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僧》 张生 张生看着高高的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从荆州一路赶往抚州八百里路,马车加步行也行了三天,望着前面拦路的大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张生打量一下没有发现被汗水弄湿的痕迹,心里放宽些许。 此山名悠山,相传山中有几只精怪作祟,好食过路行客之人脑中精髓,至于真假? 张生看着不小心踢到的一个白色人头骨,就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手中窝着自己从庙中花了三百个铜钱才换来的祛邪符,心中略定,有这张符纸大概也许能活着走出悠山。 想起抚州传来的消息,心中的急迫感更重,抬头望了望快要西落的太阳,暗道:糟糕, 现在自己才刚刚爬至山腰处,刚刚爬山时林中不见太阳,本以为没用多久,结果到山腰时少了树木,却发现太阳已经西落,心下大急。 悠山白天都鬼气森森,夜晚不用想也知道更加诡谲,更何况夜中深山寒气重,自己又没有多带衣衫,怕是鬼还没出来自己就先冻死!坐下休息一阵,竟然隐隐有些睡意,强撑着起来继续向上攀爬。 说来也怪,可能是休息的原因,竟然觉的自己身体轻松了一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又爬了些许时间,看到不远处竟有一座半塌的寺庙。 看了眼剩余一点余光的太阳,张生匆匆的进入了破庙当中,怎么也是个遮风的地方,张生安慰着自己。 干枯的树枝被火烧的噼啪响,张生坐在半截蒲团上,包袱里的干粮所剩不多,硬到硌牙的麦饼还够吃两天的,一块咸肉干大约也就两个指头大小。 羊皮水囊的水大概还剩一些,明天路上要去找个小溪弄点水了。 一口麦饼,一口水,偶尔扯下来一点咸肉干在嘴里咂摸一下咸味,张生慢悠悠吃着,眼睛看着火焰发呆。 张生老母从抚州发来急信,他父亲忽然生了一场大病,请大夫问诊也瞧不出所以然,只是说静养,可是静养了几天,病情反而越发严重,眼看着老爷子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没办法,只能让张生回来看看能不能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想着不知生死的父亲,张生竟有种苦闷伤感,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刚想嚎啕哭一场发泄自己心中的烦闷,却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 ”砰!砰!砰!” 声音清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有几分怪异。 ”砰!砰!砰!” 又有声音响起,似乎离得有些远?声音响起后跟着一声悠远的吆喝声。 张生把火弄灭,弯着身子扒在破烂的基本不成型的庙门前,向外偷瞧。 只听得声音来自山脚方向,破庙在山腰向上的一个凸起平台上,从庙门正好看到山脚的全貌。 上弦月高挂,虽然没有云遮挡,但是山中起了一些寒雾气,月光也照不太远。 张生只看得,一个绿色的幽幽的光在雾中摇摆,每闪三下,那个光就停一会,这时候张生就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随着光一点点靠近,张生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熟悉了,因为这就是城镇里宵禁时更夫敲锣报时的声音。 随着绿光越来越近,张生也听到一个悠扬的吆喝:”琵琶骨~食人咯~!” 汗毛一根根的在张生身上竖起,鬼来了! 琵琶骨与幽山 破庙就是意义上的破庙,进门就能看到不知供奉什么神仙的泥塑已经烂了一半,供桌上全是老鼠屎与腐烂的动物骨头,地面零散着一些供奉祭祀的碗具碎片。 破庙是小庙,各种意义上的小,大概四个成年男人就能把这小破庙给挤满。 张生躲在供桌下面,不幸中的万幸是,供桌好歹还有块粗麻黄布,躲在下面,只要不掀开黄布,应该就看不到他。 ”砰!砰!砰!” 敲击声已在庙门,张生蜷缩着身体,看着黄布隐约透过的光,那是绿油油的光。 嘭! 什么东西跳进破庙里,”琵琶骨~食人咯~!”悠扬的吆喝声在小庙里回荡。 张生的手伸进怀里,紧紧的握着那张求来的驱邪符。 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张生心想,黄布透着绿色的光,诡谲莫测,那个东西似乎是完成了任务,扔掉手里的东西,躺在了破庙的地上。 耳听到那东西呼噜声传来,张生轻轻的把黄布弄开一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布掀开,一张皱巴巴的脸对着张生,猩甜的味道从它的嘴里传来 ”肉在这呀。” 张生看清了这个怪物,他和怪物几乎脸贴着脸,怪物褶皱里的毛囊都一清二楚。 浑身手脚冰凉,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张生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灵魂出窍一般,控制不了身体,傻愣愣的看着面前可怖的怪物。 怪物嘿嘿一笑,长长的手抓向张生,猩红的独眼仿佛看到了绝世的珍馐一般,竟然分裂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尖锐的獠牙。 张生被干枯的手抓住,那怪物手上的毛发如钢针一般扎在他的手上,不过痛感让他回过来神,二话不说把怀里的驱邪符扔向怪物。 黄色的符纸飘飘摇摇没有一点威胁,怪物好奇的看着那个黄色的符纸落在身上。 ”吱~~~” 破庙角落的蟋蟀发出声音,怪物和张生看着那张落在地上的黄纸。 ”这腌畜的道士!!”张生脸色已经发白,自己今日怕是死定了,恨就恨那个给自己假符的道士! 怪物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皱巴巴的头,看着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死的张生,拉着他丢在一边,又到供桌下掏来掏去,干枯的手上抓出两只肥大的老鼠。 怪物美滋滋的,眼睛里的利齿甚至打起了拍子。 张生闭着眼等死,结果等了好一阵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痛,除了被怪物抓过的手有几处被毛发扎过之外,其他部位也没受到伤害。 不由得眯起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那怪物只有一只脚,蹲坐在地上,皱巴巴的大脸期待着看着一个绿皮灯笼上架着的老鼠。 又等了好一会,发现那个怪物确实不会吃掉自己,便装作刚刚醒来。哼哼着起了身。 怪物猩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 自顾自的看着灯笼上的老鼠。 张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对怪物问道”请问…上…上仙,您可有名讳道号?” 怪物猩红的眸动了动,分开了一道缝隙,无数利齿晃动,一道声音从怪物的眼里传来。 ”我叫琵琶骨,也有同僚唤我更鼓怪。”似是犹豫了一下,又听怪物说”你这人类没事跑来幽山做何?” 张生看其言语清晰,不由得心中安定几分,对琵琶骨说起了自己的父亲之事。 琵琶骨手中转动这老鼠,眼睛上下打量着张生,似是感慨 ”想不到看着你弱不禁风,没想到却是个孝廉之人!” 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幽山,人不能进,鬼不能出的幽山!” 人知鬼恐怖,鬼也… 张生看着用眼睛里面的利齿吞吃烤好老鼠的琵琶骨,整个人有些木楞着。 刚刚琵琶骨和他讲述了幽山与悠山的不同。 虽然只有一字只差,但是却是天壤之别。 用琵琶骨的话来说,”悠山虽有山精鬼怪,不过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家伙,顽石木妖,鬼火狼怪而已,你那个黄纸倒是能对付一二。 但是这幽山,呵…” 说着桀桀桀的笑了起来,皱着的皮肤堆叠着十分可怖。 ”就像一枚铜币的两面,一面正,一面反,白天是小打小闹的悠山,晚上就变成人不能进,鬼不能出的幽山了!” 张生有些惧怕笑起来的琵琶骨。 强打起精神说道”仙…仙家说笑了,既然人不能进,鬼不能出,我又怎么会来到幽山呢?我可是……” 说着说着张生忽然愣住。 琵琶骨用不知哪来的木棍剐蹭着自己脸上的皱纹,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想起来了?嘿嘿嘿。” 张生的脸色越来越白,猛的站起来,跑到破庙门口向远处张望。 门外雾气散去,月光隐隐有些猩红,张生看不太远,婶后忽然有一只狰狞的毛手搭在肩膀上! ”我来帮帮你。” 琵琶骨的声音在张生身后幽幽传来。 张生还没有什么动作,却感觉自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了。 下意识去看自己爬山时休息过得林地,眼睛透过树木,看到一袭蓝色公子衫的年轻人躺在枯叶上,无数食腐昆虫开始了自己的盛宴,年轻人脸上被奇怪的虫子吞噬了大半,但还是依稀能看出相貌。 ”这…这是我?” 张生喃喃自语着。 琵琶骨收回自己的手,又盘腿坐在了破庙里,绿油油的灯笼发出的光,照射的破庙也是绿油油的。 随手拿过刚刚自己刮脸的木枝,一边扣弄着脸上的皱纹一边随意的说”那些虫子是食腐鬼虫,一般生活在枯树枝里面,只要有动物或者人在树叶上休息?它们就会咬住那个倒霉蛋,然后分泌出麻醉剂,让你在一个美美的梦中死去。” 张生失魂落魄的走到破庙内,整个人瘫倒在地,”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本来是想去看父亲一眼进孝道,但现在自己已经死了,什么也做不了! 琵琶骨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起了一首莫名的小曲。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 琵琶骨哼哼唧唧之间,张生猛的抬头看向它。 ”仙长!救救我!只要能让我给我父进孝道,愿来世衔草结环已做报答!” 砰砰砰! 嘴里说着张生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琵琶骨看了张生一眼,嘲弄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正色起来。 ”哎呀呀,你这是做什么?” 边说边用狰狞的手扶起来张生。眼睛一开一合的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妖怪,我也没办法让你起死回生呀。”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似乎真的没有办法。 张生踉跄着,走到破庙外面,冲着南边跪下,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放声痛哭起来 ”爹啊!孩儿不孝,没能见您最后一面,孩儿也已经死去了,今生不能进孝道!只能下辈子来还了!” 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只有琵琶骨依靠破庙门槛,看着张生的背影,眼中嘲弄神色依旧。 ”虽然不能让你活过来,但是我有办法让你父亲的灵魂来到幽山,你也可以死后进孝嘛。” 张生的背后琵琶骨的声音响起,张生哭喊的声音一愣,身体猛的僵住。 ”这…这怎么可以,死后又…又如何进孝道…” 张生磕磕绊绊的说出这句话,身后的琵琶骨眼睛莫名的裂开,似乎在笑。 ”逗你的,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活过来,但是很难,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张生兴奋的站起来,对门口的琵琶骨忙问”什么办法!?” 琵琶骨指了指幽山向上走的山路说道 ”偷一个木鱼。” 院院 幽深的林,寂静的夜。 从那里看都是鬼故事的开头,好笑的是张生自己也成了鬼。 行走在枯枝之间,发出踩碎枯叶的嘎吱声。 张生自己开始还疑惑为什么自己还是用走的,而不是飘来飘去的。 琵琶骨扣着脚告诉他”幽山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成了鬼也不可能像外面那样飞天遁地。” 也就是说,只要能出幽山,就会变成飘来飘去的了? 张生定了定神,祛除多余的想法,继续向上走去。 周围的林木开始稀疏起来,地面多了一些白骨,咽了咽口水,张生知道自己快要到了。 —————— ”向上继续走你会看到一片树林,进到里面在走几百步,你就能看到一座院子。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敲门!” 琵琶骨说着嘿嘿笑了起来。褶皱的皮肤皱的张生背后发麻。 咽了咽口水,张生问”要是敲门会怎么样?” ”嘿嘿”琵琶骨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会断的哦~” —————— 三只眼睛的怪鸟站在枝头,呱呱呱的乱叫着,暗红色的院子出现在张生眼前。 黑金色的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张生不敢太近,稍微移了两步看清门上的字。 上联是”食一人得一业障” 下联是”灭一神赚一功德” 张生吞了吞口水,好大逆不道的话! 又抬头看了看横批,”e=mc2” 恩? 嗯?嗯?? 张生看着上面的横批,横竖看不出这几个怪模怪样的字的含义,好像是吐蕃文? 摇摇头,这里发生的古怪的事还少吗。 张生看了眼黑金大门上画着的各种金色符文。 据琵琶骨说,这是斩魔符,像它们这样的鬼怪妖魔,碰到了就死定了。 张生又走到墙边,暗红色的墙体在黑夜中有种深邃恐怖感。 一步,两步,三步… 张生顺着墙一边走一边心算着步数。 六百六十五,六百六十六。 张生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却惊奇的发现黑金大门就在身后五六步的位置,但是他确实摸着墙走了六百六十六步,并绝对没有绕到门口! ”果真如此…” 张生想着琵琶骨的交代”看到院子后,离门口几步位置,摸着墙开始走,每走一步就记下来,直到走到六百六十六步为止!然后把这个抛进院子,听到院子里发出惨叫,你就可以去打开门了!如果说你听到惨叫,但是一回头门就在你几步距离,千万别去碰,背过身去,直到什么时候你回头的时候门不在,转过来门在你前面的时候,再去开门!” 张生想着关键细节,从袖中的内袋拿出那件东西。 一只黑漆漆的小蛇! 木木鱼 张生垫着脚,使劲把黑蛇扔入院落,然后又矮身贴墙听里面的动静。 三只眼的怪鸟还在呱呱呱的叫,吵的张生心里烦闷。 贴墙的耳朵刚开始听不到什么声音,慢慢的听到一些淅淅索索的怪音,像有人用指甲剐蹭着墙。 接着是吞口水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好像有个巨人在吃麦饼,被噎住了,没有水只能吞咽着自己的口水一样。 最后又是寂静,除了偶尔旁边怪鸟的呱呱声,院子里在无声音。 不知多久,张生感觉脚都蹲麻了。 正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却听到一个女人高声尖叫! 似乎就是贴在张生耳边一般,吓得张生跌坐在地,大口的喘气! 缓了一会张生站了起来,打了打自己的衣服,却忽的愣住,他前面出现了黑金大门! 张生缓步走了过去,门上金色符文已经被无数爪痕掩盖,壮着胆子推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头巨大的无首蛇尸出现在张生眼前,流着浓稠污浊血的腔子正对着他! 张生脸白了又白,抓住门环才险些没跌倒。 ”呼!”呼了口气,张生侧着身蹭过巨大蛇腔,看到蛇尸后面的屋子。 屋子就是破败的草屋,没有门,甚至说屋子都是抬举它,只有几个木头立在哪里,四面墙三面漏风一面没了。房上的稻草都只有零星的几丛还在,光秃秃的顶梁让张生觉得压根起不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房中有一案台,神奇的是案台竟然十分干净,没有灰尘。 案台上供有一个牌位,张生走进草屋,看到案台下面的蒲团和蒲团旁边的一个木鱼。 张生并没有着急去拿木鱼,而是看向那个牌位,喃喃的念出牌位上的字 ”陆元首充,点击就送?” 口中咂摸半天不明其意,转头看向蒲团边的木鱼,拿了起来。 这东西能让我复活? 张生怀疑的很,木鱼不小,有海碗大小,还挺重,张生两只手才能拿稳。 端详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把木鱼抱在怀里,蹭过蛇尸,向山腰走去。 ”东西拿来了?!” 琵琶骨眼睛挣得大大的,眼睛中的利齿在碰撞着,急不可耐的把刚到的张生拉进庙里。 张生被他的样子吓到,说话有些不顺畅,从怀里拿出那个木鱼后说道”拿…拿到了…这个东西能让我…活过来?” 琵琶骨一把抢过木鱼,端详了两眼开心的转起脑袋来,”哈哈哈!!蠢货!这可是连神仙都苦苦寻找的宝贝!” 张生愣了愣”神仙?几千年前不就没有神仙了吗?难道说现在还有神仙吗?” 琵琶骨不屑的哼了声,围着木鱼打起来了转,似乎在想怎么弄这个木鱼。 张生看着琵琶骨围着木鱼打了半天转,心中集齐的问”什么时候能让我活过来?” 琵琶骨停下动作,背着身,脑袋猛的转了过来,”活过来?嘿嘿嘿,大孝子,你是真的想回家尽孝,还是想早点回去吞并财产呢?” ”你…你胡说什么!” 张生愤怒的说,可是色厉内茬的样子似乎被琵琶骨说中了心事。 琵琶骨用尖细的抓子把脑袋板正,转过身用干枯的手摆动着额头说”让我猜猜,抚州有个富户,叫张正之。张正之有两个女人,正房生下一子名张孝健,小妾生下一子名张孝康,按理说嘛,正房的应该是下一任继承人…” 说道这琵琶骨摇了摇头,”可是张孝康从小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就透,年纪轻轻更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而反观张孝健,学什么忘什么,更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赌瘾,让张正之伤透了心,越发的喜欢小儿子而厌恶大儿子了。戴冠之后,把小儿子放在身边管理家业,而大儿子嘛…” 说着琵琶骨看了眼张生,嘻嘻的笑着”八百里外的荆州还有一家小商铺呢,就把不学无术的大儿子放到哪里吧~”。 说着琵琶骨伸了个懒腰,”你都变成了鬼,还想着做人的财富,啧啧啧” 张生低着头,看不出表情”都是那老头自找的!”。 ”哦?”琵琶骨饶有兴趣的看着低头的张生,一股森寒的鬼气从张生身体迸发。 ”如果不是那个老家伙偏爱他!我怎么会染上赌瘾!我在家不受待见,在外不受重视,别人说起我只是会说一句这是张孝康的胞兄!凭什么!” 张生猛的抬起头,此时的他满脸蠕虫,眼珠被掏空只剩下空洞洞的黑暗。 ”只有赌博!只有在赌博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别人的关注!所有人都看着我!一掷千金的感觉让我痴迷!如果不是那个老头子!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把我打发到了八百里外的小破镇子,还要把家产都分给那个杂种!我才是嫡长子!我才是家产的拥有者!!” 森森的鬼气越发的浓郁,破庙里的物品开始结出冰霜。 ”所以你把你父亲杀了?” 琵琶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鬼气填充的破庙,讥讽的说。 ”我没有!!” 巨大的声浪从张生嘴里发出,无数的血从张生的眼眶流出,染红了衣衫。 一声怒吼,张生冲着琵琶骨冲来,眼眶中的血珠变成了红色的线缠绕着琵琶骨的四肢,使其不得动弹。 琵琶骨看着冲来的张生,淡淡的说道”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好欺负来着?” 褶皱中间的眼珠猛的睁开,无数利齿狰狞的冲着张生,腥臭扑鼻而来。 冲过去的张生下意识想要躲避,然而下一刻变被巨大的眼中齿给吞吃,张生惨叫着,渐渐没了声息。 ”嗝~噗…”半条腿骨被琵琶骨吐出,抹了抹眼中流出的血水,哼了一声”自不量力!” 正打算继续弄木鱼的时候,却听得木鱼中有一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四天王嘛?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玄衣衣小僧 转身回砍,手中大腿骨变成锋利骨剑,骨剑撕开空气砍在琵琶骨身后的木鱼上面。 ”呼呼…” 琵琶骨的眼睛大口的喘着气,眼中利齿打着颤的回缩,身上如钢针的毛发都打起卷来,恐惧莫名的出现在琵琶骨的心中。 骨剑砍中的木鱼竟然没有丝毫损伤,破庙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三眼怪鸟在呱呱的叫着,似在讥讽。 ”啧,这么多年没见,有必要一见面就对老朋友动手嘛?话说你们四个这是融合了?变成三星卡了?” 木鱼中有一轻佻的声音传出,随着声音木鱼也在慢慢向上升空。 琵琶骨好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一样,动弹不得,眼中的利齿全部缩回,褶皱的脸不断的抖动着。”动…手!” 眼中艰难的张合,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原本放在破庙里的青光灯笼腾空而起,蜡烛从中飞出,纸糊的灯笼从里向外翻转,变成一把油纸伞,接着蜡烛插入伞尖,青蓝色的烛火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样貌,尖啸着冲来! 青烛冷光杀心起,油伞无情刮肉皮。 远处暗红色大院,无头蛇尸猛的竖起,无数血浆从四面八方汇聚蛇头部位,一颗蠕动血浆的峥嵘蛇头出现,巨大的血头蛇冲着山腰的破庙冲去,两颗骷髅头变成的蛇眼狞笑着发出”嘎嘎嘎”的声响。 血蟒袭来恶风随,伥鬼做眼骨做眉。 琵琶骨一声爆呵,那颗独眼炸了开来,无数利齿插入琵琶骨的身体当中又不断融合其他飞过来的利齿,琵琶骨身体绷直,身体倒转,利齿纷飞间琵琶骨变成一把琵琶, 利齿为弦身为木,音符催命舞嗜髓! 琵琶开始自行拨动利齿琴弦,撕扯耳膜的音符冲击着悬浮的木鱼,绿火人面伞已经冲到木鱼面前,伞尖的蜡烛火光猛的变大!火焰形成的人脸一口就吞下木鱼,木鱼被无数绿火炙烤着。 ”玩火尿炕呀多闻!” 木鱼忽的像贝壳一样打开,里面是无尽的虚无,一条小手从中伸出,但是刚刚伸出来似乎被绿火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喂喂喂!先放我出去在打好不好?你们这样堵着我家门口我很没面子的呀?” 琵琶依旧自行拨动,绿火也在疯狂灼烧,血蟒马上就到破庙,没人听木鱼的话停下攻势!因为它们清楚,这是唯一能伤害到对方的时刻,一旦对方出来,它们几个都不是对手! ”嘿!那我可不客气啦?!” 木鱼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然后从虚无中伸出了一个小jj,儿童款的那种。 似乎怕烫到自己的毛毛虫,小家伙瞄准了一下,一泡热尿呲中了绿火。 那绿焰的人脸表情抽搐了两下,然后发现自己的体积慢慢变小,绿火竟真的被尿呲灭了! 随着木鱼哆嗦了一下,绿伞也从空中掉落,似乎失去威能了。 ”哼!敬酒不吃吃热尿!” 木鱼里面的声音有些洋洋得意。”那边那个弹琴的!来一首琵琶行给小爷听听,小爷高兴赏你一点神力。” 分开的木鱼力伸出一只小手,手里握着一颗弹珠大小的小球,小球中不时闪过一些画面。巨大的神佛,高耸的大门,祈求的人群,祭祀的法台。 看到这个小球,琵琶抖动起来,竟然停止了弹奏,冲向木鱼,想要抢夺小球。 而就在音符停下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破庙旁的树上俯冲而来,竟是那三眼怪鸟! 与此同时,木鱼虚无中盘坐的一个穿黑色僧袍的小童睁开眼睛,肉嘟嘟的小脸笑了起来,”该我啦!” 黑光从木鱼的虚无中爆发,冲过来的琵琶直接被黑光打飞,无数利齿变成的琴弦也破碎分解。 琵琶骨又变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三眼怪鸟也被折返的黑光打中,”嘭!”无数鸟羽散落。 ”切,二郎神是真的苟,竟然是个假身,还以为是条大鱼呢。” 一个小童边说着话,边从木鱼中爬了出来,但是爬出来他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现在木鱼悬在半空,有两米的高度,可是他只有一米不到,这个距离虽然摔不死,最多是扭到脚,但是他怕疼呀!! ”危机!大危机!!主角出生后遇到最大的危机!!!” 小童一边说着一边皱眉苦想。 正此时巨大的血蟒已经赶来,巨大的身体冲压向破庙,竟是想要直接压死小童! 嘭! 破庙碎裂,巨大的蛇体滚落山下,一颗血凝的蛇头被小童举在头顶。 ”我竟然忘了自己会法术了!”敲了敲自己的头,小童感觉自己可能是睡的太久把脑子睡坏了。 随手扔掉蛇头,从半空落下,看了看满地的浪迹,小童拍了拍手,插着腰似乎很满意自己做的一样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睡醒了就有一笔买卖上门。” 小童边说着边挥手让还飘着的木鱼从空中落到自己手中,用力一抓,成年人要怀抱的木鱼变成了一颗弹珠大小。 小童冲着滚到山下的无头蛇尸抛出了木鱼,木鱼见风边长,一会变成蛇身大小,一道黑光就把蛇尸吞没。 随后飞回小童手中,变成弹珠大小。 ”我左边一只神,右边一只佛,后边还背着一个二郎神啊咿呀嘿呦~” 小童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中的木鱼收下油纸伞和琵琶骨。 小童清点着收获,忽然咦了一声”四大天王只有三个吗?让我康康,持国的琵琶,广目的爬虫,多闻的伞……增长呢?我辣么大一个增长去哪了!?” 小童拿着木棍在废墟里东戳戳西挑挑,半天也是一无所获。 小脸有些沮丧的自言自语”哎,四大天王有五个是常识,但是我这只有三个,话说我睡了多少年了?封印都解开了……” 太阳缓缓的从东边升起,小童看了眼废墟与山上的院落,知道禁制已经消失了,当年他夺取了神佛的大半的能力,但是也被神佛的思维冲刷着自我,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下一个如来或者玉帝,为了避免失控,用尽自己所有的仙力封印了这座山的影子,并把自己的意识沉沦在虚无木鱼中,直到消化神佛的能力,自己才醒来,随着自己醒来禁制有所松动,也导致一些鬼怪进入这座被人称为悠山的地方,也随着禁制的不断解开,悠山的影子也开始吸纳各种精灵古怪,不过当初他怕因为禁制解开伤害到普通人,变定下规则,只有死物才可进入,这也导致附近人家只知道悠山有妖怪,不知幽山有鬼精。 玄衣带动灰尘,小童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拿着它下山去了,阳光洒落破庙,一柄骨剑忽的从废墟中冲出,飞向蓝天… 玄衣小童忽有所感,看向身后的天空,视线中只有一个黑点,转眼已经不见,无所谓的笑了笑,刚想继续下山,却见到林中又一蓝袍书生对着南边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林中的风把书生的话送到小童耳边,只听书生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书生转过头,却是空洞洞血淋淋的眼眶,随着一阵风吹过,书生消失不见,只有余音绕着林中的风,飞向四面八方。 小童怔了怔,双手合十道了句 ”如见真我…” 前言完 神的的愤怒 ”你们失败了” 云端的破败大殿中,白色骷髅轻敲着自己的肋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弯曲在大殿中央的骨剑。 骨剑弓着自己的剑身,颤抖着说”陛下赎罪,我们四兄弟不是那窃贼的对手,但是…但是他没有三千年前那么强大了!我们能杀掉他!夺回我们的权柄!” ”哦?” 白色骷髅把自己的头颅摘下,轻轻摩挲着,”我和如来费了三千年的力气把你们四天王放在他苏醒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在它最虚弱的时候杀掉他,但是结果呢?” 骷髅骨掌一握,骨剑被一股巨力拉扯到骷髅面前,另一只手掌轻轻挥动,骨剑从末端开始化为粉末,顺风而飞。 ”都是废物!现在要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大殿中无数狰狞的怪物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陛下!让我去解决他!嘿嘿嘿” 却见怪物中突的出现一孩童,双丫髻斜扎,眼是个倒月牙,小小的血色眼珠在月牙中打折转,樱桃嘴一笑起来一口烈铁碎钢的碎牙。 ”我的神力虽然没有了,嘿嘿。”说着话脑袋忽然转动,竟然右侧也是一张人脸,同样的相貌,不过这张小脸眉目峥嵘恐怖,似乎是在生气。 ”但是我现在有的神通可刺破他心灵的软肋!!!!”那张愤怒的脸狠狠的说。 ”我…我定能拿下他…他的性命…哇啊…”那小童又转向左边,一张哭丧的脸一边啼啼哭哭一边说着。 ”嘿嘿,陛下,请允许我下界诛杀那个盗贼!!!定…定不负陛下所托…呜呜呜。” 小童说一句话转动一次自己的脑袋,雨露均沾着让三张脸都有出镜的机会。 白色骷髅忽然讥笑起来”呵…又要一个一个的下去然后被人打败吗?如同几千年前的孙猴子一样?” 翠绿的藤蔓从白骨后面的黑暗伸出,蓝色妖异的花朵轻柔的缠绕住愤怒的白骨,阵阵涟漪在大殿回荡”静心,昊天”。 ”呼” 白骨长呼一口气, ”我丢了一些记忆,我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 白骨头颅抖动着下巴骨,喃喃的说。 ”但是我仍记得,那个小偷偷走了什么!” 邪异的蓝色花朵从白骨头颅处钻出,花蕊处却是几个狰狞纠缠的蛇头。 ”找到那个小偷!杀了它!夺回神的权柄!!” 无数荆棘与花朵缠绕白骨,又怦然散开。 恢宏的大殿满是血肉狰狞的怪物,古老的神佛雕像全都破烂不堪,它们曾是高高在上的神!却被一个小偷偷走了神的权柄! ”现在,我们苏醒了,即使没有神的躯体,但是也要拿回神的权柄!全都下界吧!杀掉那个践踏神尊严的人类!” 随着白骨的呼啸,无数怪物越下云层,冲向人间。 白骨立在云边,妖异的蓝花轻柔的舔舐着它的骨缝,”放心,我们会成功的” 白骨握住蓝花的叶柄,森森白齿吻上了蓝花的蕊,纠缠的蛇在激动的回应。 ”我知道,亲爱的。” 人间葫芦庙,一个穿着黑色僧袍的小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爱的小脸耷拉了下来。 ”切,如来那个老不死的活过来了…” 梦梦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咿咿呀呀的戏曲歌声惊醒了他,迷茫着挠了挠鸡窝头,40寸液晶电视,慵懒的厚重的沙发,旁边是有着茶具的玻璃茶几,电视里放着红楼梦的主题曲《枉凝眉》。 我这是…回来了? 拖沓着拖鞋走到阳台,楼下车水马龙,五月的风穿过窗纱吹拂在他的脸上,楼下的小姐姐们黑丝白袜各有风情。 我这是回家了嘛? 隔壁厨房的切菜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妈?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喉咙好像卡着一口浓痰,妈?你在做饭嘛? 他用力的吞咽着口水,那口老痰就像扎了根一般死死的堵着他发音的器官。 拿过茶几的水壶向嘴里灌去,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滑进他的喉咙。 噗! 他喷出无数蠕动的血块,血块挣扎着汇聚,变成一个扭曲的人脸,人脸嘴里咿咿呀呀的哼唱着什么,这时电视里的林黛玉忽然转过脸,姣好的面容变成一具森森白骨,枉凝眉的唱腔依旧继续哼唱着”诺说有奇缘,如何心脏被融化…” 他奔跑向厨房,身后是咿咿呀呀的戏曲,前面是知道现在还在切菜的声音,他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老妈是不是在里面。 嘭! 门打开了,身后的戏曲声音突兀的消失了,他喘着粗气,看着背对着他切菜的老妈,妈!我回来了妈! 他说着想去触碰那到身影,但是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猛的定住,一道身影吊在厨房的天花板上,酱棕色皮肤,肌肉的纹理能看的明明白白,一股淡淡的熏肉香味从那具女尸上发出,他咽了咽口水,刚刚闻到味道他竟然产生了想吃的冲动。 滴答 滴答 悬挂的女尸身下有个盆,那个盆他很熟悉,是自己老妈弄面常用的盆,现在它接了一半的油,深褐色的尸油! 切菜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背着身的老妈说道: 哟!醒啦,快点叫你爸吃饭! 语气和老妈一样,但她绝对不是老妈,因为那具悬挂的尸体就是自己的老妈! 为什么还不去?你是不是不听话?!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那个假老妈转过身,脸却是空洞洞的,无数的血液从眼中流出,她缓缓的走向僵住的他,一首诗从她嘴里念了出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 ”喂!喂喂喂!老爹这个小和尚死啦!” ”真滴假滴嘞?!快嫩人中嘞!” 一阵嘈杂声传来,接着就是自己人中的剧痛, ”恩额…”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老大爷和一个小姑娘,只见他俩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又睡过去。 玄衣小童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牛车上,周边是一些打成捆的干柴。刚刚是…梦? ”谢谢二位救我,顺便问一句,有没有吃的…?” 他睡了太久了,几千年的时光让他忘记自己还需要吃饭的问题,走了四五天从幽山一路溜溜达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山林里也不知那个缺德的烤了一地瓜,一堆碳火中剩下一个拇指大小的,本来小童扒拉碳火是想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灭的,要是刚灭没太久没准还能遇到,可是扒拉出来那个小地瓜让小童忽然意识到:哦,我记得我好像是要吃饭的? 随着想到这个意识,身体各方面因为没有进食导致的问题一并爆发,结果就是饿晕在那堆碳火旁! ”谢…啊呜木啾木啾…谢谢哈!” 小女孩看着大口吃着馒头的小和尚笑了起来。 ”你个怪和尚,这边的林子全是果子你竟然能饿昏过去,看你这架势有两三天没吃饭了吧?” ”呵呵…意外意外…”小童一边吃一边打着哈哈,总不能说自己几千年没做人了,一做人还有些不习惯吧?! 老爷子在前头架着牛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听着孙女和小和尚聊天,笑呵呵的问道”小师傅打哪儿来滴?法号叫甚嘞?” 玄衣小童停下吃饭的动作,小脸正经的说”小僧法号梦遗,来自一个小庙,与师傅相依为命,可有一天师傅对我说想变成光,然后就抛下我走掉了,我一人流落至此,暂时不知去向何处…不知老丈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呢?” 老丈惊奇着说”咦!你师傅咋是这种人嘞!还变成光,俺呸!他就不配当人师傅!不过,梦遗…这个法号怪好听嘞!听着儿就很有智慧!至于咱们,是去给葫芦庙送柴火滴,正好小师傅你和咱们一起去,挂单在他们庙,他们庙可慈悲嘞!愿意收留小孩子,你去咯他们一定欢迎滴”。 玄衣小童眯了眯眼,故作随意的问 ”对了老丈,你听过神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