他,想起这关姬如此喜爱此文,便动了些许心思。 “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赵广听了半天,也没再听到下文,当下只好问道:“没了?” “就想到这么多。” 听到这话,赵广顿时一脸失望,想了想,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咬咬牙说道:“这三句也成。只是小弟待会求兄长一事,兄长可不要推脱了。“ “什么事?” 冯永看到赵广一副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下好奇。 “此时却是不能说的。” 赵广偷偷地把头探出去,看了一眼仍然生龙活虎的两女,迅速缩回头来,对着冯永神秘一笑。 “日麦牟西,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在离阳安关不远的一座高山上,王平嘶哑着嗓子问向身旁的羌人。 此刻的王平披散着头发,面容憔悴,满面的胡子拉碴,身上最外面的衣裳看起来被什么东西挂烂了,几乎已经变成了布条。 被唤作日麦牟西的羌人披发履面,露出来的脸上面还画着几条黑线,身上披着羊皮,听到王平的问话,他摇了摇头:“何木西,你不用再劝我了。几年前,你们的夷王朴胡和杜濩他们两个带着部落去投靠了汉人,别忘了当时还是我劝了你不要去的。如今他们两个倒是得了那汉人的封赏,可是手下部落里的人要么被拉去和汉人打仗,要么被汉人分开了,已经差不多全没了。现在看来,这就是汉人的阴谋。不要忘了,连你都差点被那汉人将军给杀了。你现在怎么还给那汉人卖命呢?” “日麦牟西,你应该知道,这天下终究是汉人的天下。若是那些世代受过汉人皇帝册封的君长还好说,汉人不会对他们的部落太过苛刻。可是像你这样没人管的部落,虽然比别的部落要大一些,可是终年躲在深山里,何年能出头?” 日麦牟西指了指东面,看向王平,开口说道:“何木西,你变了。你去跟了汉人这些年,已经变得和汉人一般,总是说一些骗人的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汉人现在正在打仗,年年都死不少人。那边的汉中,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汉人了。” 说完,又指了指西边武都的方向,“看到没有?那边,以前全是汉人,可是现在除了一些驻守的汉人士卒,我们尔玛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汉中那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将军,我们尔玛人应该可以打过去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尔玛人在很多年前,就去打过那里,还把那里的一个大官给杀了。” “日麦牟西,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有人告诉我说,未来的几年,汉中这附近的各个部落都很危险,所以最好要找一个靠山。他是一个高人的弟子,从我认识他起,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从来没有错过。如果你真不想去,那你也不要去掺和那些事情,好吗?” “何木西,我知道了。”日麦牟西敷衍地挥挥手,“快要到冬天了,我准备要让部落的人赶着牛羊去南方的深山里过冬。如果这次你还想要那干酪,就给我多换一些盐巴,衣服也行。” 王平叹息一声,说道:“那好吧。这次你要等我几天,等我回去准备一下,再拿东西过来跟你换。” “你最好快一点。我等不了那么久。” 这时,他们的身后,走出一个羌人,同样的披头履面,身披羊皮,只是脸上看起来是清洗过的。 只见他有些畏缩地走过来提醒道:“何木西,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快走吧,不然今天在天黑前就赶不到地头了。” 日麦牟西目光中带着轻视,看着过来的羌人,讽刺道:“木兀哲,你真是侮辱了你的名字,为什么要想着会去投靠汉人?” 一旁的王平听了,脸上有些难看。 木兀哲的脸上带着悲哀:“日麦牟西,你部落大,当然不知道我们小部落的苦。前些时日,北边来了一支部落,自称是什么盍稚,说是受北边那汉人皇帝的指使,来这里征税,想要把我们的牛羊全抢了,还要赶我们去北边给他们放羊。我们打不过他们,只好跑了。可是还是被抢了许多牛羊,还死了不少部落里的勇士。如果我不去投靠汉人,我们就没办法活过今年的冬天。” 日麦牟西听到这话,眼珠骨碌转了几下,想了想,当下一点也不顾忌王平在身边,径自大喇喇地对木兀哲说道:“你可以投靠我。我的牛羊还很多,够吃整整一个冬天。” 木兀哲看了一眼王平。 王平却没有看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远处,脸上已经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木兀哲犹豫了一下,说道:“日麦牟西,我们的牛羊已经没有多少了,可是却还有很多女人和小孩,就算跟了你,他们这个冬天也会死上不少。听何木西说,那边的汉人答应给我们吃的和衣服,所以我想去那边看看。” 原本想趁机吞并木兀哲部落的日麦牟西听到这个,有些犹豫了,如果这个时候是夏天还好说,可以想办法多畜些牛羊熬过去。可是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对方又没有多少牛羊了,自己的部落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牛羊,却让别人吃了去,只怕那些长老也会有意见,只好按下了这个心思。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日麦牟西故作大方地说道,“只不过汉人很狡猾,你要小心。” “谢谢日麦牟西的关心,我知道了。” 一旁的王平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日麦牟西,既然你不听我劝,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如果以后你突然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木兀哲,我们走吧。”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第0111章三十六计是这样用的? “锵!”两刀再次狠狠相撞。 两女握刀对持,使出全身力气,都想着把对方压倒。 关姬脚下踩上了竹简,“咯嚓”一声,又把一片竹简踩断了。 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让她心头一阵痛惜。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精心雕磨,又小心翼翼刻字,连笔画都不敢有一丝大意,没想到却被眼前这僚蛮之女全毁了,当下激起了她的凶性,凤眼喷着怒火瞪向前面不足一尺的黄舞蝶,一字一顿道:“今日我必要杀了你!” 黄舞蝶看起来额头有些阔大,可偏偏长了一副比一般女子高挺得多的鼻梁,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刚毅,少了一份妩媚,闻言脸上冷笑一声:“好好的都城不呆,跑来汉中,你是活够了,来送死的吧?” 说着,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脚再一踩,“咔嚓”一声,又一片竹简粉身碎骨。 关姬听到这个,眼都变得赤红了。 “兄长,这个,好像有点不太对……” 赵广虽然身手不及两位阿姊,但毕竟是从赵云手里的棍棒底下死里逃生无数次,眼力还是有一些的。探出头去,看到两女似乎已经不再顾及体力,打出了火气,当下语气有些急促道:“看起来两位阿姊这是要不死不休了啊!” “她们不是早就不死不休了么?” 冯永心道,就最开始时射出的那一箭,根本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好吧?所以,最开始你不担心,现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哪知赵广转过头来,竟然是满脸兴奋的神情。 冯永看到这家伙眼里冒出的红光,当下就是一愣。 难道他这是被压迫得久,所以这才产生了某种畸形的阴暗心理? 这边心里的念头没转过来,赵广就已经紧紧抓住冯永的双臂,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说道:“兄长,这两位阿姊火气一但起来,不打到力脱是不肯罢休的。到最后,必然是双双倒地不起,介时,黄阿姊就交与小弟,那关阿姊,就拜托兄长了。” “什么意思?” 冯永心头好像有些明了,但一时却又转不过弯来。 “趁火打劫啊兄长,”赵广满面红光,眼光灼灼,“兄长不是教过小弟么?趁火打劫啊,两位阿姊一旦脱力倒地,自然是由我等两个送回驿馆。兄长不是喜欢关阿姊么?趁此机会,正是一亲芳泽的好机会!” 看着赵广有些疯癫的模样,冯永突然想起了那日李遗和他在山林里密语的神情,两者神情何等相似? 老子教你兵法,是叫你用到沙场上,你们特么的……真是争气,一个个竟然都能触类旁通,用到了这种地方! 不如干脆叫泡妹三十六计得了。 冯永心里五味杂陈,心想老夫已经跟不上你们这群年轻人的思维了。 不过,这个主意真是……赞啊! 冯永古怪地看着赵广,再想到那日的李遗所言,心想这荷尔蒙真是牛逼,竟真能把人的潜力激发出来,连二哈的智商都能爆发出这般高的能量。 “你喜欢那个黄姬?” 这一问之下,没想到赵广神情竟变得有些扭捏。 好了,我明白了。 “你以前不是常说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么?怎么此时又沉迷于儿女情长?” “兄长这话说的,小弟如何是儿女情长?黄阿姊虽是女儿身,可却也是胸怀大志的。小弟若得黄阿姊为伴,夫唱妇随,建功立业岂不是指日可待?”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你又不是不知道,关李两家欲联姻,丞相亦有此意。你这般瞎起哄,不怕你家大人打折你的腿?” “兄长你是不知,关阿姊性情极是刚烈,如若她不愿意的,便是王侯也未必看在眼里。昔日那东吴孙权求亲,虽说是关君侯看不起那孙权之子,本意不愿阿姊嫁去江东,但这里边亦未必没有阿姊的想法在内。可如是她愿意的,便是刀山火海亦熟视无睹。小弟有何能耐,能改变阿姊心意?” “再说了小弟亦不喜那李遗小子,兄长若是能得阿姊芳心,小弟自是乐见其成,只是怕兄长最后难得所愿,空自嗟叹无奈啊!” 冯永瞥了一眼赵广,说道:“你也不用激我。我的事情,我自有考虑。只是要我帮你也不是不成,但你得先把一个事情说明白,不然,休想去占那女郎的便宜。” “兄长,小弟如何就是占便宜?”赵广一听就急了,但是一看到冯永那冷笑的表情,当下只好服软,“好好好。只是不知兄长要明白何事?” “我且问你,当日我决定来汉中时,曾问于你,有无那魏太守的门路,你明明叫那黄姬阿姊,为何又说没有门路?” “原来是这事。兄长却是没有想过么,”赵广说到这里,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凑过来,“为何明明我等三人身上已有汉中典农官身份,丞相却还要李遗以天使身份跟过来?” 难道诸葛老妖真的不相信魏延? 冯永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来,心想不应该啊,就算以前不相信,可是魏延在刘备死后,仍然忠心耿耿地守住汉中,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以诸葛老妖那种“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的性子,也不至于这般没品。 “与那魏太守同朝为官者,除却丞相与我家大人,他眼中再无余子。即便是我家大人,都与之是点头之交,就连那都乡侯并领后将军的刘威硕,都不在他眼里,似小弟这等身份,就算是有阿姊门路又如何?就算是上门去,只怕连面都见不得。故丞相怕我等在汉中得不到魏太守支持,这才又给了李遗一个天使身份跟了过来,以让我等便宜行事。” 这魏延的傲气,只怕与那关羽有的一拼啊! 可是关羽背后有刘备,他又不需要看别人脸色,可你魏延除了依靠诸葛老妖那表面的公正严明,还有什么? 冯永感叹,怪不得诸葛老妖突然挂了以后,在争权夺利的政治倾轧中,竟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这等情商,也算是少见了。 这边正说着话,只听得城墙那边突然“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咚”的一声,然后便是“当啷”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第0112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好!”冯永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太对,这不会是真的受伤了吧? “太好了!”没想到赵广一听到这声音,反应比冯永还快得多,一下子就窜出去了。 等冯永跟着转过弯,从登城马道里跑出去的时候,赵广已经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情真意切地喊道:“阿姊,阿姊,莫要再打了,莫要再打了啊!” 冯永快跑两步,只见远处那两女一人用刀拄地半站着,一人用手撑着半跪在地,手里的刀掉在不远处的地方,两人都在努力支撑着让自己不会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狠狠看着对方。 “阿姊莫要再打了!”赵广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半站着的黄舞蝶的腰,看起来是要阻止她再上前去。 冯永看到这般情景,虎躯……小身板一震! 尼玛!还有这等操作?我真是小看了这小子。别的不行,但是这种抓机会的特长,不服不行! “二郎让开,这不关你的事。她已经输了,哈哈哈……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石女!” 光是听这个笑声,就知道这黄舞蝶性格,豪爽程度只怕与男子有得一拼。 可惜的是虽然她嘴里说得硬气,实际上却是浑身一点力气使不出来,被这赵文这一抱上,就再动弹不得。 关银屏冷笑一声,看了看黄舞蝶,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轻蔑的神情,却是让把她的内心表达了出来。 “阿姊,阿姊,莫要冲动。”赵广连连劝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这天色已晚,待休息好了,有时间再来切磋。” 妈的你这是劝说吗?什么叫有时间再来切磋?你打算来几回? 黄舞蝶虽不甘心,可却是有心无力,只能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半推半就,就这样被赵广半抱半拖,拉下了城墙。 这黄姬的性子看来还挺火爆,也不知赵广日后能不能降得住? 这般想着,冯永又想起蜀中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心下不禁感慨,这汉代的开放程度,虽是比不过后世,但比起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朝代,却是要好得多。 看着赵广和黄舞蝶两人消失在登场马道后面,冯永这才干咳一声,走近关姬的身边,蹲下关切问道:“关娘子,你没事吧?” 这个话的时候,冯永这才发现关姬撑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看起来忍得很辛苦,心里一惊,连忙把她扶住。 关姬不知是有了支撑,还是因为实在没了力气,当下就顺势倒在冯永怀里。 “放我坐地上。” 关姬轻轻地说了一声,声音没了往日的冷意,却更显得清幽。 入手的腰肢柔软而温暖,冯永恋恋不舍地把关姬放到地上,跑去把关姬的刀拿起来,掂了掂,大约十来斤。 这样的份量,平常拿在手上不算什么,可是拿着它和别人打半天架,还是生死相博,那就不得了。 拎起刀来,刚跑回关姬身边,却看见她的身体动了动,侧身过去,捡起一片断了的竹简,默默地擦去上面的污泥。冯永趁着太阳最后的余辉,定眼看去,只见上面露出了“峨眉巅”三个字。 “冯郎君,能否帮妾一个忙?” 沉默了好一会,关姬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关娘子请讲。” “唤我三娘吧,二郎与冯郎君情如兄弟,不算是外人。” “哦,三娘子,不知唤我做何事?” “能否请冯郎君在这附近帮我找找,还有多少完好的竹简?” 想起刚才捡到的竹简,入手光滑,又比一般竹简的份量重一些,想来肯定是关姬精心挑选了上好的竹子做成的,没想到这一架,却是把她这些日子的心血全毁了。 天色黑得很快,冯永四处找了找,只找到四五块完好的,剩下的不是被劈断了,就是被脚踩地上,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了。 “无妨,日后再重新做就是。”冯永安慰道,“三娘感觉如何?我扶你起来吧?” “不必了。休息了这一阵,已经好多了。”关姬摇头拒绝,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估计是坐得太久头晕,身子又晃了晃。 冯永连忙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说道:“三娘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刚才不是说了我不是外人么?” 关姬轻轻地挣了挣,没有挣脱冯永的双手,平静如水的目光看了一眼冯永,随即又垂下视线,转过头去,却是没有再拒绝。 “冯郎君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哦,你说刚才你们俩打架的事?我一直都在啊。” 第一次与关姬这般亲近的接触,冯永心里有些小激动,听到这问话,脑子都没过,就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关姬听了,嘴角蓦地绽开一丝笑意,看样子原本想抿住的,却又忍不住,笑意便开始在那清冷的脸上扩散,犹如那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石头,荡起了波澜。 “妾问的是,那竹简上的字。” 冯永知道自己有点呆了,干咳一声,有些尴尬道:“看到了。没想到三娘竟然还能把那文章全部给背下来了。” 估计是没想到冯永还有脸皮薄的时候,关姬也难得多说了几句话:“那可不是全部,只是半段文章,也不知何时,能得闻全文。” “这个嘛,得好好想想。等我全想出来了,肯定会告诉三娘的。” “那妾就先谢过冯郎君了。” “嘿嘿!说起来,这些时日我倒也是一直在想这个呢,可惜的是只想出了几句。” “几句也是无妨,冯郎君不如说来听听。”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关姬听了,低下头细细念了几遍,颊上竟然飞起一丝红霞,眼波流转,扫了一眼冯永,又垂下目光,用长长的睫毛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放低了声音:“下面呢?” “下面?哦,下面暂时还没有。”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周围开始模糊,冯永倒是没看到关姬的脸色,只在心里打小算盘:这回去,是得好好想想后面究竟是什么来着。 第0113章郎君践诺日,妾身叩首时 冯永把关姬送到驿馆门口,关姬终于把手臂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原本抱着暖玉般的感觉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感觉有些失落。 看着关姬伸过来的手掌,当下就把一直握在手中的几块竹简放到她手心,又把腰间挂着的刀解下来,递了过去。 最后摸了摸胸口,迟疑了一下,却再无其他动作。 关姬自是不知有他,当下颔首道:“今日真是谢过冯郎君了。” “三娘何需如此客气?只是日后与那黄娘子切……切磋,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这刀枪无眼的,无论伤了谁都不好。” 关姬浅浅一笑,在驿馆的灯笼下,如同夜晚的昙花,瞬间绽放,让冯永心里惊叹,如此美娇娘,奈何常年冰若冰霜,当真是暴殄天物。 “其实,若不是昨日刚赶路到此,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我今日定不会落于下风。” 难不成这也是个好胜心强的? 当下只好点点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英雄请……” 舌头打了个磕绊,这才又道:“英雄自不会为了一时输赢而气馁。” 关姬轻轻摇头:“妾只是一介女流,可算不得英雄。”说着脸色有些黯然,“便是那些大家闺秀,亦比我强多了。女红仪容,妾皆不如。” 冯永心里暗道:“所谓的大家闺秀,也只不过是被世家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来卖罢了。那些女红仪容,只不过货物表面的包装。就如后世那些商家,把自家的货物包装得光鲜一些,就能提高逼格,卖出个好价钱。这大家闺秀也是一样道理,只要价钱出得合适,又有何难得到?” 不过这也没办法,市场需求决定市场供应,世间的男人好这一口,人家自然就按这一口喜好包装。看那李遗,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关姬说出这话,眼睛却是又扫了冯永几下,看到他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头微微一动,试探问道:“看冯郎君这般神情,莫不是觉得妾说得不对?” 冯永嘿嘿一笑:“说得倒是没错,何来不对之说?女红仪容出色的女子,自是能吸引男子。”然后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便如那李遗一般,看到世家的何家女便被迷得走不动路。 关姬听到这话,脸色更黯。 哪知冯永接着又说道:“但女红仪容又不能吃,得女如此,亦不过是给男人脸上添些光彩。倒不如寻一知心人,就算是女红仪容差些,却能和美一生,岂不是更妙?” 就像你这般的美娇娘,别人不知,难道我还能不知,这等表面越是冰冷,内心越是火热。单听那赵广说,你性格极其刚烈,由此便知之矣。再加上武艺又高,这可比普通的世家女让人寻味多了。 关姬低垂着头,露出颀长的脖子,如同那天鹅那般优美,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冯郎君此言,倒是与众不同。” “那是。”冯永嘻嘻笑道,“愿得知心人,白首不分离。难不成不正是人间至乐之事?” 当下只觉得这关姬往日那般冰冷,没想到这番交谈下来,说起话竟是如此温顺,心下又再次肯定了自己刚才人不可貌相的定论。 关姬终于转过头来,正眼看向冯永,眼中竟有些水波:“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如何能如此儿女情长?” “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云,悔教夫婿觅封侯。天下大乱已有四十载,多少大丈夫都已经成为墓中枯骨?一将功成所用,又何止万骨枯?”冯永轻叹一声,“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关姬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心里想道,这冯郎君的文采,当真是斐然,想来出口成章不过如此。皆说那曹贼之子曹植占尽天下才气,无人可比肩,看来只是虚言,只怕这冯郎君就不让一分。大汉还能有如此文气,看来气运也不会差。 心里这般想着,同时点点头说道:“冯郎君此言,道尽了人间事。当年先帝、先父与三叔三人,就是看到那黄巾乱了天下,这才共同起誓,想着给重新给天下一个安宁,没曾想……” 说到这里,关姬住了口,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冯永连忙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天下,终究是汉之天下,不会改变。” “冯郎君原来亦觉得这大汉,终究会重振吗?”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冯永说出这话,只觉得心里豪气顿生,当下自信一笑,“大汉一直都在,只是未到重振时。” “冯郎君,当真是少年英雄。丞相所言,实不为虚。”关姬后退几步,第一次弯膝行了一个女子的福礼,“若有一日,郎君真能践诺,妾身便是为郎君叩首,亦是心甘情愿。” 说完,再退后几步,这才转身走向驿馆内,消失在黑暗中。 特么的…… 冯永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想老子刚才说了个啥?为什么要嘴贱? 回到自己的驿馆房间,阿梅看到冯永回来,连忙服侍他净了手,然后端上早就准备好了饮食。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饮食,冯永食指大动,白日里出去时,只喝了些鸡汤暖肚子,过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看到阿梅精心做好的饭菜,哪里还忍得住? 刚拿起筷子要开动,只见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赵广嘴里叫着:“兄长如何这时才回来?小弟早就等不及了。” 一边说着,一边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抓案几上的鸡腿,冯永拿起筷子狠狠地敲下去,喝骂道:“说了多少次不听?快去洗手!” “啪”地一声响,赵广到底是没躲过去,只好收回来连连吹气,悻悻地跟着阿梅去洗手。 待他洗完手回来,这才吩咐阿梅去赵广房间把案几拿过来,然后把自己案上的饮食都分出去一些,给他重新上一份。 这才准备下筷,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案上的吃食吩咐阿梅道:“你速把这些吃食给那关娘子送去,回来后再给我做一份。” 正端着鸡汤喝得正欢的赵广一听,连忙说道:“兄长,我这份吃食能否也给黄阿姊送去?待会叫阿梅多做些,介时我再与兄长一起再吃好了。这驿馆的吃食,委实太难吃,阿姊晚食亦没吃多少。” 冯永斜眼看了下他手里端着的碗:“要不要连你手里的鸡汤也一块送去?” 第0114章刀笔 关姬回到驿馆自己的房间,点上灯烛后,放下刀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呆,嘴里在喃喃自语。 若是走得近了,就会听到她念的正是冯永刚才所说的那两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悔教夫婿觅封。 念了好几遍,这才摇摇头,颦了颦眉头,暗暗想道,这两句既无前文,又无后文,也不知道原本是不是在蜀道难那篇文章里? 想了好一会,实在没有头绪,这才举起手中的几块竹简看了看,上面只有一片是刻了字的,还有三片是空白。 她仔细地把那竹简的泥垢拭去,摸了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刀笔好像也丢在城墙那里了。 看来只得明日再去城墙那里寻了,也不知有没有掉到城墙下? 只是今晚如何都得想办法把那两句给刻上才行,不然明日又得忘记,但此时又到何处寻得刀笔? 心里正暗暗发愁,忽然房门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何人?” “回关娘子,婢子是主君派来给关娘子送吃食的。” 关姬听得那正是冯永贴身侍女的声音,当下去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阿梅正端着吃食站在外面。 迎着关姬疑惑的目光,阿梅对着关姬微微弯腰行礼,解释道:“主君说今日关娘子肯定累坏了,故遣婢子送些吃食过来。” 待进入屋中把吃食摆好后,阿梅这才又抿嘴一笑:“主君还背着赵郎君交代了一句,说是那黄娘子没有鸡汤,若是关娘子想复仇,明早婢子就再送些鸡汤和鸡子来,那时黄娘子体力定是比不过关娘子的,正是复仇的好机会。” 关姬听了一愣,想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腾”地一下子微微发红。 心下里又羞又恼,心里想着,自己说体力不支只是为了在那人面前争个面子,以免让他小瞧了自己,没想到他还这般挂心上。 然后又想到自己牵强找了个理由,竟然也能让他认真记着,心里又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当然,最后关姬自然是拒绝了冯永明天早上再给她送早餐的好意,不过倒是叫阿梅传回了一句话。 “刀笔?”冯永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胸口,对着回来传话的阿梅说道,“我的行李不是有么?直接拿给关娘子便是了。” 王平终究是没有在关门落钥前赶进阳安关,只得在关外找了个地方草草将就了一晚上,幸好此时只是入秋,尚未到冬天,点了火堆,倒也能熬过去。 第二天大清早,两人寻了一处山溪,仔细洗了脸,又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向关口走去。 “何木西,那个地方,真的能让我进去吗?” 小部落头领木兀哲畏缩地跟在王平后面,看着前面的雄关,有些畏惧地说道。 在汉人聚集的地方,有很多地方羌人是不能去的。特别是像这种关口,如果没有经过允许就靠近这些,守卫的汉人士卒们就会直接把他们给杀了。 所以除了官府指定的特定场所,他们都是在野外与汉人商人接触,交换一些日常用品。 当然,这种情况不仅是针对羌人,是针对除了汉人以外的所有人。 “放心吧,木兀哲。我带你去见的那个人,他是大汉丞相派到汉中督促屯垦的,深得大汉丞相的信任,所以他要见的人,那些士卒们是不敢为难的。” “大汉丞相?汉人里最大的不是皇帝吗?”木兀哲奇怪地问道。 “皇帝年纪还小,所以大汉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丞相管。” “照你这么说来,那就是一个贵人,我这样空着手,真的没事吗?我曾听那些大部落的头人说过,汉人的贵人都喜欢别人给他们送东西。” 王平呵呵一笑,看了木兀哲一眼:“木兀哲,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那个贵人,是一个高人的弟子,世间普通的东西,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相反,他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智慧,只要他愿意,世间的财富,他随手可得。” 冯永早上按时起床,洗漱完毕,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身体舒展运动,阿梅就进来给他报了一个消息,说是一个自称是姓王郎君的大人,带了一个羌人,正在院外等候。 “太好了!”冯永此时正做到“九鬼拔马刀势”那一招,就是左右手置背后成抱颈状,如拔刀一般,此时听得阿梅传来的消息,一个没注意,差点就把自己的手臂弄得脱臼。 当下疼得他直咧嘴,随意地甩了甩手,急忙向门外赶去。 “让王将军这般辛苦奔波,真是心怀愧疚啊!” 人还没赶到,冯永远远地就先行了一礼。 虽然换过了衣服,可是王平满面的风尘与疲惫之色,却是难以掩饰。 走近看清时,冯永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再次弯腰行礼:“仅为了我一句言语,没想王将军竟遁入深山这般长久,心中感激,真是无以名状!” 看到冯永连行两个大礼,王平心下有些感动,咧嘴一笑,心想这冯郎君性情率真,与之打交道,却是比那些同僚不知好哪里去了。 同时又在暗暗惭愧,可惜了自己却是辜负了冯郎君这份看重。 想到这里,王平脸上又是一暗,侧身微微避开:“当不起冯郎君这份大礼,王某有负重托啊!” “当得起当得起。何来当不起一说?无论事情最后如何,就冲王将军这一份情意,这个礼也能当得起。” 冯永看到王平身后的羌人,又听到王平这么一说,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估计最多也就是拉到的人少了些,但王平这份心意,却是重如泰山,不能不领。 王平长叹一声,拱手还了一礼:“冯郎君越是如此,越是让某羞愧了。此去关说羌人,找了大小十来个部落,答应下到平地放牧者,廖廖无几,恐令冯郎君失望了。” “这有何失望?我只是好心提醒,王将军也是关心故人。若是他们自己不听,那日后悔恨,到时求上门来,只怕也来不及了。” 冯永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大恨。 妈的这帮王八蛋,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老子在汉中的布置完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冯郎君就莫要宽慰王某了。”王平很显然把冯永这话当成是安慰话了,也没打算在这上面纠结,侧过身子,向冯永介绍道,“此人名叫木兀哲,乃是一个小头人。原先还有三百多族人,但如今只剩下两百来人,愿意跟下山给冯郎君放牧。” 第0115章所谓羊毛 “小人木兀哲,见过贵人。” 木兀哲走上前,跪下来匍匐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刚才光顾着与王平说话没注意,没想到这个羌人一上来,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和某种不知明的臭味便直冲鼻孔,冲得冯永直退几步。 “你先起来。”冯永本想保持着礼貌,可是这股堪比后世毒气室的味道,熏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当下又不得不再退后几步,掩住鼻子,问道:“你叫木兀哲?族里有多少人?多少牛羊?” 木兀哲今年才过三十,可是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岁了,常年在外放牧,风吹雨打,长得自然是比较着急。 羌人不但要与天争命,还要与大自然里各种猛兽作斗争,活过四十岁就算是长命。 “回贵人的话,族里还有两百又二十三口人,牛十头,羊一百三十头。” 看到冯永那副嫌弃的样子,木兀哲没有一点意外。 能站在他面前问话的贵人,已经算是有涵养。平日里,就算是普通的汉人,也是能离多远就离他们多远。 “怎么这般少?” 冯永惊叫一声。 这个时候又不是后世市场经济时代,价格透明,可以用牛羊去换粮食,不用担心被奸商当羊毛宰。 在这个汉人至上的时代,十个胡夷去和汉人交易,九个都会被宰个精光,还有一个连自己的人身自由指不定都会倒亏进去。 所以说,这点牛羊,怎么可能让二百多人活下来? “回贵人话,前些日子我的部落遇到了北方来的强盗,他们自称是盍稚,说是奉了北方皇帝的旨意,要我们把牛羊全部上交,还要赶着我们去北方给他们放牧,我们打不过他们,损失了很多的勇士,还有牛羊。” 所以你们是因为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才跑过来求我给吃的? 冯永心里终于明白过来了。 不过自称是盍稚的强盗却是让冯永上了心,听这木兀哲的口气,这不是羌人,那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游牧民族? 想了想凉州那边的情况,冯永心里想道,这不会就是胡夷在中原进行狂欢盛宴的五胡乱华中,建立了前秦和后凉的氐人吧? 算算地理方位,西北这边大多都是羌人和氐人,应该就是他们了。 木兀哲许久都没有听到冯永的声音,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冯永脸色忽晴忽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会是因为看到牛羊太少,所以不想收留我们了吧? 木兀哲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木兀哲,既然你说了实话,我这里也不瞒你。粮食虽然我手上不多,可是让你们这二百多人每天吃到饱,那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 其实冯土鳖手上根本没有一粒粮食,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出粮食——那么多权贵和世家跑来汉中,老子还需要自己运粮食过来? “尊贵的贵人,我们部落所有的财富只有那些牛羊了,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愿意把这些牛羊全部上献给你,并永世奉你为主人。” 冯永满意点点头,表示这个木兀哲很上道嘛! 事实上,冯永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表态,以免以后落人口实。 毕竟自己又不像诸葛老妖那般可以毫无理由地不讲道理,想起原本已经定下的五百僚蛮,他的心就是一阵抽痛,多好的劳动力啊! 至于木兀哲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根本不在意,也无需在意。 只要过了这个冬天,他木兀哲就算想反悔了,真能把他原本的族人拉跑去深山里继续放牧,他“巧言令色冯郎君”……啊呸!他“少年英雄冯郎君”就吊在都城旗杆上直播自杀! 事情定了下来,冯永这才把目光放到了木兀哲身上所穿的衣服上。 “你身上,穿的是羊褐衣?” 褐衣,最先的意思就是用兽毛织成的衣服。羊褐衣,顾名思义,就是用羊毛织成的衣服。 为什么说羌人不愧是炎黄的分脉?因为这个民族也是挺牛逼的。 在远古时代他们就学会了把野生的羊驯服成家养的绵羊,又学会了把羊毛做成了衣服穿在身上,所以他们的图腾就是羊。可见羊这种生物,其实已经溶入了他们的生活,甚至血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羊毛做衣服! 这个才是冯永来汉中放牧的底气。 用兽毛用衣服远古以来就有,但是直到汉代,用兽毛和麻做成的褐衣,也只配给贫贱之人穿。稍微有条件的,是碰也不会碰这玩意。原因就在于,兽毛这玩意实在不好处理。 就比如木兀哲身上穿着的这羊毛做成的衣服,样子难看不说,关键是没有去掉羊脂,又腥又膻,再加上没有去掉羊毛里的杂质,穿的时间久了,就会变成的一块。 就算了,而且还会油腻腻的,到那个时候如果你敢穿在身上,那股腥膻的味道就直接沾到你身上,洗都洗不掉。 眼前这木兀哲,就是个活例子。 但是在科学神教没有产生的封建时代,古人又看不到羊毛上面附着的羊脂,自然就想不到如何去这油脂。 所以羊毛这东西,也就游牧民族这种没地方种麻种桑的,才会拿它做衣服披在身上。他们连羊皮都能披,还有啥不能披的? 就像是中原的黔首们,披个衰衣光着腚下地干活,很奇怪吗? 所以冯永所要做的,其实也就是想办法把这羊毛的油脂给去掉,把它变得雪白柔滑。 至于如何把它变成线,再做成衣服,伟大的羌人已经为我们指引了道路,不用担心这个。 就算是羌人兄弟织衣服技术不太好,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他们的汉人大哥比他们还要聪明的多。 特别天下纺织技术数蜀中的三国时代,蜀锦早就已经证明了蜀中的纺织技术是不输任何地方,这个地方包括全世界。 所以当冯永把这个又白又柔又滑又软的东西放在诸葛老妖面前,他一定会两眼发绿。 当然,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放到诸葛老妖面前,以及以什么样的方式放,冯永自然是要好好考虑一番的。 “是的贵人。” “脱下来我瞧瞧。” 第0116章勉强能用 “去,问驿馆的人换个粗布衣服给他。” 冯永转头对阿梅说道。 看着木兀哲脱下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冯永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拎起来。 “你的族人现在在哪?” “回贵人的话,现在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何木西的阿西跟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 冯永询问的眼光看向王平。 “好教冯郎君得知,王某的名字在羌人那里被唤作何木西,阿西就是大郎。” 王平连忙解释道。 冯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心想这王平做事当真是谨慎,羌人如果成群结队出现在关城外,只怕就是被城中士卒拿来领功的头颅。 王训如今是朝廷钦点的汉中典农官,对真正的权贵来说就是个渣渣,但对那些大头兵来说,也算是有威慑力:这些羌人可是要带去汉中屯垦的,哪个敢乱来? 又交代了一番事情,让木兀哲回去好好看着他的族人,再安排人带着王平下去休息。 “兄长可曾起来?” 这边刚想去把赵广叫来,没想到他倒自己来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家伙,在都城时已经吃惯了冯庄的吃食,驿馆时的东西比他家的还要难吃,跑来蹭食那是最正常不过。 虽然出门在外,吃的东西比不过家里,但阿梅原本一进府就是跟着府里的厨娘,所以学会了不少厨艺,做出来的吃食肯定要比驿馆做的好吃许多。 “咦,兄长这是何物?” 一进院来,赵广看到冯永正对着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若有所思,当下弯腰好奇地凑过去想看个仔细,哪知一下子就被熏得直欲呕吐。 “这究竟是何物?怎么的如此腥臭?” 冯永瞥了赵广一眼,没有说话,在这种情况下,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看着脸色如常的阿梅,感叹了一下这个侍女的神经,捂着鼻子捏着嗓门吩咐道:“去打盆水来,里面放些灶灰。” 赵广听了这话,本着兄长所看重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的原则,又忍不住地上前,似乎想看个清楚。 “别看了,那就是个羊毛褐衣。” 实在是不想让赵广翻动那玩意,因为那股腥臭味更加浓烈,冯永不得不开口说道。 “兄长这是何来此物?” 赵广听了,这才绕过那褐衣,走到冯永身边问道。 只要他不去动那东西就是好事,冯永懒得再开口。 一开口,那股恶臭就直冲进嘴里,感觉恶心透了。 水很快打来了,把那羊毛褐衣放到里面翻洗,洗得差不多了,再把水倒掉,重新换盆一样的水,再洗。 即使在后世大工业时代,在大西北,仍然有人用古老的方法洗羊毛,然后手工编织成衣服。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因为处于沙漠戈壁深处,因为交通的不便的一些小村落里才有。 冯永当年去搞那个军民鱼水情的时候就见过,那些牧民拿着羊毛专门跑去盐碱地里洗,或者拿盐碱地里长出来的植物,烧成灰放热水里洗。 问他们原因,他们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只知道是祖先传来下的,说是这样可以洗得干净。 后来还是从军事学院出来的指导员给冯永解了惑,说是利用盐碱地里偏碱性的水,可以中和羊毛的油脂,而且羊脂在一定的水温下,可以溶解。 所以冯永这才知道,原来可以用碱性水清洗原羊毛。 为什么说知识就是力量? 你没有知识,知道什么叫碱性?知道怎么搞来碱性水? 草木灰呈碱性,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至于要用到多少量的草木灰,以及碱性浓度过高会不会损伤羊毛,那都是以后要反复测试的事,最多只能算是繁琐,只要有耐心,难度几乎为零。 冯永也没想着能做到后世那种工业化的地步,他的最高期望,就是想着把羊毛做成衣服,能够被汉人们接受。 至于像后世那样分多少等级,分什么样种类的羊,甚至连羊产地都要分,他哪来的闲心情? 羊毛做的衣服没有那种腥骚味,没有油脂,能穿在身上,能保暖,那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羊毛做的衣服,要比一般的丝麻衣服保暖得多,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像那些大富大贵之家,冬天好歹还可以穿裘皮衣御寒。 一般的地主老财家,最多也就是多披几件长袍,围在火堆边取暖。 至于黔首,盖桔杆去!南方还好说,北方的话,年年冻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 洗过几遍,恶臭味渐渐消失,衣服上的黑色也开始变淡。 “兄长,要不先吃点早食,再来看吧?” 赵广耐不住,转了几圈,终于建议说道。 阿梅分不开身,哪个来服侍你吃早食? 来到这个世界越久,冯永觉得自己越堕落,现在没人给自己端上饭食,他自己也懒得动。 再说了,刚才还闻着那股味道,现在哪有胃口吃饭? 冯永看了一眼赵广,说道:“要吃你自己先去吃,我不饿。” 赵广听了,悻悻地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木兀哲穿在身上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总之那羊毛衣服最终的颜色,不是冯永想像中的白色,而是灰中带黄。 “行了,拿过来我瞧瞧。” 阿梅听了,努力拧干了,这才递上前来。 要是后世的羊毛衣服被这样对待,估计早就要不成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嘛,根本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捻起一小块衣服,仔细地捻了捻,冯永点点头。 不错,虽然衣服几乎已经被洗得快要散线了,但冯永现在所想要知道的,只是看看碱性水清洗羊毛的效果,目前看来勉强能达到要求。 进一步的实验对象当然就是拿刚剪下来的羊毛。 赵广看到冯永满意的神情,实在看不出来这一件已经被洗散了的衣服有什么让人满意的地方。 上前也学着冯永捻了一下,疑惑道:“兄长这是要拿这东西做甚?” 一把把衣服丢在地上,拍了拍手,看了一眼赵广,神秘一笑:“以后你自会知道。” 心情大好之下,吩咐道:“把手好好洗一下,然后准备吃早食。” 第0117章关城守将 洗完手后,赵广很自然地坐到了昨晚从自己房间搬来的案几边上,等着阿梅端上饭食。 这家伙看样子是打算以后日日过来蹭食了,这案几就没打算搬回去。 “对了二郎,你可知这阳安关守将是何人?” 毕竟是要让一群羌人通过阳安关,冯永肯定是要知会那关中守将一声。 再说了,也不知道李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群羌人估计还要在关城外呆一段时间,所以也得和那守将通个气。 “哦,这个兄长倒是问对人了。” 赵广一脸的得意,说道:“关中守将乃是小弟的堂舅。” “谁?”冯永一脸懵逼,心想你哪又冒出个堂舅来?赵云又不是本地人,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裙带关系啊! 赵云现在的老婆是谁来着? “先帝所封的北平将军,陈仓侯。” 冯永眼神不屑地看着赵广在那里显摆。 妈的官二代了不起啊?! 有本事像我这般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下啊! 可是赵云的老婆现在究竟是谁来着? 哦,想起来了,是马超的妹妹,所以说,马超的堂弟…… 妈呀!冯永吓得一哆嗦。 官二代真的很了不起! “原来竟是马将军!” 原本还想着这阳安关看起来驻兵并不算多,驻关守将应该也就是个无名小卒,没想到竟然是一尊大神。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这阳安关往西北,就是陈仓道,马岱被封陈仓侯,驻守这里,也算是名副其实。 “为何不早说?速领我去拜见马将军。” “兄长何以这般激动?” 赵广有些奇怪,自己这位兄长,怎么说也是见过丞相和自家大人的。听自家大人说,当时也算是沉静稳重,何以会听到自家堂舅名号,就如此激动。 再说了自家这个堂舅,本就没有多少名气,也就是沾了自家舅舅和大人的光,这才得封了一个陈仓侯。 你懂个…… 冯永看着赵广一脸莫明无辜的神色,心下真是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该死的二代! 看到了兄长那熟悉的鄙视眼神,赵广习惯性地挠挠头,嘿嘿一笑:“兄长做事总有有道理的。不过此时倒是不巧,堂舅前几日已经带着这城关中半部兵力,前往西边巡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原来如此,冯永点点头。 想来也是,这阳安关也称得上是蜀汉最重要的关口,以诸葛老妖那般小心谨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让防守如何会这般薄弱?马家在西凉那可算是赫赫有名,马岱驻守这里,也算是对西凉羌人胡人的一个威慑。 既然赵广算得上是这关城中的半个主人,那冯永自然也就不再客气了。 “那你在这关城中可说得上话?” “我等到来之前,我家大人早已派人过来说过此事了。堂舅临走前留下话来,说我等若在城中遇到难事,可去找那叫蒋舒的,他熟悉关城中事。” 冯永马上就想到了那一个处事圆滑,办起事来让人觉得舒服的披甲小将。心道原来那人是马岱特地留下来接待自己等人的,怪不得这般有眼色。 当下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关城外有一批羌人,那是我准备要让他们去汉中屯垦的。平日里帮我提防着点就成,只要他们不惹事,就莫要无故砍了他们的头颅去领功。现在子实正在那边看着呢,可以叫他回来了。” 这时阿梅已经把早食端了上来,赵广咽了咽口水,抓起一个饼子就是一大口:“兄长说的是,容小弟这就去。” 说完,两口三口就把一个饼子给吃完了,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速去速回。子实这两日在外奔波,餐风宿露的,比我们两个辛苦多了。叫他速速回来吃点热食。” 冯永叮嘱道。 才过一会,赵广就又快步回来了,看到冯永疑惑地看着他,当下就开口解释道:“那个蒋舒也是个眉眼通透的,今日大清早就一直在驿馆外守候了,倒是免了小弟的一番功夫。如今他已去找那关城守将,待会便会去寻那子实回来。” “这蒋舒,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头?” 冯永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 妈的,为什么当初我就不能好好把三国志看一遍呢?连看个三国演义,都是只对关羽被杀兵败麦城前的章节有兴趣。后面的都只匆匆略读一遍,后期好多的人名都是只有一个印象,有的甚至是陌生。 “哦,这个倒是了解一二。听说他家在这附近有些小名声,算得上是小有田地。” 赵广坐下后,又拿起了一个饼子一口咬下去。 难道真的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地头蛇? 冯永眉头越皱越深,越是着急想,越是想不起来。 “二郎,我总觉得这蒋舒不太简单,你若是有时间,帮我去查一查他的……” “兄长,这饼子是何物?竟是比那鸡子饼还好吃?怎的小弟以前从未吃过?” 两大口下去的赵广一脸的满足,根本注意到冯永说了什么,还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问道。 他这一说话,直接就把冯永的思路打断了。 叹了一口气,拍拍脑袋,算了,反正未来十年还有诸葛老妖撑着呢,这个蒋舒,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广:“这个叫肉夹馍,是我刚到阳安关时想到的。” 到汉中不吃肉夹馍,那还叫来过汉中? 当然啦,现在的汉中是属于蜀地,可是后世那是属于陕西的。 陕西肉夹馍,好吃! “为何叫肉夹馍?”赵广奇怪地拿着饼子翻来覆去地看,“这不是馍里夹着肉么?应该叫馍夹肉才对。” 没夹肉? “我乐意这般叫。”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一个人,不正是王训是谁? “见过两位兄长……” “子实回来了?快洗了手吃点东西。” 冯永站起来,还没等王训说完话,就连忙招呼着阿梅去端水来给王训洗手。 “小弟还是先换身衣服,这般模样只怕不妥……” 冯永好洁净,王训是知道的。 “有何不妥?”冯永把王训拉到自己的位置上,按他坐下来,“子实才抵关城,又马不停蹄出去奔波劳累,难不成在我面前还需要如此客气?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休息。” “子实快吃,这馍夹肉可好吃了!” 赵广满嘴塞着东西,含糊地说道。 “是肉夹馍!” 冯永瞪了一眼赵广,努力地纠正赵二哈的错误。 第0118章豪爽黄家女 “对了兄长,我等这一行人多出来二百多人,那就是多出二百多张嘴,这口粮不够吃,如何是好?” 王训被强按坐下来后,没有立刻开吃,还抬头关心地问了一句。 “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冯永说着,看向打饱嗝的赵广,“二郎,此事恐怕还得你出马。” “兄长不是说已有安排了么?怎的又要小弟出面?再说了,这一路行来,小弟那些个部曲带了多少粮食,兄长也是知晓的。” “你算是这里的半个地主,关城守将的马将军是你的堂舅,那黄娘子又是你阿姊,不找你找谁?” 赵广恍然点点头:“兄长的意思,是要小弟出面去借粮?” 按冯永原本的计划,自己好歹是汉中典农官,对汉中冶还是说得上话的,利用职权批上两三个八牛犁出来,和来汉中屯垦的权贵和世家做点py交易,轻轻松松就能拿到粮食。 就算是诸葛老妖知道了,只要自己拿出漂洗好的羊毛送去,他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送粮食过来。 但是现在这个想法改变了:便宜诸葛老妖,为什么不便宜自己人?赵广只要能搞到粮食,那就没必要去欠人家人情,以后分配这块蛋糕的时候,好歹也能多抢一些。 至于独吞这种事情,冯永是从来没想过的。 换作自己是诸葛老妖,如果有个人为了能去汉中,给自己献上屯垦汉中之计,自己还当了真,给了他一个管理汉中农事的官。 后面却突然发现那个人去汉中的目的,和自己想像中努力屯垦汉中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而是趁着大伙不注意的时候,跑去那里剪羊毛大发横财。 恐怕自己当场就要掀桌子,妈的还真当大汉丞相不是一个老干部?! 所以为了不让诸葛老妖掀自己的桌子,冯永不但要让诸葛老妖参与进来,而且还要让更多的大佬参与进来。 蛋糕做大了,大家都有的吃,才会开心,才不会怕了那些没吃上的人犯红眼病。 冯永自己一个人,就算再加上赵广和王训两个小弟,能搞多大事? 再说了,有了大佬顶在前面,风雨才不会淋到自己头上嘛。 “你是这里的半个地主,不让你出面,难道我出面吗?”冯永无所谓道,“如若你觉得拉不下颜面,那也无妨。只是以后没了好处,可不要说做兄长的不关照你。” 不想出力,还想拿好处?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兄长若是开口要粮,小弟何来颜面不颜面之说?我那堂舅如今不在关城中,只怕小弟想去借也是不太方便。倒是我那阿姊,身家也是丰厚,可以借出不少。” “黄娘子?” “那是自然。” 赵广点点头,“当年黄老将军病逝后,黄家所有,皆给了阿姊。再说那定军山,可是黄老将军当年立功威震天下之地,所以先帝又在那定军山下,给阿姊划了一大片田地。要说这身家,只怕这汉中当是以阿姊为首。” 冯永目瞪口呆。 这么年轻的富婆……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混?直接跑去娶了她,这辈子还求什么? “借粮?” 黄舞蝶大中午的,手里就拿着干粮在啃,而且看上去还挺合她的胃口,吃得很香。 就算是知道冯永要来,看到人进来后也只是起身请人跪坐到客位,自己又重新坐主位继续啃,看上去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昨天猜测的就一点没错,这个黄舞蝶身为一个女儿家,却是长了一颗汉子的心。 只是她手上拿的这干粮为何这般眼熟?不正是自己为了来汉中,这才精心制作的吗?她这是哪来的? 冯永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广,心下明了。 “不借,”三口两口把手里的干粮吃下去,黄舞蝶又拿起碗喝了一口水,放下后挥挥手豪爽道,“送你!” “送?” “是啊,送你。” 黄舞蝶认真地看着冯永:“我自幼便无双亲,更无兄弟姊妹。二郎愿意叫我一声阿姊,那他就是我的亲阿弟。他开了口,我送你粮食,何须说借?” 冯永看了一眼赵广,只见他满脸的感动,恨不得就上前与那黄舞蝶来一场姊弟亲情秀。 “阿姊此言,当真是让小弟感激万分!还是阿姊关爱小弟!” 你特么的胡乱感动个屁啊! 没听到人家说的什么? 人家是把你当兄弟来看的啊!你还想上…… 算了,反正这事自己也掺和不上。 “如此便多谢黄娘子了。” “冯郎君又不是外人,何须说谢?” 大气,真大气! 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阿姊,我也应该是感动的。 “二郎这些时日与我的往来通信中,极力赞扬冯郎君之才。说是这几个月,跟着冯郎君学到了不少东西。” 黄舞蝶抱拳:“以前二郎终日浑噩,如今却是知道上进。此事说来,我这个作阿姊的,还要谢过冯郎君。” “黄娘子言过了。我与二郎相见如故,他喊我一声兄长,我又如何能愧对兄长二字?” 冯永这回是真心赞叹,这黄舞蝶虽是女儿身,但说话办事比起许多男子来,只怕也要爽利许多。 “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妾身能否也向冯郎君提个要求?” “黄娘子请讲。” “听闻那八牛犁是冯郎君所做,如今朝廷大举屯垦汉中,又派了冯郎君做汉中典农官,妾身在汉中也是有几亩薄田的。不知能否厚颜向冯郎君要几副八牛犁?” “不知黄娘子想要多少?” 冯永心里盘算着,这黄舞蝶好歹也算是汉中地头蛇,身家如此丰厚,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人家,先搞好关系也是正常投资。 职权嘛,现在不用,过期就得作废,更何况我还是为了汉中的屯垦,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嘛! “先来十个八个吧。” 黄舞蝶说得很轻巧,仿佛就像是在说,先给我几块干粮一般轻松。 “多少?” 冯土鳖一下子瞪大了眼。 黄舞蝶看着冯永惊愕的神情,一下子没忍住,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冯永莫名其妙,这才止住了摆摆手说道:“妾身只是开个玩笑,冯郎君莫要在意。丞相重视法度,此事妾身还是知晓的,可不敢违背了朝廷的法令。” 冯永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暗想这等拥有汉子心的女子,当真是让人不省心。 第0119章暂时的安宁 赵广在旁边嘿嘿打圆场:“我这阿姊,平日里喜开玩笑,兄长莫要介意。” 我怎么介意?难道我还能和她打上一架? 虽然我自称浪里小白龙,可是也一样打不过这个黄家虎女啊! “不过刚才妾身吃的那零嘴,倒是满可口。听二郎言,此亦是冯郎君所做,不知能否讨得些许?平日里妾身老是感觉嘴淡,没成想这零嘴却是极合妾身口味。” 冯永嘴角抽抽,这玩意虽然说是比不过后世的压缩饼干,可是平常人吃一块,已经可以饱肚。就算是武人肚量大一些,吃上两三块,也可以顶饿了,没想到她竟然是用来当零食吃。 不过这干粮里面加了盐,加了鸡蛋,又加了奶酪,对于这个缺少花样吃食的人们来说,就算是嘴不淡,吃了它以后也要说嘴淡。 因为这玩意刚开始吃上的时候,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份好吃的东西。 富婆又怎么样?见识有我多吗? 想到这里,面对黄舞蝶这个大富婆的些许感叹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少。 “黄娘子帮了我这份大忙,这点吃食,又如何抵得上这份人情?只是在都城那里还好说,到了这汉中,却是缺少了些许东西,一时半会配不齐,暂时还做不出来。” 面粉冯永倒是有,奶酪倒也可以找到,可是到哪去找那么多鸡蛋?阿梅昨日请驿馆的人帮忙去买只鸡,买点鸡蛋都费了不少劲,可想而知这地方有多穷? “这个倒是无妨,只要冯郎君记下就成。像昨晚那些吃食,也是极好吃,若是有幸能不时吃上一些,妾身送出去那些粮食就算是花销了。” 敢情这还是一个吃货? “这个完全没问题。” 冯永大喜,吃喝我擅长啊! “那就成。” 黄蝶舞站起身来,“冯郎君何时要用粮了,只消唤二郎过来与我说一声。妾身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冯永点点头:“黄娘子当真是爽快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倒是那赵广有些不舍,出门来的时候问了黄舞蝶一句:“阿姊这是又有何事?” “自然有事。” 黄舞蝶甩了甩手,狞笑一声:“以前那石女在都城,我还没办法找她麻烦,现在她竟然不知好歹,跑来汉中,就休怪我不要客气了。” 冯永一听,心里一哆嗦,赶紧向赵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劝阻一下。 赵广回了个眼神,连忙笑道:“阿姊昨晚才打了一场,今日何不妨休息一天,明日再来?” “何须明日再来?今日休息半天,已是恢复大半,如今恨不得立刻就与那石女打个痛快!” 黄舞蝶说着,又瞪了一眼赵广:“昨日好不容易占了个便宜,没成想却被你生生破坏了,你再这般,可休怪我拿你练拳法。” 赵广立刻痿了。 冯永一看,暗骂一声废物。 可是自己和这黄姬又不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虎虎生风地向关姬房间的方向走去。 冯永与赵广劝又不敢劝,可要说就这样视而不见,却也不放心,当下只好远远地跟了上去,同时心里祈求着到时候两女不要把这驿馆拆了才好。 虽然两女的房间隔得不算近,可也就是多走一会的功夫,黄舞蝶到了关姬的房门口,当下一脚过去,“咣当”一声,把门踢开,嘴里喊着,“关家石女,这回看你往哪跑!”人便冲了进去。 “她是怎么知道关姬的房间的?”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冯永咬牙切齿问向赵广。 赵广再次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昨日小弟是先带阿姊到这驿馆……” 解决问题的本事没多少,惹祸的本领倒是不小。 冯永长声一叹。 哪知过了半天,房间内却是悄然无声。 正觉得奇怪,却见黄舞蝶突然一脸茫然地走出来,看到了来不及躲避的两人,开口说道:“房内没人。” 没人?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奇怪。 冯永却是想起了昨日城墙上,关姬静立刻字,迎风而站的那一幕,心下暗道,不会又是去那了吧? 不过没人就好,没人就好哇! 既然没战争爆发,冯永就拉着赵广撤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去,叫人去这附近的山上多捡些柴火。” 羌人的营地里,冯永对着木兀哲说道。 “贵人,柴火够这两天用的了。” 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的木兀哲卑谦地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兄长叫你做的事,去做就是了!” 赵广作为一个汉人土著,可没冯永那般好说话,当场就喝骂一声,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拿上了马鞭,“叭”地一声抽了过去,颇有狗腿子的风范。 木兀哲不敢闪避,生生地受了这一鞭,还吓得连忙跪下说道:“小人知错了。” 冯永也懒得管,这木兀哲还是没有放正自己的位置,既然已经打算当奴仆了,主家要你做什么,照做就是了,你还多嘴做什么? 看了看他后面的羌人,却都是麻木不仁的表情,仿佛汉人贵人打他们的头人很是正常的一件事情。 “再分出三十个妇人跟我来。” 这回木兀哲没敢再吭气,连忙爬起来,回到自己的族人当中,按冯永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把族时最年轻的女人赶到他的面前。 “兄长这是要挑好苗子?” 赵广凑近了冯永耳边,略有猥琐地问道,说着眼睛还往那三十个女子看去。 “阿梅长得那般好看,是因为她的大人是汉人。以小弟的眼光看来,这些羌女光是那一身腥骚味就让人受不了,哪来的好苗子?” 你什么意思? 冯永古怪地看向赵广,你才十五岁啊骚年! 再说了,阿梅是我家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冯永看向那些羌人时,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眼里闪着各种各样的复杂眼光就算了。 女人眼里闪着渴望希翼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去!去那边的河里,给我捡石头去!” 再不说明情况,一个色中恶魔的外号是跑不掉了。 要是对着汉人女子好歹还是一个正常的色中恶魔,特么的对着一群差点分不清男女的羌人女子…… 看看二哈的神情就知道了! “不要太小的石头,也不要太大的石头,就这么大的。”冯永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对着一帮子羌女说道。 “兄长这又是要做甚?” 赵广站在关城下的河边上,看着河里的羌女们捡鹅卵石,诧异地问道。 “你不懂,过两天你就明白了。” 冯永懒得解释。 “哦。” 赵广竟然没有追根问底。 冯永有些诧异地看了这家伙一眼,感觉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第0120章碱 赵广似乎看出了冯永的心思,当下嘿嘿一笑:“这两日见了阿姊,却是受了叮嘱,说兄长既是高人子弟,有些事情小弟不明白,那也是正常。只要小弟紧跟着兄长,凡事不明白之处,先看着记心里,日后终究会知晓。” 这黄舞蝶如果去掉那颗汉子的心,做一个贤内助基本不成问题啊!再加上那份身家,这家伙要是真能把她拿下来,也算是值了。 这般想着,两人站在嘉陵江边,看着那些羌女在捡石头。 冯永要那些羌女去捡鹅卵石,当然不是为了拿去垒羊圈。 叫羌人去拾多一些柴火,当然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晚上能把火烧得旺一些。 他是为了烧石头。 如果要洗一小批的羊毛,那只要草木灰就够了,可是像这一百多只羊,至少也有几百斤羊毛,这可不是草木灰所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冯永要找到更多的碱。 无论是百姓日常,还是工业上,碱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比如说,都是用麦子磨出来的粉,别人就只能做蒸饼,而且还死硬死硬的。可冯庄却能做出松软可口的蒸馍来,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放碱。 其实碱这东西也很常见。 只要是有茅房的地方,墙根那里都会有一层白白的结晶,那就是自然解析出来的一种碱性物质,也称作硝。 冯永小时候,就经常不顾茅房的臭味,和小伙伴们特意跑到墙根那里,拿着一张纸在下面接着,然后小心地把那层东西刮下来,包好放书包里。 等有空了,就找点木炭,磨成粉,把两个东西混到一起,然后在地上小心地倒成一条长长黑细线。 最后拿火柴一点,那黑色的粉末线就会一路“滋啦滋啦”地烧过去,和那电影中点炸药包雷管燃烧时的样子贼像,一群小屁孩就在那里胡激动。 在那个连鞭炮都是奢望的年代,这已经是很高档的玩法了。 至于食用要用到的碱,在十年代的农村厨房,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放有一块淡黄色的结晶体,那就是用土法制作出来的碱块。 平日里蒸面或者逢年过节做年糕,要用到它的时候,就用菜刀砍一小块下来,再研磨一下,就可以撒进面粉里了。 土法制碱也很简单,最简单的一个方法就是用草木灰研磨,然后放入清水沉淀,再过滤,最后蒸发,得出的结晶体就是碱了。 这是高中物理的基本操作,要是连这个都不会,那就是很明显的高中物理不及格。 草木灰的基本成份是碳酸钾,高中物理书上有。 冯庄做蒸馍所用的碱就是这么得来的。 当然,这种土碱在后世,等冯永长大以后就很少见到了,那时基本都已经是工业制作出来的食用碱,雪白雪白的,很是好看。 唯一见到的一次,还是在戈壁吃沙子的时候,看到当地牧民拿盐碱地长出来的蒿草烧了,然后再蒸馏出来的。 冯永就是学的这个办法自制土碱。 至于现在洗羊毛所要用到的碱,要是还要用草木灰解析出来的碱,那就太浪费了,而且份量也不够,所以他决定搞一种更量大便宜的碱性东西出来。 在前世的记忆里,高中不知道是物理还是化学,有一道很常见的题目,就是一个试管里有澄清的水,用吸管往里面吹气的时候,会产生絮状沉淀物,请问里面有可能是什么? 答案是过滤好的石灰水。 冯永现在要搞的,就是把鹅卵石烧石灰,然后再把石灰放水里,得到石灰水,等石灰沉淀后就可以得到碱性的石灰水。 用鹅卵石烧出的石灰其实质量并不好,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想得到最好的石灰还是去山上找那些山石来煅烧。 可是山石那么大,又要敲又要搬,得搞到什么时候? 山石要想烧得快,就得用到煤,可这个时候哪来的煤? 如果用柴火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以万斤计,而且好像还得建个窑子,为了洗这几百斤羊毛费这么大个劲,除非他脑子有问题。 再说了,冯永要的就是石灰水的碱性,又不是要来盖房子,要那么好质量的石灰干嘛? 一层柴火上面铺一层鹅卵石,层层叠起来,最上面再用木柴烧上一夜,第二天等凉下来,差不多就能用了。 看着那些羌人干活看得很是无聊,倒是旁边的赵广对羌人剪羊毛显得很感兴趣,甚至不顾羊臊味地凑过去看。 冯永没兴趣,倒是对着这古战场的阳安关感怀万分。走在江边,顺着城墙拐过一个弯,时不时抬头看看那高大的关城城墙,心里想着,这么一个雄关,当年钟会究竟是怎么把它给打下来的?好像历史上魏灭蜀时这里并没有发生过大战啊! 想到这里,心头突然一动。 只见前边城墙底下,正站着一个人。 摆手示意后面跟着的吕老卒他们不用跟上来,冯永走上前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三娘为何在此?” 关姬正低着头踱来踱去,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听到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冯永,清冷的脸上柔和了一些,颔道示意:“不曾想在此见到冯郎君。” 冯永心想那黄舞蝶找上门去,没见到你,原来你是跑到这里来了。 “远远便看到三娘在这走来走去,这是何故?” 大概是两人昨天独处时,两人之间化去了不少陌生,关姬声音也变得没有那么冰冷:“此事说起来,还得问一下冯郎君,昨日托冯郎君帮妾身找那竹简时,可曾见过一个刀笔?” 冯永脸色一僵,干笑一声:“什么刀笔?” “自然是当时妾身用来刻字的刀笔。” 关姬轻颦秀眉,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给冯永解释:“昨夜发现刀笔不见了,故才向冯郎君借的。今早去那城墙寻了个遍,也未曾发现。还以为是掉下了城墙,没曾想亦未找到。” 冯土鳖下意识地想摸怀里,却又生生忍住了,心想,这次出门我也没带啊,都好好放在驿馆里,准备当个定情信物了。 “若是找不到,也是无妨。”冯永故作大方地一笑,“我那支你就拿着用吧,我还有。” 关姬目光闪了闪,看向冯永,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这才轻轻摇头:“倒也不是这个问题。那支刀笔,对妾身来说,非同寻常。” 这么重要的东西,用来当定情信物最是合适不过了。 第0121章织布 冯永心下暗道,昨天夜里,倒是没注意那刀笔有什么不同之处,今日回去,可得拿出来要好好看看。 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就算是冯永现在想要还,也没办法还。 昨天夜里不拿出来可以说是忘了,可是后来人家来借过一次刀笔,竟然还没有还回去,这个你又怎么向人家解释呢? “冯郎君又如何在此?” “哦,来汉中前,我托了王将军,寻了一些羌人,今日方才到的关城。这时出来,准备想着做些事物。” “寻了羌人做事物?”关姬奇道,“那羌人,还能做何事物?” “羌人不能做,是我要做,不过他们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冯永神秘一笑。 关姬点点头:“冯郎君师门所学,博大深远,妾身也是佩服不已的。既然冯郎君在忙,那妾身也就不打扰了。” 说完,抱拳行礼便离开。 没有意想中的好奇询问,这让冯永感觉很是失败。 泡妹受阻,心里头就不爽,心里不爽,就要发泄出来。 再加上第二天的鹅卵石烧出来的东西简直是惨不忍睹,让一向自诩博学多才的冯永差点就恼羞成怒,当场就再也忍不住了。 “叭”地一声,可怜的羌人就成了冯永的发泄对象,冯永也学着赵广抽了一鞭子,只不过是抽在了空气上,喝道:“去!再派些人去山上找石头,像这种的。” 说着,冯永把一块石头丢到木兀哲面前,这种石头就是后世经常从山里开采出来烧石灰的。 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质地比较软,划到石板上,可以划出比较清晰的白痕,山里遍地都是。 小时候家里盖房子,就是拿这种石头垫的地基。 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专门的碎石机,要用人工拿着小锤锤敲成小块块,很辛苦。一天下来,就会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连筷子都拿不住。 还好赵广王训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然冯永那伟光正的形象就得大打折扣。 至于如何把山石敲成小块,那是木兀哲要考虑的事情。 没有小锤锤,拿个鹅卵石绑在竹片上,一样可以敲出来,偷懒点不怕伤到手的,就直接拿鹅卵石砸! 反正这周围都是山,就是再砸不出来,也能找到不少的碎石头。 一天两顿饭,管饱! 但要谁完不成收集碎石头的任务,就特么的给老子饿肚子去! 于是赵广和王训发现自从兄长来到阳安关以后,性情突然变了不少。 在都城时那份温润有礼的模样,也就是在关姬面前,才会显现,在那帮羌人面前,渐渐变得面目狰狞,竟然也能下得去手抽人了。 十月的锦城越发的凉爽下来。 都城的权贵们如今都知道,皇宫里流传出了一种名叫冰酪的新吃食。 吃过的人都称赞那是非常美味的东西,并且以此为荣,没吃过的人就是土鳖。 原本这种稀少的消暑胜品,即使是到了已经就得凉爽的秋末,仍然是大受广大闺中妇人喜爱。 没办法,这年头,好吃的东西太少了。 “小娘子,如何不吃了?” 张府的侍女接过张星递过来的碗,看到里面仍然有大半冰酪没吃完,不禁诧异地问道。 “不吃了,不好吃。” 粉嫩的小萝莉嘟囔道:“这皇帝姊夫送过来的冰酪,没有那冯郎君做出来的好吃。” 然后提着裙裾,“扑扑”地跑去找她的阿母。 侍女不禁有些咤舌,心道听别人讲,这等美食,在府外连那些贵人都难得一见,没想到在小娘子眼里,竟然是不好吃。 “阿母阿母,我想去找叔母可以么?” 张夏侯氏正在织布,听到自家小女儿跑过来问这个问题,不禁笑道:“怎么又想出去?前两天不是刚进皇宫玩了么?” 张星噘着嘴:“皇宫里不好玩,我想去冯庄上玩。” “今天的文章背完了么?” “背完了背完了,阿母要我背给你听吗?” 张星一听,连连点头:“这千字文,可比那以前的文章好背多啦!” “且背来听听。” 听到张星流利地背出今天的功课,张夏侯氏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千字文确是难得的孩童开蒙好文,就凭这一点,日后这青史上,只怕也不得不提这冯郎君一句。 同时又想到刚才自己的女儿说到冯庄,遂摸了摸张星的脑袋,问道:“这些时日,你不时说要去冯庄,究竟为何啊?” 张星从小衣袖里掏出一团干瘪的草,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说道:“这是冯郎君用莠草给我编的草犬,现在玩不成了,我想让他再给我编一个。” “可是冯郎君已经去了汉中,不在冯庄了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张星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这个就得去问你的叔母了。” “那我要去找叔母,可以么?” “找叔母做什么?” “让她帮我把冯郎君捉回来。” 十一岁的小萝莉,握着拳头,宣誓般地说道。 冯永自然不知道在几百里外的都城,有一个小萝莉一直在念叨着他。 他现在正在念叨着羊毛。 折腾了好几天,这才折腾出石灰出来,有了石灰水,这才能开始洗羊毛。 脱完脂,得到的羊毛并没有想像中的洁白,而是白中带黄,黄中带灰,但冯永无所谓。 至于梳理,纺锤,并线这种活,冯永不懂,羌人懂一些,汉人的妇人哪一个不懂? 男耕女织,最是自然不过。 要是他搞出了已经相当于蚕茧半抽丝状态的羊毛,那些汉人妇女还不懂如何用纺锤做成线,再织成衣服,那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作是农耕民族?还有什么资格说蜀锦天下第一? 后世那些不孝子孙们还好意思自称是丝绸之国? 更重要的一点是,羊毛纺织的要求没有蚕丝和麻丝那么高,粗糙一点无所谓,这就对操作人的智力要求变相地降低了。 北方游牧的那些胡夷都可以拿羊毛做成衣服,汉人还有不可以的道理? 冯永决定来汉中放牧,自然是考虑到了织布的人选这一点。 狗子的阿母主动请求跟来汉中,冯永也是问过她的织布手艺的。 “魏家娘子你来,把这些线织成布看看。” 织布机那就是每个妇人的标配,不然官府为什么要规定每家每户都得种一定的桑麻?所以在这关城,就算找不到织布机,叫人做一台就是了。 第0122章利害 羊毛质量不行,织出来的布颜色自然也不太好,黄中带白,拿在手里,感觉毛糙得很。 “不行啊!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冯永感叹一声,比想象中的差多了,不要说与后世那种羊毛衫精美模样相比,就是比自己的心理预期也要差上不少。 看来还是得不断测试,完善数据。 赵广王训这些时日一直跟在冯永后面,亲眼看着羊毛并成线,又看着线织成布,看到自家兄长手里拿着羊毛织成的布,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不单是赵广和王训,就连原本约好去城墙干架的黄舞蝶和关银屏都被拉过来看热闹——干架有什么好玩的,看哥给你们表演大科学神教的终极奥秘! 虽然最终的产品让冯永觉得有些丢人,可是两女当场却被震得目瞪口呆。 看到冯永一脸不满意的嫌弃神情,赵广当下就把那截短布抢过来,一边摸索一边赞叹:“好布啊好布!这可比那些麻布好多啦!而且连麻都不用种,想要织布了,直接从那羊身上割下毛就行,这可太方便了!” 你当羊天天能给你薅羊毛?野草都没长这般快! 冯永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广。 把冯永视为天人的王训此时也走上前来,摸了摸,再看向冯永,赞叹道:“兄长要求何其高也?这已经是上好的布匹,何来不满意之说?兄长心思,当真是冠绝天下!”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一直与关姬对瞪着眼的黄姬此时也按捺不住了,走上前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再看看冯永,满眼放光,脱口而出道:“冯郎君是首次到汉中吧?若是无落脚之地,不如就住到妾身那里。” “不成!”不出意料地,关姬一声娇喝,上来直接把冯永挡在身后,生怕黄舞蝶当场抢人一般,“冯郎君到汉中乃朝廷所命,何时轮得到你指手划脚?” 黄舞蝶却是没心思跟关银屏斗嘴,一把拨开关姬的身子,再次看向冯永:“听二郎说,冯郎君想要一批胡人去汉中放牧?妾身别的没有,粮食倒是有一些,如若妾身能供些粮食,能不能也算上妾身一份?” 你一个女儿家,守着这么大一个家业,还不知足? 不过当冯永看到赵广等人那火热的眼神,就连关姬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心下明了。 还是老话说得好,财帛动人心,财帛动人心哇! 就像是黄舞蝶那般,守着偌大的家产,大多也只不过全是地里刨出来的粮食,哪有金银钱财来得晃眼? 羊毛在世人眼里,那就是无用之物。胡夷之人用它来做衣服,那是逼于无奈,甚至在有羊皮披的情况下,也不会再去穿它。 现在这羊毛经冯郎君之手,竟然变成了比麻丝还要好的东西,简直就是点石成金的活例子! 胡夷之人守着宝贝却不知用法,当真是蠢货,活该穷死饿死! “此事,容后再议。”没想到冯永却是轻轻摇头,笑了笑,“这等事情,可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说了算的。” “兄长,这又是为何?” 赵广性子最是着急,当下脱口而出地问道。 “二郎这是何话?这冯郎君说得对,此事容后再议。” 冯永还没说话,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 如今这关城中,冯永一行人的身份是不是最大的不知道,但肯定是最特殊的。虽然没有人守在门口,可一般人也不敢不经通报直接进来? 冯永心里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李遗。 看到冯永看过去,李遗使了个眼神,脸上露出丝许的无奈,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男子。 “舅父,你如何来了?不是说去了西边巡视吗?” 赵广叫了一声。 能让赵广叫舅父的,只有这关城的守将马岱了。 “人都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若不是这时赶回来,岂不是错过了与少年英雄相识的机会?” 来人四十来岁,眉骨突出,眼眶深陷,一看就知道是带了几分西凉少数民族的血统,其人自带着一股沉稳之气。 “看来这位就是被丞相称为少年英雄的冯郎君了?” 马岱走到冯永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声音雄厚。 “不敢在将军面前有英雄之称,”冯永连忙施了一礼,“冯永见过马将军。” “不必这般客套。”马岱爽朗一笑,热情地拍了拍冯永的肩膀,“冯郎君一来这关城,就做出好大的事情,这少年英雄之名,如何当不得?” 说着,转头看了看堆在院子里的一大堆羊毛,再从黄舞蝶手里拿过布匹,低头轻轻摩挲着,连连称赞:“想不到在那胡羌之人眼里都是无用的羊毛,经过冯郎君的妙手,竟然织出如此好布,当真是妙啊!” 说着又抬起头,环视了一下众人:“更难得的是,众人当中,也只有冯郎君能看清这其中的利害,竟没有被眼前之利所迷惑,当真是可贵。” 冯永暗叫一声惭愧,你以为我不想独吞?奈何不敢啊! 后世观史书,冯永可是知道的,诸葛老妖为了北伐,可是把蜀锦这种东西都做成了官营,更毋论是有先例的盐铁之类。 这羊毛能做衣服,而且做出的衣服竟然比麻丝还好,这其中的干系委实太过于巨大。 光是能拉拢西北胡羌以助北伐这个理由,就足以让诸葛老妖把它牢牢把握在手里,更不用说是关系到国计民生,怎么可能让自己这几个小毛孩胡来? 所以说,封建社会没人权哇! 当然,换了后世,也不可能胡来就是了。 冯永有着先知的优势,可以很快做出取舍,没想到这马岱竟然也能一下子就看出其中的利害,这个才叫眼光独到。 想来也是,这马岱能在曹操的布局中逃出来,又能在诸葛老妖死后站对立场,没有一定的眼光和智慧可是做不到的。 听到这马岱所说的话,冯永就知道他肯定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全程看到。 至于赵广等人,经过这么一提醒,有的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有的却是仍然迷糊。 “舅父这话是何意?”赵广直接问了出来,“这些个事情,可是我等在锦城时就开始筹备的,与他人又有何干系?” 第0123章心肠狠毒 “就凭你这话,让你叫冯郎君一声兄长,那也是应该。”马岱指了指赵广,呵呵一笑,“日后多跟冯郎君学一些。” 说完这个,又转过来对冯永说道:“却是不知冯郎君对此事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冯永笑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此事又不是由我等决定。” 马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永,笑了笑:“是某多此一问了。” 事实上,就在冯永搞出那八牛犁之后,世家的人已经在心里嘀咕,这“巧言令色冯癫子”,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搞出曲辕犁免费送给国家,搞出祝鸡翁之术,被逼着送给别人,竟然还不记前嫌,还要帮朝廷搞出八牛犁。 你说你怎么这么贱?一直跪舔那诸葛村夫有啥意思? 世家们一边用着曲辕犁八牛犁耕地,觉得这玩意是真心不错,一边觉得冯永真的就是个神经病! 对此冯永不屑一顾。 老子搞风搞雨,你以为就真的是在跪舔诸葛老妖? 当然啦,要说跪舔也不是不对。 可是,跪舔的真正目的,还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以后真要让北边打过来了,锦城一片兵灾混乱,自己攒了几十年的家业一朝覆没,搞毛? 更重要的是,自己以后是要成亲的人,生出的后代,真的沦为那些浑身羊臊味的胡人的口粮,那他这个穿越都岂不是太过于失败? 无论是北方曹魏,还是东边的孙吴,不管是哪个上台,只要还是以世家为基础的当权,就不可能逃得了历史的原有轨迹。 一个固化了阶层的社会,一个没有上进通道的社会,是一个没有活力没有希望的社会,它就会很快腐朽腐烂。 从古至今,从无例外。 看看后世的身毒就知道了,一个还保留着种姓制度的国家,能好到哪里去?连自己国家男人轮流侵犯女人,都成了正常现象,你能指望它做什么? 后世的历史早就证明了,当世家占据了统治地位,他们很快就会把这种情况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然后迅速地堕落腐化。 到了最后,那些所谓的士族,特么的连个女人都不如,走路都要几个人扶着走,还气喘吁吁的,你能指望他们推动历史前进? 冯永又不是智障! 别特么的说中国的老百姓最温顺,那都是被洗过脑的。 看看世界历史,哪个国家有中国老百姓这般多的农民起义? 自从陈胜吴广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哪朝哪代的末期,没有被泥腿子们给教训过? 要不是中国老百姓有着强烈的反抗意识,四大文明古国一个都不会剩下! 后世喊重新崛起,那岂是开玩笑的?要是真像身毒那般的国家和百姓,你还崛起个屁! 无脑黑诸葛老妖阻碍国家统一,特么的最后倒是统一了,你们世家倒是给我好好守住这大好江山啊! 三国人口最少的时候是统一以后的事情吗?明明是分裂的时候。 但是就是在那个时候,北边乌桓,南边山越,西南蛮僚,哪一个不是被压得死死的? 五胡乱华是什么时候?是统一后几十年。人口涨了那么多,最后竟然还让胡人把汉家儿女当成了口粮,可笑的是还有人把锅甩到诸葛老妖头上,这种智商的黑,也是没谁了。 这种锅,难道不应该是那些所谓的世家和他们推出来的皇家背吗? 争权夺利一把好手,遇到胡人就知道跑,跑你妹啊! 所以冯永表示,虽然我也看诸葛老妖不顺眼,虽然他经常剥削我,可是相比于世家,我还是宁愿选择诸葛老妖。 跪舔怎么啦?我乐意,关你鸟事? 和世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哪个叫我和诸葛老妖走的道,目前还是一致的呢? 作为先知,冯永不被世人所理解也是必然。刚才马岱的神情,也有着那么一丝的味道在里面:这世间,竟然有人忠君爱国,无私到这等地步? “羊毛还是太少啊!” 马岱把羊毛布递给冯永,说了一句。 冯永点点头:“将军此话没错,前些时日,我还想着羌人胡人牧羊是行家,想找一些人去汉中放牧,没成想竟然只有一个小部族愿意。可惜了!” “为何不直接收羊毛呢?”马岱直接问道,“这东西,除了冯郎君,只怕也没人要。要是冯郎君愿买,只怕那些羌胡皆会纷纷前来交易。” “此非长久之计尔。”冯永摊摊手,“北边乃是曹贼之地,万一哪天走漏了风声,不让胡人过来了,光靠大汉境内的那些羌人,只怕也收不了多少。” 你的胃口真大! 马岱再一次对冯永有了新认识。 因为其实大汉境内的羌人也不少。 “而且,就算是胡人愿意冒险过来,也会抬高价钱,远没有自身养羊来得踏实。” 马岱这回点点头,赞同道:“是这个理。” 继而又摇摇头,说道:“只是冯郎君只怕对那放牧之事有所误解。这牛羊之类,总是要吃草的。春夏还好说,到了秋末与冬季,草木凋零,那些羌胡就不得不把牛羊赶到深山或者远处有草之地,而且大部分会被宰杀,只留些种羊以待明年。这汉中又如何能养?” 冯永嘿嘿一笑:“这便是我来汉中的真实目的所在。我师门有一法,可储夏秋之草,以供牛羊之食。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储下来的草料,青翠多汁,不会干枯,牛羊极是喜吃。不拘是夏日冬日,只要把牛羊放进舍栏,按时给草料即可。” 放牧式养殖,哪有圈养式养殖来的牲畜保有量大? “世间何来此法?!” 不但是马岱,就连周围的众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永。 真要按这个说法,那和养豚有何两样? 马岱最先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眼睛转了转,话语里带着些许颤音:“冯郎君此言,可是当真?” “师门之学,何来开玩笑之说?” “好!” 马岱以手击掌,舔了舔嘴唇,仿佛吸完血在重新回味一般,喃喃道:“本以为这胡羌之人不善耕种,没曾想也是有大用的啊!” 再次看了看冯永,心想这个少年郎的心机,倒真是比一些官场老人还要深沉。 羊毛之事,干系过大,丞相必要插手,这个无话可说。 可是如若把与胡羌等人的羊毛交易之利都送出去了,自己再养些羊,难道丞相还能说不行?丞相官再大,难道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理剥夺他人产业? 至于产出的毛,是自己用,还是卖给朝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至少那些牲畜,都是自己家的! 一旁一直在听着两人说话的李遗脸突然变得通红,眼前这一幕,与此人献计给丞相屯垦汉中时情况何等相似? 南边那些叛乱的僚人,就是因为他的屯垦汉中之策,此时早就被朝中那些权贵虎视眈眈,视为囊中之物。 如果此时他说的话是真的,看这马君侯的意思,那些羌胡之人,只怕迟早也有一日会沦落到蛮僚那等地步。 要么不出,一出就是绝户之计。 此人心肠,委实是狠毒无比! 第0124章荒芜 “那不知这牧羊又是个什么样章程?” 马岱紧紧地盯着冯永,开口问道。 “鸡子挺好吃的。” 冯永嘿嘿一笑。 马岱会意,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只是这羌胡之人,却是少了些。到时想要多放牧,只怕人手不太够。” “胡人不够?这个倒是无妨。马家在西凉羌胡那里还是勉强可以说得上话的。”马岱森森一笑,“等冯郎君何时定好了章程,派人过来跟老夫说一声。这羌人胡人嘛,老夫想办法给你弄来。” 看看,你谦虚了不是? 马家在西凉羌胡那里何止是说得上话?当年刘备和曹操争夺汉中,马超说了一句话,多少羌氐之人响应,然后去爆曹老板的菊花? 如今虽然没了马超,但马家的声望,在羌胡那里应该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得了马岱的承诺,冯永终于放下了心头的担心。 “有马将军一席话,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对一笑。 “好了,老夫呆在你们年轻人中间,让你们都不自在,就不打扰了。” 马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再次拍了拍冯永的肩膀,一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马岱一走,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就聚焦到冯永身上。 冯永打了个哈哈,对着李遗说道:“文轩兄何以会跟马将军在一起?” 李遗看到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心道这厮莫不是对我有意见?不然何以拉我出来挡箭? “从南郑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了马将军,所以这才一起回来的。” “兄长,这放牧之事,难不成又是与那祝鸡翁之术一般……” 赵广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 冯永“啧”了一声,看向赵广,说道:“二郎莫要忘了,我等来这汉中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赵广茫然。 秦汉以来,汉中都是以一个后勤根据地的形象而存在。 秦据汉中,再入巴蜀,尔后得富饶粮仓,这才有了与战国六雄争霸天下的本钱。 汉高祖入汉中,占巴蜀,尔后以此为根据,这才有了与西楚霸王争天下的基础。 所以为什么说法正是刘备的真正谋主,就是因为他眼光与众不同,极为独到。 在刘备和曹操都没有意识到汉中的战略地位时,是他第一个提出了吞汉中而屏护西川,再以此为前沿,蚕食雍凉二州的计策。 刘备与曹操争夺汉中,一个得了人,一个得了地。 得了人的曹操把汉中的百姓全数迁走,得了地的刘备只能看着昔日繁华之地,变成了千里无人的荒芜之所。 而南郑,则是如今汉中为数不多,略有人烟的地方之一,同时也是汉中的治所,又是汉中魏延驻兵所在之地。 大概是屯垦汉中之故,冯永等人一路从阳安关行来,已经看到了几拨人,或几人,或十多人,皆是与自己同向,往东面南郑而去。 如今从蜀中入汉中,大概南郑就是第一个补给点和最好的落脚点。 刘备和曹操的汉中争夺战,还没过去多少年。造成的战争伤害,一路上随处可见。 一座座全是残垣断壁的村镇,长满了荒草,曾经的人类家园成了各种鸟类禽兽的乐园。间或间冒出一两条野狗,悄悄地藏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路边走过的人群。 离南郑越近,终于可以见到偶尔有一两块明显是被耕种过的田地。有时会有衣不敝体的农人弯着腰,也不知在那地里做什么。 看到了冯永这行长长的队伍,农人就会缩到桔杆堆后面,等冯永等人过去了,这才出来继续原来的动作。 甚至有一次,冯永等人看到一个农人蹲在地里挖着什么,估计是注意力太集中了,连有人到了身边都不知道。 等她发觉有人经过时,冯永已经骑着一个小滇马走到了她的身边。 地里的农妇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把自己的身子尽量地缩成一团,头几乎要埋到地里面去了。 冯永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她,又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略落后于自己一个身位的关姬。 “咦?刚才那农妇穿着好生奇怪?” 赵广赶着马,走到冯永身边说道。 “有甚奇怪的?”冯永若无其事地说道,“农人生活不易啊。” 赵广还好奇地回过头看了几眼:“确是不易。刚才兄长也看到了?刚才那妇人貌似是光着腚……” 你特么的! 冯永恨不得直接抽这个家伙一鞭子! 看破不说破,也就是你有个牛逼的老爹,不然就以你这般耿直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打死。 关姬清冷的眼神飘了过来。 冯永嘴角抽抽,妈的,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幸好关姬又把目光转了过去,然后轻轻一磕马肚,座下的马便慢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不也知是做什么去了。 “二郎你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冯永只好用了转移话题,同时心下也有些好奇。这家伙脸上突然又有了一些青於,也不知是被关姬打的还是被占人家黄姬便宜被虐的,亦或者是自己作死,跑去掺和两个母老虎之间的打架斗殴被混合双打。 没成想此话一出,赵广的脸上顿时有了幽怨之色。 “兄长何苦来害小弟耶?” “这与我又有何干系?”冯永奇道,“这两日你时不时消失不见,我可不知你是去做了何事。” “兄长难不成忘了?那日关阿姊刻好的竹简没了,兄长说皆是小弟之过。小弟不是央了兄长想那蜀道难的后文,以求阿姊能饶过小弟么?” “是啊,那又如何?” “两位阿姊在阳安关打了几架,每次皆是小弟去劝阻。后来有次实在是劝不住了,小弟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言有那蜀道难下边几句。谁知关阿姊听后,却是勃然色变,寻了机会,狠狠地收拾了小弟一顿。” 冯永微微有些尴尬,眼睛转向别处,嘴里却说道:“关姬那几日都没去找你麻烦,想来是早就忘了这事,哪料到你竟然又旧事重提,唉!” 赵广恍然大悟,惊叫道:“还是兄长心思快一些,小弟还疑惑着怎么回事,竟是没想到这一层!” 第0125章营寨 你当然没想到啦!因为那天我早就已经把那几句说给她听了。 冯永在心里暗暗道。 转念一想,咦,不对啊! 那日我说与关姬听的时候,只有我与她两个人,现在赵广却又作死地去提这几句,很明显的是关姬以为那天赵广就在旁边偷听。 或者…… 她不会以为我把那天的情况跟这家伙说了吧? 无论是哪种情况,关姬铁定都会恼羞成怒,所以这才把这家伙收拾一顿。 可要是她认为是后面一种情况,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肤浅的人?连这等私密事都会对别人说,从而对我产生恶感? 想到这里,冯永不禁又“啧”了一声,看向赵广那一副我终于明白了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 唉,这事问又不能问,说又不能说。 你说我怎么就遇到你这样的兄弟? 无形坑兄,最为致命。 “兄长脸上何故有悲悯之色?” 我那叫怜悯,不是悲悯。 冯永看了一眼赵广,指了指路边的田地,又叹了一口气:“汉中一役这么多年,这才有多少百姓开垦出这么几块田地出来。如今一旦大举屯垦,这些田地也不知便宜了谁家。” 赵广咧嘴一笑:“兄长何以突发善心?听阿姊讲,如今这汉中之地,除却几户有田之家,剩下的全是流民。别看开出了这些田地,其实都是官府不管的,平日连一粒粮食也收不上来。” “为何不管?” 后面骑马跟上来的黄姬插嘴道:“习惯了呗!前些年,汉中混乱,百姓全没了,魏太守只要管兵就成。后来有些人偷偷地跑回来,都是躲着官府走,就算是想让他们去重新上户籍,也找不到人。最后吧,魏太守也懒得管这事,毕竟也收不上几颗粮食,没想着指望这几块地能养兵,就这样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这魏延,看来还真和那关羽的性格差不多,都是傲上而悯下。 看着这些人可怜,又无伤汉中根本,所以看起来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实际却是让他们能多收上一些粮食,以供生养,同时也会积累一些人气。 这种做法,和那汉初时的黄老无为之术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刘邦初得天下时,接秦之敝,民失作业,而后有大饥馑,人相食,死者过半。君臣皆认为不可轻易打扰百姓,故政令不出房户,使天下晏然。罕用刑罚,罪人稀少。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实际上也就是让百姓自己休养生息,尔后自会繁衍而盛。 正是因为执行了这一国策,后期才有了汉之强盛。 这魏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既然他们贪这点便宜,那出了事情,那也是他们自个儿的事。”黄舞蝶自是不知道冯永心里在想什么,而且她对此事很明显有着不同的看法。 她指了指远处的两三个躲起来的农人,“只要去官府上户籍,登记了自己垦荒的田亩,想来就算朝廷屯垦汉中,也不会有人敢明日张胆地欺负他们。便若是再想这般一直占便宜下去,待日后田亩被侵占,就算是官府想给他们撑腰,只怕也是无力。”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兄长,前方就快到南郑了。小弟前些时日,去拜见了魏太守,按兄长的要求,小弟打听得一处地方,莫说是几百人,便是上千人亦可住得。那个住所,便是顺着这条官道过去,就在离南郑城不足一里之地。” 这个时候,李遗也跟上前来,手执马鞭,指着前方说道。 “文轩如何寻得此地?” 李遗呵呵一笑,看向冯永的眼光有些意味深长:“说来也是巧了。小弟拜访那魏太守以后,魏太守言他只练兵,不管他事,直接叫小弟去寻了一人,听了那人的指点,这才找到那等地方。” “却是不知那魏太守叫文轩去寻了何人?” 冯永听到李遗这么一说,嘴里问了一句,心下却是暗想,这李遗好歹是朝廷派过来的天使,没曾想这魏延也敢这般冷淡,当真是够傲的。 李遗凑过来,低声说道:“便是那丞相之子,名乔,字伯松。” 哦,诸葛乔…… 冯永想了一下,突然打了冷颤。 “谁?” 没办法,现在冯永已经感觉到自己对诸葛老妖有一定的心理阴影,听到诸葛两字就有条件反射。 “诸葛伯松。” 冯永原本在马背上坐得好好的,没曾想自己一个晃动,直接就差点翻身掉下去。 还好他坐的是矮小的滇马,身子瘦小,当下急忙之中还能抓稳,让自己的身体重新坐好。 我都忘了这诸葛老妖的养子是在汉中了。 想到这里,冯永举目眺望,只见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城墙模样,看来那里就是南郑城了。 “这便是那个住所?” 冯永等人在李遗的带领下,又再走了一个时辰,这才赶到计划中的驻足之地。 只见李遗口中所说的可以容纳千人之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营寨。除了有寨门之外,周围还围上一圈原木做成的栅栏,里面可以看到临时搭建而成的茅草屋,寨子中间,有一大块空地,可以容纳两三千人不成问题。 “怎么看起来像是个营寨?” “就是此处。”李遗走在前面,开口解释道,“这原本是魏太守的一个练兵之所,就是营寨。后来魏太守觉得此处处于南郑城南边,不利于防卫,故才把营寨搬去了北边。但想着日后可以分兵把守,故这营寨才留了下来。小弟去问了那魏太守,说可以让我等先暂时住这。” 看看不远处的南郑城墙,相对于锦城来,南郑的城墙又低又矮,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颜色与他处不相同,应该是后来才用泥砖重新筑上去的。 “成。”冯永点点头,原本心里也没指望到了汉中能像锦城那边一样,转过头来对黄姬说道,“还烦请黄娘子,去告诉那魏太守一声,说冯永谢过赠安身之地。等哪日魏太守有空了,再上门致谢。” 黄舞蝶爽朗一笑,抱了抱拳:“此事包在我身上了。冯郎君先安排好众属,待安顿下来,妾身再来打扰。” 说着,便重新上马,掉转马头,向着南郑城驰去。 第0126章制度 冯永曾经悄悄问过跟随过来当护卫的吕老卒,说如若这些羌人怀有二心,究竟能不能看得住? 吕老卒轻蔑一笑,拍着胸脯给了冯永保证,那些羌人当中大多是妇人小孩,青壮只有几十来个,又是手无寸铁之辈,要是他们这些从沙场上拼死活下来的人连这些人都打不过,那还不如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 最后还凑到冯永耳边说,那些跟着赵郎君过来的那十几个部曲,才是真正的好汉,一看就知道是跟过大人物的亲兵,那可是一支行伍里最厉害的人物。 冯永得到了吕老卒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又听到他这么一说,暗道你这不是废话,那些人的身份说出来,只怕是吓死你,他们十有应该是跟过赵云的。 当年刘备身边最后的底牌亲卫队,可不就是赵云统领的? 汉代最强时,一个汉兵能打五个匈奴兵,按现在这情况,这些羌人只能算是牧民,连兵都不是,而吕老卒他们又是从沙场上活下来的老兵,冯永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晚上应该可以安心睡觉。 不过预防措施还是要做的,首先就是先把人分隔开来,没有得到允许,不得随意越界。 然后就是把原来的头人和几个长老放到汉人区,吃住都要比他们的族人好一些,让他们树立起一个等级观念。 最后就是把剩下的人按男女分开,男的干重活,女的和小孩干轻活,长老们负责监督。 每天都会给木兀哲分配任务,让木兀哲安排下去。 完成得好,有饭吃,完成不好,给我喝西北风去! 你当我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当然,现在这些牧民的最高期望就是吃饱饭不用饿死,只要给一口饭吃,干活还是很卖力的。 不过冯永相信,等以后日子长了,他们就会生出一些多余的念头,比如什么我也想当个组长去监督别人,因为这样可以吃得更好穿得更暖,又或者想要个交配权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可以满足的嘛! 等级,还可以继续划分的嘛! 不过前提是要听话,要出色地完成任务,要一如既往地奉冯郎君为主人。 没有上升通道,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容易产生躁动——无产阶级为什么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 那些世家人为划分等级,而且还让等级永世不变的行为根本就是智障所为,你连个上升通道都不给人家,还想着人家世世代代安于现状?不知道中国的老百姓富有反抗精神吗? 所以冯永要给那些牧民一丝丝的希望,让他们努力地奔着这个目标前进,而没有空去想其他事情。 等级制度加剧了内部的分化,奖惩制度又维持了稳定。 至于后世会不会有反奴役运动啊,翻身做主人之类的东西,冯永表示只要子孙不是太弱智,或者突然发生基因突变,思想突然进步几千年,想着要自己推翻自己,至少一百年内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黑奴贸易存在了多少年? 至于一百多年后,那关我什么事?反正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是他们扒我的坟,看到的肯定也是一堆白骨,最多里面自己恶作剧般地写下一句“我来自多少多少千年以后”的字样。 就算是鞭尸,我怕吗?妈的有种叫老天爷再让我复活一次? 我大科学神教无所畏惧! 而且发生了某些运动又怎么样?一百多年以后的他们,还能叫游牧民族?除非那些不孝子孙都是智障。后世入主中原的游牧民族还少吗?最后他们人呢? 子孙只要不是反人类进化的方向前进,比如返祖成猴子之类的,肯定就不会吃太大的亏。 看看世界警察美人希就知道了,挥舞着大棒喊人权喊自由这么多年,还不一样有种族歧视?还不一样是白色皮肤做主人? “兄长这又是在写甚?” 到达南郑以后,休整一天,冯永趁着有时间的空档,奋笔写下以后牧场和种植园的各种制度。 赵广是个闲不住的,探头过来,看到冯永写的简体字,似乎有些能看懂,可是更多的是看不懂,不禁开口问道。 “师门秘笈,你不懂。” 冯永头也不抬地说道。 赵广一听,就更感兴趣了,自从兄长那里学得了三十六计,他已经利用隔岸观火,趁火打劫之类的计谋,和黄阿姊亲近了不少,深觉得兄长的师门学识大是有用。 “去,帮我把王将军叫来。” 王平这些时日一直跟在队伍里面,只是存在感很低。 当他看到冯永把那些又脏又灰的羊毛,变成干净白色的羊毛,又把干净白色的羊毛变成毛线,再把毛线变成了布料,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深深地辜负了冯永的期望。 自己去那十几个部落,竟然一个都没劝说成功,这得失去了多少钱财? 羊毛啊!那可是羊毛啊! 但冯永其实并不介意这个事情。 王平只是他的第一手准备,他的真正后手是马岱。 有赵广这一层关系,又有前面祝鸡翁之术的赠与马家的情份,最后再加上羊毛的暴利,冯永还是比较有自信马岱会答应和自己合作的。 至于为什么还要王平去深山里找人,这只是冯永的一个试探。 用人,要用其才还是用其德,这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 但这个问题对于冯永来说,不会对他造成烦恼,他又不是要治国安邦,他只是要找合作伙伴创业而已。这个不行,那就换另外一个就是。 再说了,王平有才,那是肯定的。而且他会因为王训而对冯永感恩,关键就在于,这份恩情究竟让他愿意为了自己做到哪一步,冯永没有确定。 所以说这一次是冯永对王家的最后一次确认。 很显然,王平没有让自己失望,王训更没有让自己失望。 人心向背啊!这是一对可以用性命相交的父子。 “冯郎君你找王某?” 王平一进门,就抱拳行了一礼。 后面还跟着赵广和王训。 “是王将军啊,请坐。” 茅草屋很简陋,唯一的案几还是找遍了整个营寨才找到的,应该是当时的主帅案。 屋里只有摆着几个木头,就当是凳子了。 其实冯永和王平的身份有些微妙。 冯永与王训称兄道弟,按理说冯永应该称王平为长辈,可是不说王平会不会真会拿冯永当晚辈,就是两人的官职,也是差不多大。 更关键是冯永是身上带着加官身份的,再加上又是丞相看重的人,王平却只是有名份却又不得志的武将,相比下来,冯永的身份其实比王平还要贵重。 所以两人平时相称,一个称王将军,一个称冯郎君,倒也两相情愿。 第0127章贮青料 不过被赵广拉过来一起看热闹的王训就有些脸色发苦,这里一个是自己喊兄长的,一个是自家大人,也不知夹在两人当中,自己究竟应当怎么做?所以觉得尤是尴尬。 “我记得当时王将军是为同僚所嫉,又不愿意让当时在诸冶监子实为难,这才告了假,对吧?” 王平一愣,心想不是你叫我告的假么?怎么如今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唉,当时朝廷令诸冶监制八牛犁,事关汉中屯垦大计,子实身为诸冶监监丞,实在是不堪众人之扰。那时就连王将军都跟受累不少,为了此事,竟然被同僚所嫉,没成想王将军宁愿告假也不愿意违背朝廷法度,当真是可敬可叹!” 冯永一副钦佩不已的神色看向王平。 此话一出,不但是王平,就连赵广和王训都张大了嘴。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说法? 王训为诸冶监监丞时,确实是不堪众人之扰,王平确实也是被同僚所嫉,可是告假之事,不正是眼前这人指使的吗?怎么到了这时,反而是成了可敬可叹之事? 冯永却是不管门口两人的神情,拿起包好的物件,走到王平面前,递了过去:“此时还要烦累王将军一事。这包裹里,有一扎羊毛,有一块羊毛布,还有一封信,请王将军给丞相送去,一定要亲手交给丞相。” 王平站起来接过冯永递过来的东西,有些不知所以。 “辛苦王将军了。”冯永行了一礼,“只是他日见到丞相时,莫要忘了今日我所说的话。” 王平微微一愣,心想这冯郎君,看起来是话中有话啊! 不过他终究是心思缜密之人,听到冯永此言,便又把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点点头:“某必不会忘。” 冯永点点头,对王训说道:“子实,王将军此去事关重大,所以最好还是尽快出发。你与王将军去备好马匹干粮,也好送送王将军。” 王训木然地抱手行礼,他的三观,正在被重新刷新。 当然,这个兄长,总是在不断刷新他的观念就是了。 冯永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曾学过一门课程,名为拓扑学,实为cad制图。 当年的教授用了整整一个学期来教学生们如何用cad把某个地区各种关系结合为一体,比如说道路,海拔,矿产,人口等等,然后再把这些关系用不同的方式画出来。 而那个教授所用的某个地区,恰恰就是以汉中地区为蓝本。 冯永那时整整画了几个月的汉中地图,画得快要吐了。 那个教授偏偏又是一个极为认真的人。他的课程,期末不用考试,平时也不留有作业,但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每节课都要跟着他把作出的图在自己电脑上画下来,然后保存,并且学会这些画图步骤。 他的课程,每一节都是连贯的,每一节课都会有不同的内容。 他的下一节课的开始,必然是以上一节课画好的图作为基础开讲。只要你敢漏掉一节课,后面一节课你就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人家在讲什么。 最恶心的是,到了期末,他就会给每个人发不同的地方地图,让你把拿到手的地图按他这个学期讲过的方法,全部用cad作出详图来。 这是一个学期唯一的一次作业,作出的图,达到标准,就算学完了这个科目,达不到标准,等着下学期挂科重学吧! 这一招不知道坑了多少平时不认真听课的学生,更不用说是时来时不来的逃课学生。 冯永那一次也差点被坑得挂了科,由于时间过于紧张,他交上去的图不是教授要求的格式,不过由于教授看到他的图做的还不错,就发回来让他重新改个格式,最后才让他过了关。 所以说,汉中对于冯永来说,其实比锦城那里更让他觉得熟悉,毕竟那可是自己当年画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他记得当年教授最开始描述汉中盆地的说法是,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中间是汉水冲积而成的汉中平原,往东可沿汉水而下到达荆襄之地,往西可出祁山而窥视凉州,为汉家的发祥地。 冯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知道了汉中北边有秦岭阻挡了呼啸而下的冷空气,使它进入冬天的时间比较晚,而且全年气温也比较暖和。 很幸运的是,赶到汉中的时候,冯永抓住了汉中秋天的小尾巴。 休息了一天之后,冯永就开始分配任务。 半枯半青的草遍地都是,牛羊敞开了肚子死命吃,一个个吃得肚儿滚圆,同时有几个牧民在看着,不让牛羊乱跑。 最壮观的是野地里一群人在拼命地收割着草料,割好的草摞成一堆又一堆。 此时的冯永,正站在齐人高的深沟前面,看着下面的人正用木头把沟底和沟壁砸来砸去,务必要砸得密实。 “兄长,挖这些深沟究竟有何用?” “贮青料。” “何谓贮青料?” “便是过冬时牛羊吃的草料,不过并非干草,而是与那青草相似,牛羊极是爱吃,故叫青料。” 虽然在阳安关已经听过冯永讲过一次,可是当亲眼所见时,赵广等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何能做到与那青草相似而不干枯?” “沟底和沟边皆要用枯草铺盖,再把那青草切碎,然后放入沟中,踩实。同时顶上须密封,不得让雨水渗入。要给牛羊喂食时,便开盖而取之。取完后,须得再次封死。” “如此便完了?有这般简单?” 冯永自信一笑:“天下世间事,本就不新鲜。许多事只是一层纸之隔,不必想得那般复杂。” “我原还以为,这茅草屋虽有破败,但何用这般多的茅草?原来兄长是拿那些草料来做此事。” 赵广恍然大悟。 当年冯永去搞那个军民鱼水情,其实也就是帮牧民们贮青料,以备牲畜过冬之用。 那个满嘴蹩脚普通话的老汉,指着那些塔状的饲料青贮窖,对着冯永解释说那就是牛羊过冬吃的。 这玩意做起来很简单,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草料切碎,然后密封。 不过这贮青料也讲究原材料,因为草料的水份越多,糖份越高,那么做出来的青料质量就越好,像冯永这般做的,最多也就是半干半青的饲料,远不及后世。 不过也幸好这只是试验,根本不需要太高的要求。 可惜的是这是个没有塑料的时代,密封是个大问题,所以冯永也没指望能像后世那样,能保持百分之百的饲料不会变质。 但是只要能达到百分之六七十能用,那就算是成功。 粗放的时代,有粗放的活法。 第0128章为什么不是赵广? “对了兄长,建那般多的窑子,又是做什么用的?” “以后要烧砖,烧石灰。” 这个冬天,冯永等人肯定是要去城里住的,不可能会窝在茅草屋里过完这个冬天,好歹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呢,住茅草屋算怎么回事? 冯永又不是神经病,为了表现自己清廉特意去住茅草屋?那也得让诸葛老妖相信才行。 所以既然自己能住得好一点,为什么不去? 只是在离开前,还是得把事情安排好,同时给来年开春做些准备,这样自己才能安心去城里。 至于这里,冬天的时候只要安排好人看住就行了。 所谓的部曲,不就是在关键时刻替主君受苦受累的么?甚至有时候还得替主君去死。至于看住一些羌人这种事情,那也叫事? 远处的人群有人欢呼起来,原来是割草的时候惊动了不少野兔野狐狸,那些老卒和部曲们开始竞相追逐,准备打下来晚上打牙祭,刚才的欢呼声,看起来应该是打下了一只。 赵广是个见不得热闹的人,听到这声音,心里痒痒,直接就拉着王训也跑去凑热闹。 冯永看了一眼正在伸着脖子往沟里看,一副认真探索模样的李遗,开口说道:“文轩,你怎的不去?” 李遗闻言转过头来笑了笑:“打那些个小兽,有甚意思?还不如跟在兄长身边学些东西,再说了小弟要走了,兄长如若是突然有什么事,还得去叫人,太过麻烦了。” 这话就说得让人感觉很舒服。 李遗这个人,怎么说呢? 才华有,智商高,情商也不错,关键是胆子够大,光是想着要娶何家女可以看出来,这人的内心有一股疯狂劲。 虽然冯永明知道他是诸葛老妖派来的,他也一直没有避讳这一点,可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前面几次交代他去办的事,他都办得很妥贴。 奈何是诸葛老妖的人,不敢交心啊!这个就有些可惜了。 冯永心里想着,表面却是不露痕迹,点点头:“文轩有心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个事。这青料虽好,可是入了冬以后,牛羊也不能全是拿这个东西来喂养,平时也要拌着些干草料。所以这秸杆一事,还是要文轩去办,我比较放心。” 李遗身上有一层天使的身份,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比自己方便许多。 李遗一听,奇道:“这又是什么说法?小弟虽是对牲畜之事不太明白,可是也知,牛马等家畜,喜吃青色草料胜过那枯草,为何就不能全用青料喂养?” “牛羊冬日里若是全吃这青料,只怕要腹泻拉稀。不过若是用干草拌之,却是可平安无事。” “那兄长为何又要做这青料,这事物做起来,看起来也是麻烦。冬日里,直接拿干草喂食,虽说是牛羊不喜吃,但也能应付。”李遗听到这里,感到更奇怪了。 冯永笑笑:“用干草料喂养也不是行,只是一个冬天下来,牛羊多是掉膘掉得厉害,瘦弱不堪,甚至生病死去的比比皆是。但用这青料就不一样了,涨不涨膘不敢说,但至少掉膘没这般厉害,而且牛羊又喜吃,这样下来,可比那只用干草料划算多了。” 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这青料也可以在夏日里贮存,这样就可以在平日里把牛羊吃不完的草料进行收割,不必到了冬日里,想吃却又找不到。” 李遗想了想,眼前一亮:“兄长此意,岂不是说可以寻得一片地,专门种草料,然后再割来做这青料?这草又不像那粮食需要人照料,随长随割……” 说着说着,竟然莫名地激动起来:“如此一来,有多少草料,便可养多少牛羊,再不必受制于这季节之变,更不必受那草场之限。小弟曾听得那马君侯说过,像那胡夷之人,冬日里一场大雪下来,莫说是牛羊,便是人也死伤不少……” 说到最后,看向冯永的目光灼灼如火。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想到了养殖场这种事情,为什么赵广没有这么高的智商呢? 冯永感叹一声,每次和这家伙一谈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省多少口水,少费多少脑细胞? 看到了冯永赞许的目光,李遗顿觉受到鼓舞,一拱手说道:“既是兄长所托,小弟义不容辞。” 说完,便兴冲冲地走了,看样子干劲十足。 终于把几个碍眼的都赶跑了,冯永看了一眼站在营寨门口附近瞭望塔上的关姬,心里有些痒痒,脚下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 瞭望塔的梯子吱吱呀呀作响,冯永很是担心这玩意是不是风吹雨打时间太久,已经变得腐朽了,自己爬到半路的时候会不会一脚踩空掉下去。 试着踩了两脚,犹豫了一下,想想算了,自己又没关姬那身本事,万一真发生了那种事情,那就真玩完了。 这泡妹子,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冯永这样安慰自己,正想离开,哪知身后响起李遗的声音:“兄长可是要上去找关姬?” 尼玛! 冯永转过头,强笑问道:“文轩不是去忙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李遗站在那里,笑吟吟道:“小弟确是要去忙,这不准备出门么,就看到兄长在此徘徊。这上边只有关姬一人,想来兄长自是要去找关姬去了。” 瞭望塔就在营寨门口,李遗要出去,自然要经过这里,这个理由看起来很正常。 “而且小弟忽然想到一事,如哽在喉,不吐不快,故也是要过来找兄长询问。” “哦,什么事?” 李遗左右看看无人,又特地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确认关姬不会听得到,这才凑过头来,低声道:“前些时日,听兄长对那马将军所言之语,看来兄长这牛羊之事,亦欲仿祝鸡翁之旧事,不知对否?” “差不多吧,不过与那养鸡之事,也有不同。” 冯永点点头。 李遗听到冯永承认了,神情有些凝重:“自是不同。那祝鸡翁之术,最多也就是在锦城那几个大家所知。可是刚才小弟想来,如若真按兄长那青料之法,这牛羊规模这大,实是不堪想像。这样一来,那朝中勋贵,边关守将,皆会因此而抱团,日后陛下和丞相心里会有何想法,兄长可曾想过?” 第0129章称呼问题 这个话要是王训来说,甚至赵广来说都可以。可是如今却是由李遗说出来,好像身份不太对应吧?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冯永有些疑惑地看了李遗一眼。 李遗却是一脸坦然的神色。 这家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是诸葛老妖的人么? “文轩有心了,此事我早就有计较,待过两日,等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办妥当,我自会与大伙说明白。” “原来兄长早就想到这层,那小弟就可放心去办事了。” 说完,李遗拱拱手,脚下却是不动。 你倒是走啊!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兄长上去时,可要小弟扶上一把?” 你这是打算逼着我上去啊! 妈的刚才还夸你有眼色,现在就开始睁眼瞎了。 冯永却是不知道李遗刚才听到了贮存青料之法后,一下子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巨大利益,心里那份只在剑山时对他说过的心思却是更加火热起来。 当初跟丞相自请跟着来汉中,李遗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作出的最正确决定。 青料养牛羊,这份利益,他李家肯定是要分一杯羹的,不然他何以如此热心地鞍前马后办事? 更重要的是,只要这份利益看起来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原先想像,如果说,真要超出了关李两家联姻的利益,那么他与何家小娘子的婚事,就多一份可能。 所以当他看到冯永还这般磨磨蹭蹭的时候,心里不禁替他着急起来,这般下去,你冯明文何时能得到那关姬的芳心? 真是太不爽利了,哪像自己,如今已经和那何家小娘子书信往来了。 “不用了,我自会上去。” 冯永咬咬牙,要是没有人看到就算了,现在被李遗看到了,还不敢上去,真要传了出去,自己哪还有脸去面对关姬? 连上都不敢上,你还敢说喜欢人家? 多少少男少女就是因为不敢,这才错过了一辈子? 冯永在心里默念着,我是穿越者,不会有事的。 同时尽量不让自己的手脚哆嗦,慢慢地爬上了梯子。 爬到半空中,特地转头看了一下下面,只见那李遗正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自己,看样子是不看着自己爬到顶,他是不会走了。 算了,都已经爬到一半了,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了。 只是这梯子看起来委实危险,冯永都已经看到有几处有小小的虫眼了。 心惊胆战地爬到顶端,正想翻身而上,哪知上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冯永吓了一跳。 顺着手臂往上看去,只见一张秀美的脸,正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冯永心头一喜,刚要伸手去握住关姬的手掌,却突然看到了掌心全是老茧,不禁微微一愣。 不等他多想,上边关姬主动握住他的手,稍稍一使劲,冯永就直接被拉了上去。 两只手掌接触之处,冯永有一种又厚又硬的感觉,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兄长何以想着要上来?” 还没等冯永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了关姬清幽的声音。 “兄……兄长?” 冯永一个趄趔,差点翻身掉下去,幸好关姬眼明手快,直接又把他拉住了。 “不是,你刚才叫我什么?” 冯永不敢置信地看着关姬,心里默念道,刚才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没错,一定是的,所以刚才看到那只手肯定不是关姬的。 说好的纤纤素手呢? 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不注意看一下她的手? “兄长啊!”关姬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些时日来,妾身看到无论是二郎,还是王家大郎,就连那李家大郎那般心高气傲之人,不拘年龄大小,都认兄长为首。妾身自问,是比不过那李家大郎有能耐的。故叫一声兄长,也是应当。” 冯永哆嗦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还是觉得三娘你叫我郎君好听些。” 关姬抿嘴一笑,轻轻摇头:“不成的。别人都叫兄长,偏是我叫了郎君,先不说生疏了情分,就是在别人眼里,妾身岂不是成了自认比兄长还要有才华之人?可不敢自大到如此地步。” 那还不如叫我阿郎呢! 冯永突然想到了黄姬与赵广,心道原来悲伤的故事不止一个。 “只是三娘,你这突然叫我兄长,我感觉好不习惯。” 前些日子在阳安关除了那一次的亲密接触外,自己一直未曾与关姬好好说过话,没成想好不容易独处这么一次,她竟然告诉我说,我只是把你当兄弟? “兄长可曾记得那一晚,曾对妾身说过,大汉必然会有重振之日?当年先帝,大人,三叔,皆是为此而战。兄长此志,又与先帝何异?就凭这个,这一声兄长,妾身叫得甘心情愿。” 关姬看着冯永,认真地说道。 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你甘心,我不甘心啊! 冯永干咳一声,说道:“二郎他们,皆是男子,与我志趣相投,叫我一声兄长,那是自然。可是三娘,如若是男女之间,也是志趣相投,叫一声兄长,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叫兄长,那应该叫什么?” 关姬疑惑地问道,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那玉颈而上,一丝丝红晕开始向脸颊蔓延。 “叫爸爸!” 看到玉人突然眼神飘忽,不敢正视自己,与她平日里那种清冷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让冯永一下子没把持住,脱口而出。 “爸爸?” 关姬嘴里重复了一遍,看向冯永的眼神有着不解。 “哎!” 冯土鳖终究是没忍住,扎扎实实地占了一回关姬的口头便宜。 “感觉有点怪怪的。”关姬皱着眉头,“为何要这般叫?” “自然是我师门里的叫法。”冯永理直气壮地说道。 “既是兄长……爸爸喜欢,那就听爸……爸的。” 关姬看着冯永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总觉得这个称呼很是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叫了。”冯永摆摆手,心想这网络上的玩笑,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为什么自己也有一层鸡皮疙瘩? “不如叫我哥哥?” 冯土鳖仗着关姬不懂这些称呼的含义,胆子终于大了起来,心想以后一定要让你叫我一声情哥哥。 感觉到了冯永的越发古怪,关姬最后终究是没有再喊出口,两人只得相互妥协了。 目前先叫兄长,但日后若是有了更好的称呼,那就得改口。 至于改成什么,冯土鳖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 第0130章送你一份嫁妆 经过冯永的一番胡搅蛮缠,关姬脸上的红晕变得更艳了一些,两人之间却是感觉消除了不少生疏。 关姬眼神故意看向远方,不敢再去看冯永,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以高人子弟面目示人的冯郎君,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兄长还没说,上到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冯永心里在嘀咕。 “登高望远,实是一大快事,看来三娘喜欢登高,也是有原因的。” 关姬摇头:“登高确是可以望远,只不过在小妹看来,并不是快事不快事的问题。只是单纯看得远而已。” “看得远?三娘喜欢看远处?” “看得远,就可以早些知道敌情。” 你这般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三娘喜欢兵法?” “小妹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只是觉得,若是当年能懂些兵法,说不定可以帮大人一些忙。” 当年关羽在长江岸边多建烽火台,以应东吴,哪知却被吕蒙白衣渡江,那烽火台竟是一点没用上。 以前还以为关姬只是喜欢登高独处,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层原因。毕竟当初孙权是为了儿子求娶她而不成,反被关羽辱骂,这才加剧了蜀吴两方的裂痕。 想来这几年,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才是。 冯永沉默,然后对着关姬深深施了一礼。 “兄长这是何故?” 关姬闪到一旁,惊讶问道。 如果我把刚才的称呼解释出来,会不会直接被扔下去? 冯土鳖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不敢开口。 “只是为了三娘这一片赤诚之心。” 关姬默然,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兄长果是性情中人。” “小妹心有一言,前几日就想讲与兄长听,但当时又不知兄长性情,故苦无机会相告。如今既以兄妹相称,只盼莫怪小妹直言。” “三娘请讲。” “那日听兄长与那马将军之言语,这放牧牛羊,兄长也打算是和那锦城旧事一般么?” 咦?刚才李遗是不是在下面问过相似的话? “此事,”冯永沉吟了一下,刚想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可是听关姬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同意见,于是试探问道,“三娘有何高见?” “何来高见之说?”关姬轻摇螓首,“只是觉得,兄长以前那般行事,还情有可原,况且又是在锦城附近,倒是无甚妨碍。可是到了这汉中,远离锦城,再加上边关守将参与此事,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这番话,如果真是关姬一个人琢磨出来而不是李遗说与她听的,那她当真是不可小看——贤内助亦不过如此。 同时心里又有些欣喜,关姬能与他说出这番话来,想来也是关心他的。 “不会误会的。”冯永与关姬肩并肩,看向远方,悠悠道,“这个事情,只要找一个人,就不会误会。” “谁?” “皇后。”冯永嘿嘿一笑,“这牛羊牧场,送皇后一份。” 张星彩,当今的皇后,刘禅最喜欢的女人,同时也是张星的阿姊。 刘备败光了家底,诸葛老妖如今正在努力地重新攒家底,连皇帝的诸冶监都不放过,再看看平时黄月英穿的衣服,他就从来没见过她穿丝制的衣服,都是和那黔首一般,用的麻布。 刘禅作为这个大汉名义上的主人,当然是要以身作则啦! 反正在诸葛老妖死之前,他一直活得很苦逼。 想玩个鸟,被喷。 想吃好一点,也被喷。 想穿好一点,还是被喷。 这个皇帝当得,真的没啥意思。 用小萝莉张星的话来说,皇宫里真的没啥意思,除了大一点,还没冯庄好玩呢!皇帝姊夫吃的东西都没冯庄的好吃。 没办法,国家太穷了。 所以冯永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送点零花钱给皇后,想来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送给皇帝——送给皇帝十有就被诸葛老妖拿去填国库了。 但是要给皇后就不一样了,这是人家自己的体己钱,你一个丞相难道还能跑到皇宫里抢皇后的私房钱? 做人情嘛,一定要落到实处。落不到实处的人情,你还指望人家会感激? 关姬微微张着小嘴,愣愣地看着冯永,她实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她叫做兄长的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和皇后合伙牧牛羊的人,她还真没听说过。 “兄长……”关姬说了两个字,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想了好一会,这才吃吃道,“此举,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冯永眨眨眼,“听闻如今皇宫里也是缩衣节食的,作为臣子,心痛陛下皇后,有什么不妥?” “皇后,恐怕不会收……” “皇后可能不收,皇帝陛下会收。”冯永定定地看着关姬,“所以,此事还请三娘帮我。” 冯永是不知道张星彩是什么性格,就算她碍于情面不想收,但是阿斗这个娃子,他最是熟悉不过,吃喝玩乐一条龙,如今正在苦兮兮的熬日子,如果有人上门给他送私房钱,让他吃好一点,穿好一点,玩好一点,他肯定不会拒绝。 关姬又摇摇头:“小妹虽是自幼与皇帝皇后相熟,可这些年却已好久未见,生疏许多。如今陛下又不喜见妾身,只怕帮不了兄长什么忙。” “那关家呢?皇帝不喜见三娘,只怕其实是对关家有芥蒂吧?难道三娘就不愿意皇帝对关家有所改观?” 这一句话,直接击中了关姬的命门。 “兄长此话当真?” 关姬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冯永。 因为先帝的情义,关家如今还算是光鲜。但是每个人都明白,这份情义,是先帝的,不是当今陛下的。 实际上,陛下对关家其实不算很待见,如若不是丞相公正严明,关家只怕早就墙倒众人推了。 “只要三娘按我的话去做,陛下日后能不能关照关家我不敢保证,但肯定不会再像这般不待见。” “那要小妹如何去做?” “我给你三封信,一封给关君侯,一封给皇后,最后一封给丞相夫人。你到了锦城,先去找关君侯,让他入宫面见陛下,然后等他出了宫,你再去面见皇后,此事一定可成。待做完这一切,再把最后一封信给夫人。” 关姬咬了咬下唇,看向冯永,喃喃地问了一句:“兄长为何如此帮我?” “帮人亦是帮己。” 冯永有些受不了关姬那灼热的眼神,干咳一声:“等此事办妥了,我送三娘一份嫁妆。” 第0131章用生命在泡 关姬刚刚褪下去的红晕“腾”地一下子又布满了脸颊,而且比刚才还红得厉害,殷红似血。 “兄长,此话是何意?” 关姬声如蚊呐,双手紧紧地捏着眺望塔的围栏,关节都发白了。 “以后你嫁人了,难道不要带嫁妆到夫家吗?”冯永当作没看到关姬的模样,指了指下面的那一群牛羊,认真地说道,“你看,虽然下面那些牛羊还是太少了些,但也是有你的一份的。你可别看不上眼,相信我,等过上几年,这牛羊肯定会变很多很多,多得你想不到。” 听到这话,关姬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冯永,有些惊讶地问道:“兄长还是决定要仿祝鸡翁旧事么?给我,与给关家,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冯永笑笑,“这牛羊牧场所出,你能领的那一份,只能是由你来领,换了关家其他人,都不行。” 关姬皱眉,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不明白:“就是算如此,其实也不敢瞒兄长,小妹领了,也是要给家里的。” “你想给谁,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所能管的,只是这牛羊所出,究竟要给谁。” 在这个时代,家里所有人的财产是公共的,只要没分家,除了留下一部分够自己的花销,剩下的基本都是上交给家族。 但是冯永特地点出,这牛羊牧场的份额,只承认个人,不承认家族。 其实就是给了诸葛老妖一个把柄,以后要真不放心,可以直接从他这里掐断这些家族的这方面进项。 那些家族想要拿份额,只能叫有份额的本人过来拿。 而那些所谓的本人,只要不愿意拿给家族,那些家族根本就别想拿到一根羊毛。 就拿赵广来说,赵府如今的一切,其实和他的关系并不算太大。等赵云挂了以后,撑死了他能拿点地,拿点钱,府里的一切,就和他没多少关系了。 但是等赵广独立建门户了,这些牛羊的份额就还是他的,不是赵家的,只要赵广不开口,赵家也别想从这里面拿出一根羊毛。 再拿马岱来说,虽然此时马家的话事人是他,可是那祝鸡翁之术,他却是一根鸡毛都拿不到,全是马超的儿子马承拿着呢。 而且别人也不认为他是马家之主,只认马承。 相信以诸葛老妖的脑子,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分别。 其实也就是冯永在做一个表示:我没打算让这些勋贵们过多膨胀,所以你不用担心。 至于诸葛老妖信不信……有本事就去找皇后呗! 听说皇后现在怀孕着呢,她就是再大公无私,有了孩子,孩子就是最大的公事,不要怀疑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感情。 有了皇家的参与,诸葛老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既成事实,不然冯永一旦自爆,羊毛和牛羊牧场的巨大利益,肯定就会让勋贵和皇家之间,勋贵与勋贵之间,当场能互相撕逼。 这是一心想要恢复中原,还于旧都的诸葛老妖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说,冯永当然扛不起那些家族的施压,可是那些家族,也肯定扛不起诸葛老妖和皇帝的施压。有大汉两**oss的背书,他怕个毛? 皇后就是关键啊! 至于家族私底下如何撕逼,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和冯永无关。 “其实你也不用有什么愧疚,为了重振关家而不顾一切。东吴想要荆州由来已久,就算是你答应嫁给了孙权之子,孙权也会想办法夺回荆州。”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冯永觉得还是得开导一下关姬。 一个心结太久了,就容易成心疾。 “兄长何以会有这等想法?”关姬瞪大了眼,“小妹嫁与不嫁,与荆州又有何干?当年那孙权之妹嫁与先帝,最后为了方便取荆州,不还是想尽办法把她骗回东吴?儿女之情,于天下大事,实是微不足道。” 这回轮到冯永瞪大了眼,他是真没想到关姬竟然是这种想法。 “再说了,如若我是嫁了过去,那孙权要向我家大人索取荆州郡县,大人给是不给?小妹到时岂不是夹在两边难做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嫁,免得大人左右为难。更何况,我家大人假节荆州,却与那孙权结成姻亲,那先帝又如何想?” 所以关羽这才把孙权派来的使者骂走了?其实是在向刘备表示忠诚? 不过仔细想想,这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是关羽把关姬嫁过去了,难道孙权就不要荆州了? 想来这也不太可能。 所以说还是关羽太傲,明知道东吴做梦都想要荆州,却不加紧防备。 “可是我听说,你为了重振关家,主动提出要嫁与那南中李家,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愧……” 关姬刚褪下去的红晕马上又上头,她努力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兄长是如何得知此事?” “自是二郎……” 虽然及时住了口,可是冯永仍然不小心在无意间出卖了自己的小弟。 关姬那边已经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个赵二郎,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不重振关家,如何能洗清关家失荆州之辱?”关姬垂下目光,红晕迅速地褪了下去,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当年大人和大兄为了让小妹和二兄能逃得出来,不惜亲自引开追兵。哪知待我二人逃回蜀中后,却是得到了大人和大兄齐齐遇害的消息……” 原来这才是你的执念么? 为了能洗清关家之辱,竟然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去换取关家重振的机会。 冯永叹了一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了看身旁低着头,脸色凄然的关姬,冯永这才发觉,一直以来冰冷而坚强的外表,其实都是她苦苦支撑的表现。 伸出手,轻轻地搭到关姬的肩膀上,微微把她往自己这边靠拢。 平时看起来冷漠而不可侵犯的关姬,此时看起来犹为软弱。 等到她缓缓靠到冯永的肩膀上,这才惊觉过来,然后双手用力一拍,突然又再一次反应过来,想要收手,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虽然是收回了大半力气,可是冯永还是“哎呀”一声痛叫,“砰”地撞到栅栏上。 他已经听到了木头在吱呀吱呀地"shen yin",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可别这个时候给老子掉链子,不然就真成了用生命在泡妹子了! “兄长没事吧?” 关姬反手再把冯永拉住。 冯土鳖浑身哆嗦着,紧紧地握住关姬的手腕,回头看了一下栅栏,心有余悸。 第0132章各种算计 “兄长无事吧?”关姬今天的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感觉这些年来的脸红次数加起来都没今天的多。 “无事,无事。” 拉着关姬的手,冯永一下子就有了安全感。 她的武艺这么好,有她在身边,应该没事吧? “兄长,能先把手放开么?”关姬低声道。 冯土鳖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当理由抓住人家的手,如何肯就这般轻易松开? 再听到关姬那又轻又柔的声音,心里一荡,冯永手上反而是加大了两分力,不让对方把手抽出去。 关姬试着抽了两下,没有抽动,但又不敢再用力,只好又恼又羞地瞪了冯永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冯土鳖嘿嘿一笑,咽了一口口水:“三娘,我跟你讲。其实你嫁给那李大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你信是不信?” “我自是不信!”关姬斜眼看过来,白了冯永一眼,神情又娇又媚,再无平日那冰冷模样。 冯永哪想着这关姬还有这等神态,一时酥了半边身。 关姬是何等人?感觉自己手腕上的力气一松,就立刻闪电般抽出来,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冯永,“兄长便这般说吧,小妹能听得到。” 冯永当下懊恼不已,心道这平日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关姬,一下子使出个美人计,却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当下只好悻悻地说道:“三娘只晓得提醒我,让这勋贵与边关守将抱团,会让锦城那边误会。却是为何不想想,关李两家联姻,不也一样是勋贵与地方守将抱团么?” 关姬一愣。 她实是没有想到,这兄长还真没有诳她,一开口竟然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冯永看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两个说话,这才开始说道:“权贵与边疆大将有勾连,本就是上位者所忌讳之事。这个道理三娘既然能说与我听,可为何自己却执迷不悟?” 关李两家联姻,看起来很美好。可是如果真要按他们的想像剧本走下去,而且假设关兴不死的话,两家当中必有一家会被诸葛老妖死死地摁在锦城动弹不得。 而且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关家,毕竟关家现在是软柿子。 在诸葛老妖的眼里,现在的李家比关家重要得多。 所以最多最多,就是让关兴跟在诸葛老妖后面混点军功。 但如若是要想出头独自领兵镇守一方,那只能等李恢死了以后,而且李遗必须也一样被摁下去。 能在马超的威胁下谈笑风声的牛人,李恢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可是他仍然答应了两家联姻,其实也一样是把关家当成了软柿子。 反正只要他不死,关家就翻不了什么风浪,两家联姻,还可以帮李家更进一步,何乐而不为? 从这就可以看出,其实李遗的胆大和敢赌一把的性子,其实多多少少遗传自李恢。 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恶劣后果,导致了关家在蜀汉的尴尬。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偏偏又有那么些利用价值,为什么不利用? 这个从后面历史发展也可以看得出来,李恢确实赌对了。 平完南中,李恢一路升官,被封为汉兴亭侯,并加拜安汉将军。 可关家呢?虽说关兴南征北战也立了功劳,可是从他死后关家直接没落就可以看的出来,关家一直就没多大起色。 一切都按剧本进行,关家几个小猫,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 李恢唯一估计错误的,就是诸葛老妖对地方大族的防范程度。 李遗也曾参加南征,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是个有才能的。 再加上李家算是南中大族,李恢生前又立下了那般大的功劳,可是李遗除了继承他老爹的爵位,实权却是到死也没混上。 说一句诛心之言,防尾大不掉,那就是玩政治应有的条件反射。 当然,这些话,冯永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隐约提点一下就够了。 李遗为什么看上了何家女?说白了,除了荷尔蒙迸发,其实未免就没有一些担心:虽说李家有把握最后胜出,但是关兴好歹是深受丞相重视的,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虽然他老爹目前还很风光,被诸葛老妖看做是铁杆,可是他能指望他老爹一辈子? 关兴多大?他老爹多大? 再说了,关家有张家这个天然的盟友,他有什么? 所以说风险还是有的,如果有了另外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选? 要是真弄倒了何家大房,他又娶上了何家小娘,立了功劳又得心仪之人,两全其美之事,为什么不干? 这个事情,估计也有李恢的作用在里面,因为除了像冯永这种后世过来的人,也只有极少部分才能看清,诸葛老妖在未来的计划中,对蜀中世家的压制有多么地不遗余力——李恢投靠诸葛老妖,未免就没有避免成为被打击对象的想法在里头。 冯永一向是不惮用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摩人心。 玩政治的人,心都黑。 关姬自然是想不到那么多东西,她就连为什么丞相赞成此事都没想明白,只是呐呐的说道:“可是为什么丞相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关家有利用价值却又没能力反抗。 关姬想起她的叔母曾对她说过,这门亲事,她本是不赞成的。 当初她还以为,叔母只是因为担心两人性子不和,没曾想竟然还有别的意思。 一时间,她竟是被冯永几句话弄得心乱如麻。 在他们俩不远处的南郑,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当年刘备和曹操汉中大战,南郑是当时的会战重地之一。 曾经繁华一时的汉中重地,被战火毁于一旦。 即使经过了这么些年,南郑依然是荒凉无比。 也就是这段时间,从蜀中来了不少人,这才让南郑自战乱后第一次有了喧闹声。 南郑城里的房子大多是残破不堪,其中最好的房子,莫过于在城中间占了老大一块地的太守府。 太守府门口站着甲士,手执兵刃,远远看去,闪耀着白光,平白添了几分杀气,一般人是不敢靠近的。 可偏偏有一个女郎,却是对这些熟视无睹,直接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走了进去,问向门房:“叔父今日可曾回府?” 门房看到女郎,满脸堆着笑:“回黄娘子,将军今早就回来了。小人这就去禀报。” 第0133章魏延 “我来这府上还用得着你去禀报?”黄舞蝶大喇喇地挥挥手,“我自去找,不用你管。” “可是黄娘子,将军吩咐过的,任何人都不见。” 门房一脸的苦色。 这些时日,蜀中来的不少人,大多都是来自锦城那些权贵之家,还有小部分是蜀中大族,纷纷都上门递了拜帖,想要会见将军。 本来自己这个门房一直就是个摆设,自跟着将军来到这汉中,这些年来上门拜访将军的人屈指可数,太守府门前何时有过和般热闹? 可惜的是自家将军这个性子,却是不待人见的,直接就把那些拜帖给烧了,来人一个不见。 “我是外人吗?”黄舞蝶柳眉倒竖,娇声喝道:“你这厮,好生不懂世故,信不信我就在这抽你一顿,叔父亦是无话可说?这府中,和我自家和何区别?” 门房立刻缩了,连声道:“小人知错了。” 虽然将军吩咐过不见任何人,可是他也知道,将军无亲无子,平日里是将这黄娘子当作女儿看的。 黄舞蝶哼了一声,再不看门房一眼,直接就向府内走去。 哪知她在府内转了一圈,却是找不到魏延,心里疑惑,那门房谅也不敢欺我,这叔父难不成还在休息,尚未起来? 只是这太守府下人稀少,亲兵又都是住外院,刚才碰到下人却忘了问,如今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人了。 心里这般想着,忽又记起了一处叔父不常去之处,便脚下生风,转向那府内的书房而去。 魏延以武立身,虽是识得一些字,平日里却是不常读书,就连书房也没多少有字的地方。 此刻的他却还真是在书房,正拿着一张兽皮所制的地图,正皱着眉头在思索,手指正在图上一点一点地挪动。 这时书房的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了,魏延大怒,心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不经通报就闯进来?外院的亲兵和内院的下人都死光了? 念头还没转过来,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抬起头一看,不正是那人是谁?登时怒气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侄女何以如此似男子耶?就不能学他人家女子那般温婉如水?” 黄舞蝶一脸的不高兴:“叔父这一见面,又来说这个话。就算是那些男子,又有多少人能比得过侄女的这身武艺?” 魏延没好气道:“那你看这世间,你的女红能比得过哪个女子?” 黄舞蝶得意道:“那关家石女的女红未必能比得过我。” 魏延手里动作不停,把那地图折起来,听到黄舞蝶这般说,却是哭笑不得:“整个大汉,也就你们两人的女红上不得台面,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就是那乡野村妇,都会纺线织衣。” 黄舞蝶眼尖,早就看清了那地图上面的几个字,最明显的两字,不正是长安是什么? 当下撇撇嘴,没有再接魏延的话,却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叔父这图,侄女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藏的?别的不说,就是这汉中几条道,还是侄女亲自去探的。”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魏延实在是拿这个侄女没办法,只得敷衍道,“不说了那关家女来了汉中,你要去找她比试?怎么又回来了?” 别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处,黄舞蝶脸上的表情更是得意:“比过了,第一次还让我赢了一招半式呢!” 魏延头疼地拍拍额头:“行了行了。趁着人家远道而来,体力未复,占了便宜,有甚得意的?说吧,此次前来,这般着急,又有何事?” “哦,差点忘了。”黄舞蝶自顾走上前把那图又展开,装模作样地看着,同时嘴里说道,“是这样的叔父,朝廷不是派了汉中典农官过来么?侄女也见过了。如今已在叔父那废弃的营寨里安顿下来,只是那带头的冯郎君托侄女问一下,叔父何时有空,他们要上门来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魏延摆摆手,“道谢就算了,如今这汉中,纷纷扰扰,人人到了这里,都想上门,要我寻个方便,我哪来这般心情?若是我破例见了他们几个,那岂不是也要见其他人?不见不见!” 黄舞蝶嘻嘻一笑:“叔父若是不见,岂非无意于那份天大的好处?既如此,不如就把那好处让于侄女如何?” 魏延奇道:“有甚好处?这汉中典农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还跟着一个有天使身份的李家郎君。只是这汉中,也就是这些时日,才有了些人气。换了以前,平日里跑个马都看不到几个人,能有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魏延心里是不太看得起冯永那一行人的。因为在他眼里,几个毛头小孩,能有什么能耐? 除去李遗是丞相特别派出来的,里面值得他注意一下的也就是赵广。但也就是注意一下,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赵广求上门来,他可以伸手拉一把,平时是不可能去管的。 因为别看那赵广是赵云的儿子,可是儿子也分大小。要是那个大郎君赵统来了,那其中代表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 “我便知叔父不会信,幸好临走前问那冯郎君要了一样东西。” 黄舞蝶说着,便拿出一件事物,递给魏延。 “这是何物?”魏延接过来,摸了摸,“这是布?可是既不像是麻布,又不像是丝布,倒是有点像那羌胡之人所穿的羊毛衣所用之布。” “这就是那羊毛所织成的布。” 黄舞蝶毫无淑女模样的哈哈一笑,眼里放光:“这是那冯郎君叫人从那羊身上割下来的毛,又用了秘法清洗过了,最后才叫人织成了这布。叔父你说,这好处大是不大?” “当真是羊毛织成?怎的比那麻布还好?” 魏延一听,手上差点一哆嗦。 羊毛那玩意,除了羌胡之人偶尔用用,还有什么人会用?别说是给汉人,就是给胡人,也是没人要,那是只配扔掉的垃圾。 可是就是这种垃圾做出来的衣服,竟然比麻布还好? 虽然手上的这个布有些小,看不出最后织成的衣服是什么模样,可是就凭这厚度,保暖可能比裘衣差一些,可是禁不住它能用羊毛做出来哇! 那裘衣又不是谁都能穿的,除了大富大贵人家,连一般的地主老财,都不敢说家里有裘衣! 这羊毛呢?胡人那里遍地都是! 第0134章书房的谈话 魏延攥紧了手中的羊毛布,“叭”地一声,另一只手按在凉州和雍州的位置:“有此方法,凉雍羌胡,岂不是只能对我俯首帖耳?” 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黄舞蝶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转过身,走到房门外左右看看,发现四周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关上房门返过身,对着魏延说道:“叔父何以说出此等话来?知道叔父为人的,只道叔父是心神激荡之下,欢喜于恢复汉室有望,这才口不择言。但若有那险恶小人的,断章取义,却是以为叔父要心怀不轨。” 心下同时想道,这羊毛这事,不说那阳安关的马将军,就连冯郎君那般年纪,都知晓事关重大,只能交与丞相。没曾想叔父却是会有这般言语。若是被人听了去,有心挑拨几句,虽说那丞相公正严明,可是一个口出狂言之罪,只怕又是让那些小人得了理由去诽谤。 想到这里,黄舞蝶再看看魏延,哪知这位叔父却是不以为意的神情,心里不由地叹气,自己的话,叔父终究是难以听得进去,如今大汉大小事皆由丞相作主,日后还是想法子劝叔父与丞相多些亲近,也好能安心一些。 魏延自是不知晓黄舞蝶心里在想什么,听到她的话后,果然如所料那般浑不在意地说道:“先帝驾崩时,大汉危如累卵,若是无我,只怕曹魏早已长驱直入。难不成那时还看不出我的忠心?别人不知,丞相自知。” “丞相严明,自是知晓。但叔父岂不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道三人成虎。先帝慧眼,丞相严明,可又不是人人都是先帝丞相那般人物,世间愚夫蠢妇何其多?叔父还是要注意风评才是。” 魏延呵呵一笑:“如今我身为镇北将军,又被封都亭侯。除却廖廖几人,天下还有何人能放我眼里?难不成我还要去在意那些凡夫俗子?” 黄舞蝶叹了一口气:“叔父此言,让侄女想起了当年关君侯。” “关君侯乃天下英雄,叔父能与他相提并论,乃是荣幸之事。当年你叔父我身为先帝部曲时,关君侯已然是镇守一方的将帅。” 魏延眼露神往之色:“当我被先帝慧眼相识,破格超擢都督汉中,关君侯却在荆州做出好大事情,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那曹贼听得关君侯之名,吓得夜不成寐,只愿迁都以避其锋芒,何等英雄?” 说着,突又咬牙切齿道:“只恨那孙权小儿,吕蒙小人,英雄人物竟亡那等小人手中,当真是可恨!” “叔父亦知晓关君侯亡于小人之手,为何不引以为戒?”黄舞蝶听到魏延这些话,心里更是担忧,“莫要忘了,叔父如今亦是独自都督汉中,与当年那关君侯镇守荆州又何等相似?” 魏延哈哈一笑:“不同不同,自是不同。待我横扫凉雍二州,威逼洛阳时,才敢说与那关君侯相似,到那时再说此话不迟。” “叔父既是如此,那侄女亦不好多言。只是叔父,那冯郎君用羊毛做出布后,曾与那马将军见过一面,两人皆说此事唯有丞相能作主,叔父若要对那凉雍羌胡之人有所打算,还是要先跟丞相说一声才好。” 魏延沉吟了一会,这才点点头:“说的倒也是。”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何时我才能像那关君侯一般,进退皆是自主?像如今这般,实是牵扯太多。” 关君侯就是进退自主,这才失了性命。黄舞蝶心里默默道,若是当年能有掣肘之人,能让他听得进一两句,何以沦落到身首异处的地步? 魏延这时想起一事,疑惑道:“我记得你进门时,曾说过这羊毛有天大的好处。可是此时又说此事又是由丞相作主,这好处又从何而来?” 提起这事,黄舞蝶这才想起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与那羌胡之人买卖羊毛,自是不由我等作主。可若是由我等自己养些羊,难不成丞相还能收了去?” “自己养羊?”魏延失笑,“你这算不算是利令智昏?胡人养羊,汉人耕种,才是道理。汉人何时也能养羊了?春夏还好说,到了冬日,胡人可以赶着牛羊去那有草之地,你在这汉中,又如何寻来草料喂养?” 黄舞蝶神秘一笑:“这便是侄女要与叔父所说的好处了。那冯郎君,还有一秘法,可贮夏日之草,即便是到了冬日,仍是青翠,足以喂那牛羊。” 魏延一下子瞪大了眼:“此话当真?” “应是不假。当日那冯郎君可是当众信誓旦旦说与那马将军听,如他没那能耐,何敢如此?” “本想着那冯永几人皆是毛头小子,无甚本事,不成想竟还有这般能耐,看来我还是得见上一面才成。”魏延喃喃地说了一声,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觉得自己还是要亲自见到才能确认。 “好。只是不知叔父想何时与那冯郎君相见?侄女也好回去说与那冯郎君一声,让择日上府来。” 魏延摇摇头:“不用这般,你回去告诉他,我近日不打算与他见面。” 黄舞蝶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问道:“可是叔父不是刚说了要见上一面?” “他要是有所准备,我又如何能看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魏延脸上泛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没有准备时,才知道他为人如何。” 黄舞蝶点点头:“如此也好。” “竖子!” 近千里之外的锦城丞相府,诸葛亮“砰”地一声,捏着写满了字的绢帛的手,狠狠地砸到案几上,过了好久,这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 书房里,只有马谡在身边,倒也不怕被别人知道平日里冷静儒雅的诸葛丞相,在他人看不到地方,竟也有这等神情。 马谡日常帮丞相处理政务,自是知道,丞相手里的绢帛是汉中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只是不知,这上面究竟是写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丞相如此罕见地发怒? “幼常也看看吧。” 诸葛丞相骂出两个字后,过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把绢帛递了过来。 马谡连忙接过来,匆匆浏览地了遍,神情变得有些不敢相信,又从头再细看了一回,过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说道:“竟然会有此事?” 第0135章0羊入虎口? 这绢帛上记的是冯永那一行人刚到阳安关时的事情。 上面记得最详细的,便是冯永扶着关姬回驿馆情形,什么两人相扶而行,言举亲密,最后着重点出了关姬竟然对着冯永行了一个福礼。 关姬一向男子打扮见人,行礼皆是抱拳,何时对外人行过福礼?再加上前些日子传来那路上的消息,马谡已经想像出一对男女奸情恋热的模样。 同时在心里感叹丞相对那冯永的重视,竟然派了专人暗中跟随,又不禁觉得那李遗做事之荒唐。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这李文轩倒好,说好的与关家联姻,那关姬都和那冯癫子眉来眼去了,自己竟然还在一旁推波助澜。 想那关姬貌美,那冯永就算本是无意,但有了李遗这一番有意无意的行事,只怕也会心有所念。 虽说两家联姻的事只是有了个意愿,并未就此说定下来,尚未有多少人知道。 可是既然丞相都已经点了头,那李文轩竟然突然又把那关姬让了出去,此等大事,难道可以当成儿戏吗? 马谡觉得这世事真的很荒谬。 “竖子!当真是竖子!” 诸葛亮猛地站起来,来回走动,嘴里恨恨地说道。 就不应该让那小子跑去汉中那个地方,至少至少,也不应该让关姬跟着去。 那李遗,究竟在想什么?平日里那般精明的一个人,难不成中了冯小子的邪术,迷了心智,连自个儿未来的良人也能送出去? 张家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关家? 想那张家小娘子,聪明伶俐,如今虽说是年纪小了些,可是再过上几年,长开后难道就比那关姬差了?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张家女当真不如关家女耶? 明明知道自己有意把张家小娘子许配给他,他竟然还装聋作哑,当真是可恨! 真要是让他和关姬成了好事,那他堂堂大汉丞相如何跟那南中的李恢交代? 想到这里,诸葛亮一下子停下脚步。 看到诸葛亮皱起眉头,满脸担忧,马谡如何不知丞相在担心什么。 “那李都督素来忠义,这儿女亲家之事,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就算是不成,想来必不会因此而心有不满,丞相何须如此顾虑?” “人心难测啊!”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先帝临终前,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由此可知,小善小恶,亦能改变人心。若是因此让那李德昂心有了芥蒂,终是不美。” 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终是不能让那几个少年男女胡闹,把那关姬唤回来便是!” 诸葛亮可算是关姬长辈,他说这话,倒是无妨,但马谡却是不好置喙,毕竟事关女子名声。 “那关姬,与夫人情同母女,事关儿女之事,丞相何不去问夫人?” “对啊!”诸葛亮一下子反应过来,“却是被此事气糊涂了。” 看了看马谡,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还是幼常机敏。” 马谡笑了笑,又道:“先帝在时,李都督当年可是由赵老将军作保,这才降了大汉。丞相何不令赵老将军修书一封,送与那李都督,以免此事万一真不可挽回,也好有个准备?” “大善!”诸葛亮击掌叫好,“我有幼常伴在左右,不知省心多少。事不宜迟,幼常此刻便去找那赵将军,与他共同参详,写与那李德昂的书信,如何委婉一些。我这便去夫人,问问那关姬究竟是怎么回事。” “遵丞相意。” 马谡弯腰施了一礼,便转身出去。 丞相府里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说专门给丞相夫人建的练武场,比如说丞相和夫人各有一个书房。 此时的黄月英,就在自己的书房里,专注地看着案几上的图纸,写写画画。 房门“笃笃”响了几声,同时还有自家阿郎的声音在外面:“细君,我可方便进来?” 黄月英微微有些惊讶,起身开了门,把诸葛亮迎到房内,问道:“阿郎此时不正是处理政务?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诸葛亮看到了案几上的图纸,有些歉意:“没曾想打扰了细君。” “这个倒是无妨。”黄月英摇摇头,“其实也就是在想着如何把这八牛犁再简化一些。那小子给的图纸,实是有些繁琐,铁料也用得太多,工艺太过繁杂。要是再简化一些,也能省不少铁料呢。” 诸葛亮过来前本就是窝了一肚子烦闷,如今自己还没开口问,就又被自家良人先提起了那个小子,当下一口气直接憋在喉咙,如同堵了一团火在心头上,灼得喉咙发焦。 “阿郎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看到诸葛亮的脸色极差,黄月英不禁关心地问道。 “还能如何?一听到你提那小子,心里就不得劲。” 诸葛亮自找了位置坐下,闷闷道。 黄月英看着诸葛亮小孩子似的赌气,不禁失笑道:“那小子如今又不在你眼前晃,远远在汉中呢,又没惹上你,如何连提也不能提了?” “如何没惹上?”诸葛亮哼了一声,看向自家细君,说道:“汉中传来的消息,那小子貌似看上了关姬。你说这还不算惹上?” 本以为自家细君会大吃一惊,哪知黄月英却是脸色平静,只是“哦”了声,却是说出让自己意想不到的话来,“那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只是那李遗不是跟着去了吗?” “听细君之意,难不成早知那小子钟情于关姬?”诸葛亮那双桃花眼一下子变成了大杏眼。 黄月英得知自家阿郎是为此事而来,反而不担心了,慢条斯理地说道:“自第一次去那冯庄,看那小子的眼神,便知他喜欢上了关姬。” “那细君为何不阻止?”诸葛亮急道,“你又不是不知,关李两家联姻,关姬乃是关键人物,真要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误了大事?” “什么叫大事?在你们男人眼里,家国天下,是大事。在女人眼里,阿郎儿女才是大事。”黄月英白了一眼诸葛亮,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儿女之情,外人能阻止得了吗?” 诸葛亮“嗐呀”一声:“就算不能阻止,那也不应该顺水推舟啊,让那关姬与那混帐小子去汉中,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第0136章老0狐狸 “羊入虎口?”黄月英却是忍不住地一笑,“谁是羊?谁是虎?关家那可是虎女,那混小子难不成是羊?” 诸葛亮哭笑不得,“细君此刻就莫要再与我开玩笑了。家国大事,说笑不得。” “阿郎这是何话?妾如何就是说笑了?此事当初妾本就不赞成。妾身虽是女流,家国大事,自是不如阿郎,但也晓得,关家要重振,靠的是自己。哪有靠他人的说法?” 说着,黄月英又看了一眼诸葛亮,神情中竟有些责怪的意味:“关姬终究算是我半个女儿,为了她好,所以我也曾想劝过。奈何其心志实是坚定。当初既然我劝说不得,如今又怎会有人能轻易改变其想法?我自是不信的。” “但不管如何讲,还是先让那关姬回来如何?”诸葛亮有些尴尬一笑,这个事情,他确实有些理亏。 利用关家一事,瞒得过别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回来又有何用?”黄月英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家阿郎的想法,悠悠道,“李遗既然都已经跟过去了,阿郎还担心什么?” “就是他跟过去了我才担心。” 黄月英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诸葛亮又来了气,“也不知那李遗是如何想的,这一路上举止竟是古怪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给那关姬做媒呢!” 黄月英又是笑着摇头:“儿女情事,阿郎终究是不如我。阿郎可曾记得,当初那李遗初见到关姬时,是何等模样?” “自是知晓。那关姬貌美,又有名声在外,他得知关李两家联姻,自是欢喜不已。” 说到这里,诸葛亮又疑惑道:“那李遗既是喜爱关姬,又如何会做出这等事?” “那是两人初识时!”黄月英瞪了一眼诸葛亮,“几个月前的事情的,阿郎还当是如今?” “此话又怎讲?” 诸葛亮一愣,自家细君这话中有话啊。 “你是大汉丞相,日理万机,自是不关心女儿家之事。那李遗初识关姬,倒还有几分君子好逑的模样。” 黄月英微微仰着着,似是在回忆:“但过了些时日,却是再不过来见关姬。特别是最近的一次回锦城,两人分开这般久了,竟是一次也未见过面。阿郎不觉得奇怪?” “细君意思,那李遗不喜关姬?” “你们男人啊,所喜者,不都是温婉可人的么?不然这天下的世家女,何以受世间男人追捧?” 黄月英的神色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讽刺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李遗多次往来锦城与南中之间,阿郎难不成还不知其为人?自视甚高,若是那关姬能对其屈意相迎,倒也有几分可能。可这世间,有取错的名字,却是无叫错的名号。虎女之名,怎么可能屈服人前?” 诸葛亮却是不同意这番看法。 “夫妻之事,外人又如何能说得清?日久生情,自会恩爱。何来喜与不喜?” “但若生不了情,却又对他人生情呢?” “何意?” 黄月英叹了一口气:“妾本不赞成两人亲事,就是想着如若是那李遗与关姬性情不合,就算是勉强成亲,日子过得未必舒心。后又得知那冯郎君钟情关姬,更是忧虑。少年人不知轻重,就怕他们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大错已不远矣!” 诸葛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黄月英看着自家阿郎气急败坏的模样,却是觉得颇为有趣。 心道阿郎这般神情,倒是少见之极。往日里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没成想那混小子不按常理做事,却是让阿郎破了养气之功。 “若是那李遗亦钟情于关姬,那就可称是大错。可若是李遗对他人生情,可说不准是错是对。”黄月英“扑哧”一笑,倒也再没逗自家阿郎,终于把话说开了。 “对他人生情?”诸葛亮恍然道,“细君的意思,是那李遗不喜关姬,却是钟情他人?” 黄月英点点头:“自听关姬说了两人之事,妾倒是留了点心。这些时日倒是探得一些情况,只是未能肯定,故一直未与阿郎说。” “先说说。此事毕竟事关南中局面,让我不得不小心。这满城适龄的女子,还有能人比得过关姬?” “何家。” “何家?哪个何?”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阿郎所想的那个何。” 诸葛亮豁然站起身子,神色凝重,还夹着些许的不相信:“何家!李德昂不至于此!莫不成是那李遗不知轻重,私自所为?” 黄月英轻轻摇头:“难道在阿郎眼里,那李遗当真是不知轻重之人?” “不可能!”诸葛亮摇头,“李德昂绝不会如此。” “何家三房有一女,也算是贤淑良德,这些时日,那李遗与那何家女有书信往来。” “李遗如何识得何家女?” “听说是在冯庄附近的官道上驾马冲撞了人家的车驾。” 诸葛亮只觉得心头有些绞痛,这冯庄,当真是妖邪!什么事都在那里发生。 “那何家三房,听说与那李家大房有些许的不快。” 黄月英最后这话,却是让诸葛亮眼睛一亮。 “细君何不细细道来?” “当年何家三房,有一嫡女,乃是如今三房家主的亲妹,本与李家大房嫡子订了亲。后来那嫡子体弱早夭,按理说那嫡女可嫁与他人。” 黄月英微微眯起眼睛,眼神冒出一股煞气。 “可笑何家大房,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为了何家名声,竟是动用了家族之力,非逼着她抱着牌位入嫁。那嫡女嫁入李家门后第三年,突然暴毙,只听闻何家三房家主和大房家主从此反目,两家自那时起往来极少。” 诸葛亮何等人物,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明悟。 “那何家三房与那李家大房呢?” “听说那嫡女连李家坟地都不得进,最后还是何家三房家主找了块地,这才把他的亲妹下葬。” 大族辛秘,多是骇人听闻,更多的是人性丑陋。 诸葛亮对这等破烂事,倒是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何家三房既与大房闹翻,又与那李家大房关系不怎么样,这其中,能不能做点文章? 或者,那李德昂早就知道了,再加上自家儿郎又与那何家三房女子两情相悦,这才默认了李遗移情之事? 想到这里,诸葛亮一拍大腿:“不好!这李德昂定是早就知晓了此事,却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等着我修书前往,这样便可落个人情。” 第0137章羊0毛衫 满天红云,云海金波,鲜红的朝霞如同一层轻纱,遮住了红日的半边脸,朝阳从云缝里照射下来,无数的金光洒在大地上。 远处的高山,近处的牛羊群,都被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同时也给渐行渐远的关姬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是一个很美的日出,却不是一个美好的早上。 冯永站在眺望塔上,微微有些惆怅,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关姬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掉转马头,望向营寨,果不其然地看到眺望塔上有一个人影。 她咬了咬下唇,翻身下马,对着那里遥遥行了一礼,心中默念:冯郎君,如若日后关家能重振声威,此番大恩,关姬永记在心,此生必不负你。 一个人默默地说完这些话,这才又翻身上马,重新向蜀地走路。 冯永自是不知自己已经让美人觉得恩重,正在独自伤感:妈的好不容易才拉近点关系,又要离别,异地恋十有是必死的哇!希望诸葛老妖别把她扣下来才好。 这时眺望塔上来的入口处探头探脑地冒出一个脑袋,随后翻身上来,“咚”地一声,把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冯永惊醒过来。 “兄长何以独自一人在此深思?” 赵广站到冯永身边,看向他目光所看的方向。 “兄长此举,当真是果断。” “什么果断?”冯永莫名地问道。 赵广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阿姊以后是要嫁入李家的人,如今那李文轩既刻意与兄长交好,兄长为免越陷越深,直接找了个借口让阿姊回锦城,眼不见为净,借此断了心思,不是果断是什么?” 冯永看了赵广一眼,想了想,自己这一行人好像也就赵广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是那关姬,应该也感觉到了李遗有意无意给两人创造机会的举动。 “关姬此去锦城,是有要事。和我果不果断有什么关系?”冯永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赵广解释这事。 赵广自是不会信,他凑过来低声问道:“兄长真的决定把阿姊让与那李遗了?” “什么让不让的?”冯永没好气道,“那可是你家阿姊,说得恁难听!” “那兄长独自一人在此伤感作甚?” “何来伤感?只是在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 你为什么要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呢? “看那辰时之日,故才感慨。” “辰时之日有何好感慨的?” 冯永就想一脚把这家伙踢下去!有没有眼色?究竟有没有眼色?怪不得你家大人一天到晚地拿你练手,真是耿直得过份了。 “只是想起了师门中先辈曾言过的一句话。说我等这般年纪,正如那辰时初升之日,朝气蓬勃,这天下未来的希望,就在我等身上。” 冯永看了看那初升的太阳,随口说了一句。 “说得妙啊!这番话语,说得小弟不由心神向往之。” 赵广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可惜的是老天不给面子,刚说完这个,一阵冷风吹过,就突然打了个喷嚏。 已经快要进入冬日了,虽然看着太阳很不错,其实此时的早上,已经有了寒意。再加上这眺望塔又是在高空,风一吹过,衣服裂裂作响,倒也有几分冷意。 “兄长冷不冷?” “我不冷,你冷吗?” “小弟也不冷。” 我看你的鼻涕往哪擦? “两位兄长在此做甚?” 入口处又冒出一个脑袋,正是王训。 “来来来,子实过来。我与兄长正在此处观那辰时之日,你看美不?” 赵广把王训顶到前面挡风,自己缩在后面。 “辰时之日?” 王训有些莫名其妙。 “子实别听他胡言乱语。”冯永瞪了一眼赵广,“此处风大,又到了秋末,高空寒意甚重,还是下去再说吧。” 王训点点头,赞同道:“在下边还不觉得,本想着看两位兄长都在高处,小弟正好有事要与兄长说,没曾想这上边寒意竟是这般重,小弟这一上来,就觉得颇有些冷意。” 赵广附和着连连点头,“子实此话说得有理。只是没曾想兄长竟是如此耐寒,站在上边这般久了,竟然能忍得住。” “那是因为我穿了羊毛衫。”冯永瞥了一眼赵广,悠悠道。 “羊毛什么?”赵广懵逼。 “羊毛衫,用那羊毛织成的衣衫。挺暖和的,站在这上边正好,去了下边,估计还有点热。” 赵广一下子瞪大了眼。 冯永其实是很怕冷,他对冷有一种心理阴影。因为前世在大西北的时候,那最艰苦的训练正是在冬天里进行,让他从此以后有了一种恐寒心理。 “那衣衫,做出来了?” 王训倒是想起了这些时日狗子阿母一直在做的事情,那就是拿这羊毛织成的布做一件衣服。用兄长的话来说,就是来测试保暖的程度。 “做出来了。如今正穿在我身上呢。” 赵广大喜,一下子扑了过来:“兄长兄长,给小弟瞅瞅,啊,不是,能不能也让小弟穿穿?” 说着就要扯开冯永的外衣看那羊毛衫是什么模样。 这可是第一件羊毛做成的衣服啊!胡人做的那些算什么玩意? 这羊毛衫要是真的能做成,那他们就真的要发了! “你给我滚!这是在高处,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的,你想做什么?” 冯永一脚把他踢开,誓死维护自己的清白。 赵广被连踢带打地踹开,只好悻悻道:“那兄长下去后,可一定要让小弟好好瞧瞧。” “下去下去,快点下去。” 冯永实在是怕了这个赵广。 “子实刚才说有事情与我们说,不知是什么事?” 下得眺望塔,三人回到最大的一个茅草屋,这里是平日里议事的地方,屋子两边分别摆上了一溜圆木,当作凳子。 冯永实是耐不住赵广的好奇心,只得把身上的羊毛衫脱下来给他看。 还好这屋子里也就兄弟三人,旁人不经通报也不敢进来,冯永光着膀子倒也不用担心被他人看了去。 “哦,是这样的兄长。” 王训看到兄长一副大喇喇地坐在那里,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再没了以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然后再看看另一边正在脱衣服准备试穿羊毛衫的赵广,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两位兄长实是过于奔放。 第0138章苜章蓿 不要以为古人就很保守。 在那个“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没出现之前,古人对天性的追求未必就比追求个性的后世人差。有时候他们疯狂起来,也会让今人咋舌。 比如说那个历史上有名的四大帅锅之一卫玠,就是被广大妇女在街头追星,然后被吓死的。 可见古人的追风也是很疯狂的。 就拿汉代来说,远一点的就是那流氓开国皇帝刘邦。 当年与项羽争天下时,刘邦脱了裤子在洗脚,恰逢大臣入见。没曾想他竟然就这样坐着不动接见,毫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看光了,被人占去了便宜。 近一点的就如那刘备,得了关羽张飞,就夜夜三人同睡一起,得了新欢诸葛亮,又忍不住地和人家抵足而眠。 还有那个敢在曹老板面前当众脱衣服的祢衡。 要不然怎么会有裸裎相对这个词?这个词最先可是用于男人之间的。 倒是想完全做个汉人的王训,却是老老实实地守着规矩。 后世洋人追求自由平等,追求性格解放,后来国内也有样学样,没曾想学着学着却是学歪了,“性格解放”四个字,“格”字没看到,只看到了其中的三个字——这特么的,简直了! 最后越往后,离婚率飙升,更不用说一些潜规矩竟也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讨论,日日当新郎,夜夜做新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价值观的扭曲,竟是堕落至此。 人家古代青楼这个行当,那才是日日当新郎,夜夜做新娘,你们竟拿这个自比,有什么好自豪的? 再一个,人家洋人科技就是再发达,也要把开国英雄给神化,而自己呢?却是把英烈贬低化当作一种潮流,更不用说给历史翻案,泼黑水。 这就是民族自信与不自信的典型,学他人不是错,错就在于只学其形,学不到其神,甚至连形都没学全。 王训以前不自信,也就是跟了赵广冯永,这才有了点底气。 但要真让他像冯永赵广这般,当着自家兄弟的面,就不再在意举止之类的,估计一下子也不能适应过来。 冯永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有时在他面前表现得随意一些,以此给王训一个暗示,让他把心头那份自卑去掉。 毕竟算是自己的心腹小弟,心腹小弟要是在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那他这个兄长岂不是当得很失败? “是这样的兄长,小弟奉了兄长的意思,前去那阳安关,见了马将军。” 王训说着,看了一眼赵广。 赵广正在研究怎么把羊毛衫套在身上,根本没注意听王训在说什么。 “哦,那马将军是怎么说的?” 冯永把衣服穿好后,开口问道。 “那马将军说,兄长口中所说的苜蓿,在西凉之地确实有人见过。当年汉武得血汗宝马,也曾在长安种那苜蓿,以养御马。但后来孝武下了罪己诏,那宫中稀罕之物,多被销毁。那苜蓿也因此而流落到民间,但在世人看来却是无用之物,故知者甚少。但西凉本就是产马之地,因此倒是有人用来喂马。” 苜蓿分很多种,最好的就是紫花苜蓿。原产于小亚细亚、伊朗、外高加索一带,因为张骞这个伟大的探险家,传入中国的正是这个种类。 至于说苜蓿是无用之物的,冯永当即表示呵呵一笑,心道你们这帮文盲,根本就不懂得知识的伟大力量。 喂马最好的青饲料是什么?就是紫花苜蓿。因为它的性比价最高,而且马也爱吃。 水分大,糖分高,用来做贮青料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个东西,没吃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当菜吃。 可惜的是因为当年汉武的罪己诏,这个好东西也被当成了汉武好大喜功的证据之一。 流落民间后,又被当成是无用的野草,再加上民间又不养马,自然不知道它的好处。 冯永现在想要开始贮青料了,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见过这个东西的,可是想要找它的时候,发现竟然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东西,更不要说到哪个地方去找。 粮食才是这个世间第一头等问题,那种野草,哪个认识? 也幸好还有一个马岱是西凉人,西凉那里连接西域,又是产马之地,所以冯永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叫王训去带个话,没曾想还真问到了。 按道理说,给马岱传话这种事情,叫赵广去是最好的选择。 但冯永深知这时候,自己已经在疯狂地试探了诸葛老妖的容忍程度。 就比如说明知对方有意将张星嫁给自己,可是老子这个年纪,正是荷尔蒙日渐高涨的时候,你还要我再等个六七年——血气方刚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的,当然也不是能由我控制的啰! 后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喜欢上关姬,那不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冯永觉得,能少刺激诸葛老妖,还是少刺激点为好。 叫赵广去,就会让人觉得,私下的黑幕交易是不是正在进行?万一让诸葛老妖误会了怎么办? 而且这个也容易让马岱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这个牧场,我是不是可以要多一点? 叫王训去就不一样了,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同时冯永也好把话清晰地传给马岱:这个牧场,是私人的,不是家族的。只给马将军你,不是给马家的。 真叫赵广去说,他能说得出口? 就算赵广说得出口,那马岱心里会不会存了芥蒂?毕竟两人的辈分摆在那里。 就是马岱心里不介意,可是这等肥利,只给了马岱却不是给马家。马家的人不敢对马岱如何,因为马岱如今是对外的话事人。 也不会对冯永如何,因为马岱如今在外代表的就是马家。 但肯定会对赵广如何如何——别人不知道马家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不知道? 只要跑去赵广他如今名义上的老娘那里歪歪嘴,抱怨两句,那么,赵广铁定躲不掉一顿打。 这个道理就如冯永小时候,村里的大人都是他的长辈,但你又不知道是叫伯伯还是叔叔,亦或者爷爷?也不知道是叫二伯还是三叔,亦或者大爷? 喊错了,或者没打招呼的,基本上都会被长辈给自家人歪两句嘴,然后就会被进行一顿政治教育,免得被人说他家没有礼教,老一辈还是很要面子的。 所以坑自家兄弟这种事情,还是少坑为妙。 虽然这家伙经常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给坑了。 第0139章急不可不耐 “能找到种子么?” 这才是冯永最关心的问题。 “马将军说了应该可以找到,但需要时间。” 王平点点头。 “能找到就行。时间不是问题。” 冯永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里畅快,哈哈一笑。 “还有,那马将军托小弟给兄长带个话。” 给我带个话? 冯永一愣,这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时候,皇军还没出现吧? “什么话?” 王训干咳一声:“马将军说了,这些时日,那阴平和武兴的氐人有些不安分,所以他要带兵过去看看。不知兄长有什么建议?” 嗯?我能有什么建议? 冯永觉得有些荒谬,马岱一个边关守将,问我一个毛头小孩…… 不对! 冯永刚要说话,猛地反应过来,老马这是,准备张开了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吃啊? 此时的阴平和武都,在名义上还是掌握在曹魏手里。可实际上,当年的汉中大战,曹操不但把汉中的百姓全迁走了,连武都和阴平都没放过。最后,只留了一点象征性的兵力驻守。 这两个地方,如今全成了氐人和羌人放牧和驻足休息之地。只不过那些氐人和羌人,全都是偏向于曹魏就是了。 那时刘备为了争夺汉中,叫马超策反氐人和羌人,但还是有一部分氐人和羌人倒向了曹操。于是刘备和曹操在汉中大战,武都和阴平的氐人和羌人也卷入了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 不过终是因为曹操先行占领的汉中,又早早控制了西凉之地,所以对武都和阴平的支援比刘备及时得多。 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地方的羌氐之人,到了最后还是偏向曹操的那一方占了上风。 后来刘备方的吴兰被曹洪打败后,逃到了阴平,被亲曹魏方的阴平氐王强端杀了,人头还被送到了曹操的大营里。 所以说,作为最靠近蜀汉的武都和阴平两地羌氐之人,对蜀汉其实不算太友好,再加上木兀哲这个小部落又是被那氐人所逼迫,马岱安了一个边境羌氐之人不安分的名声,其实算不得什么错。 然后呢? 既然不安分,当然是带兵去看看啰! 看完之后,是把那些不安分的氐羌之人就地杀了,还是抓了去放羊,那是无关大局的事情,不值一提。 东汉两百年,与那羌人搞了多少次不好友的切磋,史书上又记载了多少? 最多最多,也就是记了那么一笔,某某年,某个羌人部落反,某个校尉破之,这就完事了。 至于破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必要去记。 既然人都不记,那就更不会记那些牛羊究竟是被放走了,还是被士兵们填了肚皮。 老马估计也是打着这一手算盘,反正那氐羌之人,先帝在时竟然就敢与大汉为敌,不安分的帽子早就被扣得死死的。 如今给他们安一个骚扰边境的罪名,那也是理所当然。 当然也可能有真不安分的地方,所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老马这一手,表明了他不但同意了冯永的分配方案,甚至还有些急不可耐。 冯永表示,这种难看的吃相,过分了,过分了哇! 我就喜欢和这种直白豪爽的人打交道,这种直接捋进袖子就是干的精神,真是……太好啦! 再看看那魏延,就显得矫情多了。 早就叫黄舞蝶传了话,这么多天了,连半个字也没回。 这份好处,你要是不要,好歹说句话啊! 当真是不爽利! 关键是这个时候诸葛老妖没授权,马岱也弄不了多大的风浪。 最多也就是带些亲兵打打秋风,再越界,就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不可能抢到多少牛羊之类的,不过就是抢到一些散小部落的人口那也是赚头。 那些氐羌部落,除了头人和一些长老啊,贵族之类的,剩下的大多都是牧民奴隶。 甚至有的还是处于原始部落的状态,头人说一不二,牧民别说是自由和生死,本身就是头人的财富组成部分。 要真是抢到了人,给谁放牧不是放? “可惜,可惜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啊!” 王平如今也不知走到哪了,诸葛老妖没传回消息之前,冯永也只能按下这急躁的心思。 “可是兄长,那马将军说了,再过些时日,那些氐羌之人,大多都是要迁去他处过冬的,若想再去抢,”说到抢字,王训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停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只怕要等明年开春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冯永叹息一声,“此事本就事关重大,丞相那边不发话,就是弄这些小动作,也是无多大意思。” 没有诸葛老妖的意思,马岱能打多大的秋风?撑死了也就是扫荡一下在阳安关附近的氐羌之人,弄不好,其间还会夹着几个十几个汉人——都是那些不在官府登记的流民。 这年头,只要是稍微长成人类模样的,都算是劳动力。 不单单是参与了牧场的人会这般想,就是在汉中屯垦的人肯定也会这般想。 利润决定人类的疯狂程度,没毛病! 当然啦,如果当真能弄些人回来,也不是说不可以,后世还有熟练工这一说法呢。 弄回来的人先操练上一个冬天,练练手,也不算是白费。剪羊毛,洗羊毛,还有妇女们的织布,做衣服啥的,不都得练习? 氐羌的女人们又不是像汉人女人,天生就对这耕织有天赋,她们也是要学的。 但是作为一个讲究效率的地主阶级人物,冯永觉得,自己就这么点羊,就产出了这么点羊毛,能练多少熟练度?还不如拿来让现今拥有的羌族女人们专心练习。 “再说了,如今我们也没多少草料。如今收上来的草料,也不知够不够那些牛羊吃过这个冬日。所以这个冬日还是拿这些牛羊来试试手,看看再说。” 测试嘛,就和那个养鸡一样,不就是通过不断地测试,才得出来的最佳方式?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那按兄长之意,马将军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冯永点点头:“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了,且让他们先逍遥上一个冬天。” 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道:“等开了春,他们要是不在大汉境内还好,在大汉境内的胡羌之人,只怕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