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辽东开始》 第一章写信 一名十七岁的青年,埋首案几正在书写,身后站着位年龄差不多大的人。 “大哥,你也是读了好些年的书,这信写的让人看了岂不被笑话?还不如花钱请个代笔先生。” “要的就是直白通俗,文绉绉的,我舅舅看的懂吗?” 身后青年闻言翻了个白眼。 大哥从小就会辩,反正他总有理。 “舅舅安好!侄儿唐清安不孝,未照顾好母亲。年前母亲生病,请了大夫拿了药未见好转,没有熬过年关撒手人寰……” 唐清安面色平静。 穿越来到红楼的世界,已经度过了七载。 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成为贾府的子弟,领略到红楼的风采,而是成为金陵一路人。 红楼的世界里,贾府权势滔天,金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又有甄家世交盟友,连扬州巡盐御史都是贾府的姑爷。 金陵的方方面面,都能和贾府扯上或多或少的联系。 唐清安一样如此。 他这具身体的父亲,是四大家族中薛家的学徒,后来升为一名掌柜,可惜病故的早,留下寡母以及自家三兄弟。 母亲来自辽东乌家,其兄是乌进孝。 贾府一门两开国国公,是权贵中第一等门楣,乌家则是贾府宁国府在关外庄园的总管,世代服务宁国府。 父亲病逝的早,薛家看在两层情面上,收留了他们寡母幼子,母亲靠着针线活把他们三兄弟拉扯大。 在薛家的七年,加上穿越前年少时对红楼梦这本书的喜爱,唐清安已经预知了未来。 贾府的未来,薛家的未来,乃至大周国的未来。 案几上笔锋不停,唐清安做出了决定,身后的伙伴眉头皱起,脸色逐渐沉重。 七年里,唐清安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 红楼的世界到底是封建社会,近百年已经阶级固化,一个出生普通的人,不论多么有才华,多么的能干,他的上限仍然是有限的。 读书科举。 幼年时自己并没有超凡的天赋,加上出身卑微,在薛府做学徒,读的又不是正经的四书五经,没有先生的说文解字,自己获得薛家老爷重视,十五岁就到柜上做事,已经让外人惊奇称赞了。 风头太盛,对他并没有带来好处,薛府论资排辈风气严重,反而被掌柜和伙计们暗中排挤。 “侄儿和两个弟弟已经处理好母亲的身后事,埋葬在父亲坟里。靠着舅舅的脸面,薛家送了十两安葬银,全部花在母亲的丧事上。 侄儿在金陵一事无成,今写信给舅舅,一则报亡母事,二则想要求舅舅帮助谋个生路。 辽东多事之秋,前有朝廷在萨尔浒之败,如今正是需要人手,侄儿粗通文墨,习练武艺,想要在辽东谋个军职。 虽说沙场上刀枪无眼,为了搏个前程,侄儿并不畏惧,若是有那幸运,也算是光宗耀祖。 侄儿唐清安亲笔。 大周恭顺十一年三月初三。” 唐清安放下毛笔,等着纸张上的字迹干涸,看着刚写下的书信,他暗自思考。 “大哥,你可真决定好了?” 同伴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和唐清安幼年相识,同读三国演义,学那刘皇叔,在竹园结拜。 “嗯。” 唐清安露出坚定的眼神。 辽东啊。 同伴露出一片迷茫。 自己真的要随大哥去辽东吗?几千里远的苦寒之地,连二十万大军都在那里全军覆没。 他家几十亩地,从小不好功名喜舞枪弄棒。 当年和大哥约定去沙场拼搏一番功名,如今事到眼前,内心里竟然动摇起来。 他到底也是怕死的。 唐清安静静的看着结拜兄弟,并没有开言相劝,而是等他自己想明白。 他终归只是十七岁的年轻人,和自己不一样,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前世已经受够平凡了! 那种使劲浑身力气却无能为力的窒息感,他这一世再也不要经历。 既然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想要成为人上人,就不能走寻常路,要行非常之事。 薛府能有如今的规模,如今靠的不是才能和能力,而是祖上遗传下来的恩德,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代薛府。 七年的时间,从十岁的童子,到如今十七岁,自己终于等到了足够自己一飞冲天的风口。 历史绕了个弯。 大明土木堡之变,保守派获胜,南下南京却被瓦剌追上,满朝勋贵文武被屠戮俘虏,太后也成为了阶下囚。 大明宗室野心勃勃,不顾大势赶前忙后的各自登基抢做皇帝,导致大明实力分裂。 夺回京城,赶走瓦剌,三皇对立,军阀混战,到周室取而代之,如今立国已接近百年。 对抗北方草原,南方倭乱,朝鲜平倭,土司作乱等等,虽然诸事平定,但是大周元气大伤。 大周承袭明制,因为倭乱变得更为封锁。 算了算时间,正是小冰河时期,和前世明末重合,大周优劣势对比下来,竟然并不比前世的明末有优势。 陕西正孕育着天崩地裂的大势,辽东蛮族正在崛起,大周的官员仍然纸醉金迷。 大周积弊深厚,腐败成风,民不聊生,加上连年天灾人祸,去年海南都下了大雪,冻死牲畜无数。 而更为可怕的乃是太上皇和皇上之争。 未来连贾府都败于太上皇和皇上的斗争中,可见两位争斗的有多么激烈。 淫奢败家,内讧毁国。 这是红楼梦书中的隐喻。 不是亡于流民就是亡于外族。 朝廷萨尔浒之败,连几千里外的金陵都传的沸沸扬扬,人人谈辽东色变,畏辽东如虎。 只有自己内心激动不已。 因为结合穿越前的历史,借鉴目前的时局,他发现了辽东那片地方,足够他一展宏图的机遇。 普通人眼中,蛮族凶悍势大,大周精锐尽失,更成为难以对抗的敌人。 大周承袭明制,又有以前的倭乱,导致海禁更严,所以缺乏海上的力量。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穿越前的历史里,明末就有个武将发现了敌人的短板,利用这个便利成为了一镇总兵。 那就是毛文龙。 他身后没有大背景,在敌后方靠着海上的力量,一步步成为一镇总兵。 唐清安觉得自己背靠四大家族的势力,同样是大有可为,至少比对方要轻易十倍。 不用直面蛮族刀锋,担忧战场刀枪无眼。在漫长的海岸线寻对方的薄弱处,偷袭下就跑。 既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又有功劳可拿,有舅舅关照,介时拜在贾府门下,功劳也不怕被人冒领。 如今辽东正是用人之际,靠着舅舅的关系,成为一名军官并不难,到时就可以直接抄毛文龙的作业。 下限是一镇总兵,上限未知。 第二章冷子兴 “大哥,你和你舅舅素未谋面,他能帮助你在辽东谋个军职吗?有这好事他为何不留给他的儿子?” 刘承敏还是觉得唐清安有些想当然。 “辽东凶险,前两年朝廷二十万大军在萨尔浒全军覆没,我舅舅世代管理宁国府十余处庄子,根本犯不着让表兄们去冒险。” “你舅舅宝贵你表兄弟,我觉得我的性命也很宝贵。”听到唐清安的解释,刘承敏越发的不想去辽东了。 “蛮族势大,朝廷不会放任不管,没了二十万大军啊,多少职位空了出来。 只要我舅舅愿意帮忙,你我混个军职轻而易举的事,我心中自有谋划,你跟着我行事,保你平安。” 有些话唐清安无法跟刘承敏解释,只能做出承诺。 “薛家太太能放你走吗?” 刘承敏仍然不死心,继续寻找理由,试图打消结拜兄弟不切实际的念头。 唐清安沉吟。 这些年薛府对自家是有恩情的,而且自己还有两个弟弟在薛家读书做事,不辞而别是行不通的。 薛家大爷病逝,柜上的事情二爷开始做主。 唐家兄弟在大房长大。 薛家太太的心思,唐清安内心清楚,她希望柜上的一些老人,辅佐薛家的公子。 唐清安在柜上做事几年,被薛家太太视作自家人,自己提出要走,不是那么轻易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舅舅回了信,看了他的答复我再想办法。” 金陵的信件要通过驿站送到辽东,来回几千里至少小半年,路上遗失了也不足奇。 刘承敏放心了。 “我走了。“ “不送。” “我去找兴叔,让他帮我捎信去辽东,你也准备准备,跟家里提前透透风。” “……” 刘承敏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件事对三弟保密。” “嗯,我晓得。”刘承敏送唐清安离开。 唐清安去找冷子兴。 冷子兴是贾家荣国府二房太太的陪房,管家周瑞家的女婿。 背靠贾府的势力,在金陵开了古董行,立了不小的家业。贾府二房去了京城,因此在金陵不少事情都是冷子兴帮忙跑腿。 四大家族,包括金陵甄家,冷子兴经常往来。 每年年关前,唐清安的舅舅,乌进孝会亲自押送庄子的钱粮到贾家宁国府。 碰到去贾府活动的冷子兴,会拜托其关照在金陵的妹妹一家,一来二去两家关系不错。 “你想要去辽东从军?” 冷子兴看到唐清安来家里,内心很高兴,对于唐家的长子,冷子兴看着他长大,知道此子胸有韬晦,主意坚定。 不管是看在乌进孝的情面,还是多年来的情谊,冷子兴视唐清安为自家子侄。 冷不丁的听到唐清安要去辽东,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薛家大爷去世了,有人不开眼为难你们兄弟?” 薛家大爷生前很喜爱唐家兄弟,连冷子兴都有所闻。不过薛家大爷突然病故,自己还曾惋惜过唐家兄弟失去了一个靠山。 从商了半辈子,看透了人情世故,现在听到唐清安说要去辽东从军,因此怀疑人走茶凉,柜上有人欺负他。 “没有。” 唐清安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好好的薛家不选,要去那苦寒之地?”冷子兴更奇怪了。 “我想捞个侯。”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冷子兴嘴角抽了抽,十分的无语。 看到冷子兴面露不满,唐清安换了个说法。 “大爷去世了,二爷管事,大奶奶想要我投靠薛家公子,薛家公子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就是无心柜上的事。 我小胳膊小腿,卡在中间两头为难,趁现在还有份脸面,早点脱身才好。” 唐清安见冷子兴茶碗空了,上前端起茶壶倒满茶水。 冷子兴面无表情。 薛府的家事,别说唐清安身在其中,换成自己连问都不敢问。 他虽然在金陵开了家古董行,人前人外的都叫他老爷,可在薛府眼里,仍然是个不起眼的家奴。 自己门户太小,不敢收留唐家兄弟,引火上身他扛不住。 思来想去,唐家兄弟去辽东投奔舅舅,于情于理薛家说不出二话来,竟然是唯一可行的好办法。 “你舅舅在辽东关系深厚,又靠着贾府,他那里指缝稍微漏一点,就够你吃喝了,为何一定要从军呢?” 冷子兴走南闯北,见识富足,略知辽东的形势。 辽东有关系的军户,能跑回关内的都跑了,可见蛮族的可怕,以及朝廷的无能为力。 去年在神京碰到乌进孝,得知连贾府都在悄悄甩卖辽沈的庄子,只保留广宁以内的土地。 沈辽快要保不住了,冷子兴已然得出了结论。 “以前关外虽然是苦寒之地,但仍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舅舅出面,也很难替我谋个前程,如今不一样了,那里的军官不值钱了。” 唐清安解释道。 冷子兴摇了摇头,不满的看了眼唐清安,这小子从来目光敏锐,这次怎么短视起来。 现在的时机,去辽东从军,就算有乌进孝的关系当了军官,不也是送死吗? 当军官是为了前途,不是去为了送死。 “兴叔,辽东蛮族出生苦寒之地,白山恶水之间,以游猎为生茹毛饮血,善射好武,可以说人人皆兵。 而大周卫所士兵被官员欺压,田地被占,十之八九沦为军官的奴隶,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被鞭打猪狗不如。 两相对比,大周败于萨尔浒完全不足奇。” 冷子兴抿了一口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是认可的。 别说卫所兵了,眼前金陵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漕河的漕兵,不都沦为不要钱的苦力么。 普通军士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家人了。 岳丈周瑞告诉他,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这些年为京营空额头疼不已,名册上五十万军户,逃往的十不存一,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皆不敢上报。 “既然你十分清楚,为何还要去辽东白白送命呢?” “因为蛮族有弱点,无法解决的致命弱点。” 看到唐清安胸有成竹的模样,冷子兴内心好奇,他知道这小子虽然喜欢说些奇怪的论调,但是却不说大话。 “他们路上强悍,但是水上无能。” “兴叔,造船是很精细,分工繁多的专业活。只要打造出来强大的海船,有漫长的海岸线,我就能拖死他们。” 唐清安笑道。 穿越前的时空,历史上的毛将军不就是这么做的吗,两百人起家创建一镇。 这个时空里发生了变化,辽东兴起的是蛮族,不过形势却还是一样的。 毛将军在敌后方的海岛上坚持,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战绩,但却是让对方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换成自己去辽东,四大家族延伸出来的关系网,都是自己需要拉拢的对象,只要这张关系网支持自己,成就绝对远远超过毛将军。 到时别说只一镇总兵。 冷子兴仔细琢磨,唐清安的话有一番道理,但是他也没去过辽东,更没有和蛮族打过交道,想不出结果出来。 第三章舅舅 冷子兴并没有主意,因为他解决不了目前唐清安的麻烦。他冷子兴在很多人眼里手眼通天,有大背景,而薛家就是他的背景之一。 所以他同意了唐清安的请求,正好有去辽东的商队,他和对方的掌柜关系不错,请了对方吃酒,把唐清安的信件托付了给别人。 金陵往辽东。 等乌进孝收到外甥的信件,已经是五月尾,见信后嚎啕大哭。 他是国公府在辽东各庄子的总管,他们世代为国公府服务,乃地方上的土皇帝。 自己当年反对妹妹远嫁金陵,妹妹这一远嫁,估计这辈子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奈何先父看重那人才。 只可惜天意弄人。 妹夫好不容易在薛家熬成掌柜,却大病一场一命呜呼。 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去京城的时候,拜托冷子兴带些钱财周济妹妹一家。 想不到如今天人永别,真的再无相见之日。 妹妹真是命苦哟。 妹夫好不容易出头开始赚钱,却突然死了,留下三个幼子。 一个妇道人家远在他乡,靠着针线活拉扯大三个儿子,前年还来信告诉自己,几个儿子已经成才,连薛家大老爷都称赞不已。 明明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偏偏又撒手去了。 乌进孝哭的伤心伤意,丝毫不顾及形象。 乌进孝有四个儿子。 分别是乌德,乌忠,乌顺,乌良。 乌德是乌进孝的长子,二十五六岁,已经成家立业,现在宁国府十余处的庄子,都是他在帮助父亲打理。 父亲翻年就是五十岁的人了,当着众人的面哭不成体统,实在是看不过眼。 “表弟说要来辽东投靠咱们,左右还能短了他们的活路,去做劳什子人嫌狗弃的军汉?” 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家里家外的,他操心惯了。 内心盘算等表弟们来了,可以安置在哪处庄子里,等过些年帮衬娶个媳妇,从庄子里弄几亩田也就齐活了。 乌进孝叹了声气。 “你那个表弟我虽然没见到过,但是能文能武,如何会满足成为庄稼汉?” “庄稼汉咋了?” 乌德诧异的看向父亲,在他眼里当庄稼汉多好,又不是让表弟们做佃户。 “人家想当武官呢。” 乌忠一针见血。 乌进孝扫了眼自己的儿子们,老大忠厚,有点小心机也都在庄子里,成不了什么大事。 二子心思活泛,却是个眼高手低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做起事没有韧性遇到困难只会抱怨。 三子四子没有主见,浑浑噩噩的不晓得自己想要做什么。 乌进孝每年都会进京为宁国府输送钱粮物资,一路千里见过大世面,加上在黑山作威作福,目光更为高远。 前年朝廷二十万大军在萨尔浒全军覆没,虽然是在那白山黑水之处,影响不到他们这里。 但是到底是伤了朝廷元气,他们此处的镇远堡,军户能逃的都逃了,只剩些老弱病残。 朝廷为了抵抗那蛮人,保护辽沈重地,肯定会想办法扭转局势,重新招募军户。 外甥远在金陵,却能发现这里的机会,果然如亡妹所言,大外甥唐清安志向颇大。 到底是外甥,比不上儿子的性命宝贵,乌进孝舍不得送儿子们去沙场搏前程。 但是乌家在辽东的优势浪费了也可惜,用在侄子身上岂不是正好。 “你跟你表弟写信让他来,等我下半年入京,向老爷为其求个恩情,求老爷赏他个出身。” 乌德点点头。 信件一来一回,却是过了小半年。 刚过完生日,已经十八岁的唐清安收到信件,已经是九月了。 看完信件,唐清安嘴角翘起露出微笑。 刘承敏见到唐清安,得知了他舅舅同意帮他谋个前程,不乐意的埋怨。 “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你去当官,我难道为你跑腿?我还是不去了。” 唐清安上前箍起刘承敏的脖子,用力压着他。 “当年怎么说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去辽东拼命,你不跟我一起去?不怕天打五雷轰?” “当年我还小不懂事,你比我大,我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亏大了。” 刘承敏力气大,很快就要挣脱,唐清安压制不住,使出了杀手锏。“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偷看你婶子洗澡的事说出来。” “找死你。” 刘承敏急了,反手就把唐清安来了个过肩摔。 “你来真的。”唐清安被摔得头昏眼花,爬起来就扑向刘承敏报仇。 两人在地上你来我往,最后皮青脸肿都没了力气,翻身躺平后喘着粗气。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 “是,不懂事,就懂得偷看你婶子洗澡。” 刘承敏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唐清安。 良久。 “去辽东的事情,真不告诉三弟吗?” 唐清安点点头。 二弟刘承敏,家里有三十几亩田,三弟陈德言上面有个老母亲,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同样是薛家家养的学徒。 刘承敏喜欢舞枪弄棒,陈德言则心思细密,算的一手好算盘。 刘承敏和陈德言都看过三国演义,是铁杆的三国迷,满心欢喜的效仿刘皇叔,和唐清安结拜,立志做一番事业。 七年过去了,三个小孩子都长大了。 陈德言的家中,全家就指望他在薛家的月钱过活,根本不可能随他们去辽东闯荡,提出来只会让他为难。 所以唐清安要求刘承敏,把辽东的事情不要告诉三弟。 而一定要拉扯上刘承敏,是因为唐清安真的需要刘承敏的帮助,看中了他一身的好武艺。文不通武不善,二弟和三弟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帮手。 刘承敏内心真的不愿意去辽东吗?唐清安笑了。 看到唐清安嘲笑自己,刘承敏也笑了起来。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我刘承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如既往度春秋,一身铁打的本事,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你准备如何向薛家太太开口?” 女人难缠! 如果不是顾虑唐清安的两个弟弟,刘承敏觉得还不如痛快离开,管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 “我和二老爷说。” 大哥有主见,这些他自有主意,刘承敏转过头,看着天空上的白云,思虑着天到底有多高?真向大哥说的,地会是圆的? 第四章薛家老爷 和刘承敏告别,唐清安特意买了一只烧鸡回家。 弟弟们回来了。 手里捧着《成家宝业》,带回家中背诵。在薛家,学徒们也要认字,不过学得的是这些专业的书籍,当年唐清安也是读的这些书。 唐清安扬了扬手里的信件,“舅舅来信了,同意我去辽东。” “哥,你真的要去辽东吗?”唐展望,唐承志两兄弟内心还是有些不舍。 大哥几个月前说他要去辽东投奔舅舅,让他们两人在薛家好好学习,认真做事。 在他们心里,哥哥留在薛家的前途,比去关外投奔舅舅更好。 唐清安笑了笑,脸色坚定。 覆巢之下无完卵。 就算只是为了自己,也要去辽东做一番事业出来。 “大房的公子是靠不住的,你们要远离他,但是大房太太出自王家,背景深厚,你们仍然要如以往一般恭敬。 但是毕竟是妇道人家,无法抛头露面,所以以后薛家的生意,会是二房老爷说的算,这中间的分寸,你们要把握好。” 听完哥哥的交代,两个弟弟脸上露出难色。那薛家公子说话,他们还敢不听? “算了,等过两年你们大了,迟早也要去辽东帮我,所以这几年,你们埋头做事,好生学习本事。” “好的。” 长兄如父。 唐清安十岁的时候起,家中的事情就逐渐由他说的算,这些年两兄弟已经习惯听从命令。 二人从小听着大哥讲的故事长大,学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一向崇拜大哥。 所以对大哥的决定,虽然有所疑惑,却没有反对。 …… 金陵四大家族。 贾,史,王,薛。 薛家当家人薛岩,得知唐清安请辞,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看到掌柜肯定的神色,一脸的疑惑。 唐家三兄弟的父亲,原来是薛家做事的学徒,长大后随着薛家的商队行走。 后来在辽东娶亲带回金陵,那迎娶之妇和贾府有些渊源,加上唐父能力出众,被提拔成为一掌柜。 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 薛家心善,收留了他们一家。 自己病故的大哥,生前非常喜爱唐家三兄弟,特别是那唐家老大,能文能武一表人才。 三年前发明了简易数字,还有几道算数公式献给薛家,自己看过也深感其才。 年前其母病故,家中寡嫂还赠送了十两安葬银子,为何突然要离开呢? 薛岩让人去叫唐清安,要当面问个清楚。 唐清安不是第一次进薛家,被下人引入偏厅等候,有小厮送上茶水,道过谢落座。 没有多久,薛岩从里门走出来。 “老爷。” 唐清安起身行礼。 “清安为何要走?难道对薛家有不满之处?” 在薛岩心里,唐家三兄弟也算是薛府的晚辈,所以问的很随意,并没有过多言语。 “老爷对我三兄弟有大恩,报恩都来不及,如何有不满?岂不是禽兽不如。此番请辞,实乃我自己的原因。” 唐清安连忙解释,如实告知。 “从军?” 这个回答超乎薛岩的预料,满脸的不可置信。 唐清安有先前献数法的功劳,还有寡嫂藏不住的心思,只要在薛家继续干几年,等资历够了,成为掌柜是水到渠成。 倒时候薛家最年轻的掌柜啊。 外人羡慕不已的富贵,而唐清安不但放弃了,反而要去从军,这志向可真是不小。 对于唐清安的决定,薛岩不确定是好是坏。 作为皇商,薛岩的见识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是金陵少有的具有忧患意识的权贵。 但是时也命也。 天机难测。 “贤侄就这么有信心?赌自己一定能成功?” 唐清安脸露笑容。 他知道薛岩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一则自己以往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志向,二则薛岩是聪明人。 不过薛岩不知道的是,自己并不是赌,而是看透未来,自己是提前铺路。 看到唐清安的笑容,薛岩点点头。 “后生可畏。” 薛岩内心感叹,佩服起眼前后生看到机会后,则全力以赴毫不保留,这股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唐清安的才能,薛岩十分确定。其舅舅一家在关外世代管理贾府庄园,和地方关系深厚,又背靠贾府这颗参天大树。 人和,地利唐清安全占,唯一可忧的只有天时。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只愿你一展抱负,不负大好时光。”薛岩送走了唐清安,想了想往内室走去。 夫人病中卧床休养,他叫来姨太太,“你去告诉大奶奶,就说唐家长子要离开薛家。” 唐家长子是他亡兄喜欢的后辈,他接手薛家才一年,唐家长子就要离开,此事一定要跟寡嫂解释清楚的,免得生出误会。 其实唐清安走了对自己也是件好事。 寡嫂心思不少,小动作太多,已经影响到柜上掌柜们做事,影响了生意。 寡嫂来自王家,是王家当家人王子腾的妹妹。 王子腾如今的官职是京营节度使,四大家族中,目前官职最高的家主。 作为四大家族末位的薛家,薛岩是不敢得罪的。 如今唐清安自己要走,寡嫂怨不得自己。唐清安在薛家的地位,如今十分微妙。 他离开了薛家,对于柜上算得上释放了一种信号。 姨太太过了三重门,由拱门进入花园,一路游廊山石,直到了处别院才停下。 “安哥儿要离开?” 薛家太太闻言,果然脸色阴沉下来,吓得姨太太连忙把薛岩交代的原由解释一番。 “好好的人,要去从什么军。”薛家太太不满道,“你告诉二爷,唐家兄弟从小没有父亲教导,不懂前途轻重。” “妈妈。” 一名正剪着花的八九岁的女孩笑道。 声音温婉柔顺。 “唐家哥哥要走,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又为难二伯呢。” 对于唐家哥哥,女孩脑海里有丝印象,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他还带着自己和哥哥去逛过庙会。 如今五年过去了,却想不起对方的模样,只记得谈吐不凡,不卑不亢。 “你不懂。” “妈妈。” 薛宝钗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看向母亲,母亲最近魔怔了。 薛家太太终于叹了口气。 女儿前儿个还规劝过自己,她们妇道人家,如何能出面管理外事,何不如罢手呢,落得外面人也好看。 有舅舅和姨妈家看顾,是自家的东西跑不了,不如索性放手,全部交给她二伯,反而落个便利。 薛家太太想到自己的儿子,整日只顾贪玩胡闹,从来不去柜上,心都要碎了。 “罢了罢了,他要去就让他去罢。” 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留着唐家长子又能如何呢。 恰好有丫鬟进来道,“太太,贾府来人了。” 第五章再劝 见太太这里来了客人,姨太太如负释重,忙起身告辞,离开前打量了眼那长房小姐, 小女孩低着头,聚精会神的剪着纸花。 肌肤白嫩,黑丝扫过眉间,精灵之气透出,出落的越发标致,温柔可人,体贴善良。 真正的是薛家的宝钗,不知道以后会花落谁家。 姨太太回去后,告诉了老爷,贾府来人了。 “贾府来人有何事?” “听传是贾府史老太君在京城遣了船来,特意接林老爷家的姑娘进京生活,荣国府二房太太跟大奶奶写了信,因此顺路送来。” 林老爷是林如海,扬州巡盐御史,权利颇大,最重要的还是贾府的姑爷,薛岩经常打交道。 也是去年,其夫人病逝,自己还专门去吊丧。 问了寡嫂的反应,薛岩听到后终于落了心,算是了了心结,他真的也很为难。 唐清安离开薛府松了口气。 他和薛家大房的关系比二房更深,没有去找大房说,而是找薛岩,因为大房太太的心思,他十分清楚。 想要自家兄弟留下来辅佐薛蟠那个“呆霸王”。 如果自己是普通人,只想着吃喝玩乐,跟着薛蟠是不错的选择。 这家伙钱多,对自己人出手大方。 自家兄弟和他从小认识,关系处理的不错。可惜薛蟠不行,熟知未来的唐清安,打定了主意自力更生。 辞了柜上的差事,唐清安去了二偏巷,停在一家三进的院子,敲了敲门。 唐清安进了冷子兴的家,见了面告知了自己即将要离开金陵的消息。 “你这份坚持可不容易。” 让唐清安坐下,冷子兴感叹道,这都快半年了。 不管当初他的理由多么完美,但是金陵是天堂,而辽东关外苦寒之地,换做是普通人可下不了这个决心。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些年多亏了兴叔的关照,小子如果在辽东出人头地,定然报答兴叔。” 冷子兴笑了,摆了摆手。 “我和你父亲当年也是相识,和你舅舅又是老熟人,我们两家关系非同,你又何必对我客气。” 说完,冷子兴迟疑道。 “你准备何时动身?” “虽然和薛家老爷辞别,但是薛家大房于我兄弟恩情深重,明日我会向薛家太太辞行,没有意外的话,后日就出门。” 冷子兴点点头,随后取出二十两银子,送给唐清安作为盘缠。 唐清安欲推迟,看到冷子兴不高兴,这才收下后告别,冷子兴亲自送到门外。 看着唐清安的背影,冷子兴发出感慨。 这小子的未来会是如何呢? 是泯然于众,还是普普通通,更或者真像他说的,在辽东立了军功,光耀了门楣。 唐清安和刘承敏约定了时日,第二日又去了薛府,准备向薛家太太辞行。 在门房等了片刻,长房管家出来了,唐清安连忙起身。 “太太说她知道了,唐家哥儿此去几千里远,送他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一路好生保重。” 管家传达完太太的话,看着唐清安露出鄙夷。 不见也好。 唐清安转身准备离去。 “安哥儿,你也算是府里长大的人,老爷才走了不到一年,你就离开大房,你有良心吗?” 管家挥了挥手,打断唐清安的解释。 “你先去找二爷辞别,等二爷同意了在来告知大房,你那肠子里的坏心思,太太不懂,难道还能瞒过我?不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大房挽留的机会吗?” “我呸。” 唐清安被啐了一口,那管家指着唐清安大骂。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把自己当做了个人物!整个金陵想要投靠我们薛家的人不知凡几。 老爷太太当年念着你家可怜,才发了善心收留你们孤儿寡母,没想到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大房管家,在门口大骂唐清安,下人们都看着唐清安的笑话。 唐清安忍住内心的愤怒。 既然自己已经踏上自己想要的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应妨碍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看着侮辱自己的管家,唐清安出奇的冷静。 不管是太太的意思,还是管家自作主张的行为,唐清安没有继续辩解的冲动。 薛府的这片天空,容不下他的志向。 “砰砰砰。” 唐清安跪下,向着门里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额头肿了好大一块,透出了血丝。 “薛家对我的恩情,我唐清安对天发誓,如果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一定舍身相报,如果我不幸战死沙场,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没有收下银子,唐清安转身离去。 “呸,大言不惭。” 管家看着唐清安的背影恨恨道。 “够了。” 薛蟠从门里走了出来。 “公子。” 管家和下人们都围了上来,露出打抱不平的神色。 “我本来视安哥儿为自家哥哥,他却不愿意留在薛府,好好的富贵不要,偏要去辽东吃苦,那就随他好了。” 得知唐清安要走的消息,薛蟠本来一肚子火,想要怎么侮辱唐清安一番。 管家大骂唐清安的时候,他就在门里看戏,管家骂唐清安的话,听得他好不痛快。 可是等到唐清安突然磕头,说出了那番话,他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何苦来哉。 府里。 薛宝钗得知母亲拒见唐家兄弟,劝道。 “妈妈不见外男,合乎礼教,但是怎么能如此打发唐家兄弟呢?父亲生前可是最爱唐家兄弟,外人看在眼里,不知道要嚼什么舌头。” 薛家太太意难平。 “这些年薛家对他们不薄,老爷才去世一年,他就急着离开薛家,真是没有良心。” “男儿志在四方,父亲生前曾感叹过,唐家大兄有大志气,不是一般男儿,遗憾不是自家儿郎。 女儿心想,就是父亲在的话,他也一样会离开薛府的。更何况如今父亲不在了,二伯毕竟不是父亲。” 见妈妈还没有悔转,薛宝钗又说道。 “妈妈的心思,女儿尽知,想要留下唐家兄弟辅佐哥哥,可是哥哥有半分事业心吗?”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儿子不成器,留不住人,薛家太太眼里流泪,又想念亡夫,又伤心儿子不求上进。 “话已经说出去了,索性我也送了盘缠给他们兄弟,做的仁至义尽,外人也指不出错处。” 薛家太太心思还是松动了些。 丫鬟此时进来禀报,把管家的话告诉了薛家太太,说唐家兄弟没有接受薛家的盘缠。 “这是为何?难道还有怨言不成?”薛家太太内心不满。 第六章三劝 薛家的家业,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的。 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哪怕自己丈夫不在了,二房的叔叔接手打理着家里的生意。 有娘家人的势力,加上女儿几番的劝诫,自己可以勉强放手,并不用太过担心。 唐家的长子要走,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他不能带着怨气。 薛家培养了他一场,岂有此理。 “长者赐不可辞,唐家兄弟不是不知礼的,他的两个弟弟还在薛家呢,是为了什么?” 薛宝钗凭着幼时的印象,脸上露出诧异。 “听说管家骂了安哥儿一番,把安哥儿骂跑了。” 听到丫鬟的回答,薛宝钗叹了口气,管家不是苛刻的人,内心已经怀疑是哥哥背后唆使。 这像是哥哥的性子。 “我们这等人家,做事最重名声,无事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唐家兄弟之事,本来好好的落个人情,如今却凭白伤了别人,有何益处呢。” 薛宝钗无法指责哥哥,向母亲讲道理。 知子莫若母,薛家太太也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真是不省心的主,不做事尽坏事。 “这可如何是好?”薛家太太内心埋怨管家。 薛宝钗想了个主意。 “穷家富路,此去几千里远,昨日不是有贾府的船来接林家妹妹吗?何不如送份人情,让唐家兄弟搭个便利。” 薛家太太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一百两银子还是要跟薛家兄弟送去,一些阿堵物罢了,咱们家小气不在这上面。” 当即招来人,一路去通知唐家兄弟,解释管家是自作主张,一路去林府传信。 送信的管家来到林府,正好有一人从林府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管家见那人穿着不凡,连忙磕头道歉。 那人扶起管家后微笑离开。 管家好奇的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是府里的西席贾雨村贾先生,虽然只是教书的先生,你这头磕的也不冤,人家以前可是做过知府老爷的,犯了事才被革职。” “那确实可惜了。” 管家惋惜道,然后随着林府的人去见林老爷。 贾雨村饭后见风和日丽,起了闲情从林府出来散步。不想今日精神甚好,走到了郭外,信步一山环水旋,茂林深竹处,隐隐露出一座庙门。 去庙里逛了一番,出来后见到村肆,肚中酒馋,准备去沽酒三杯,以助野趣。 “奇遇,奇遇!” 那人望去,竟然遇到熟人,正是开古董行的商人冷子兴,实在是缘分,两人兴高采烈。 冷子兴来扬州办事,委实没想到会碰到贾雨村,虽然知道对方早被革职,如今是白身,但是万一日后起复呢。 贾雨村知道冷子兴关系深厚,想着以后可能用到,两人闲谈漫饮,反而相谈盛欢。 冷子兴先说了金陵四大家族的一些奇闻,然后问贾雨村最近可有什么趣事。 贾雨村告知冷子兴,自己在林府教书,昨日京城贾府史老太君遣了船来接林府小姐。 “这是好事啊,两家本是姻亲,合该亲近。” 贾雨村笑而不语。 见状,冷子兴知道有内幕,亲自为贾雨村勘酒请教高见。 “你我朋友之谊,说话不见外,你到底只是商人,看不懂时局,又和贾府有牵扯,实乃当局者迷。” 冷子兴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贾雨村的贬低而生气。 对方毕竟是做过知府的老爷,放在当年自己见到他还得磕头行礼,如今虽然落难,但是同科同僚关系还在,远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虽然两人目前以兄弟相称,那也只是他们文人的客套,当不得真。 “还请赐教。” “贾府是开国公爵,太上皇当朝几十年,双方关系深厚,而如今新皇登基十一年,林公乃是皇上钦点的进士,做官到巡盐御史。 林公把独女送到贾府,传到皇上耳里,会如何看待林公。” 冷子兴恍然大悟。 太上皇少年登基,临朝数十载,最大的麻烦是无子嗣。 多年前就闹出了好大的风波,传闻义忠亲王因此犯了太上皇忌讳被处置,连宁国府的贾敬老太爷都被牵连。 这是贾府的秘闻,还是岳丈周瑞隐隐向他透漏过。 谁也没有想到,太上皇会突然从宗室旁支里,挑出一名幼年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几年后太上皇突然生病,都以为圣人熬不过去,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太上皇在病榻上主动让位。 结果又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太上皇熬了过来。 索性当时新皇年少,朝政大全还是太上皇把持着,继续管理国家大事。 时间飞逝,新皇登基十一年了。 当年的少年皇帝,已经二十多岁,亲政的时间延缓了再延缓,朝堂上气氛微妙。 而太上皇已经六十五岁了。 还能活多久? 可能他老人家心里也没底。 老船眼看着要沉,投机的人如过江之鲫,明里暗里投靠新皇的人谁也不知道有多少。 就是那同气连枝的四大家族,史家不也是下定了决心,选择了新皇么。 贾府一门两国公,公爵之首家,树大招风犹如明灯,又因为宁国府老太爷,前番参与太子之位的事,赌错了一次,如今是万不能再赌了,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那贾府为何还要这般?” “这是逼着林公做决定呢!” 冷子兴茅塞顿开,贾雨村果然是做过知府的,官场上的门门道道看得通透。 “那你说林老爷会怎么决定?” “贾府权贵逼人,又有老太君亲自出面,林老爷如何能拒绝。” “唉。” 冷子兴长叹一声。 “老兄这是为何感慨?” 听到贾雨村的询问,冷子兴把薛府唐家兄弟的事情讲了一番,感叹道。 “连孺子都有报国之心,晓得国事糜烂,而朝堂却还在明争暗斗,如此这般可是如何收场才是。” “辽东乃蛮荒之地,朝堂诸公如何顾得上。”贾雨村摇了摇头。 自己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琢磨边患。 冷子兴想到唐清安,他去辽东正好顺路,不知道可否搭个便船。 普通人没有勘合,住不了驿站,只能埋头赶路撞运气,运气好遇到店能住宿,运气不好就只能露宿荒野。 路上可不太平,虽说唐清安不弱,可是路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这事你可别找我,我可开不了口。”贾雨村闻言,一脸的为难。 冷子兴理解贾雨村的难处,遂不再提此事。 两人酒足,起身结账欲走。 “雨村兄,恭喜了,找你找得好苦,特意来向你报喜了。” 贾雨村忙回头望去,不是别人,乃是当年和他一同被革职的同僚张如圭。 张如圭是本地人,消息灵通。 “喜从何来?” “朝廷圣人奏准,起复旧员啊。” 贾雨村大喜,冷子兴连忙祝贺。张如圭让贾雨村领了情,说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 张如圭是本地人,当然有门路可使,自己孤身异乡,贾雨村愁上眉头。 第七章闸道 冷子兴看到贾雨村表情,知道其难处。碰了碰贾雨村的胳膊,发出了笑声。 “兄?”贾雨村露出疑惑。 “刚才还笑我当局者迷,你自己岂不是也犯了?怎么不去求林老爷呢。” “林公虽然权重,但是远离朝廷,怕走不动这个关系。” “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冷子兴让贾雨村去央求林如海,托林如海写信给贾府二老爷贾政,贾雨村带着信件去京城,拜入贾府门下。 介时别提官复原职,更甚至升一品都不是问题。 贾雨村恍然大悟,告别冷子兴回到林府,寻到邸报看确认无疑,次日面见林如海,央求帮助。他自革职以来,在林府求了个西席,教林府独女五岁的林黛玉读书,已经一年有余。 林如海欣然同意,接着告知。 “因为贱荆去世,岳父母挂念小女,遣了男女船只接。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京,尊兄可同路而去,岂不两便?” 贾雨村拜谢。 …… 金陵码头。 唐清安终于见到了刘承敏,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家里只几十亩田,弟弟们也要长大了,怎么够分?索性随你去胡闹罢了。” 码头上千帆耸动,人来人往。 在贾府的船上,唐清安和弟弟们告别,刘承敏告别自己的家人,船只缓缓驶离码头进入江心。 唐清安内心豪情万丈,刘承敏念念不舍的看着金陵。 码头里,一名年轻人悄悄抹着眼泪。 他早就知道大哥二哥要走了,他不像大哥做什么事都仿佛胸有成竹,身怀大气。 更不像二哥练得一手好武艺,手能裂石。 自己只是薛家一名普通的伙计,大哥二哥从来不嫌弃自己,大哥说自己很精细,二哥说自己能来事。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最是无用。 就算如此,他还是想要跟着大哥二哥。 但是,他不能走。 “呜呜呜~” 一别千里,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哥二哥了,情难自禁的后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贾船驶入长江,滚滚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从长江进入漕河有三处地方,一处是安徽的白塔河,一处扬州的瓜洲和仪真。 由于漕河的水位高于长江水位,所以这三处入口用石头修建,形状为斜坡。 为了进入漕河,船只需要用绞盘先提起来,拖过斜坡。 如果是运货的船,则还需要岸上的苦力先卸下货物,将货物顺着漕河运到岸上。 码头上排队等候的有上百条船,为此等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足奇。 太上皇少年登基那几年,当朝辅政大臣还算政治清明,在此处修了几处闸门水道,可以控制水位让船通行。 水道两边高一丈,底部宽五十丈,总长则二百二十丈。 闸门由九块钢精厚板铸成,衔接厚板的是十八跟油麻粗绳,有拳头粗细,两班合计七十名苦役操纵。 在汛期的时候,此处常有上千艘装满漕粮的漕船等候水闸开门,一日一夜,可通行多则百余艘,少则数十艘船只。 如今到了十月,水位渐低,官员不愿生事担责,所以早就关闭了闸门。 所以要用旧法,像贾府这等船,需要苦役两三百人来拉。 随船来接林府小姐的,是二房王夫人的陪房,也是冷子兴的岳丈,二房管家周瑞。 周瑞去找到水道衙门的主官,递上贾府的牌子,官员很客气,告知明日就让人安排贾府的船过去。 但是想要开闸门水道却是不行,他做不得这个主。 周瑞无法,连忙使人去甄家急借轿子。 林家的小姐在船上的舱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都有丫鬟们伺候,外面还有几名婆子守着。 领头的是史老太君亲自派来的嬷嬷,连周瑞都不敢得罪。 码头上人多眼杂,到处都是船,黑压压的苦力们在岸上等着活计,不时有人为了抢活打起来。 周瑞知道唐清安和自己女婿关系不错,又是乌庄头的侄子,算得上自己人,所以也叫上了他们。 “你们守着这里。”周瑞指使着诸人。 连同随船而来的下人们,十余男丁守在船外,还有未成年的小厮,则护卫着船里头。 几层的防护下来,连苍蝇都甭想飞进去,尽心护卫林家小姐的周全,避免被不醒事的粗汉打扰。 真要是惊扰了林家小姐,就算事后把那人大卸八块也无济于事,所以周瑞小心又小心。 至于同船的贾雨村,据说林家老爷送了五千两银子给他,让其作为在京城复职的打点费用。 光有贾府的情面,却也不能坏了吏部的规矩。 贾雨村知道这等地方各色歹人都有,什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所以守着自己的银子不出门。 到了第二日。 公差上来指挥其余的船只让开航路,小厮们从船上下来,高举着布幔把岸上围了起来,婆子丫鬟团团护着林家小姐下船。 哪怕有布幔也不放心,生怕露了一角让外人看见。 甄家连夜送来了轿子,送入幔中等林家姑娘坐上去,由未成年的小厮们抬起来。 唐清安等人在周瑞的指挥下,在岸上挡开一条通道,让一行人顺利走到另一头。 连河道兵丁都被派来了,提着长枪恶狠狠的盯着人群。 此处南北要道,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不是没有见过,却没有见过这等气派,岸上数千人被震慑的鸦雀无声。 贾府的船只被绞盘拖上顶端,三百名苦力紧握着绳索,慢慢顺着斜坡滑入水面,溅起一阵浪花,等风平浪静后。 又是一番忙碌,等林家小姐上了船,众人才松了口气,连苦哈哈们也都咽了口口水。 巴不得这行人赶紧离去,太耽误事了。 贾船驶开。 贾雨村才来到甲板上,看着身后的闸道感慨片刻。 “先生可终于出来了。” 周瑞上前打趣。 贾雨村面不改色,笑道,“这时日不好,要是六七八月的汛期,可由水闸放行,那就简单多了。” 周瑞知道贾雨村做过知府,见识不浅。 “我们来时正是八月,那时候闸门就是开的,畅通无阻,哪里像此番,花了好大人情。其实这闸门多开两月也不会引起后果,只不过衙门怕事。” 听到周瑞的埋怨,贾雨村笑了,并没有多言此事,官员的心态,白丁如何能懂。 第八章入京 唐清安和刘承敏,因为是外男,被告诫不能随意走动,在船上困了月余。 终于到了顺天府涿郡。 码头上,贾府早就派了轿子来接,一行人先接走了林府小姐。 周瑞叫住唐清安,打量了这名后生一眼。“你舅舅每年这个时候都在京城,可以跟我一起入京,免得错过了。” 唐清安连忙道谢。 船上不光有林府小姐的行李,还有林如海送给贾府的礼物,以及年关输送朝廷大员的银子珍宝。 有贾府的便利,托贾府的人一起入京,随行的还有林府的管家和幕僚。 整整二十余车的货物,在运河终点的码头上,动静闹得不算小了。 进了神京。 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金陵不同,虽然不如金陵的奢靡,却自有一股巍峨气派。 又行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到了此处,周瑞使人领着唐清安去偏巷找乌进孝一伙人。 唐清安还好,虽然觉得贾府果然气派,毕竟穿越前见过世面。刘承敏就不堪了,两腿直哆嗦。 “你还想要窝在乡里做个小地主吗?现在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了吧。” 前面带路的下人,听到唐清安的话笑出了声,刘承敏则低着头不说话,怕犯了规矩。 宁国府和荣国府大门前的宁荣街长达三百步,刘承敏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府邸。 等出了西街门往北望去,院墙竟然看不到尽头,直到走了两里地才到后街。 后街的情景又不同了,有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耍物件的,闹哄哄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玩闹。 下人来到一处院子敲门喊人,走出来几个老实巴交的老汉,告知乌爷去了府里。 “这是你们乌爷的外甥,交给你们了。” 几个老汉连忙请了唐清安两人进去,端茶倒水一点不敢怠慢。 乌进孝把租子交给了宁国府,见了老爷说了话,把外甥的事情也求了情。 这几日忙着和府里的管事们攀交情,听到有人说他的侄子竟然来京了,连忙与众人告辞。 回到落脚处,庄子里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他外甥长得人高马大,读书认字肯定有出息。 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还没等他看清楚,其中一人就走到他身前跪下磕头。 乌进孝明白,这就是他的外甥了,上前扶起来。 剑眉大眼,鼻直口阔,满脸英气,整个人不卑不亢,真正是一表人才。 活生生是自己妹夫年轻时候的翻版,错不了了。当年自己老爹和妹妹,就是被这表象所迷惑。 “舅舅,外甥终于见到你了,母亲生前经常提起你,说她小时候喜欢吃冰糖葫芦,都是舅舅跟她买的。” 乌进孝五十岁的人了,本来已经看淡了人情世故,听到侄子提起往事,想起了妹妹,伤感涌上心头。 眼圈通红,又拍了拍唐清安的肩膀。 “有舅舅在,放心跟我去辽东,短不了你的好日子。” “伯父。” “这位是?”乌进孝好奇的看着陌生的后生,竟然比自家外甥个头还要高。 “这是我结拜兄弟刘承敏,和我一同长大,他家为他请了武师,从小练得一身好武艺。” “好好。” 乌进孝满意的点点头。 几人见了面,乌进孝安顿了唐清安两人,告知已经求了宁国府老爷,老爷这几日忙着较射勋贵弟子。 如果老爷有空的话,会见他们,如果没空,就直接跟自己回辽东。 唐清安点点头。 宁国府贾珍并不简单。 其父贾敬,贾府族长,世袭宁国公,乙卯科进士,才干出众,风头无两。 因为牵扯皇储风波,受到义忠亲王牵连,对外宣称修道,放弃爵位功名,从此自囚于玄真观。 贾珍袭爵,降品袭三品爵威烈将军,挂了个虚职。 历来皇权的争夺最为血腥,也就是贾府才能扛得住这种失误,当年多少人头落地。 贾敬虽然失去了权势,却是全身而退,还保留了门楣,可见当初贾府的威望。 北静郡王。 唐清安想到了此人,贾府啊贾府,又一次的失败,就算如此,最后的结局仍然从抄家中恢复。 遍观历史,也就是贾府能做到,两次皇权的争夺中站错队伍,却都脱身而出。 自己背靠这么粗的大腿,又有毛文龙的经历可以借鉴,实在想不到自己怎么可能失败。 一夜无话。 金陵是南方的经济中心,那么神京则是大周全国的枢纽。 唐清安早上起来,和舅舅吃完饭,准备去京城的书局逛逛,看有没有金陵没有的兵书。 “你身上可有钱?” 侄子能文能武,来了繁华的京城也没有迷了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兵书。 乌进孝对这个初见面的外甥非常满意,难怪连薛府大爷都喜爱他。 “兴叔送了我二十两银子,薛府送了我一百两银子,坐着贾府的船,路上也没什么开销。” 既然如此,乌进孝没有继续过问。 虽然有老爷的书信,贾府的脸面,等回了辽东,在地方上还是要使银子的,乌进孝估摸着至少三四百两银子。 这笔银子乌进孝已经打算自己替外甥出了,不过此事不急,不需要提出来,等回来辽东再说。 出了院子,刘承敏在练武打造力气,辽东来的庄稼汉们蹲在墙角,看着稀奇侃大山。 “安哥儿。” “安哥儿。” 庄稼汉们见到唐清安出来,纷纷打招呼,露出笑脸。 问了刘承敏要不要一起去,刘承敏摇了摇头。 唐清安独自出门。 宁荣两府的管家,有头脸的人物都住在这片,对面是一条河,引入的外河之水。 人来人往不像荣宁街那般寂静,算的上比较繁华。 “呜呜呜。” 有个小女孩,站在门前外抹着眼泪,身旁有个老嬷在不停数落,边骂边打。 老嬷身前的少妇,颇有几分姿色,角落还有个汉子。 “你去那府里,不比在你姑舅哥家强?你姑舅哥哥一个厨子,以后能帮你找什么好人家?” 小女孩委屈的看了眼汉子,汉子沉着脸没有说话。 唐清安经过,逛了一两个时辰才来到书局,在里面找了一圈,除了孙子兵法这类,并没有什么稀有的。 又去了两家书局,发现一本兵书,少年时在金陵已经读过的《尉缭子》,因为书本厚度不同,好奇的捡起来翻看。 第九章推荐 《尉缭子》这本书,唐清安在金陵看过。 本来以为是《汉书》里讲“兵形势”中的尉缭三十一篇,粗略看了两眼,却发现了不同。 这本书并没有讲“兵形势”,反而在战略战术上有独到的思想,正欲继续看下去,书局的伙计上前。 唐清安在薛府做事,明白规矩,给了钱把这本书买下。 等回到后街,正是中午时分,街上人不多,先前那小女孩还在,独自坐在门前的墩子上。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 让他想起了薛宝钗,小时候他带过薛家兄妹出去玩,那时候薛宝钗才三四岁。 不同于薛宝钗的文静,眼前的小女孩风流灵巧,颇有一股空谷幽兰,水雾之韵。 小女孩独自在外可不安全,拍花子不少。 “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女孩吓了一跳,抬头发现眼前陌生的年轻人,眼神中露出迷茫之色。 “我……我……” 小女孩低下头不说话。 好清脆的声音,好出彩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你妈妈呢?快回到你妈妈那里去,小女孩不要单独在门外玩,小心被拐子拐了去。” 见小女孩没有反应,唐清安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我娘早就死了。” 小女孩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杏眼明仁,仿若星眸。 “那你父亲呢?” “我没见过父亲。” 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漫成了水线,汇成水珠滴下。 “真可怜。” “谁在外面?” 门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打量着唐清安,一脸警惕道,“你是谁?和我们家姑娘说什么话?” “我是乌进孝的外甥唐清安,宁国府那边的。”唐清安指了指前面。又解释道,“我看小女孩一个人在这里哭,劝她回家里去。” 少妇不再多言,拉着小女孩进了屋。 讨了个没趣,唐清安转身离开。 过了几日,天气越来越冷,回辽东路途遥远,再晚恐怕大雪封路,因此乌进孝去见老爷请辞。 贾珍脸色正不愉。 组织世家子弟较射,可惜竟然没人吃得苦,才月余就各找借口不来了。 叹了口气,回房盥漱毕,换了靴帽,较射之事如今无法继续维持了,不过贾珍并没有放弃,寻思还得找个机会继续组织起来。 命人找来儿子贾蓉,跟他安排事。 “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 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不说咱们不留神,到像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 贾蓉忙答应了过去。 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贾珍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日子。 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 只见小厮进来,说道:“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 “这老砍头今儿又来。”虽然如此说,贾珍还是让人带他进来。 乌进孝进府的路上,得到下人透露,今日老爷心情不好。 和荣国府那边不同,长房老爷不管事,张口闭口就是银子,二房老爷则整日冷着脸,没人敢亲近。 宁国府老爷对他们下人还是不错的。 荣国府在关外的庄子,每年春秋两季收发卖的时候,荣国府都会派管家周瑞去监督。 宁国府则不会。 为了这份体面,乌家一直对宁国府都十分忠诚。 “你这老货这几日来的勤,又为了你那外甥的事情?”贾珍虽然因为世家子弟的事情生气,却并没有给乌进孝脸色看。 乌进孝苦着老脸,一脸的委屈,只在院内磕头请安。 “今日是来跟老爷辞行的,路上怕大雪封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想要再见老爷就要等到明年。” 贾珍命贾蓉拉他起来,看到乌进孝头发发白,想到父亲当年权势滔天,此人为了贾府的事,在辽东忙前忙后,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外甥叫什么?” “唐清安。” “辽东凶险,你难道不知道?那几处庄子还是你经手卖出去的,这番舍出老脸为你侄子谋辽东的军职,我都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乌进孝陪着笑,向贾珍解释。 “我那外甥在薛家长大,从小熟读兵书,又好算数。辽东军户最多,我也是算是见多识广,不是老汉在爷跟前自夸,真的是才能出众,跟着老汉在田里刨活确实可惜。” 贾蓉等人听到好笑,哪有这般夸自家晚辈的,到底是庄稼人,有些意思。 乌进孝见众人不信,把外甥行李里的兵书都背了一遍,还有些记不起名字的,急的面红耳赤。 “行了,光看兵书有什么用,既然你这么费心,把你外甥叫来,我当面考较一番,真要是人才,我亲自出面推荐给王家。” 乌进孝好奇。 “咱们家的人,为何推荐给王家,当年王家还靠着咱们家呢?如今我们府里有娘娘和万岁爷,岂用麻烦王家?” 贾珍脸上泛起无奈的笑容,升起一股心酸,乌进孝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向贾蓉等人道,“你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 贾蓉出面解释,“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那里知道这道理。娘娘如何能插手朝政!” 至于贾府早就没有实权的事情,贾蓉不想过多解释,这其中原委干系太大,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府不少势力已暗中过渡给王家。 贾珍笑道:“所以他们庄家老实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不知府里其实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乌进孝如何会不知道,如今不是老太爷当家的时代,不过借此表忠心罢了。 见老爷没有话说,乌进孝出了府,连忙去找唐清安。 唐清安在宁国府没有差事,整日无所事事,院子里又都是庄子里的人,在后街透气,连日来左右都认得了他。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呢?你眼睛这么迷人,是遗传谁的?” 小女孩要被姑舅哥哥发卖,整日里哭泣。 唐清安天天经过这里,哄小孩子他还是有一套的,那薛家公子人前人后叫他哥,虽然如今大了态度有所转变。 还有那薛家的小姐,当年可喜欢缠着他讲故事了,只是后来因为要避嫌,才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十章善兵 乌家的大哥哥和旁的人不一样,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儿家所以轻视自己,反而对自己很和气。 姑舅哥哥家里,小女孩整日遭受冷眼,又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还要被发卖,孤苦伶仃内心彷徨,整日伤心哭泣。 “是我妈妈给我的。” 小女孩抹掉眼泪,虽然只是穿着灰白色的粗布裙子,依然掩藏不了身上的秀气。 “你妈妈对你好吗?” “我妈妈对我很好,你也对我很好。”小女孩鼓起勇气说道。 人对可爱的事物容易同情。 唐清安看着眼前小小的丫头,放在前世里,会是无忧无虑的骄傲女生。 现在却让他联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他几次看到这家的女主人打骂小女孩,这么冷的天气,让她在天井洗衣服。 他管不了别人的家事。 看到小女孩又要哭了,唐清安笑道,“你送我一个礼物可好?” “我……我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小女孩一脸的为难。 “只需要你露出一个笑容,就是送给我的礼物。”成功转移了小女孩的注意力。 小女孩松了口气,努力微笑。 “我来的这段时日,天天见你哭,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你送了我一个礼物,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小女孩连连摆手。 “你的眼睛含着璀璨,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雾,花鸟……” 眼睛里露出迷茫,母亲还在的时候,教过自己认过字,父亲则念诗给她听。 那时候自己还好小好小,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是却依然记得那时候的幸福。 “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睛里有你。” “这是诗吗” 小女孩怀疑的问道,和记忆中的好像不一样。 “这是外国的诗。” “外国?” 小女孩更好奇了。 “清安,你又到乱跑,我不是交代了你,让你不要出门的吗?我到处找你。” 乌进孝远远的喊道,上来拉着唐清安就走。 “快点跟我走,老爷要见你,你这番见到老爷,一定要好好表现,老爷要是满意……” 小女孩看到唐清安离去的背影,眼神很快黯淡了下来。 等了这么久,唐清安以为没有机会见到贾府老爷。 乌进孝曾说如果老爷亲自出面,结果肯定是最好的,如果老爷不亲自出面,自己有老爷的书信,回去辽东操作一番,却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得到想要的军职。 对于贾珍,唐清安有自己的想法。 志大才疏。 整个贾府中,他和其余勋贵的接触最为紧密,红楼梦书中,也有他组织世家子弟较射。 可见其在勋贵中的关系不菲,地位不低,能成为牵头人。 和荣国府贾政不同,贾政彻底放弃了勋贵的老路子,想要走科举的道路。 两府一个决定走老路,一个决定走新路。 前者失败了,后者成功了。 而贾政内心,其实是愿意走老路的,不然也不会自己的儿子贾宝玉和贾环说,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 曾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去宁国府,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最后放弃了勋贵的金光大道,只留下千军万马的独木桥给荣国府子弟去走,实乃无奈之举。 很快到了宁国府,唐清安跟着乌进孝,见到了贾珍。 乌进孝让唐清安磕头。 贾珍打量了唐清安几眼,露出笑容,“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过是否真材实料?” “不知道老爷问的是哪方面。” “怎么说话的?”乌进孝拍了唐清安一巴掌。 “无妨,你骑射如何?” “我有一结拜兄弟,骑射远在我之上,我只能算中人之姿。”这话说的,乌进孝恨不得踢他一脚。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尽替他兄弟说好话,实在是不当人子。 “哦,那你兄弟的本事比你强?” 唐清安摇了摇头。 “我的本事,我兄弟不能及。” “呵呵。” 一旁的贾蓉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本事?”贾珍挥了挥手,止住了众人的笑声。 “我善兵。” “你如果实诚些,哪怕没有大本事,毕竟是府里的关系,看在老庄头的情面,保你个前程算不得什么,要是你说大话,我可留不得你。” 乌进孝急了,不停的使眼色,这孩子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我从不说大话,荣国府二房管家的女婿冷子兴,在金陵对我兄弟多有关照,是我的长辈,他可以作证。” 贾珍想不起冷子兴是谁,贾蓉提醒是周瑞的女婿,这才有了丝印象,记得此人为贾府的事跑过腿。 “那你说说看,你如何会善兵?” 唐清安鼓起胸膛,他真不是说大话。 穿越前的时空里,正常的历史中,大明中后期有两个超级牛人,一文一武,武的叫做戚继光。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是戚继光写下的诗句。 “天皇皇,地皇皇,莫惊我家小儿郎。倭倭来,不要慌,我有戚爷来抵挡。” 这是当地百姓的歌谣。 南方平了倭乱,调去北方做总兵,训练九边军士,隆庆二年到万历二年,多次击败北方草原人人入侵,差点俘虏对方头目。 草原可汗连年损兵折将,被逼无奈向戚继光发誓,再也不敢来侵犯,主动将劫掠的百姓放回,从此北方十余年无战事。 而在他去北方之前,北方草原人连年扣边击败官兵,抢掳百姓。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说的就是戚继光。 他写了两部兵书,一部是南方的,一部是北方的。 这两部兵书和历史上的兵书不一样,这两部兵书,从招募兵丁,到如何作战,具体到营中士兵出恭后,如何处理这些琐碎事都写的详细无比。 一个军事小白,看其余的兵书,例如孙子兵法等等,看完后觉得自己懂了,又觉得没懂。 而看了戚继光的两部兵书,一般人都会信心爆棚。 恰好,这两部书唐清安穿越前都看过,这也是他的底气之一。 “在我心目中,为将者分为三等。” 唐清安把自己对军事的认知讲了出来,一开口就言之有物,“三等将者,用诚实憨厚之人。二等将者,用胆大之人,一等将者用实人。” 第十一章贾敬 “可有什么道理?” 贾珍好奇,连贾蓉等人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唐清安的想法。 “军中条例严厉,胆大的人难以管制,而老实人胆小畏惧官威,容易管,所以军阵易练,因此喜欢用老实人的将帅是三等。 胆大的人不好管,要看将帅的本事,有能力的将帅才能管理好胆大的人,所以是二等。 至于一等将帅么,他能让胆大的人变成老实人,指哪打哪,所以遇到对方精兵也能战胜之,所以一等将帅就是世人口中的名将。” “你是几等?” 贾蓉插嘴问道。 “我不在其中,在三等之外,自成一派。” “哈哈。” 贾珍忍不住乐了。 “快说说看。” “我善势,例如我去辽东,只要两百人马,就能搅的蛮族天翻地覆,犹如孙悟空在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这话说的大了,连乌进孝都觉得自家外甥吹破了牛皮。 “你的本事我还没看出来,但是你的狂我却是见识了,这一点的确是出众。” 贾珍笑道。 “老爷,天下都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眼中,天下就是一个棋盘,四角四边皆可括。 上者,远其疏张,置以会围,因而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 “你小小年纪,走过哪些地方,就知道天下?”贾珍收起了笑容,沉声疑问。 眼前的小子,说话条理分明,令人听得入迷,看上去像个人才。 “我从小在薛府长大,薛府乃是世代皇商,走南闯北的商队不知凡几,而金陵又是南来北往的发达之地,虽然没有出过远门,却也熟知天下。” “你说你两百人就能破蛮族,又是如何谋划呢?” “以海为根,以船为拳,敌追我退,敌退我扰,敌驻我抢,敌疲我打。” 唐清安说完,静静的看着贾珍,却不知道他识不识货。 贾珍沉吟片刻,他常年和世家武勋打交道,要说军中实事确实没有接触过。 但是关于军中的见解,他接触的并不少。 辽东的形势,朝廷兵部的官员有很多的方针应对,听起来更为靠谱,唯一比不上眼前小子的,就是这小子浑身上下充满的自信。 前有朝廷二十万精锐全军覆没,谁敢说蛮族不足惧的言论?至今辽东经略的去留还没有定论,无人敢接任就是缘由之一。 至于为何无人敢接任,有太上皇的原因,也有蛮族势大害怕失败但责任。 “你且留下,我琢磨几日。” 打发走了乌进孝唐清安,贾珍第二日去了京城外的玄真观。 玄真观共两进,旁边有朵房,前进上书“玄真观”三个隶字,后进为玄真观主祠。上面悬挂“佛师帝主”大匾,里面有木雕佛像。 观前有两对石马、石羊,石兽精雕细琢,神态自然,栩栩如生。掩映于茂林处,背依青山,面临瑶湖,环境清幽宜人。 在小道士的带领下,贾珍见到了父亲。 贾敬须发全白,坐在蒲团上,潜心修道犹如世外之人,贾珍看的一脸心酸。 知子莫若父,同样作为儿子,贾珍知道父亲当年是何等的抱负,岂能真的舍弃一切。 无非是为了保全家族,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 “你怎么来了?” 贾敬睁开眼睛,露出不满,外面有眼睛盯着呢。 “儿子今日来,是因为昨日考较了一人,一时间无法分辨是否真才实干,所以来请父亲辨别真伪。” “是谁家的?” 贾珍张嘴笑了起来。 “不是别家,是乌进孝的外甥,叫做唐清安,才十八岁,父母双亡,幼年在薛家做学徒。” 介绍完,随即把昨天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其余不提,只那十六字就能算得上一等人才了,年轻轻轻就有这等见识,属于可造之材。” “那辽东?” “辽东乃凶险之地,朝廷积弊难返,蛮族气势已成,非一日之功可平息,不可把多余的力量投过去。” 听完父亲的讲解,贾珍直道可惜。 辽东原是他们贾府祖上好不容易发展出的势力范围,和金陵一南一北呼应,可惜太上皇几十年的打压,他们在辽东的实力已经七零八落,如今这么轻易丢下还是惋惜。 “把那小子丢去陕西还是大同?” “不,随他的意。” 贾敬的话让贾珍摸不着头脑,完全跟不上父亲的思路。 “未来到底是皇上的,王子腾不听劝告,非要在陕西和忠顺王争,开始就已经败了,在辽东留个后手吧。” 王子腾正在谋求外放,另辟蹊径要做九省统制,这件事要是让他办成了,那就不得了了,整个九边他都有权利巡视监管。 贾珍原以为王子腾占了上风,没想到父亲却不看好王子腾。 对于王子腾的心思,贾敬看的一清二楚。 他本来就个性要强贪图权势之人,如今想要跳过原来的框架,通过巡按制度,来压忠顺王一头。 同时心里深处还有一层想法,想要取贾府而代之,成为四大家族之首。 贾敬告诫过王子腾,不要和忠顺王争,奈何此一时彼一时,因为自己当年没有摸清太上皇的心思,犯了重大的失误。 恶了太上皇的同时,也在皇上心底埋下了一根刺,陷入了绝地,只能自囚于此,用以自救。 王子腾已经脱离了掌控,目前的形势,贾府也只能选择继续支持王家。 宁国府要收回所有的羽翼,扮作无害的兔子,荣国府则出面,大房二房都迎娶王家的女人。 偌大的荣国府里,皆有王家说的算。 这也是贾敬依照目前的形势做出的规划,如今贾王两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同时为史家创造了理由,本来同气连枝的四大家族,因为感到被疏远,所以史家独自投靠皇上。 这又是贾敬为四大家族准备的后手,一个隐藏的暗招,避免日后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能为贾家保留一丝元气。 至于薛家。 到底也只是皇商,如今钱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权利传承下去。薛家能不能熬过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但是其余的人能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贾敬信心不足。 他离开权利太久了,很多人已经不再听从他,例如王子腾,例如荣国府的叔母。 史家疏远贾府,贾府和王家融为一体,荣国府的叔母却不满,非要把史家的姑娘时不时接到府里养。 总想着把四家揉为一家,实在是妇人之见。 “唉。” 贾敬闭上眼睛,不想再理这些烦心事,自己还能活几年,管不了那么多了。 叔母不省心,自己还得借机告诫史家,该狠心还是得狠心,真到了那一天,必要的时候就舍弃那女孩吧。 第十二章世袭百户 贾雨村在贾府的帮助下,轻松谋了个复职候缺,又等了十来日,始终补不上实缺,内心开始焦急。 最后贾政写了信给王子腾,贾雨村持贾政的名帖,来王家拜见王子腾。 见过面打过招呼,王子腾应承了一番,才让管家礼送贾雨村出来。 贾雨村告别了管家,满心的欢喜,在王家门前扫了眼各色拴马桩石雕,远比贾府热闹。 跟荣国府打交道的这段时日,最后兜兜转转,贾老爷还是把他推荐到了此处。 贾史王薛四大家,看来排名已经变了。 “安哥儿?” “贾先生。” 唐清安万没有想到,在王家门前这么巧会遇到贾雨村,两人都是坐贾府的船从金陵到神京,路上虽然交谈不多,毕竟相处了月余。 “你是来?”贾雨村迟疑的看着唐清安。 唐清安笑着没有说话,转移话题问道,“贾先生来王家是见到了王公吗?” 贾雨村颔首,没有过多的解释,跑官的事情,还是不要传的人尽皆知才好。 见唐清安缄口不言,隐隐猜测对方来王家的目的和自己一样。 寒暄完,唐清安递交了“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的名帖给王府大门前的门子们。 贾雨村走到街角,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唐清安被人迎进一旁的小门。 此子一介白身,却和贾王薛三家都能扯上关系,不可小觑啊! 唐清安第一次来王家。 前日舅舅来递交贾珍写给王子腾的书信,得到了王子腾的回复,所以唐清安不敢怠慢,连忙来拜见。 下人在前面带路,过了几重门,唐清安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以免失了礼数。 在贾府里,还有舅舅的情面可以关照,王家可就不同了,谁认得乌进孝是谁。 在一间偏厅,丫鬟们送上茶水,唐清安一连等了两个时辰,时不时门外有小厮闪过。 不敢多喝茶水,正等的无聊,管家重新进来,满脸的歉意。 “今日拜访老爷的贵人太多,老爷实在见不过来,哥儿又是自家人,所以只能委屈哥儿。 老爷说了,哥儿的事情老爷已经知晓,让我转告哥儿,请哥儿安心,辽东那边老爷自会安排,哥儿等老爷的口信即可。” 唐清安点点头。 毕竟是京营节度使,四大家族事实上的领头人,自己一个白丁,能得到一份承诺已经是份大恩惠。 离开贾府后,唐清安回到宁国府后街,乌进孝和刘承敏问他情况如何,唐清安把白日的事情说了。 只等了五六日,贾珍命人来传唐清安。 东海堡世袭百户! 唐清安很满意。 一则是实权百户,二则离舅舅家不远,容易得到舅舅的关照,可见王家的人,办事很细心体贴。 贾珍并不满意,王子腾没有花心思,一个百户就把自己的人打发了,原本他的想法,至少一个副千户。 “那我兄弟?”唐清安问道。 “王子腾说一个好汉两个帮,既然是你的兄弟,当然在一起做事才好,所以要个试百户,等日后再想办法安排,先安排在你卫里。” “那可太好了。” 唐清安的目的终于达到,心里的石头落地,轻松了不少。 贾珍看着唐清安,越看越满意。 眼前这人,才干得到父亲的认同,对于父亲的眼光,贾珍从来不怀疑。 少年时,父亲的威望他至今都还记得清楚,别看现在的王子腾风头无两,比起自己父亲当年差的还远着呢。 父亲最重视人才,这些年里,自己结交的人不知多少,被父亲认可的却寥寥无几。 父亲说王子腾必败,此人可以当做自家在辽东的后手,落子以待后效。 贾珍学不到父亲身上那股风轻云淡的随意,巴不得立马见到成效,语重心长的交代。 “你去了辽东之后,要尽快的立功,我这边才好操作,至少成为一名千户才算立足。” 唐清安点点头。 “你计划的以海拒蛮,王子腾也认可,所以把你安排在东海堡,机会给你了,你可得抓住了。” 贾珍絮絮叨叨,恨不得唐清安一到辽东就立功。 “老爷请放心,我去辽东先抓军事,把人练起来,一切具体事务,都会写信告知老爷。” 听到这话,贾珍才彻底满意,放唐清安离去。 唐清安把喜讯告诉了乌进孝和刘承敏。刘承敏没想到,自己这般轻易的就成为试百户了,而大哥竟然成了为实授百户。 卫所废弛,军户逃离,但是官军却富得流油,仍然是普通人羡慕的对象。 乌进孝告诉两人,“在辽东我认得不少人,等到了辽东,我引你们去辽东都司走关系。” 回头让各庄子的人收拾东西,没几日就要启程回辽东。 唐清安展开笔墨,开始写信。 如今要有自己的地盘,原来的很多规划就可以提上日程,为以后的目的夯实基础。 玉米,番薯,棉花,番椒。 番椒是前些年海外商人引进,唐清安在薛家,听说钱塘地区已经很常见。 棉花在元朝就已经大规模种植。 这两者并不需要费心思。 玉米,番薯这两样高产农作物,在美洲经过几千年的培育,已经是成熟的农作物,不需要培育就可以直接推广。 这是唐清安最为看重的。 有这几样大杀器,辽东虽然还是严寒之地,却不是贫瘠之地了,原本的黑土地可以利用起来,变成后世的粮仓。 原本历史中的这个时间段,海上商人番薯之父陈振龙,早已冒死从占领吕的宋西班牙人手中带回此物,然后在福建试种。 所以唐清安准备请薛家商行和金陵冷子兴,打探福建有没有此物。 而玉米,如果没有意外,已经在云南开始种植。 这几件事都不是轻易能办到的,自己目前人微言轻,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就算寻到这几样东西,唐清安也不打算立马在辽东种植,不然自己手中发扬起来,引起蛮族重视,那就真是千里送国运了。 两封信写完,神京和金陵来往的商队多,有乌进孝出面,很快就托人送往金陵。 “真有一亩几十石的农物?” 看完唐清安写的信,刘承敏实在想不到一亩几十石的收获会是什么场景。 第十三章得意 唐清安听到刘承敏的疑问,笑了。 一亩几十石的产量,放在明朝或者这个时空,的确是天方夜谭无人相信。 历史上陈振龙带回了番薯,多番求见福建知府,用尽了关系仍然被扫之门外。 番薯耐旱易活,生熟皆可食,六益八利,功同五谷,哪怕到后世现代化之前,一直都是农民的主食。 特别是在干旱的年景,更成为农民的救命之物。 这等利器,西班牙人当然不会短视,所以看管的非常严格,在吕宋几十年都没有流传出去。 番薯在美洲种植了几千年,经过无数代的培育,已经非常完美,又被西班牙人在吕宋种植了几十年,已经非常成熟。 直到大明朝万历后期,商人陈振龙冒死,把薯藤绞入船上的吸水绳中,才成功带回了国内。 番薯最厉害的,是不与主粮争地。 不过这么多好处,可惜陈振龙人微言轻,介绍的番薯产量又太过离奇无人相信,只能在自家院里种植。 又因为只带回几株薯藤。等种植开来,还没传出福建,大明已经亡国,最后便宜了清朝。 至于玉米。 穿越前,玉米之乡在哪里?不就是辽东吗,纬度上正是种植玉米的黄金带。 这就是时代信息带来的优势,这就是他的势。 几封书信。 一封寄给了弟弟们报平安,一封寄给了薛家的公子,一封寄给了薛家的二老爷,一封寄给了冷子兴。 薛蟠在金陵呼朋唤友,早就忘记了唐清安,下人告诉他,唐清安托人送了他书信,正和朋友约了出去玩,很快抛之脑后。 二老爷薛岩收到唐清安的书信,信里言辞毕恭毕敬,感谢薛家多年的恩情,告知已经成为东海堡实授的世袭百户。 看到信中唐清安说,在宁国府贾珍老爷很看重他,自己的百户之职,还是出于王家王老爷之手。 伙计们得知唐清安竟然成为了百户,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不小的军官了,羡慕他有个厉害的舅舅。 薛岩招来唐展望,唐承志两兄弟,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们可收到你们大兄的书信?” “回老爷,大兄的信我们已经看了,信里大兄让我们勤劳做事,不得偷懒,要把薛家的恩德记在心里。” 唐展望出头回道,一番话说得条理通明,神色自若,薛岩在其身上感到其兄之风采。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了。” “明日起就到柜上做事,让掌柜亲自带你。” 唐展望没有想到会突然被提拔,大喜过望连忙感谢。薛岩笑道,“回头跟你们大兄写信,让他在辽东好好办差,不需忧心家里的事。” 唐展望唐承志两兄弟欢欢喜喜的应承,晚上就回去写信。 同时,冷子兴也收到唐清安的信件,为他高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已经行走在道路上。 不过信中拜托自己的几件事,却是让他没有头绪,正在思量时,下人惊恐的跑了进来。 “金陵应天府太爷遣了差人,命老爷去见。” 冷子兴目瞪口呆,难道有人告了他的状,要和他打官司? 从后房出来,连忙向公差赔笑,询问应天府太爷找自己是何事,有什么不妥。 差人嚷道,“官司并没有,只不过太爷说要见你,赶紧跟我走吧。” 不等冷子兴多言,一帮人上来推拥他去,冷子兴无奈,只能交代了慌张的家人一番,跟着差人们离开家中,一路上忐忑不已。 神情恍惚中跟着人进了府衙,又过了小门去了后堂,竟然见到熟面孔,笑而不语的望着自己。 “兄……”冷子兴正要开口,看清贾雨村身上的官服,立马醒悟过来,跪下磕头满脸笑容。 “老爷如今高升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贾雨村亲自上前扶起冷子兴,笑道,“不是你前番的指点,我如何能这般轻易补了实缺,还要感谢你咧。” 拉着冷子兴坐下,十分的热情。 都传金陵四大家如何了得,这番去了神京,贾雨村才真正晓得到底有多厉害! 薛家的一个小伙计,只不过舅舅是贾府的庄头,一介白身就成为了世袭的百户。 只有熟知官府运作的人,才晓得其中的难处。 光一个户籍更改,就要经历几个部司,从民转为军官,无功无绩,不但要通过兵部,还要地方上布政使司那边接收。 哪怕自己如今复职,升为应天府知府,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只论自己短短两个月,不但轻松过了题奏,有了复职候缺的资格,又补上实缺,还是应天府这等地方。 说起来很轻易通顺,看起来是水到渠成,只有办起来才晓得犹如登天之难。 而这一切,在贾王两家中,仿佛轻而易举顺手为之的小事,所以贾雨村对待冷子兴,不但没有因为地位的转变而冷落,反而更为热情。 就因为他是贾府管家的女婿,在金陵又和四大家族牵扯不浅,贾雨村对冷子兴有了更深的认识。 招待了冷子兴,特意安排了轿子送他回去,冷子兴坐在轿子上神思恍惚,坐立不安的同时,情不自禁又自鸣得意。 新官上任少不了吃请,各种宴请让贾雨村应付不来,只能客气的推诿几家,或者派管家去解释。 好不容易空闲了些,薛家公子惹了人命官司。 他正想着如何处置,衙门里一个门子大着胆子出头,为薛家求情,竟然是他未发迹之前的熟人,一直没有认出来。 人情还能他来做?配吗? 贾雨村随手处置了他,解决了薛家的官司,再写了信给贾政以及王子腾,很快又有熟人上门。 这次不是别人,正是他昔日的同僚,一同被革职的张如圭。 张如圭有功名在身,又是前日同僚,两人情谊深厚,贾雨村非常客气的请了他进来。 “兄,弟可万没想到你这般快就补了实缺,超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啊。”张如圭请了茶,感慨道。 贾雨村笑而不语。 说来说去也是他的机缘,游历到扬州,正好成为林府的西席,才和四大家族扯上关系。 他知道张如圭找他何事。 对方至今没有补到实缺,走门路到他这里来了。 贾雨村看着略有慌张的张如圭,内心情不自禁的感慨。 想要补实缺犹如登天啊。 吏部衙门外,排队的人不知凡几,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别说应天府这等繁华之地,哪怕下等地方的位置都难求。 等个十几年,甚至等到最后一场空也大有人在。 第十四章辽东都司 四大家族的关系网收缩或者蔓延,如今唐清安也成为了其中一份子,和乌进孝终于回到了辽东。 宁国府和荣国府,在辽东原本有三四十处的庄子,将近五百顷的土地。 沈辽两地去年卖了好些庄子,如今宁国府和荣国府各剩下十来处庄子。 其中宁国府在大黑山有五处庄子,荣国府在大黑山旁的小黑山有四处庄子,剩下的十六处庄子则在宁远各处。 乌进孝带着唐清安和刘承敏两人,回去的路上介绍风土人情,各地卫所情况。 乌家立足辽东近百年,乌进孝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算得上活地图。 怕两人年轻,不懂蛮族的厉害,不知道天高地厚,详细的告诫这几年辽东发生的事情。 四年前蛮族可汗老奴统一蛮族大部,率领两万步骑,突袭了抚顺,东洲,马根丹各地,辽左各卫官兵尽败。 辽东官兵还有八万人,但是精壮能战者只有一万余人,又分散各地防守,而且步军皆不习弓马,一切器械皆朽钝。 加上朝廷腐败,官员武将肆意剥削士兵,各仓军粮被军吏掺和沙土糠秕,士兵饿的嗷嗷叫,逃兵日日都有。 朝廷诸公知道光靠辽东军队已经无法对抗蛮族,奏请太上皇,皇上,从福建,浙江,四川,山东,山西,陕西,甘肃等地,调派军队赴辽,同时加派辽饷,以资军用。 准备了将近十个月的时间,各路精兵,连同一万多高丽兵,合计十万余人分四路攻蛮族。 “既然是十余万精兵,为何会败呢?”刘承敏好奇的问道。 乌进孝叹了口气。 “辽东乃边地,军户都这般被轻视侮辱,其余地方又能有什么不同?大部士气低下,仅有几支士气高昂的,人数却少。 加上各自为战,被蛮族先后围歼,真是惨不忍睹。” 刘承敏仍然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就是十余万头猪,也不容易被全歼,更何况十余万各地精兵,又是如何轻易被人分而围歼呢?难道将领都是猪吗。 两人都是自己的晚辈,乌进孝神色凝重,告诫两人接下来的话不要对外透露。 见乌进孝如此慎重,唐清安和刘承敏都严肃起来。 “原来的辽东巡抚是太上皇当朝的老人,后来为了这番大战,皇上提议用新人,被太上皇否决,如今的辽东经略,仍然是朝廷老人。” 刘承敏万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有此内幕,又是涉及到皇家,他原本一个普通百姓,听得一股热血涌上胸前,仿佛参与了其中大事般激动。 “难道?”唐清安迟疑的看向舅舅。 乌进孝点点头。 “当年粮资不齐,后勤混乱,传闻经略和巡抚不和,参奏经略的奏章不少,军心极为骚动。” 乌进孝又爆了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后来那川军,浙兵被围,辽东总兵竟然不救,眼睁睁看着两部被蛮族围杀。战场上的消息,谁也说不准,你说我的不对,我说你的不对,最后全军覆没,倒是落得个清净了。” “可惜了十余万士兵的性命。”刘承敏惋惜,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却又无可奈何。 淫奢败家,内讧毁国。 唐清安想到红楼中的隐喻,越发厌恶起大周的太上皇和皇上了,两人为了私欲,竟然枉顾十余万军士的性命,算什么皇帝。 就像前世有大佬分析的,两者权谋出色,可惜内斗内行,外战外行。 “那现在新任的辽东经略是谁的人?” 这番惨败,哪怕是太上皇的人也难辞其咎,必定被处理,不可能再继续担任辽东经略。 “没有换人,戴罪立功。” 乌进孝笑道。 唐清安和刘承敏面面相觑。 出了山海关,经过宁远卫,然后到广宁卫,唐清安和刘承敏两人所在的东海堡就属于广宁卫。 不过他们还没有去辽东都司备案,所以乌进孝让庄子里的人先回去,三人乘坐骡车继续往东。 直到经过海州卫,地方形势急转直下,路上人烟稀少。 晚上到了鞍山驿,偌大的驿站除了驿夫没什么人,三人洗漱后修整了一夜,第二日天明上路,几十里路尽是无人的村庄。 前方就是辽阳,辽东的首府所在,太过不同寻常了,刘承敏信心越发低下。 终于到了辽阳城,门丁严查了他们的勘合,确认无误才放他们进去。进城后,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士兵,还有好些奇装异服的人,一看就不是汉人。 “这些都是草原人,去年蛮族入侵草原,好多草原人南下逃难,经略大人收编了精锐,其余老弱安置在辽阳,沈阳二地。” 乌进孝知道两人长在南方,生平第一次来北方,很多事物并没有见过。 北方呼啸,骡车上的刘承敏冻得脸色发青,斜靠着唐清安瑟瑟发抖,只想着快点去落脚的地方。 唐清安一样如此,无比怀念前世的羽绒服,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挡不住寒风。 乌进孝轻车熟路,去了辽东都司衙门,去找自己的老熟人帮忙,结果告知此人外出公干去了。 唐清安两人被门子放了进去,留乌进孝在衙门外面等待,进去按部就班的递交文书。 找到兵科坊的吏员,见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而已,遂失去耐心,敷衍说先去户科改籍。 唐清安和刘承敏按照指示来到户科,客气的询问,有个人出面看了他们的勘合,说司务不在,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从上午等到下午,才有人出来,告知他们先去吏科核实登记。 两人饥肠辘辘,又饿又渴的去吏科。 到了吏科,好不容易找到人,结果告诉他们,必须户科的人先送来他们的籍贯名录,他们才能录入武官图录。 无奈,两人于是又返去户科,户科的人看到他们又回来了,打发他们出去等。 两人站在户科坊外,看着人来人往。 “在神京的时候,咱们在贾府什么都没干,王公就把咱们的事办好了。” 刘承敏感叹道。 “这就是衙门有人好办事,辽东都司咱们谁都不认得,且忍者吧。” 等啊等。 刘承敏站不住了,看了看四周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只能跺跺脚缓解下酸痛。 “你们在这俩。” 乌进孝竟然进来了,身侧有一个陌生人。 “这是你们策叔。” 乌进孝笑道。 第十五章关照(推荐PK,求追读) 来的人正是辽东都司户科的司务陈策,和乌进孝是世交的关系。 两人连忙行礼。 陈策笑而不语,把几人带去户科坊,随意指派了一个人,带唐清安两人去办手续。 “你这老庄头运气倒不错,正好我回来了,不然你还得在外面受冻着呢。” 司务有自己的公房,里面烧着官碳,房间里很暖和,乌进孝在火盆前哈着气。 “冻死我了。” 好一会,缓过来的乌进孝发出了一声长叹。 “你们这里不是招募人手吗?我把我两个晚辈送来。”乌进孝开着玩笑。 “这两人是你庄里的刺头?” “我亲外甥啊。”乌进孝一脸的纳闷。 “那就更奇怪了,如今的形势你还不知道?多少人走关系往关内跑,这般想要你外甥送死?” “唉。” 乌进孝叹了口气,详细解释了一番。 司务听闻后不置可否。 他家和乌进孝家算是世交,世代在辽东居住,两人关系深厚,去年乌进孝卖贾府的庄子,送了他一个大礼。 经过他的操作,很是赚了一笔。 “我是没办法走,根子在这了,我要是你,绝对不把自家人安排过来。” “应该没这么险恶吧,我家老爷特意把他们安排在锦州那地界。”乌进孝怀疑道。 “哼,经略大人早就下发了公文,调辽东各卫入伍,你家老爷可是失算了。” “啊? 乌进孝惊愕的看着老朋友。 “这坏了规矩啊?辽东各卫的军户,要服役也是去山东,或者陕西,怎么会留在本地?” “你不懂。” 陈策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前番全国各地调兵来辽东,损兵折将十余万,哪里还有余力再去调,又还能调多少来。 因此都司大人,辽东节度使,和辽东经略大人商议后,向朝廷奏请辽人守辽土,朝廷已经同意了。” 听完后,乌进孝愣住了。 因为来的路上,侄子就向自己说过,辽东卫所的军户,可能不会继续异地服兵役,而是留在本土。 当时他还不信。 军户异地服役,一直以来都是大周继承大明的国策,防备武将尾大不掉的制度。 乌进孝突然笑了起来,自己家的外甥果然厉害,竟然能预测到这么大的事情。把侄子的事情向陈策解释了,等着对方的夸奖。 “能审时度势,的确有才能。” 等到了老伙计的认可,乌进孝更高兴了。 “不过,老乌头你还没搞清楚形势啊。”乌进孝到底只是地方的豪强,不是衙门中人,抓不住重点。 “你们北镇的百户,连同你侄子所在的广宁卫的百户,大多都会征调入营,驻守沉辽前线重镇。” 乌进孝懂了。 怕什么来什么。 外甥有大志向,还能获得老爷的赏识,乌进孝很欣慰,不过作为舅舅,眼睁睁看着外甥入险地却是做不到。 沉辽前线的重镇,在乌进孝看来就是险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可不愿外甥成为那枯骨,自己百年之后无颜见妹妹。 “你我两家非同寻常,我外甥也是你外甥,你到底要用心思关照他,赶紧帮忙想个主意,千万不能征调咱们的子弟。” 陈策闻言翻了个白眼,这老庄头,把衙门当做他家的吗。 “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如今连都司都改不了,你让我一个户科司务去想办法,真的是高看我了。” “衙门里面的勾当我的确不熟,毕竟我不是衙门公人,但是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本事我却是相当的熟,你绝对有办法。” 看到乌进孝赖上了自己,陈策哭笑不得。 乌进孝两边瞧了瞧,缩头缩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 “这是?”陈策问道。 “你们衙门的规矩我懂,我外甥没有了大人,我是他唯一的长辈,所以一些事情就我来替他操心了” 衙门到底不是好说话的地方,陈策让乌进孝今晚先去他家住一晚,等他处理完衙门的事情回去。 唐清安两个人有户科的人带领,一路畅通无阻,在吏部办了手续,又去兵部挂了名,先后不到一个时辰。 果然是衙门有人好办事啊。 回到了户科,乌进孝领着两人出去衙门,七转八绕来到处一进的宅子。 敲了门等了片刻,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开门,看到乌进孝,露出笑容喊了一声“乌叔。” 司务的儿子是个话痨,等和乌叔的两个晚辈熟悉了,抓住唐清安两人问金陵的奇闻野趣,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富得流油之地。 再得知唐清安世袭了东海堡的百户,且不是流官,表现的越发热情。 等到司务回家,其家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食,乌进孝这才命唐清安和刘承敏向司务磕头。 “这是你们策叔,以后你们求他关照的事还多着呢。” 别看司务只是七品,但是在辽东都司负责户科,权利甚至超过了卫所,更不提唐清安才是个百户,哪怕百户是正六品。 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天差地别。 这番磕完头,也算是认了亲。 陈策亲自扶起唐清安,年纪轻轻的世袭百户,主要是有贾府的关系,他很看好眼前的年轻人。 两人关系又不同寻常,自己和他舅舅是老伙计,心里其实已经愿意帮助他一把。 “已然来了就好好做事,日后有你舅和我帮衬倒是无碍。”司务陈策底气十足的说道。 下午他们走后,在衙门里他就思量妥当了。 去年跟着乌进孝卖庄子发了一笔财,一直寻不到报答的地方,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了他的人情。 陈策向两人介绍辽东官场上的形势,一顿饭的功夫,唐清安和刘承敏对辽东就有了初步的认识,不至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广宁右屯卫的同知韩彬,和我关系匪浅,我写一封信,你们去卫指挥使司报道前,先去拜访他。” 唐清安和刘承敏白日在辽东都司,吃足了没有人关照的苦,现在竟然有这个惊喜,都面露喜色。 “我明日就安排人送你们去广宁右屯卫,你们就不要去老乌头处逗留,赶紧去广宁卫报道,我趁着年关前,跟你们落实份差事。” 见两人不太懂,陈策详细的解释。 “经略大人正从辽东各卫调兵入伍,要在清河,抚顺,柴河等地建立防线防御蛮族。 你们广宁卫所也在征调之列,百户甚至千户都有可能会被抽调来沉辽处任职,此事凶险避之不及,万万不能沾上。” “听你们策叔的没错。”乌进孝连忙交代。 第十六章论略 唐清安连连点头。 这真是意外之喜,算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麻烦。 自己结合前世的历史,估摸着辽人辽土的事情会发生,担忧的就是刚到辽东就被派到前线。 又没有三头六臂,才来辽东几天,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就能打败蛮族。 靠天命吗? 自己又不是刘秀。 历史上萨尔浒之战后,得胜的后金趁胜出击,第二年就轻松夺得了沉辽。 如今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一路所见士气低迷,皆无战心,更甚至辽东高层还在互相对付,结果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以前的历史上是经抚不和,如今是太上皇和皇上暗中争斗,形势反而更加严峻。 “今年蛮族打服了几个鞑靼的大部落,没有来骚扰我们,明年极大可能会向沉阳动手,不然经略也不会这么着急,急催各卫军户入营,就是防着明年的战事。” “沉阳都有危险,你这里?”乌进孝关心的看向老伙计。 陈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先瞧着吧,如果形势不对,我会把家人送到你的庄子上避难,还要靠你关照。” “这你放心。”乌进孝一口答应。 连辽东都司的一科主官都没有信心,可见形势的确不乐观。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如果自己能掌控辽东,加上获得朝廷的支援,然后发挥出辽东上下的实力,学习历史上名臣熊廷弼的方略,自己有信心保住沉辽。 可惜时不我待,自己如今连东海堡在哪里,军户都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已然是来不及了。 刘承敏听后,闷闷不乐的喝着闷酒。 进入辽东后,所闻所见之事,全是衰败之相,丝毫感觉不到希望,自己一腔热血毫无用武之地。 大哥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愁眉不展多喝了两杯竟然醉了。 唐清安无奈,扶着他去房间躺下,乌进孝跟着进来,等唐清安安顿完其兄弟,才语重心长的开口。 “你信心十足,只怕你这结拜兄弟内心已经后悔。” 舅舅说的并没有错。 换作是谁都会后悔无疑。 百姓逃离,军户没士气,连将官都想着要跑,而朝廷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辽东。 就说那辽东经略。 前番十余万精锐败于蛮族,已经证明了其无法应付蛮族的攻势,而为了争权夺利,竟然还留他在原位。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同样的情况,有毛文龙将军的履历可以借鉴,他并不会表现的比二弟有多好。 不过他对二弟有信心。 刘承敏的表现,不是畏惧蛮族,而是忧心辽东局势无处着力,寻不到获胜的契机。 送走了舅舅,唐清安从包袱里取出薛家带来的舆图,还有黑白色的棋子。 果然。 刘承敏睁开了眼睛。 “来一盘?”唐清安看着炕上。 “来。” 刘承敏爬了起来,脸上的红色已经消散。 这是他们三兄弟往常最喜欢的游戏,大哥喜欢在上面指点江山,他喜欢指挥千军万马,三弟则喜欢经略地方。 刚一坐稳,看到大哥在辽北落了几个黑子,然后用白子落在辽南各处。 舆图上开原,铁岭几地都落了黑子。 形势一目了然。 “沉阳必失。”刘承敏母庸置疑的语气肯定道。 此几处是沉阳的门户所在,已经被蛮族所得,沉阳被处于半包围的态势。 蛮族控制地形,掌握了主动,随时可以进攻沉阳,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非有援军,否则沉阳孤军难持。 唐清安没有理会,继续在辽阳一带落下白子,清河,抚顺,柴河,三岔儿,镇江…… “想要依托险地布为防线,首尾相应,小警则堵,大敌互为应援,的确是上策。” 唐清安边摆放旗子,刘承敏一边评价。 当最后一颗旗子落定,舆图上一条“白龙”现象,组成军势固若金汤。 “沉阳还是必败。” 刘承敏斩钉截铁的看向唐清安。 “大哥,你自诩为棋手,视天下为棋局,但是你我都读过《孙子吴起列传》,其中已然有所定论,在德不在险!决定成败的不是地势,而是人心。” 如今的辽东,需要的是一个强势,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如果换成自己。 刘承敏目露精光,炯炯有神。 第一件事就是斩人头祭旗! 整顿军纪,斩杀逃将,打造器具,修葺城池,还有那城中的鞑靼人,皆会被管制,而不是任由在城中行走。 万一其中有蛮族奸细,等敌军临城内外呼应,则祸测难估。 刘承敏坚定的一颗颗收下舆图上的白色棋子,代替成黑子。 “大哥,你的险势不可恃也。” 唐清安笑了。 重新布下白色棋子。 落子于海上。 “唉。” 刘承敏替大哥惋惜。 等大哥重新整理了局势,布置了防线,刘承敏把黑子往广宁一推,不再认为大哥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哥,最后到底是战场见真章,我大军已然压境了,而你四处无援。” 唐清安不置可否,突然动了一下。 舆图海上的一条白色“游龙”的“龙头”,落子于镇江各处,拿掉了上面的黑子。 “救还是不救?”唐清安好奇的询问。 刘承敏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能吃掉镇江的黑子?” “凭你!” 唐清安从容不迫的继续说道。 “你才来辽东几日,所见所闻都觉得辽东没有希望,蛮族更会这么认为,骄心必起,因此我反而更有信心。” “蛮族才多少人?他的胃又能有多大?让他吞又能吞下多少?我不怕撑死他,就怕他胃口不够大。” 拍了舆图东南角的辽东,唐清安食指划了一条线。 “撑死他也就到这里。” 刘承敏紧紧的盯向那条线。 大哥的计划中,舍弃了沉阳,舍弃了辽东,定辽,海州,盖州,复州,金州…… “你疯了?” 这么多府州陷入敌手,境内一两百万的人口,这种干系谁能承担的住?别说现在的辽东经略位置不保,人头都要保不住。 “这叫做置之死地于后生,你都认为蛮族会大举进攻广宁,我偏偏摸他屁股,让他首尾不能兼顾,上千里地,他能留下多少人驻守,出其不意一枪桶他屁股,他敢不敢不回头?” 刘承敏不敢相信。 “一百几十万百姓尽入敌手,不出三年他们就能扩张数倍,你凭什么……” 第十七章千户 “存地失人,存人失地,我不会留人给他,也不会让他安心发展,几千里的海岸线,就是他的命门。” 唐清安指了指自己那条“海上游龙”。 历史上,毛文龙收拢了四十万辽民,后勤的压力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透不过气来。 而自己背靠四大家族。 只要自己做到收拢四十万辽民,独立成为一镇,还担心四大家族不会鼎力支持? 自己朝中有人,又有红薯玉米这些大杀器,只要稳住自己的后勤,三年时间练出一支可战之兵,到时整个辽东,自己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蛮族十几万人,分守这么大的地盘,这些驻守各地的士兵就都是他的目标。 “给你一万人打他一千行不行?” 刘承敏无语。 大哥的口气好大。 他才区区一个百户,就敢想日后扔给自己一万人马。 “辽东目前的局势,需要朝廷乃至地方上下一心,坚守渐逼,先恢复实力,再伺机进剿,最后固守。” 唐清安无情的把白子扫落舆图外。 “谁也办不到,除非太上皇,皇上,官员,武将统统变了性子,朝廷不在争权夺利,地方不在欺压士兵百姓。” “二弟,不但你认为沉阳必失,我同样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还认为会连辽阳都一同失去,你小瞧了蛮族的战斗力,高估了官兵的士气。” 唐清安最后向刘承敏说道,“等蛮族吞下这些地方,志得意满之时,就是你我成功之日。” 大海真有这么神奇吗? 因为大周严厉的海禁,刘承敏只能联想到江船,这种船如何能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只怕一波海浪就打翻了它。 “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是大哥你身上这股自信,的确天下无人能及。” 唐清安收拢了舆图。 自己并不是神。 论才能也只是中人之姿,并不是自谦,而是自知之明。 真正可靠的,是对红楼和原来历史的熟知。 而比那些英才厉害的地方,在于自己超越时代的眼光,知道更先进的科学。 就像那番薯玉米。 换成这个时代的英才,他就是才比天高,坚强如钢,也不可能知道这两样东西。 历史上清军初入关顺治时,福建的兴化,泉州,漳州三府的农户,用脚投票选择了红薯。 “遍洋皆种,物多价贱,三餐当饭而食,小民赖之。 宁化县县志里记录,“山乡皆种之。” “各府乡僻之处,民人多食番薯,竟以充数月之粮。” 到最后全国农夫都在种植番薯,因为这东西的产量,能让人吃饱饭,让家人吃饱饭,不再饿死人。 《晋江县志》,《仙游县志》,《福建通志》,《莆田县志》,《漳州府志》……皆有言。 “此物大盛,功倍五谷。” 番薯在哪一地传开,则哪一地不要十年就会人口暴增,因为不在饿死人。 西班牙人为什么要不远万里,从美洲带此物到吕宋种植,吕宋难道没有农作物吗? 为什么又严格防守了几十年,专门在码头设防严查有没有人偷带此物,不就是因为知晓此物的厉害吗。 掌握时代的信息,这就是自己的势,任尔天才了得,也违抗不了大势。 所以自己才这么自信。 不管辽东局势糜烂到如何,自己最后都能一一收拾。 至于关内。 唐清安露出了微笑。 好久没有看到大哥露出这股迷之微笑,刘承敏暗叹,这就是大哥的魅力所在。 自己和三弟,不就是折服在这股迷之自信的气度里吗。 把内心的彷徨和愤怒全部丢弃,刘承敏躺回炕上,闭上眼睛轻松了好多。 “明日还要赶路,安心歇息。” 夜深人静。 第二日起床洗漱一番,陈策带着去辽东都司,领了勘合后离开辽阳城。 因为陈策的要求,回去的路上到了盘山,前面不在同行,乌进孝和唐清安分别,临行前嘱咐,等安顿好了就去大黑山看他。 这一路来多亏了舅舅,到了辽东后,又是因为舅舅的关系,领了司务陈策的大人请。 如果真的不幸把他调去沉辽前线,的确是有性命之忧的。 前世历史上辽阳陷落,毛文龙命大逃了回来,如果调自己去沉辽前线,兵败如山倒时,能不能逃回来就要靠运气了。 而自己最不喜欢赌运气。 一路顺利。 唐清安和刘承敏原路返回,回到广宁右屯卫,但是同知外出山东公干,要个把月才能回。 因为辽东都司处的手续公文都已办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经历收下他们的文书,打发了他们直接去右屯卫前屯所。 在治所里,见到了上官千户李彪。 唐清安和刘承敏跪下磕头。 李彪笑着让两人起身,“早就听说外调了两人来我的治下,听说你们来头很大啊,透个底给我。” 果然是武夫,说话不绕弯。 “大人说笑了。” 李彪闻言冷下脸,直接开口威胁。 “我可不是跟你说笑,你有什么来头,趁早告诉我,我好思量一番如何待你,别最后又怪我不留情面。” 李彪是世袭的千户,这片地方实实在在的土皇帝,对自己的手下,早就习惯了作威作福。 卫所是世袭制,突然外调了两人来,所里人都很诧异。 毕竟是自己的属下,李彪不想试来试去,所以直接询问。 在离开神京前,贾珍就透露过,贾府在山东承宣布政司还留有关系。辽东都司在建制上,属于山东承宣布政司管理。 山东承宣布政司和右屯卫关系隔的太远,和右屯卫前屯所千户那就更远了。 虽然高层有人,却因为地位太高,自己地位太低,反而力有未逮,短时间内是无法关照到唐清安的。 所以贾珍要求唐清安,务必参加明年兵巡道的武举,而且必须夺得名次,这样他才好使力。 对自己升官的事,贾珍表现的比自己都还要急。 眼前的军户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前途,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上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和我兄弟是金陵人,皆是白丁,两个月前到神京,上个月兵部办好的手续,来辽东的路上,又去了都司然后来赴职,路上总共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千户露出一脸的震惊。 第十八章东海堡 他娘的,兵部是他家开的? 千户深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其中的厉害,脸上露出了客气,没有怀疑对方扯虎皮拉大旗吓自己。 他们的履历,回头去司里一查就能查到,做不得假。 真没有想到啊,自己下属中来了这么号人物。 到底是走的谁的关系? 随后热情起来,主动为他们讲解规矩。 “你们现在虽然改了籍,在辽东都司入了册,但是卫指挥使司这边还需要打点一番,才能顺利的袭职。” “你们在司里可有认得的人?如果有人关照的话,可以省笔不少的开销” “有,但是出去公干,不在司里,要不少日子才能回来。” 唐清安知道辽东都司舅舅替他打点了一笔银子,回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接受舅舅要给的银子了。 这不是小钱,舅舅一大家子人的开支,并不是很富裕。 自己身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二弟身上的十几两银子,加起来应该够用。 千户告诉他们,等那人回来再去司里办袭职的事情,手续在辽东都司已经办好了,卫司里只不过拖着不办而已,职位却是跑不了。 留了他们在千户所休息,命人去通知东海堡的总旗来迎接他们的上官,先让他们去地上上任。 领了千户的人情,唐清安和刘承敏只坐了一个时辰,从外面就跑进来两人,进门后磕头。 “属下右屯卫前屯所千户所旗下总旗周吉。” “属下右屯卫前屯所千户所旗下总旗李敦。” “拜见唐百户,刘百户两位大人。” 唐清安露出笑容,使了眼色给刘承敏,刘承敏上前热情的扶起二人,笑道,“原还想着等我们吃过饭你们才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千户所的厨子手艺不怎么行,属下来时已经交代家中杀鸡宰鱼,请两位大人赏光。” 周吉等李敦说完,在一旁帮衬笑道,“李敦家的内人,手艺一绝,连千户都曾去他家吃过饭,好一番夸赞。” 既然二人如此热情,唐清安刘承敏顺水推舟,四人出了千户所,坐上两人赶来的骡车。 到了李敦家中,已有十个人在等待,拥出门来跪了一片,原来都是百户所中各小旗。 百户所里,总旗两人,小旗十人,都到齐了,没人敢不来迎接新的上司。 军户里是一个封闭的团伙,祖祖辈辈世袭军职,原来的百户幼年在野外拉屎,唤野狗来吃,结果狗突然咬了一口,从此伤了根基绝了子嗣。 去年病故后,卫所里的人吃了绝户。 百户家中的远房亲戚们动了心思,都在走关系想要承袭,没想到会调入外人。 据闻新来的百户背景很深,但是到底有多深却没人知晓。上官背景深厚,众人心思复杂。 唐清安和刘承敏被众人簇拥落座,先是各自介绍了一番,随后一个小旗为众人倒酒。 “我们先敬两位大人一杯,祝二位大人前途广进。” 李敦带头,众人起来纷纷举杯。 唐清安纹丝不动,笑道,“向我敬酒可以,但是得坐着喝,非要站着喝,那就先喝两杯。” 你们不知道百户为人,最不喜繁文缛节,年轻的时候在薛家就是如此。” 刘承敏在一边笑道,见状,周吉陪着笑脸,“大人都发话了,当然听大人的。” 众人纷纷重新坐下,唯有李敦弯着腰,举着酒盅毕恭毕敬。 “属下不知大人的规矩,实在是无心之举,现在自罚三杯,以示敬意。” 李敦面不改色,一连三杯酒下肚,却还是晃了晃,被身旁的一名小旗扶住。 “好酒量。” 唐清安亲自赞道,周吉领着众人出面,再次向唐清安敬酒,李敦酒意还未下去,又忍着痛苦再喝一杯。 酒喝了一轮,众人都已熟知对方的脾性,不算特别难打交道,气氛更加热烈。 此时,从屋外进来一名少妇,身后跟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端着热气腾腾的蒸鹅,和美味的鱼冻。 少妇和女孩来到唐清安和刘承敏两人中间,把菜放在桌子上,停留了片刻。 “大人见笑,乡里人粗鄙,这是我贱内和侄女,还不快向两位大人行礼。”李敦面色通红,满嘴的酒意。 等唐清安点点头,妇人暗自挤了侄女靠前,见百户没有复杂的心思,才领着侄女下去。 “刚才提起薛家,不知道是哪个薛家。” “金陵薛家。”刘承敏稍微透了下风。 “咱们今日只谈吃喝,不谈其他,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我来敬大家一杯。”唐清安笑着举杯。 众人纷纷附和。 末尾的时候,周吉和李敦,分别请唐清安和刘承敏到自家居住,所里的公房比不上家里舒服。 唐清安和刘承敏谢绝,最后被众人送到百户所的公房,早已经被人打理的干净。 被褥叠放的整齐,都是新购置的,火炕也安排烧了起来,最后专门留了两个老军户打下手。 第二日,周吉和李敦早早的来到所里,开始正式介绍起屯所的情况。 百户所最初分配的五千余亩军田,加上历年来开垦的土地,实际有六千亩,但是在账册上只有了三千亩。 军户名册上一百余户,去年又逃了三户,如今百户所实际只有不到八十户。 除去本所勾选到山东各地服役的正丁,前年派来本所服役的外地正丁受辽东都司的借调,改去会安堡服役,结果沦陷在蛮族手里,不知道死活。 唐清安只带了耳朵,并没有发表意见,见状周吉和李敦暗自松了口气。 等两人离开,刘承敏笑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个百户所竟然糜烂到这个地步。” “要不去地方走走吧。” 唐清安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随便找个借口四处去看看,我们两个人一起的话,容易引起猜疑。” 刘承敏点点头。 “来之前只想到前线危急,没想到最后才发现,你却成了大地主了,这趟可真是发了财。” 军田成了私田,军户成了佃户。 “上下都是如此,你我又能如何。” 东海堡名册上只有一百余户,按照朝廷制度,每军户分军田五十亩,在国之初是足够使用的。 但是事务不停的变化,历经百年繁衍下来,家家子孙繁衍,田地早就不够使用。 加上军官侵占军田,奴役军士,逃离者众。 每户要出一正丁,在军中服役,出一继丁,平时从事生产养家,一旦军中正丁跑了或者死了,这个继丁就得进入军营勾补。 而且正丁都是调去外地服役,像唐清安的百户所,本土几十名正丁就去了山东各地,这是朝廷防备武将的制度。 最后卫所军丁的总数,大周承袭大明,一样是保密的,连兵部尚书或者专司纠察的御史都不知道。 只有各卫所的主官才晓得实际情况,这就更给了武官们操作的空间。 刘承敏这段时间到处转悠,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而唐清安跑了千户所两趟。 “什么军户,都是饥民。” 正好撞见唐清安回来,刘承敏沉不住气了,“你就不想办法改变下现状吗?” 第十九章同僚 “你老是这么心急。” 唐清安看着东海堡历年的粮册,以及往年下发来的公文,所有所思的印照内心的想法。 东海堡靠海。 东海堡的军户,有在沿海捕鱼的活动,但是因为大周严厉的海禁政策,船只简陋多为自造,只能在沿岸附近海域捕捞,渔获用以果腹。 想要发展,要么开垦周边荒地,要么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荒地不是那么好开发的。 离水源近的地方都已经开垦完,不是军田就是地方大户的土地,除非修建水利,才能继续开发新田。 只靠田亩的收入,十年里都不要想弥补上建造水利的花费。修水利需要官府以及地方大户的支持,才能修的起来。 这是短期赔本的买卖。 最难的地方是,东海堡周围剩下的些边边角角,投入与收获更是不成正比,对目前的自己来说得不偿失,也不是自己能办到的。 那么想要获得更多的粮食,就要从海上来。 而海上捕鱼,除非有大船。不然靠着小舢板,只够自己的吃食,做不到富余。 建造能出海,对抗海浪,装下数千斤鱼的渔船,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唐清安思索着从何处下手,辽东都司的陈策能否帮忙,还是去拜见同知大人,更或者走更上层的路线。 “唉。” 刘承敏叹了口气,东海堡所见所闻,只令他感到有气无力使,内心烦闷。 自己跟大哥讲过几次,结果他只往千户所里跑,对自己反应的问题不闻不问。 “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道理,为何你就听不进去了。”唐清安放下手里的粮册。 “你去通知两位总旗,让他们带领各自的小旗,明日来所里见我。” 打发走了刘承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唐清安嘴角一晒。 到底只是十七岁的年轻人,从金陵繁华之地,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蛮荒,心里静不下来属实正常。 东海堡其实就是一个庄子。 散漫在这片摊上,房屋多为木质,只有不到四成才是石头或者砖石搭建,有山坡有泥滩,放眼望去,北边是田,南边是海。 百户所里。 周吉,李敦和十名小旗已经到齐。 所里有几个老汉,常年在百户所里干活,扫地烧水,砍柴洗衣做各等杂活。 火盆里的木柴烧的旺盛,前几日下了一场下雪,天气更加的寒冷起来。 连刘承敏都不愿意出去转了,昨日一整日都呆在屋里烤火,难为他呆得住。 听老汉闲聊,估计要不了几日就会下场大雪,到时候就很难在户外活动,一直要等待开年才在路上走的稍微轻松些。 趁着没下雪前,跟刘承敏找份事情做,不然得无聊死他。 十余人把屋子塞的满满的,不敢把门窗堵死,寒风呼啸的声音,让众人情不自禁紧了紧皮袄。 新来的百户最近不是往司里跑,就是往千户所里跑,他们是喜闻乐见的,李敦已经打听到了,金陵薛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原来是世袭的皇商,确实富贵非凡。 李敦打听到薛家势力不小,不是普通的皇商,为书香继世、豪门富贵之家,不可轻易得罪。 但是到底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撇,李敦把消息又告诉了周吉,没多久众人就都知道了。 “都司下发了公文,命各卫各所准备入伍,去辽阳听从安置分营,你们回去后,把手下兄弟都召集起来,明日开始为期三天的操练。” 唐清安回头又吩咐刘承敏,“这三日的操练由你负责。” 众人面面相觑,内心揪起,见众人都不说话,唐清安向众人解释。 “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万一调令落到我们处,抽调了我们,介时也不会匆匆忙忙手忙脚乱。” 众人更加心慌了,这两个月都在传这个消息,传闻北镇那边的卫所都已经出发了。 自己这里久没有动静,原以为不会抽调他们处,结果新来的百户还是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头,你难道不去找千户说说情?万一调我们去沉阳,那可是苦差事。” 等周吉说完,李敦继续说道。 “我听说其余百户最近都在往屯里跑,想着法的向千户推诿,咱们落于人后,很可能就调我们去了。” 众小旗也七嘴八舌,说哪家偷偷向千户家送礼,哪家又有什么关系,千户估计会留情面等等。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要求唐清安也去千户那里走动,不想自己被调去沉辽各处。 “都司衙门自会有考量,就算调我等去沉辽前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等世代军户,如此畏战,岂有此理。” 刘承敏出面,喝住了众人。 见试百户发火,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既然都没有话说,都回去准备吧。” 唐清安见场面安静下来,一锤定音,随后笑着宽慰众人。 “私底下里,你们有什么难处,我能谅解的都会谅解,但是在公事上,谁也不能耽搁,否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皆称不敢。 等众人离去,刘承敏露出不满。 手下丝毫敢战之心都无,皆胆小怕死,这等形势下,再多的谋划也是一场空。 “都是帮什么货色,大哥,你让我操练他们,我话说在前面,你可别指望有好结果。” “都吃的太饱了。” “都是世袭的职位,大哥能有什么主意?” “那就送走他们。” “怎么送?” “等有机会了再说。” “那我明日的操练?”刘承敏询问道。 “朽钝太久,磨磨他们内心生锈的锁,有能用的你就记下。” …… 第二日,有军户来送信,告知千户宴请诸百户,向唐清安透露这是惯例,算是年关前的一顿年饭。 唐清安留下刘承敏,独自骑马去前屯所。 到了才得知,这顿饭不是白吃的,还需要送钱,谁晓得吃顿饭还会出幺蛾子。 唐清安一脸的难色,现在骑马回去拿钱,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了,正纠结的时候,一个陌生汉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你就是唐清安唐兄弟吧?” “抱歉,在下眼拙,请问阁下是?” “哈哈哈,我叫陈凯武,和你是同僚,都是李千户手底下的百户,我年龄比你大,不嫌弃的话,你我兄弟相称。” 陌生汉子太过热情,热情中能感受到一股谨慎,唐清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第二十章饭难吃 “我姑舅是北镇节度府书吏,我曾在北镇姑舅家中,和你舅舅喝过酒。” 原来如此。 唐清安恍然,舅舅所在的大黑山就属于北镇。 北镇节度使相当于历史上的总兵,地位要略微高一些。 像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是天下节度使之首,不同于地方上的节度使,又承袭爵位,等同于前世的总督。 陈凯武早就想结交唐清安了,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的姑舅和乌进孝两人家近,因此交情不菲,比其余人更晓得数千里之外的金陵形势。 辽东没几个人还记得什么四大家族,靠着姑舅的便利,他比旁人更知晓此人的背景。 有人以为他只不过是乌进孝的外甥,有人打听出他是薛府的跟脚,还有人听说他和辽东都司有牵扯。 姑舅明白无误的告诉他,此人走的是京营节度使的门路,还是宁国府出来的人,目前的百户之职绝对只是个过渡。 既然如此,陈凯武当然想要深交此人,说不定也能借机攀上他身后的关系呢。 “走,我们一同进去。” 千户家的人在门外接待,先引了两人去了一处内室,里面有个记账的先生。 陈凯武熟练的取下褡裢,里面掏出一把碎银子,唐清安估摸着有五六两的样子。 记账的先生记了一笔,抬头看向唐清安,见他没有动作,眼神透出疑问。 唐清安正想解释,陈凯武哈哈一笑,又取了一把碎银子出来,记到唐清安名下。 感激的看了陈凯武一眼,千户家里人这才带两人去客厅。 “谢谢陈兄,小弟我回头就取了银子还给你。” “不急,你我日后攀交情的日子还多的是,这点小事何必客气。” 进了厅里,屋里摆设不少,两旁已经做了七人,各自聊天喝茶,见到进来人纷纷望去。 都是前屯所的百户们,陈凯武笑呵呵的向众人打招呼,同时介绍唐清安。 原来就是他,众人恍然大悟,唐清安一一向同僚们见礼,诸人都很客气。 又坐了片刻,陈凯武正小声介绍着千户所的人情世故,如某某百户是什么时候袭的职云云。 终于又闯进来一人,满脸的络腮胡,魁梧有力,看清楚了来人,众人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 那大汉视若无睹,大喇喇的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拿起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大口就喝,旁边的百户一脸的无语。 “这位是马玄,此人得罪过千户,两人不对付,你最好离他远些,以免惹火上身。” 原来如此,这等做派这就不奇怪了,唐清安微微点点头。 十个百户都到齐了,千户家里人笑着进来,“请各位百户移步。”带领诸人去宴厅。 宴厅比较空档,摆放了三张方桌,千户的家人,竟然把新来的百户安排上了主桌,诸人坐定后,没多久千户就进来,一脸的笑容。 唐清安跟随众人起身迎接。 “坐,坐,坐。”千户当仁不让的坐在主桌主位上,抬手示意,一脸的兴致勃勃。 “今晚这个屋子里的人,只能横着出去。” “哎哟,我的头啊,我今天可喝不了多的酒。”副桌上有百户笑着解释。 不等千户发话,他身旁的百户笑道,“一年到头才有这顿年关饭,你就是天大的理由,今天也得喝趴下。” 几人说笑间,丫头们端着佳肴进来。 鳖、蛤、螺、蚌、狐、兔、鼠、雀…… 一名丫头上菜的时候,主桌上一百户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臀部,笑眯眯的看向那名丫头。 那丫头受惊,羞红了脸,小声喊道,“叔。” “我送你来千户家,你家里人还不愿意,费了我老大劲,在这里吃喝无忧,今日见到你都变了样,如今可不怨你叔叔了吧。” 丫头不答,低着头跟着其余人出去。 百户回头笑着向众人解释,“这丫头是我所里的人,还是我送她来千户家做事,跟她家说以后吃穿不愁,如今都胖了。” “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这丫头长得不错,难怪千户喜欢你。” …… “哼,把人家父亲打的卧床一个月,原来是这样的好人。”最外面一桌,络腮胡大口吃菜,头也不抬的讽刺。 主桌的百户脸色冷了下来,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想到此人不依不饶的性子,肯定会吵起来。 但是就这么忍受这口气,又觉得没有面子。 “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千户举起酒杯,看也不看那络腮胡。 “今日请大家来共聚,一则一年来一起为朝廷做事,功劳不谈,苦劳肯定是有的,所以大家共勉于此,我替朝廷犒劳诸位。 二来嘛,辽东都司抽调各卫所入营的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不瞒大家,我这里已经收到卫指挥使司佥事的公文。” 众人纷纷变色,连陈凯武都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全神贯注的看向千户。 各卫所平时在地方屯田,遇到情况后,则抽调兵丁入营,百户一样如此。 按照传统,例如辽东的卫所军户,抽调后也是发往陕西,山西,甘肃等地效力。 驻扎沉辽各重地的营兵,以前就是从千里外的地方抽调来的,不过因为蛮族的原因,加上朝廷连番损兵折将,已经无力顾及传统,开始抽调本地卫所兵。 他们这里离沉辽远,本以为都将近年关了,庆幸轮不到他们,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看到百户们的神色凝重,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之色,千户李彪也叹了口气。 “头,到底怎么个抽调法,你跟大家伙说说。” “十抽五。” “嘶……” 不少人吸了口冷气,有也有暗自庆幸,自家和千户关系不错,不会抽调自己。 “头,我所里的情况你清楚,正丁派了出去,余丁没剩余多少人。”有百户求情。 “你要去入营做将,我的名单已经报上去了,差了多少人,没有轮到的百户所出人补,大家齐心度过这个难关吧。” 那百户色如以缟,犹如霜打的茄子。 等千户念完名字,此刻再也没有了先前欢乐的气氛,连千户劝酒众人都无精打采。 就算逃过一劫的百户,也要向抽调的百户所出人以补足缺额,谁也开心不起来。 唐清安面色平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百户所的结果,辽东都司户科司务陈策已经来信告知了他。 第二十一章陋习 整个晚宴最后大家都很难受。 最先得知自己上了名单的百户,一杯接一杯在桌子上喝醉了,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开始大哭。 他是此地世袭的武官,一大家子人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死而已,拉着千户的手,让千户很是狼狈。 “老奴肯定要打沉阳,老大人你我共事一场,看着我多年孝敬的份上,能否想个法留下我。” “呸。” 络腮胡马玄鄙视的说道,“沉阳背后就是辽阳,乃辽东都司所在之地,左右前后有东宁卫,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定辽卫,沉阳卫,好几万人你怕个什么?” “别看那里卫所多,全是样子货,你我还能不明白吗?我其实不怕死,但是我怕白白送死啊!” 那百户一脸的委屈。 “平日里你们只懂贪索造孽,军户为什么逃离?你们谁家不是占了上百亩田?加上你们手底下的小旗们,还有私下的做人情,军屯的军田被你们分了多少! 军田不养军户,被你们租给民户养肥了自家,现在有事情了,又胆小怕事,国家迟早毁在你们手里。” “够了。” 马玄说的难听,千户李彪冷眼望去。 “只有你是好的,所以送你去前线,如了你的意,你好好的报效国家,早日立大功,做我的位置。” “早该如此。” 马玄毫不客气的起身,头也不抬的离去,丝毫不留情面。 “这家伙从小就是异类,大家别跟他一般计较,跟他使气不值当。”陈凯武笑着说道。 名单中没有他,他往日就和千户处的不错,该少的孝敬从来不短一分,加上北镇那边有点小关系,并没有意外发生。 又看了眼身侧的唐清安,暗自佩服。 辽东都司下的专文,正月会在东海堡派军匠建立军所,制造生牛皮盾甲,滚马牌,镰火箭,火砖,火熘,火鸦等器具。 命此处百户所驻守,协防军所安危。 不愧他身后的大背景,这么大的手笔,谁能想的出。 出了这档子事,酒席没多久也散了,夜深路滑,众人都去了千户为他们准备的客房歇息。 陈凯武见唐清安房间亮着灯,找了过来聊天。 “其实那个马玄倒是卫所里少有的有好战心的武将,只不过他的头脑比较简单,不懂如今的形势。” 唐清安笑了笑。 上至辽东都司,下至各处百户,皆毫无战心死气沉沉。 他们的畏战之心,唐清安能理解。 卫所兵制承平百年,法制荒怠,贪索无度,如今维护下地方治安,抓捕些毛贼乱民还可用。 但是想要和蛮族打仗,却是力有未逮无能为力,去了确实是白白送死。 就算换成唐清安是千户,也不可能凭白练出一支精兵。 想要练出一支精兵,从武器装备,到钱粮补给,最重要的是让士兵有舍生忘死的氛围。 而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士兵不畏死。 这种士气绝对不是些银粮就能塑造出来。 两军交战,箭失刀锋悬在头顶,士兵能无视身旁的死亡哀嚎,毫无畏惧的整齐迈进,背后的支撑因素需要的太多太多。 想要改变卫所的情况,需要扭转方方面面的陋习,而朝廷自有制度,如何会让武将随心所欲的治理治下。 就像那千户,他也只是一个传声筒,不可能随意改变卫所。 自己又如何不是呢。 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打造军队的将领,那是军阀。 那自己能不能成为军阀呢? 能。 学习毛文龙即可。 在敌后方建立根据地,不受朝廷牵扯,又能获得朝廷支持,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兄说得对,我上任之初,清点我治下军户,一样不剩多少,只不过如今不同以往,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按部就班了。”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要补足正丁。”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军田早已被瓜分干净,造成了事实,想要补足正丁也不是一个百户所能决定事。 “粮资何来?”陈凯武一针见血的问到。 “正要向陈兄请教。” 军户和民户不同,一般民户按照大周黄册统计,平均为六七口人一户。 但是实际情况远远不止如此,例如按照兴献朝,也就是太上皇当皇上的时候,大周更新黄册,统计全国只一千万户出头,人口六千余万人。 这个数量和历史上的大明差不多,没有多大的却别,毕竟两者都是同样的制度。 因为修造黄册的时候,相关的官员大多抄照旧册,甚至胡乱填写的。 例如金陵附近的吴江县。 太祖朝该县的黄册人口就有三十六万余人,兴献朝重新统计后,竟然只有九万五千人。 将近百年的太平年景,人口竟然锐减了七成,可见当地官员是胡乱填写的。 实际的民户,很多家里一户十余口,甚至六七代人都不分家。 按照原来的历史,后世的史学家,不少人给出的结论,明末清初之际的人口谷底,约1.2亿左右,美国的普林斯顿学者则指出万历朝巅峰有3.42亿人口,英国剑桥大学的《剑桥中国明代史》中,认为大明万历末期是1.5-1.75亿人口。 唐清安在金陵的所见,以及到辽东一路的观察,更加倾向于后者,估计在1.5-1.75亿人口。 这个较为准确的数字,整个大周,估计也就自己知道吧。 而军户 整个东海堡军户不到七十户,人口也只有三百七八十人,比民户一般人丁数少了一倍有余。 如果调了正丁过来,这七十户不但要承担卫所的开支,还要再养百余人,如何养的活? 这也是为何一两年了,前屯所各百户都闷头不语的原因。朝廷最好一直都不要调人来,众人都省心。 只不过形势变化的太过,谁也没想到辽东都司竟然从辽东卫所抽人,不但违背了旧制,也令诸百户叫苦,手里没人。 “我所里实际有六千多亩军田,被总旗小旗还有本人,甚至千户瓜分了两千亩。 剩余的三千亩,除去上缴的,只够军户们湖口,还有一千亩被卖给了地方……” “你可别打这个主意。”不等唐清安说完,陈凯武当即挥手打断唐清安的话,语重心长的劝戒唐清安。 “这些田实际上已经是别人的了,算不上军田,你如果要动这件事,辽东上下都不留你。” 陈凯武认为于公于私,自己都要打消唐清安危险的思想。 “这些田主都是本地乡绅,谁家没有个十亲九卷的做官,都是本地的坐地虎,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小瞧了别人。 而且你做的事情,是犯众怒的事,就算你有贾府的关系,能护得住你,但是哥哥很肯定的告诉你,辽东这块地方,你是呆不了了的。” 唐清安明白了,于是改口问道,“如果我把我名下的田拿出来呢?” 陈凯武摇了摇头,仍然否决。 第二十二章妒忌 不知不觉中,两人聊到了下半夜。 原来,陈凯武只是看上对方的背景,如今晓得了,眼前的小老弟有大抱负。 虽然念头有点吓人,竟然有想动卫所传统旧制的心思,不过也不是不听人劝的主。 在自己的劝说下,没有坚持己见,而是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有点那马玄的影子,不过又不像马玄那般不识时务,太过较真反而落了下乘。 唐清安也重新认识了陈凯武,原以为只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却是知晓进退,恪守底线的百户。 “你背靠贾府,又和京营节度使的关系,应该骑驴找马。”见唐清安还没转过弯,陈凯武指点道。 “像这次抽调各卫,我能逃过这份差事,走的是我姑舅的路子和往日与千户的情分,明眼人看在眼里,履历上终是不好看。 而你却不同,有辽东都司派的差事,谁也说不出二话来,而且做好了这件事反而有功,这才是阳谋。” 唐清安明白了陈凯武的意思。 贾,史,王,薛四大家,盘根错节遮云弊日,涉及的人事太多,和他们牵扯太深,自己也拿不准日后会怎么样。 例如太上皇和皇上的站位,贾府因为当年的错误,如今更像是一个靶子。 十年内可以借势。十年后呢? 所以唐清安即想要占好处,又不想要惹麻烦,谋划着逐渐自力更生,以免日两家难以分离。 陈凯武没想到自己这么远,得知自己想要补足正丁,则指点自己走上面的关系,不要盯着下面,容易为自己惹下祸事。 虽然两者出发点不一样,但是唐清安已然通透了。 自己想要学毛文龙,但是毛文龙历史上才能出众,先是从军十余年,对辽东地势,夷情洞悉于心。 连着名的军事家熊廷弼都夸赞其人,熟知地理,善兵法攻守奇正之术,实乃武将中有心机,有见识,有胆量,有作为者。 自己胜在于信息,想要和毛文龙拼才能,确实是以短击长。 明明自己的优势在于贾府,却又顾虑其结局,想要另辟途径,实在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等自己顺利建立“东江镇”,成为一镇节度使,还怕不能改变贾府当家人的决定,乃至改变历史的走势吗。 见唐清安脸色轻松起来,陈凯武笑道,“如今可想通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日,从千户家中出来,两人告别。唐清安回到了自己的百户所,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在操练,衣甲旧破,武器杂乱不成阵势, 不想打扰刘承敏,他绕了个弯回去公房。 公房的里的差夫见到百户回来,提着炉子里的水壶,随后进来置换了热水,见百户没有吩咐安静的退下。 昨晚喝了不少酒,又和陈凯武聊了半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只感到身子疲惫,去了炕上躺下歇息。 …… “你当初没有想到,如今又怨恨起我来,怪我不跟你走门路,便宜了你表弟。” 乌进孝指着次子喝骂。 乌忠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 得知表弟竟然成为了世袭的百户,还有辽东都司户科陈策世叔的关照,在广宁稳如泰山,他立马就羡慕了。 “我以为会是入营当兵做个小将,谁晓得会是成为世袭的百户,还是在广宁那块地方,比我们离沉阳都还远。” “那是老爷的赏识,花了大力气帮他。”乌进孝解释道。 “老爷能认得他是谁?总不是看在我们乌家世代忠心的情面上。”乌忠越说越怨愤。 “早知道老爷会给这么大的恩情,爹你当时就应该改口,而且本来就是我乌家的东西。” “你懂个屁。” 乌进孝看着次子不要脸的模样,气的要动手打他。 见状,乌忠躲开到门口,乌德挡住老爹,回头向乌忠说道,“你看把爹都气成什么样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还有什么用。” 有大哥在,乌忠并不畏惧老爹,知道他大哥会帮忙拦着。 “大哥,你是我大哥,我不和你争,乌家的东西给你,我不埋怨,但是凭什么给外人?” 这也是实话,大哥对他们一向大方,虽然有时候也比较较真,但总体上对弟弟们都很关照。 见大哥不说话,乌忠又开口道。 “世袭的百户啊!咱们北镇的百户,哪家不是上百亩田?咱们乌家这些年,统共也才攒了不到三百亩地。” 乌德也听得心疼,内心颇为惋惜。 “咱们家的地租给别人种,收租后减去家中口粮,一年也才七八十两银子,哪像那世袭的百户,虽然才百余亩地,但是有军户可以白白使唤,吃住不愁,就算扣去公中用度,每年至少还能存下六十几两银子。”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北镇百户哪家做事他们家没去过,都是知根知底的。 乌德听得连连点头,竟然也开口埋怨。 “爹,帮衬表弟理所应当,我也赞同,但这回您老人家的确是大方过头了。” 听到长子都埋怨起自己,乌进孝这回真气了,指着门前的次子。 “你进来,我不打你,我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 乌忠犹豫了一番,才慢吞吞的走了进来,见老爹没有骗自己,才站到大兄身旁。 乌进孝坐回炕上,乌德坐到另一头。 “咱们家的能力,你们都清楚,世袭百户的事肯定是办不到的,对也不对?” 乌德点点头,这话没错,乌忠想要辩解,被乌进孝瞪了一眼,到底忍住了。 “我一开始求老爷,老爷并没有应承什么,我原想着自己在辽东走关系,豁出去一张老脸,替你们表弟打点些银子,在北镇军营中为你们表弟谋得一个小职位。” “那为何?”乌德好奇了。 “后来还是老爷见了你们表弟,考较了你们表弟一番,是老爷被你们表弟的才能所打动,因此花了心思,还专门托了王家的老爷出面,这才有了你们表弟得世袭百户的军职。” “原来如此。” 乌德信了老爹的话。 这几年他当家管事,很清楚家里的家底,以及与各处的关系。乌家吃穿用度的确是不用愁,和北镇各方面的官面人物也有所交际。 求办点事情不难,但是想要运作百户这个层面,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以前姨母信中所言,薛家大爷都很赏识表弟,看来的确是真的,不是虚言。”乌德叹道。 乌忠还是不信,想到那世袭的百户职位,心里就犹如老鼠在抓挠。 第二十三章鞭打 “老二,我是你亲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又怎么会不把好处给你呢?而且我也知道你的为人,眼高手低,让你去军中你敢去?小心最后白白丢了性命。” “今年北镇抽调了那么多军户去沉辽防线,多少百户一路上哭丧着脸,你都忘了?” 乌进孝苦口婆心 “让我去做那世袭百户我就敢去。” “我看你是魔怔了,那是我能决定的?都说了是老爷的安排,你有什么能耐让老爷高看你一等?” “您别瞧不起我,明年我就跟你一起入京见老爷,我还就不信了,我难道比别人差不成。” “好,你记住你自己的话,往年你都是怕路上辛苦推脱不去的,明年你可别反悔。” 乌进孝的话音刚落,乌忠心里就犹豫了。 一路千余里,路上餐风饮露,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见到次子的模样,乌进孝内心暗叹一声,无可奈何。 “别赌气了,表弟也是自家人,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心心念念徒增烦恼。” 乌德知道自己二弟是个吃不得苦的,替他解了围,回头又向父亲笑道。 “爹说表弟开春后会来咱家,我到时候好好和表弟喝一杯,既然表弟是有出息的,我这个表兄,只要能办到的,当然会尽力支持他。” “这才像样,一家子人要团结,自己人都不一条心,如何能有出息。”乌进孝高兴了。 乌顺带着乌良在外面玩,见老爹和二哥不吵了,才回去准备吃饭。 瑞雪兆丰年。 乌进孝家的,领着大儿媳妇,和家里雇的两个使唤婆子,忙碌了整整半日,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乌德领着弟弟,站起来向父亲敬酒。 乌进孝看着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还有一个孙女,早就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祝父亲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呵呵。” 乌进孝嘴角咧开。 “也祝你们平平安安。” 屋舍外,辽东的大地上,已经落下厚厚的积雪,一棵棵树上挂满了白绒绒的雪球。 道路也被大雪掩盖,看不出哪里是水沟,哪里是平地。 前段时日趁着下雪前,刘承敏操练了三日,就不再报什么希望。 所里的余丁,年级最大的已过五十岁,最小的才九岁,是百户所里的幼丁,因为其父病死在山东,家里无其余兄弟,所以把遗孤登记入册。 家里只有寡母,三十余岁的年龄,以前还有丈夫的月粮勉强度日,丈夫病死后家里就断了炊。 一个女人没有收入,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在现今的时代,能靠着什么活? 唐清安把周吉,李敦骂了一番。 这件事情的性质太过恶劣,唐清安亲自盘查了百户所里的情况,最后有三家是如此。 没有二话,唐清安当众鞭打了两个小旗。 三家五个孩子,唐清安把这些孩子叫到百户所里,做些砍柴担水的琐事。 每个月发三钱零花钱,钱虽然不多,但是每日可以在所里吃饱饭。 至于他们偷偷的带吃食回家,唐清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他们的举动。 离百户所三里外的一片屯子。 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领着弟弟出门,因为地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看不清楚道路。 门口的少妇穿着素色的粗裙,外套桃红袄,一脸的担忧,连声嘱咐。 “路上小心些,去了百户所里要听话,要勤快多做事,不得偷懒,好好看着你弟弟。” “知道了。” 少年领着弟弟拐了个弯,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下脚步,弟弟紧张的四处张望。 确认了没有人,少年弯下腰,从雪地里刨出两块土疙瘩,往院子里一扔,随后撒开两腿跑,踩的地上的雪“咯吱咯吱”的响。 弟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腿短跑不快,心慌中摔了一跤,生怕被人追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沾的雪。 “兔崽子。” 大门打开,出来一名汉子破口大骂,只看到远处的两个小身影,悻悻的骂了两句。 等到了百户所,两人冻的满脸通红,幸亏有新来的百户送的棉袄,不然早就冻僵了。 先去了后厨吃了饭,刘老汉让他们去柴房搬柴,今早百户大人说他中午要吃扁食。 几个孩子不等刘老汉吩咐,擦桌子的,去洗擀面杖的,烧水的……,已经动起手来。 等准备好了,刘老汉又带着大家做起来扁食,是猪肉馅的,切了整整十斤猪肉。 一个上午,包了近千个扁食。 “这能吃多久啊。” “百户大人太幸福了,天天都能吃扁食。” 说话的孩子一脸的羡慕。 刘老汉板着脸,他看到有小孩藏起来几个,因为有先前百户的吩咐,他虽然生气,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等事情都做完,又吩咐小孩们去把院子里的雪铲干净。做这点活就能天天吃饱饭,刘老汉看来真是报应。 天天吃饱饭,几个小孩浑身充满了力气,没有丝毫的怨言。 忍着空气的寒冷,手上传来的刺痛也不感觉痛,只干了半个时辰就把院子清理干净,没有一个孩子偷懒。 寒冷的冬天,竟然干出了一身汗。 回到厨房,刘老汉果然已经开始煮起了扁食,看着热气腾腾的灶台,几个小孩挪不动脚步,盯着锅里口水直流。 “把这一锅送过去,不要撒了,小心烫。” 先前的少年,和另外一个差不多大的同伴,两人端了送去。 公房有七间半的房子,一处牲口棚子。 一间办公的公房,一间给了百户大人住,一间给了试百户大人住,一间厨房,一间库房,一间杂房。 百户大人和试百户大人往日都是一起吃饭,两个少年轻车熟路的来到百户大人处,看到大门半敞开。 进来后,百户大人在看书,试百户大人正在和百户大人说话,见到他们进来就止住了。两个少年低着头,安静的端上桌,恭敬的退下。 “一天竟然三顿饭,李如靖,你羡慕吧?” 李如靖看到同伴期盼的眼神,低着头没有搭理他。 娘说她祖籍原来是金陵的,外公是罪民,一家人发配此地,娘说那边的人富裕,娘小时候每日都吃三顿饭。 自己只知道新来的百户是个好人,不像以前的百户,以前的百户坏透了。 他来了之后,旗主也不敢再轻易欺负自己的娘了。 两人回到厨房,弟弟老远就看到自己,兴奋的跑过来,神情激动。 “刘叔说百户发了话,剩余的扁食分给我们带回家,说这几日路上不好走,放我们几天假。” 两人闻言连忙走进厨房,刘老汉果然已经分好扁食,扁食早就冻成一坨,分了三大包布袋,一边埋怨。 “真是报应啊,才做这么点活。” 第二十四章忌讳 广宁右屯卫,位于大凌河口东岸,卫指挥使司置于锦县石山,单设卫城。 广宁中,左屯卫至于锦州西北边境,后屯卫远在义县,广宁右屯卫独在南,是大卫设五所。 年前,辽东都司突然下公文,要在东海堡改设军所,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事情反常必有妖,指挥使任高,正月去辽东都司跑完年回来,仍然云里雾里。 并没有打听到,军所的事情是谁出手操作的,越是如此任高更加好奇。 来的人背景神秘,发生的事情也离奇。 自己治下小小的一个百户,连自己都打听不到跟脚,真是奇了怪了。 他去上面跑年,下面的人跑年到他这里,还有各处的乡绅吃请,和同僚互相间的拜年。 忙碌中把这件事暂时忘记了,直到卫指挥使司同知韩彬来到他家中拜年。 韩彬在卫所掌实权,负责广宁右屯卫所屯田、验军事宜。 一看到他,任高立马反应过来。 去年他从山东回到司里,就帮助那东海堡百户落实承职之事,自己真是骑驴找驴啊。 任高亲自来到堂外迎接韩彬,韩彬随着门子进府,看到迎接自己的上司,露出一脸的笑容。 两人进到大厅落座后,任高的长子亲自带着小厮送来茶水,点心。 “世叔,正准备去您那里拜年,不知道世兄在家否?”任高长子上前见礼。 韩彬笑道,“今年要科举,他从去年就开始闭门不出,反倒是冷落了你们这帮朋友。” “世兄乃我辈最有才华之人,早有功名在身,理应科举为重,我等不敢上前打扰,只等世兄早日高中,我等必定好好寻他热闹一番。” “这是正经。” 任高长子寒暄完就退了出去,客厅里只留下任高和韩彬两人。 “我治下来了个人物,韩兄可有教我?”任高主动开口,脸上露出笑意。 韩彬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 这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特等瓷器,胎釉厚重,胎质洁白细腻,青花用料薄,呈色澹雅。 专人专窑烧制成,一年才不到两千套。 指挥使家里这套茶具,花了不少力气才得来的,向来不轻易示人。 韩彬轻指了指茶具,笑道,“往日里都见不到的东西,难怪今日轻易给我使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哈哈哈,一套茶具而已,回头让人送去给你。” “别,好鞍配好马,用这套茶具又要用好茶叶,凭白浪费功夫,我还是用我的好。” 韩彬打趣完,暗自沉吟了片刻,要不要如实告知。任高在主位上也不催,笑着看着同僚。 “是贾府的人。” 韩彬说道。 果然,任高的笑脸立刻僵住了。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好事,知道后只会左右为难。 “这可是烫手山芋啊!” 良久,任高感叹一声。 韩彬点点头,认可指挥使的想法,的确是烫手的山芋。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朝廷的一些忌讳,大致能得知一二,知道哪些事情不能碰。 贾府祖上原籍金陵,两兄弟乃大周建国的开国功臣,分别封为宁国公和荣国公。 风头一时无两,金陵系的领头人物。 后来周太祖在京城建都,召各勋贵入京赐府居住,随后在边陲之地赏赐土地。 变相的割裂勋贵和内地的联系,把勋贵的力量牵出腹地,置换到边地。 一则削弱勋贵的实力,二则巩固边境的安危,三则边军监视,三管齐下连消带打,成果很是见效。 到了太宗皇帝一朝,各勋贵在边地的力量发展了起来,又和原地有所牵扯。 贾府最为兴盛,联合三家世代结为姻亲,互相交错影响,结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 不但重新笼罩了金陵,在当地恢复了往日的影响力,而且越发的坚实。 更为震撼的是,贾府在辽东也发展出不可小觑的势力,一南一北交相呼应。 其余勋贵也或多或少如此,不过都不如贾府强盛。 太宗皇帝后,朝廷开始重视勋贵的危险,连续打压勋贵力量,一直到太上皇登基。 太上皇少年登基,后来因为无子嗣,三十年前发生了立储风波,宁国府又站错了队,牵连了不知道多少人。 只辽东的文武官员,就去职了几十人,太上皇借此大开杀戒,从此勋贵衰落,再也不复当年的威势。 任高是辽东世官,如何会不晓得贾府的称号。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没有听到贾府的信息,乍然得知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真的是要命的山芋啊。 贾府到底是何意?想要卷土重来吗?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自己不沾不惹,绝对不要惹祸上身,瞅了眼韩彬。 这同僚胆子真大。 任高立马岔开了话题,不再提这件事,彷佛刚才问的人并不是他,提起一个月后的操备之事。 韩彬也懂事的转移话题,和指挥使谈了卫所里的公事,坐了片刻后起身告辞。 任高送到厅外,让长子送出去。 韩彬从指挥使家中出来,没有去其余地方,直接回到家里,没有打扰儿子读书,默默的回到书房。 打开一封书信,是辽东都司户科司务陈策写给他的。 看着信的内容,韩彬久久无言。 …… 唐清安整理了行李,牵出百户所的骡子,驾辕套上大车,车上装有一些干货,刘承敏在一旁相送。 “二弟,所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我这一番出去,估计至少小半个月才能回,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脾气可要收敛些。” 唐清安不放心的交代。 “你的事要紧,放心吧,我有分寸。” 大哥要去司里拜访同知,然后去他舅舅家拜年,年前就说好的事情。 人活着就离不开人情世故,为官更是如此。 自己现在能在东海堡站稳脚跟,跟自己的才华无关,跟这些人情有关。 再者别人帮了自己的忙,知恩图报也是做人的底线,自己想要成大事,更要懂得感恩,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亲舅舅。 “你一路上要照顾好百户,也要把自己照顾好,这番百户带你出门,你可要多听多看。” 刘承敏回头对已经十五岁的李如靖教训道。 第二十五章坏事 这一趟出行的目的,不但是要去舅舅家认门,以及去辽阳城拜访陈策。 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无论如何也得亲自上门感谢。 还有一层想法。 大黑山小黑山属于北镇,北镇以东有镇远堡,靠近小黑山,堡外是蒙古。 按照原来历史的话,边境镇靖,镇边,镇远三堡,三百余里外属于蒙古部落的草场,兀鲁特部在此游牧。 蒙古左翼东迁后,在达赉逊汗的带领下,率察哈尔左翼,好儿趁,罕哈各部,瓜分了此处原来的朵颜三卫。 兀鲁特部属于蒙古左翼中一部,在察哈尔蒙古大部落中,属于末尾的部落。 虽然垫底,但是实力并不小,带甲空弦之士约满万。 蛮族崛起了,不光大周受到了威胁,蒙古左翼同样也感受到了威胁,历史上沉辽失陷后,两者没有继续敌对,转变为相互利用。 镇远堡则成为了互市的地方,蒙古左翼终明一朝想要的互市,以没想到的方式达成了。 互市啊。 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生,但是唐清安准备提前铺路,为日后在皮岛各岛建立东江镇夯实根基。 李如靖第一次赶骡车,得知义父要带自己出门,即高兴又紧张,怕自己做不好。 听到刘承敏的话,他连忙回应。 “二叔,我省的。” 这声二叔,叫的刘承敏头皮一阵发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倒是会顺藤摸瓜的攀关系。 大哥虚岁十九岁,收了别人十五岁的孩子做儿子,有脸皮这么厚的吗? 两人都是光棍,媳妇还没有着落,大哥却先有了儿子,果然是大哥,什么事都是先兄弟们一步。 对于大哥的操作,刘承敏实在被惊了一把。 李如靖竟然识字。 他说是他娘教的,不过唐清安更看重这孩子的机灵。 没有得到二叔的回应,少年红着脸低下头。见状,唐清安嘴角笑了笑,坐上了骡车,和二弟告别。 牵着骡车来到宽阔的地方,少年动作生疏的跳上来,紧张的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木鞭子。 当车把式不是那么简单的,要熟悉牲畜的习性,像骡子就要定期钉掌。 要熟知牲畜的“脚力”,哪些坡能过,能走多少路。 熟练的操纵缰绳,手里的鞭子,以及各色口令。自己请教老刘叔,他说好的车把式,总能躲开道路上的坑窝,赶着牲口越过泥塘如履平地。 而在平整的地面上,想快就快,想慢就慢,驾驭自如。 像自己要跟着百户出门,难的是在繁华的地方,人员密集的街道上,如何不慌不忙的架着骡车,从人流缝隙中平缓穿过。 要是不小心碰了人,不但要赔钱,还为百户惹麻烦,耽搁百户的事,最怕的就是得罪了大人物。 老刘叔的一番指点,李如靖越发不敢粗心,刚出发就全神贯注,大气不不敢出。 路边还有残雪,李如靖额头上却开始冒汗。 “有时候你越是用力,反而越不能办好,试着放松些,可能还会有惊喜。” 听到干爹的话,李如靖点点头。 这一趟出门带上干儿子,唐清安准备摸清楚干儿子对那些方面有喜好,好因材施教。 前世作为小学教师,教了半辈子的书,就像自己亲弟弟们,以及结拜的弟弟们,他都教的很好。 对于自己的眼光,唐清安自认为不弱于人,颇为自负。 看孩子看他们的眼神。 这孩子的眼神很好。 嗯。 和二弟三弟比起来都不弱。 不过到底十五岁了,比不得他从小教二弟三弟,所以更需要言传身教。 终于到了卫城,唐清安没有去司里,因为数次拜见指挥使大人,都没有成功,已然知道对方不想见自己。 所以直接去了同知的家中,出来招待自己的是同知家中的老仆,告诉家里老爷出去拜访友人,不知道几时能回。 唐清安看了看日头,说愿意等一等碰碰运气,老仆遂引了他到大厅去坐,奉送了茶水。 刚坐了一会,进来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 唐清安不认得他,那年轻人微笑的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竟然是同知的公子。 和同僚们闲聊的时候,有谈起过同知家的公子,此人颇为自傲。 同知的公子一心学业,没多久就要动身去京城赴考,如今是不见外客的。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唐清安连忙见礼,说道自己是东海堡的百户,能顺利落职,多亏同知大人的情面。 “我知道你。” 简短的一句话,唐清安明白了,此人知道自己的来历。 “请坐。” 闻言,唐清安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等年轻人坐下。 不谈眼前人的父亲是自己的老上司,只论他举人的身份,就足以让自己以礼相待。 如果在京城他有幸中第,那就更不得了了,按部就班的情形下,日后自己见到他得磕头。 “听说阁下从金陵来?” “是的。” 摸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唐清安比较拘谨。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年轻人憧憬道,“真是个好地方啊,等我日后有机会,一定去领略一番风景。” “公子前途广大,定然有那机会。” 年轻人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这种类似的话他听了好些年,已经听疲了。 沉吟了片刻,他看向唐清安,决定卖个人情。 “辽东都司要在东海堡设军所的事情,可能要停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丝毫的风声都没有听到过,唐清安措手不及愣住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询问。 “冒昧请教,是什么原因?” 年轻人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不知道,我父亲也不知道,你最好亲自去找当初操手的人想想办法。” 自己托陈策的关系,才接上了同知的人情,对方身为同知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在辽东都司的关系是谁。 这番言语隐晦,多半内情极为复杂,所以对方不愿意多言,过多的参与这件事。 唐清安连忙谢过,遇到大事不能着急,急也没用反而更加添乱。 第二十六章旧事 见到对方临危不乱,反而能沉下心来和自己说话,同知家的公子暗中点点头。 “我父亲去了锦州府,估计今天都不会回来,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拜托我父亲,我建议你即刻动身才是。” “我年前初来东海堡,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同知大人的关照,本想着今日……” 年轻人颔首,笑道,“你的来意,我会转告我父亲。” “多谢公子,今日公子的提点,这份恩情我一定牢记在心。”唐清安认真说道。 对方向自己透漏的消息,的确很重要,自己提前得知,才能有所防备,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冒着大风险来辽东任职,可见是有大抱负的,如今国事艰难,正是需要你们这等勇于任事之人,我也是顺手为之,算不得什么。” 不管年轻公子是不是套话,唐清安谢过一番,才出了同知家里,先不去北镇,准备返回千户所。 李如靖已经提前喂了骡子喝水,清理了粪篼子,一脸乖巧的感谢了同知家里的老仆。 老仆见这孩子长得机灵,原以为是个小厮,又以为他家主人会在家里留饭,所以好心的说等会来叫他,带他去厨房应付一口。 李如靖蹲在门前的角落,无聊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干爹说过,路上教自己兵法。 兵法啊。 李如靖忍着内心的期待,面色平静。 形色各异的路人,并没有留意到角落中的这个少年,各自为自己的生计奔波。 “干爹。” 李如靖眼尖的看到唐清安从大门里快步出来,连忙起身叫道。 “嗯,我们去千户所。” 看到干爹脸色略带沉重,李如靖连忙解开缰绳,他比先前来时,已能更好的掌控骡车了。 本来想着来拜访同知大人,顺便告假一番,如今计划都被打破了,所以只能先回千户所,请千户关照。 同知韩彬坐着马车回到家中,从老奴口中才得知,东海堡的百户来家里拜见了自己。 “公子竟然出面接待了那百户,真是奇了怪了。”老奴不可思议的说道。 别说是老爷的下属,就是老爷的同僚来拜访,除非有要事,不然公子多半都不会出来接待的。 韩彬则很快明白了儿子的用意,去了儿子的书房,果然见他在整理书籍。 “你把那件事告诉了唐清安?” 年轻人点点头。 韩彬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不过儿子想要出来卖这个人情,也不算做错了。 自己当初不一样存了这份心思么,最后也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多一分希望终归更好。 “这些琐事的事,你就不要挂在心上了,你和你的朋友约定了几时上路?” “再过三日,等路面干透些,走的也轻松。” 虽然路上的雪已经化了,但是地面上不少地方还是泥浆,正好这几日天晴。 此时,唐清安到了前屯所。 千户所走了五个百户,好一番折腾,最后也才只带走了三百余人,以致于现在所里很清净,李彪索性几日不来办公。 唐清安去了所里没有找到人,最后找到了千户家里。 在千户家的院门敲了好半日,正准备离开,去问熟人打听千户的去处,结果门突然开了,李彪衣冠不整的一脸不赖烦。 见到是唐清安,李彪诧异了,问道,“你不是去了右屯卫么,怎么又回来了。” 前几日唐清安向他汇报,过几日会出一趟远门,今日会去右屯卫告假。 “同知大人也出远门了,今日没见到,所以回来请头帮个忙,如果万一问起来,就说我告假了。” “这点小事,尽管放心去吧,正月里所里本就没什么事,不过记得二月中旬前务必回来,司里会查验操兵事。” 李彪对唐清安的印象还不错。 身后有那么大的背景,为人却异常低调,对自己也很恭敬,该有的孝敬一份也不少。 和同僚的关系处理的也很好,像那出了名的老油子陈凯武,年纪轻轻却惯会投机耍滑,实际上最难应付。 但偏偏陈凯武就服气唐清安,见天的往唐清安那里跑,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商量些什么事。 如果换成自己有那通天的后台,李彪自问自己很难做到这么平静,不宣扬的人尽皆知,岂不是浪费了这份炫耀的资历。 “你先别走。” 李彪想起来一件事,辽东都司年前下公文,通知年后就会在东海堡设军械所,所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唐清安。 “如果你走了,正好这事派了过来,怎么办?” 没想到千户会提起这件事,唐清安纠结该怎么回答才是,因为自己目前也还搞不清楚原委。 “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李彪看到唐清安迟疑的神色,内心奇怪的追问。 唐清安点点头。 “进来说。”涉及自己治下的事务,李彪耐下性子,把唐清安叫了进来。 唐清安见了天色,正好到了中午,自己又不想饿肚子,索性向李如靖交代。 一日多餐才是健康的,一日两餐对身体不好,影响身体机能。前世中年带来的习惯,这一世向来注重养生。 “你把骡子牵去牲棚,找千户家人要些麦麸,把骡子喂饱了好上路,你要是饿了也多张口,千户家还能少你一口吃的。” 李彪听到身后唐清安的话,一脸的无语,打的一手好秋风,只能又交代自家的婆娘,去准备午饭。 他们这沓可没吃午饭的习惯,向来都是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两人坐好后,年前千户大人宴请的时候,那名出现过的少女,提着铜壶进来添加茶水,脸上还带着羞意。 千户大人面露得意,开口打趣道,“听说你收了个干儿子?” “嗯,那孩子底子不错,我准备好好培养一番。” 李彪露出大家都懂的眼神,笑得好不猥琐,“你倒是懂得少妇的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把我可唬住了,万没想到你下手比谁都快。” 唐清安无语。 李彪只当做自己说中事实,内心还感叹到底是大地方来的人,比他们小地方的人会来事。 都是收女人,看看别人的名堂,偏偏对外说是收干儿子,哪像他们这些老土冒。 第二十七章烦恼 李彪开了玩笑,唐清安回应了一番,才说起正事。 “我今日去韩大人家里,但是韩大人不在,本来以为白等一场,没想到韩大人家的公子出来接待了我。” “这倒是难得,我这两年里,估摸着也去过韩大人家里三四次,可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他家的公子。” 千户感叹道。 别看自己是个千户,唐清安是个百户,自己职位比他高,但是明眼人都晓得,孰轻孰重。 不然为何同知家的公子会破例呢?同知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眼高于顶可不会多瞧他们几眼。 唐清安没有想到千户这么多心思,接着解释。 “韩大人家的公子,不多日就要赴京赶考,的确是不出来见外人,而破例见我,也是为了告知我关于军械所的事情。 虽然公子一心功名,不屑于交际,到底是右屯卫的人,心里还是向着所里的,才有出来接见我一事。” 李彪不关心唐清安为韩彬的儿子说好话,他和同知公子不是同路人,韩彬的儿子就是以后出息了当官,也不能回老家来任职。 又细问了唐清安关于军械所的事,李彪内心已然有点猜测。 公衙里的事情自有规矩,已经下了公文确定的事,基本上是不会有变的。 根子多半还是处在眼前人的身上。 千户瞅了眼唐清安,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再谈这件事,看样子对方还没搞懂原委。 到底是外来户,而且又年轻,很多事情不如他们当地人看的通透。 罢了,连同知都卖人情给他,自己为何不卖他,不定日后是什么情形。 “你可知,当年贾府在辽东有多威风?” 这段时间李彪也没闲着,已经打听到了此人的跟脚,的确是庞然大物。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虽然熟读过红楼梦,剥析了很多背后的事,但是毕竟不是当事人,更没有涉及到那么高的层面。 他晓得贾府在辽东有庄子,晓得贾府当年厉害等等,却不是全知全能。 “很多年前,我都还小的时候,贾敬贾公来辽东,出了山海关,那一路的风光啊。”李彪面露回忆,一脸的惊叹。 “连北镇的节度使都来此地相迎,整个辽东的头面人物都来了,当初那盛况我至今记忆犹新。” 李彪突然严肃的看向唐清安。 “从那以后,辽东这块地方,官面上已经三十多年没有贾府的消息了,你可知原委?” 见唐清安不说话,李彪默认对方知晓内情。 太子之争。 不少红楼大老,从书中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结论。 但是关自己什么事呢?两件事根本牵扯不到一起。 一则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远,风波早已平息,一两代人了,辽东还有几个人记得贾府? 二则贾府早就没有沾染兵权,明面上起码如此,王子腾是王家,又不是贾府。 至于未来贾府又受到重大的打击,那是因为贾府又一次,在皇权的斗争中站错了队。 之所以选择投靠贾府,自己就是考虑到贾府现阶段,并没有受到皇权的猜疑,不会影响自己的前程。 同时自己出身所限,最优的选择,也是投靠贾府。 贾府虽然开始没落了,但是关系还在,情面还在,官场上不是看职位的高低来论实力的。 如果只论职位高低,贾政一个五品官,贾雨村如何会求到他的门下? 原着中,林如海和贾雨村的对话,丝毫没有觉得让贾雨村去央求贾政有何不妥。 贾政见到贾雨村,见其相貌魁伟,言谈不俗,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 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拜辞了贾政,择日到任去了。 五品官的贾政,帮助贾雨村复职为四品官的金陵知府。 金陵是什么地方?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所以对于投入贾府门下,唐清安认为以自己目前的条件,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未来贾府又一次站错队,唐清安有信心插手其中,改变贾府的选择。 信心就是来自于辽东。 辽东西边就是山海关。 出了山海关就是一马平川的京师之地,中间只隔着一个蓟镇,九边第一军镇。 辽东的形势,关乎于京城的安危。 皇帝连位置都坐不稳了。 文臣武将都无力应对的时候,出了自己一个异类,能在敌后方牵扯蛮族的力量。 自己学习毛文龙,趁着辽北陷落之时,行船沿海而上,在海岛接应无数逃难的辽民。 不需要和蛮族硬碰硬的针对,只需要在海岸线做好接应辽民就行,几千里的海岸线,蛮族根本防不住。 毛文龙历史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因为在陆地上的确打不过蛮族。 真正的派大军出击只有一次,结局还是惨败,而且还是在他的中期,已经站稳了脚跟的时候。 虽然打不赢蛮族,可他就是势力越滚越大,兵力越来越多,建立东江镇,最后竟然有了十万兵。 因为投奔而来的辽民太多了,拼了老命的接收都接收不完,实实在在的成为了蛮族的心腹之患。 这个策略毫无破绽,蛮族就算知晓也无力应对,谁让他们人少,以及没有海上力量。 除非贾府要造反,和皇权上升成敌我矛盾。除非蛮族善待辽民,以致于获得民心。 不然不可能失败。 贾府有造反的心吗?毫无疑问是没有的。 皇上有置贾府于死地的心吗?同样是没有的,哪怕未来又一次站错队,最后荣国府贾政官复原职,儿子科举获得功名。 蛮族会改变军制,善待辽民吗? 不会。 蛮族有大周这个强敌,还有草原敌对的可汗,这三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保持战斗力是蛮族的根基,而蛮族又不事生产,身处蛮荒之地,只能压榨辽民以维持军力。 这种大势被唐清安掌握的通透。 只要自己建立东江镇,不光贾府,连皇帝都会重视自己,自己成为贾府势力中的封疆节度使,在站队的过程中,无论如何贾府询问他的意见。 可是现在小小的军械所,如何牵扯到贾府呢?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贾府的首尾,而是辽东都司户科司务陈策手笔。 唐清安茫然的看向千户,不知道千户是否掌握着自己遗漏的的信息。 “贾府当年势力太大了,引起了朝廷的压制,所以当年辽东和贾府有牵扯的官员,都受到了影响。” 见唐清安还是没有看透,李彪继续说道。 第二十八章二弟的朋友 “你是否认为这都是过去式了。” “都过去了几十年,贾府如今式微,宁国府的老爷,也只是挂着虚衔,早就不再涉及兵权了。” 听到长官千户的问话,唐清安的确是这么想的。 自己一个区区百户而已,就算是贾府的操作,又怎么可能会引到朝廷的视线? “朝廷如何想的,我不知晓,可能和你认为的一样。但是辽东都司怎么想的,我能想到一二。” “请教?” 唐清安正起身。 “官场上有很多规矩,也有很多风气,其中有一股风气,叫做恪守成规。” 懂了。 很多事情一点即通,唐清安明白了问题大致出在了哪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颇为麻烦。 至少事情并不是针对他本人,也不是特意针对贾府,不过想要轻易解决这件事也不容易。 官场上的惯性,真的很难改变。 李彪也笑了,要是再看不透,他都要怀疑此人的能力了,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此人来辽东前是个白丁,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番,是不可能懂这些的习俗的。 在李彪家里吃了一顿午饭,李彪的儿子李胜虎跟了出来。 李胜虎如今还是个武生,考了武举,得过第四名,说话和他老子一样。 “敏弟不跟你去吗?” “我这番出门估计要好些日子,百户所不能没人,所以他留下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他和自己的二弟刘承敏,两人倒是对了脾气,关系处的不错。 李生虎点点头。 “等会我去找他。” “那他可高兴了,平日里他在百户所也没知己说话。” 因为对方是刘承敏的结拜大哥,看在刘承敏的面上,而且自家老子也很重视对方,所以李胜虎对唐清安很客气。 从李彪家中离开,李如靖把骡子照顾的很好,赶着骡车带着干爹上路。 说走就走,李胜虎送完唐清安,直接去了东海堡。 刘承敏正分田。 大哥缺银子花了,目前也没有进项,最近需要用钱的地方又多。 年前,他和大哥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把旗主们收拾的很苦,为了讨好他们,旗主们把以前吃百户家的绝户,原来百户家里的田纷纷又孝敬了回来。 有两百多亩地,指望着秋收后的收成是等不及了。 所以唐清安让刘承敏,趁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把田亩按照租子的半价,分租给旗主们一年,要求就是提前收到银子。 转手自家佃户们种,收到的租子只需要交一半给百户,这笔买卖当然值得。 不过因为是上官的田,旗主们还是康慨解囊了一番,最后收到了个整数,总共九十两银子,远远超过了半价的银子。 收了银子才好去兵巡道走关系,谋求今年武举的名次。大哥没准备出多少银子,也不准备要太高的名次,目标是第六名,操作得当够格升一级。 动静都看在李胜虎的眼里,到了东海堡,拉了刘承敏一把到旁边,悄悄的说话。 “你这操作可是很危险的,万一有人偷偷告你,搞不好你要丢官的,这般为你结拜大哥承担干系,你可想好了?” “我们兄弟不分你我。” 看到刘承敏无所谓的样子,李胜虎更加敬佩他的义气,真是一个好汉子。 又发自内心的替他惋惜。 “如果我是你大哥,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让你独自承担风险。刘小弟,我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觉得我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 李胜虎的爹是千户,他自己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官场上的阴私勾当。 把违法的事情丢给下属做,出了事情则推下属出来担责,自己甩的干净。 唐清安的操作手法,李胜虎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种人,可惜眼前的好朋友太固执了,自己跟他讲这种事,反而对自己发脾气。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和我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情谊。” 刘承敏虽然很喜欢李胜虎,自己跑了辽东这么多地方,只有此人合自己的胃口。 唯一比较烦恼的是,此人老觉得自己的大哥是利用自己,时不时的跟自己讲道理。 自己的大哥什么德性,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我觉得你把你大哥想的太简单了。”李胜虎替刘承敏抱不平。 “我大哥的确不简单。” 毕竟朋友父亲是自家的千户,刘承敏觉得要和好朋友认真聊一聊,解除他对自家大哥的误会。 “本是毫无背景的小伙计,到如今成为一世袭百户,连带着我也成为了试百户,我大哥当然不简单。” 刘承敏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李胜虎被气笑了。 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有贾府的背景,换成是谁都能有这结果,关你大哥屁事。” 李胜虎根本不懂。 偏偏有些话自己不能说出来,例如大哥和贾府真正的关系。 大哥曾说过,他们在贾府眼里,可能只是随手的一枚闲棋,并不会给予太多的帮助。 起码目前不会有,因为自身还没有表现出值得贾府付出更多的价值。 虽然有大哥献上的关于辽东的军略,但也只是军略。 兵部兵科的官员,手里应对辽东的军略更是不知凡几,那都是专业官员制定出来的。 更加的完善,更加的天衣无缝,更加的不指望运气。 大哥的军略,在别人眼里,就是赌运气,就像珍老爷说的,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连自己都认为有点赌的成分,但是大哥却信心十足。 珍老爷认为大哥算个人才,让大哥在辽东好好干,万不要乱来。 所幸的是,他们的要求也并不高,在辽东能立住,等待风云突变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形势就不再是谁能控制的了。 而他们能在辽东安安稳稳的静待天时,需要的还是贾府的这层虎皮。 就像大哥说的,风云来临不会等待太久了,最多一两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如果能在升一级,那么到时候会更加的稳妥,逆流而上的路程易上加易。 第二十九章夜宿 虽然是朋友,但是刘承敏不可能把大哥和贾府真正的关系,向李胜虎全盘托出。 这会拉下大哥身上的虎皮,极有可能坏了大哥的大事。 “你找我喝酒,一起操演军士,我非常欢迎,但如果要说我大哥的不是,那就请回去吧。” “行行行,不谈你大哥了。” 刘承敏越是这样,李胜虎越是喜欢刘承敏,他认为但凡有本事的武将,多半不会把心思用在勾心斗角上面。 内心感叹,当初要是他们两结拜多好。 在东海堡一直呆到夕阳时,李胜虎才回了家中。 “爹。” 听到外面的喊声,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才出来一个姑娘,手忙脚乱的叫了声少爷,然后低头离去。 “进来吧。” 李胜虎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才进了门,他的父亲正精神焕发的穿衣服。 彷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李胜虎走到椅子坐下。 “我让你交好那唐清安,你却一门心思扑在他兄弟身上,从小到大你都是这般任性胡为。” 李彪一边整理仪容,余光看到儿子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的神态,心里又气又无可奈何。 “你和刘承敏今天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打探出唐清安和贾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胜虎摇了摇头。 父亲的功利心太重了,自己不想和刘承敏的关系变了质。 “看来那刘承敏,也不像表现出来的憨厚,你可别被他的外象迷惑了。” “他不是憨厚,是不屑于像庸人一样趋炎附势,更不会阿谀谄媚,父亲你可是小瞧他了。” 对于儿子的话,李彪懒得回应。 人才人才。 先做了人,才能发挥才干。 自己的儿子有才能,可惜不会做人,准确的说是不屑于做人,当年就不应该把儿子送到马玄那里学本事。 想到这里李彪就越发的后悔,也更加怨恨马玄。 马玄骑射娴熟,又善兵器拳,年轻那会的确名气颇大,所以儿子年幼时,他做主让儿子拜了马玄为师。 结果本事学到多少不论,把马玄的脾气倒是学了个十成,气死自己了。 “我和你相反,我觉得唐清安才是真正的人才,又会做人又有才干,才来此地多久,就结识了多少人脉。” 对于父亲的看法,李胜虎同样懒得辩解,就像师傅当年感叹,世间最怕的就是人情世故。 要讲人情世故,最后的结果就是纲纪败坏。朝局这般艰难,归根结底就是坏在了人情世故这几个字上。 他们这等人,只不过不屑于同流合污而已。 两父子理念不合不是一两日的时间了,最后闹的各自生闷气。 在渡口过了大凌河,虽然出发的时间晚,但是唐清安李如靖两人轻装简行,天黑前入住了十三山驿,过了两日赶到下个驿站闾阳驿。 唐清安并不是外出公干,但仍然在千户所开了一份勘合,可以在驿站住宿,路上少受很多辛苦。 这是违规的操作,公器私用,但是你不用,别人只会笑话你迂腐,成为异类。 驿站安排了一间空房,唐清安花了钱,请驿夫烧了点饭菜,拉着李如靖在桌上一同吃饭。 “多吃点,跟你老子还客气什么。” 半大小子最为敏感,唐清安越发照顾李如靖的情绪,李如靖感动的两眼通红,大口的吃着饭,心里暖暖的。 这些年里他打记事起,除了自己的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好过,反而好多人欺负他们两兄弟,欺负他的娘。 百户不但对他们这种人好,还收了自己做义子,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连旗主都亲自上门,送了他们家一袋子口粮,和颜悦色的一副长辈模样。 说什么好好孝敬百户,以后才有出息云云这种话。 李如靖不傻。 谁对自己真好,谁对自己假好他分的清楚。 干爹就是对自己真好。 其他人都自己都是假好,只不过看在自己干爹的面子上,想要讨好干爹而已。 “干爹。” 李如靖吃完了,突然小脸严肃,像个小大人一般。 “怎么了?” “干爹,你早日教我兵法吧,我还要跟二叔学武艺,我要为干爹上阵杀敌。” 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透露着认真,看上去十分可爱。 “哈哈。” 唐清安被李如靖的孩子话逗笑了。 “真是孩子话,你才多大,要是指望你为我上阵杀敌,那干爹可真没什么盼头了。” 李如靖看到自己被干爹小瞧,着急了。 “我娘说了,干爹和二叔是有大志向的,和其他百户不同。” “那你娘还说过什么?” 唐清安随口打趣。 “我娘还说了很多话。”李如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没有把他的娘说的话讲出来。 虽然李如靖不说,唐清安也能猜到他的娘说的什么。 连山野老妇都晓得,将军对自己的儿子好的目的,李如靖的娘虽然罪民之后,以前也是大家闺秀,当然懂这个道理。 但凡做大事者,必须从身边人做起。 正如古人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遍观历史英雄人物,抽丝剥茧的剥析,对身边的人向来都是处理的妥当。 而正是身边的那些人,往往是最大的助力。 刘邦如果不是把身边的人关系处理的好,谁为他打天下?朱元章身边一样如此。 唐清安不知道身边哪些人,能跟随自己到最后,也不知道未来自己真的会走到哪一步。 所以恪守本分,不因事小而轻视。 对于收李如靖为义子,如果说自己没有私心,那也不切实际,本质就是因为这孩子比较出众,所以起了抬爱之心。 但是要说真的就要如何利用他,那也不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强的功利心。 一个人的内心,会通过他的外在表现出来的。 即功利,又不功利,这是唐清安的准则。 就像自己收留百户所里的孤儿们,难道真能指望他们帮自己做什么大事? 而李如靖则是例外,因为此子与众不同,才起了培养之心。 “你娘把你们两兄弟拉扯这么大不容易,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她。”唐清安笑道,把话题转移开,不让孩子为难。 李如靖突然抬起头。 “我觉得我娘说的不对,干爹对我好我知道,干爹有大志向,作为儿子,我岂不是更应该赴汤蹈火。” “哈哈哈。” 唐清安笑的开心,摸了摸李如靖的小脑瓜。 “这才哪到哪,整日里胡思乱想这么多事,哪还像个少年,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小大人那般阴沉。” 李如靖没有继续多言,见干爹吃完饭,默默的收拾桌面,然后找驿夫要热水。 第三十章教导 两人休息了一夜,因为要赶路,两人不等天亮就起来了,唐清安按照舅舅的交代,问了闾阳驿的驿夫,驿夫指了眼前的道路。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往东北方向不要过岔路,看到盘山驿就没错,再往前就是龙湾,镇宁堡,到了镇宁堡您再问人,前面不远就是大黑山了。” “有两座山,大黑山和小黑山连着一起,您可别找错了地方。” “那北镇如何走?”唐清安又问道。 “北镇可和大黑山前面不同路,您得往西南方向,还是这条路,走个五里有两条道……” 唐清安道了谢,这才和李如靖重新上路,此时东方已经泛红,看到了太阳尖尖。 路上人不多,有遇到的七八伙人,倒是有一半是公差打扮。 北镇是辽东节度府所在的府地,是军事重城,在蛮族崛起之前,是辽东对抗蒙古左翼土蛮的政治中心。 以前这里的形势就像三国,大周最厚,土蛮最蛮,然后是辽东各族打酱油。 大周和土蛮各自拉拢辽东各族互相对抗,给了蛮族吞并其他部族,有了壮大的的机会。 如今蛮族势大,北镇节度府和土蛮兵戈渐熄。 两人赶到北镇进了城,对比金陵的繁华,此处属于小巫见大巫,但是李如靖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只觉得北镇好大。 比他们广宁右屯卫的集市大了不知多少倍,至于锦州他没有去过,所以不知道两个地方,到底哪个地方更繁华。 让李如靖把骡车赶去城门一侧的客栈,自己则去街道上转悠。 历史上,沉辽失陷后,蒙古左翼大汗和大明停止了对抗,转为互相利用对抗蛮族。 大明原来的国策,是和右翼互市,拒绝和左翼互市,左翼则联合各部落,和大明处于敌对状态。 蒙古部落在草原生产单一,遇到天灾人祸比农耕民族更难抵抗,所以生存艰难,而想要发展则更难,必须从大周获得自身需要的生活物资。 右翼通过和平互市获得大周的生活物资,左翼通过武力劫掠大周的生活物资。 直到蛮族的崛起,两者都感受到了威胁。 特别是在沉辽失陷后,大明在北镇外的镇远关,镇靖堡等地设立马市,以此为诱,拉拢左翼蒙古对抗蛮族。 如今正是这个节点的前夕,大周朝廷上的决策,唐清安还不知晓,但是不妨碍他顺道来观察一番。 马市一开,自己在金陵有薛府的关系,如果能提前打通此处的关节,到时候货源,销路自己两手都有。 可惜了。 唐清安此地没有人际关系,表面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天黑前回去找到李如靖,两人在客栈过了夜,然后离开北镇。 如果是从盘山驿直接过来,先到的就是大黑山,从北镇过来,则先到小黑山。 山下平地全是农田,山上则颇为陡峭,地势险要。 “靖儿。” 道路越来越颠簸,李如靖聚精会神的赶着骡车,突然听到身后干爹喊自己,连忙应答一声。 “我们走了好几日,一路的地形你可还记得?” “啊?” 李如靖没想到干爹会问他这个,一时间答不上来,又不想干爹对自己失望,又气恼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咱们父子两,就是聊聊天,你不要背负太多的杂念。” “干爹,我下次一定记得。” 李如靖坚定的说道。 教小孩要循环渐进,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耐心的活。 普通人平常对孩子没有耐心,囫囵吞枣的教一些东西,或者看到孩子学习不行。 只会埋怨自己的孩子不聪明,或者叛逆云云。 又或者只想通过打骂,立马扭转孩子的态度,这都是不对的。 打骂并不能让孩子明白事务的道理,只是让他恐惧而不敢犯,后世很多训练宠物的机构,就是这么蛮干。 其实这也是错误的行为,只不过见效快,明面上符合预期,至于他或者它懂不懂,就不管不顾了。 等到类似的事又错了,只会气他不会举一反三,怎么就这么傻这么笨。 不弄懂事情的道理,又如何举一反三呢。 畏惧事务而不犯错的孩子,和明白事务道理而不犯错的孩子,虽然开始的表现是一样的,但是最后的结果完全不同。 唐清安想到了前世,自己儿子当年小时候的事情,越发的思念起来,很快按下了心思,温声温语的教李如靖。 “你是军籍,且勾了丁,走不了科举,除非等你弟弟大了,代替你成为正丁,你才能科举。” 军户可以科举,但是前提是必须保证家中有人应军役,余下的子弟才能科举,而且军户只允许家中一人充当生员。 对比民户没有这个限制,军户又比民户落了一等。 有牵连制度的存在,民户害怕与军户通婚后,军户的徭赋会牵连自家,因此多是禁止子女与军户通婚。 就像李如靖的娘,是罪民之后,没有的挑选,只能嫁给军户。 李如靖勾了正丁,他弟弟才可以科举,除非他弟弟代替他服军役。 “干爹,我不想让我弟弟代替我,当兵不好。”李如靖委屈的说道,生怕干爹不答应。 唐清安笑了笑。 “就算你想科举,干爹我也没有本事教你。” “我跟干爹学兵法就好,其实我喜欢兵法,我想当武将,以后能跟干爹一样。” 李如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早慧。 不是那种生活所迫的早慧,而是真正的智慧。 毕竟前世做了半辈子的小学教师,对于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断。 孩子的眼神能代表一切。 每次轮班到带一年级的时候,通过孩子们的眼神,就能知道这孩子晓不晓得事。 人们常说有的孩子就是有天分,就是聪明。 这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做老师这么多年,他知道其实父母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说父母家境如何,这是个加分项,但是真正的优势,是父母对孩子的耐心。 例如没有一个孩子能天然的抵抗住电子产品的诱惑,不过父母可以,通过陪伴可以帮助孩子抵抗住这份诱惑。 李如靖一样如此,他身后有个好娘亲。 读书能明智。 自己的百户所里,除了二弟刘承敏,识字超过五十个的,只有李如靖的娘。 “既然你想学习兵法,那地形可就很重要了,你看那山上。”唐清安指了指黑山。 第三十一章算账 “人走上去都难,要是在陡处设立一个寨子,你想想是不是就很难攻了?” 李如靖顺着干爹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处高地。 “可是那里没水啊,如果被人堵住了,时间一久没有水喝,岂不是渴死了。” “哈哈哈。” 唐清安高兴的笑了。 “所以啊,我们还要找个有水源的,不容易被敌人控制住的。” 干爹说的话,李如靖都懂。 “不过要是敌人势大,长年累月的围困的话,是不是粮食也不够吃啊?” “那就多准备些粮食。” 唐清安听到李如靖的答复,接着他的答复,按照他的思路继续追问。 “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是粮食难得,一个人一日吃一升米的口粮,十个人就是一斗,一百个人就是一石米,一石谷才能打不到七斗米,就算一个月,需要的谷物就是四五十石谷” 唐清安跟李如靖算账。 李如靖听的头都大了,干爹心算好厉害,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如果两百个人就是将近一百石谷,三百人就是一百五十石,如果守两个月就是三百石,三个月就是四百五十石。” “就算三百人,守三个月,按照四百五十石谷子算,由民夫运送,至少一百辆大车,一辆大车需要骡子一头,民夫要两百人,还要护送的官兵……” 李如靖知道自己算不过来,仔细的听干爹的结论。 “粮食是重要物资,只会储蓄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就算近些,往来个把月,人吃马嚼下来,粮草和口粮也得需要三百三四十石左右。” “这只算了人畜的口粮,且不算粮饷。” 李如靖听得目瞪口呆,将近八百石的粮食,得收多少田税才能收的上来。 “三个东海堡收的田税,才能供应此处三个月的口粮,如果供应一年的话,整个前屯所都不够。 这还不算士兵每个月的月钱,以及装备的开支等等。” “靖儿,所以就算此处有三个月的粮食储备,要是敌人围困三个月你怎么办呢?” “干爹,我不知道。”李如靖诚实的回答。 “孤寨难守,所以需要左右呼应,即可以牵扯敌人的攻势,也可以寻机毁敌人的粮道。 前者保护寨子不失,后者让敌人无法坚持三个月。” 唐清安又开始跟李如靖算账。 “十倍而围之,加上此处的险地,敌人至少三千人才能造成威胁,敌人深入此处,运送粮食的损害,是不是翻倍的增加? 围困三个月,将近万石的粮草,他的后勤压力,远远大过守方,对吗?” 见李如靖没有疑问,唐清安不再继续深讲,开始布置作业。 “你把刚刚我说的事情,这几日好好的琢磨一番,最后有哪些感悟,告诉我之后,我们再来商量对错。” 唐清安最后认真的告戒。 “靖儿,切记水无常势,兵无常形,人无常态,事无常规,刚才说的事情,你一定不能把自己框住了,陷入了死胡同。” “例如务食于敌,以战养战,敌人的后勤可能就会减轻很多。同样,乡野村户余粮不多,需要散出去多少的军士,掠夺多远的地方?最后会不会得不偿失?” “再例如,守寨士兵有无军心,就像你二叔的理念,认为形势在德不在险,军心远比地势重要。” “你二叔说的很对,要是守寨士兵军心涣散,敌人一攻即破,那再多的谋略也是无用。” “而如果士兵没有士气又怎么办?” 唐清安忍不住又说多了,见李如靖眼神开始茫然,才克制了自己的欲望,笑道。 “你不要着急,更不要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通透,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有什么疑问就先记下,我们父子两再来剥析。” 李如靖默默把干爹说的话记下,一边赶着骡车,一边思考。 教学要一步步来。 最重要的是提起孩子的兴趣,唐清安刚才讲的这些,并且让李如靖感悟,都不是最终的目的。 他准备教李如靖算数了。 李如靖很聪明,学习算数不会有什么困难。 平庸的老师,会照本宣科。 自己不会。 相信有了这番结合实际的故事,等李如靖消化几日,再向他提起数学的重要,最后的结果就是水到渠成。 山脚下所见的田亩,都是荣国府之地,包括小黑山也是如此。 每年向两府送的鹿啊,獐子,熊掌等山珍,皆是从两处山中所得。管理荣国府的庄头,是舅舅的族兄弟。 说起来也是自家的亲戚,不过早已经分了房,出了五服。 小黑山在镇远堡和大黑山之间,所以唐清安故意路过此处,也是和去北镇的目的一样,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机会。 到了一处庄子,庄里人见到外地人,好生打量了唐清安一眼,唐清安则暗自防备。 骡车里有刀具,就在布袋下面,可以随时抽出来。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 赶路是有风险的。 就像李自成,带着几个士兵去视察地形,被当地十几名民兵干死了,真的是死的窝囊,死的不值。 “我是乌家的亲戚,我叫做唐清安,广宁那边的百户。” 唐清安主动介绍,听到这句话,围上来的村民们才神色变了,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闷。 有人跑了出去,唐清安主动和人说话,等了一会,得知乌家来亲戚了,越来越多的村民好奇的赶来围观。 有的在不远处的土台上,对着唐清安两人指指点点,终于走来一行人,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你是唐清安?” 乌进孝的外甥,承蒙宁国府老爷的关照,在广宁做了百户,过年两处一起拜宗祠的时候,乌进孝在饭桌上好一番炫耀。 “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那人确认后,露出了笑脸,说道,“算起辈分来,我也是你表兄,我叫乌全得。” 唐清安知道管理荣国府的庄子的管家也是乌家人,原文中后来贾珍抱怨庄子的进项少。 乌进孝向贾珍解释,说自己兄弟管理那府的的八处庄子云云。 “去你舅舅家还要走一天,留下来别走了,今天在家里吃饭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在赶路,我父亲去镇远,天黑前回来,见长辈认认亲。” 前方越来越偏僻没有驿站,荒野之地就算有客栈,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贸然去住。 见对方很热情,唐清安本来就想多了解此地的情况,所以也不推诿,顺势留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乌全得 乌全得领着唐清安进村,山民们自发的让开道路,蹲在土疙瘩上,傻笑的看着他们。 “都是山野小民,不知礼仪,只晓得土里刨活。” “这片山下,你所见之地都是咱们荣国府的,以前在辽沉还有好多地,前年让你舅舅一手卖了。 不过咱们家在宁远还有几处庄子,你从山海关出来,你舅舅指给你看了吧。” 唐清安笑着点头。 “你身后的是?”乌全得猜测是使唤的军户。卫所里的武官,使唤军户是惯有的事。 “是我干儿子。” 乌全得闻言露出了大笑脸。 果然如乌进孝所说,的确是个人才,使唤军户就使唤军户,偏说是收的干儿子。 到底是大地方的人,懂的名堂多,比地方上的人谨慎多了。 见对方这么谨慎做人,乌全得越发觉得此人的确有可能出息,所以更为热情。 而且本来已经是世袭的百户了,现在就已经很出息了,每年去荣国府送租,还可以顺路去找他落脚。 到了一处石砖瓦房,外面还修了院墙,这片地方最好的房子,乌全得进门叫出家里人。 “远房的表弟来了。” 不像舅舅乌进孝家,儿子四个。他们家只有乌全得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以前有两个都没成活。 “你叫大伯母吧。” 乌全得二十八岁了,比唐清安大了整整十岁,虽然两人是平辈,但是说话始终带点长辈的口吻。 见了乌全得母亲,唐清安上前要磕头,被乌全得拦住了。 随后又见了嫂子和乌全得的女儿,才三四岁。 “你可别小瞧你嫂子,她父亲可是镇远关守备。” 乌全得一直遗憾自己没有儿子,乡野人家中,没有儿子会被人嘲笑,担忧唐清安内心轻视自己,所以一脸的傲然,主动提起妻子的身份。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本来还想着如何与三堡扯上关系,却想不到送上门的机会。 这就是当初自己选择从乌家入手的原因,到底是地方的豪强,很多事情真的都有转机。 如果自己选择去陌生的地方,光摸清楚门路都不容易,更何谈敲开门。 守备和千户都是正五品的武官,自己靠着贾府的权势,成为世袭的百户,是正六品的武官。 大周承袭明制,取明而代之,卫所制是正规军制,这些年不堪使用开始募兵制。 千户官是卫所官世袭制,守备是营兵制。 像广宁右屯卫的几个百户,去沉辽各重镇入营,就会成为兵营官,多半会任管队。 营兵多为战时做设,战事平则汰兵撤营,招募的民兵,则归回原籍,征调的卫所军,则回归卫所。 唐清安虽然前不久还是白丁,一样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乌全得没有官身,哪怕是权贵家的庄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娶到守备的女儿。 扫了一眼嫂子,唐清安恭维道,“二哥,你可真有福气。”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乌全得心满意足,高兴的让媳妇带人去杀鸡打酒。 乌全得拉起唐清安,说起他小时候,每年都有几回去大黑山,见到过姨母,也就是唐清安的母亲。 姨母出生的晚,只比他大九岁,等他两岁开始记事的时候,姨母才十一岁,经常领着他们几个兄弟出去玩。 还记得他和乌德两人调皮,时不时上树掏鸟窝,姨母则在下面叉着腰骂他们。 “那时候姨母可凶了。”乌全得感叹道。 等他九岁的时候姨母出嫁,他还跟着乌德,带着乌忠,三兄弟跟了好远。 乌忠还哭了一路的鼻子,吵着要姨母回来。 转眼间就过去了十九年,姨母的儿子如今都十七岁了,自己也快到三十而立之年。 说道这里,乌全得眼圈微微泛红,说不出话了。 唐清安坐在炕上,低着头沉思。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哟,这是怎么了。”乌全得媳妇,端着一盘干果,掀开门帘子进来,看到气氛怪异,笑着招呼道。 “你看我,尽说着旧事,反倒是惹得兄弟也跟着伤心起来了。”乌全得收拾了心情,脸上露出笑容。 “今日从二哥处得闻母亲小时候的往事,正是求之不得以慰思念。” 乌全得媳妇把干果盘子摆上炕桌,说道,“如今兄弟也起来了,成为了百户,年龄还这么轻,日后指不定多出息呢。” 乌全得满意的抓了一把松子递给唐清安,唐清安连忙接过,又笑道,“我也是拖舅舅的福。” “咱们自家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别谦虚,大伯家什么光景,和咱们家没啥区别,还是你自己有才能,能获得府里老爷的赏识,不然老爷又如何会凭白浪费人情。” 说到了这里,乌全得认真的看向唐清安。 “既然来了辽东立足,到底也是你的老家,有你舅舅和我们这两处,也不算家里没人,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才是,不要不好意思张口。 你虽然不姓乌,我心里却把你当做乌家人,无论如何,我都记得小时候姨母对我的好。” “瞧你说的,什么乌不乌的。”乌家媳妇翻了个白眼,乌全得被媳妇数落也不生气,只是讪笑两声。 “我明白二哥的意思,我和我兄弟三人,如今仅有的亲人就是舅舅们,打心里把舅舅们当做家里的长辈。” 唐清安一旁解围,这句话说完,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你二哥嘴笨,但是心情却是极好,我们家虽然没什么大官,兄弟容嫂子说句自夸的话,至少也算是此地的门面人物。 还有大伯家里,几家人连在一块,官面上各处都能递得上话,得几分情面。 衙门里又是看人下菜的主,真要是万一以后哪里为难,就像你二哥说的,跟家里人说,大家一起想法子,千万不要闷在心里,最后独自为难。” 一番话说的唐清安刮目相看,不敢小瞧眼前的二嫂。 “我到东海堡任职,谨慎做事本分做人,上下都还处的不错,并没有谁给我为难,但是今日有嫂子这番话,我心里更加落了底。” 第三十三章冷落 几人说话间,二舅回来了。 唐清安急忙下炕,跟着乌全得后面出去见二舅。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套着皮毡帽,裹着皮大衣,外套短袄,透出一股精悍,夹带着风霜之气。 “二舅安好,外甥唐清安跟您磕头了。” 老汉狐疑的打量了眼磕头的人,再探究的看向他身后的乌全得,眼睛里透出疑问。 “爹,这是唐清安。” 原来这就是乌进孝那狗才的外甥,没少在自己眼前炫耀。 “起来吧,怎么突然来了小黑山?” 乌全得扶起唐清安,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二舅就是这种性子,面冷心热,你熟悉了就知道了。” 听到唐清安的解释,老汉没有多言,只留下句,“吃饭吧。” 见二舅对自己态度冷澹,自己不知道其中原委,遂收敛了些许,不轻易和二舅开口。 饭桌上只是和乌全得两人,时不时的谈些各自的所见所闻。 李如靖本想去厨房随便应付两口,被唐清安拉到桌子上吃饭,他刚才看见舅爷对干爹态度冷澹,更不轻易开口,只是闷闷吃饭菜也不夹。 唐清安见状,时不时的跟他夹菜。 老汉只喝着闷酒,看到了也不怎么说话。 本来听闻远方表哥的岳丈是镇远堡的守备,唐清安原还想着问一问那边的情况,以了解形势。 历史上毛文龙建立东江镇,因为对物资的需求,向朝廷上奏,请求开市,获准后才开始发展商贸。 收留辽民,发展商贸等等,都是按照形势的需要逐渐发展,属于事到临头才开始治理。 自己既然要借鉴毛文龙的道路,当然要未雨绸缪先行一步,才能走的更加长远。 现在看到对方的态度,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先按下内心的想法,等回头去舅舅那边搞清楚原委。 第二日,乌全得一定要让他们吃了上午饭再走,唐清安本来准备推辞。 “他这么用心留你都留不住,难道那边的才是你表哥,这边的就不是?” 唐清安两世为人,不会因为些言语就生气赌气。 在他看来,言语不如行动,最后好不好,看的是实际的行动,而不是言语。 有些人说话就是难听,但偏偏却会给你帮助。有些人说话好听,可是真要是求他帮忙,反而一推干净自有理由。 最后乌全得亲自送了他们一里路,回来后向父亲埋怨,凭白把人得罪。 听到儿子的抱怨,老汉懒得搭理他。 在路上。 李如靖担忧干爹,怕他因为昨日受到的冷遇而不开心,主动提交了作业,说了自己想到的主意。 唐清安听闻后不置可否。 兵事上的事,有时候靠的就是实力,实力不如人再多的办法也无用,只能因地制宜。 见义子提起了兴趣,他才说道,“你认为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我认为军心最重要,就像父亲说的,如果士兵没有士气,就打不了胜仗。 像年前右屯卫出发上路的百户们,都没有士气,是不是就会打败仗呢?” 孺子可教。 唐清安解释道,“如果没有其他的因素,没有士气当然就会失败,我觉得还有一处也非常重要,例如后勤粮草。” 李如靖点头,干爹说的没错,没有粮草就只能饿肚子,饿肚子怎么打仗呢。 “那这么多粮草都需要计算,是不是要学会算数呢?” “算数?干爹的心算好厉害。”李如靖想到昨日干爹随口就来的数目,一脸的佩服。 “那我教你算数可好?” 李如靖用力的点点头。 终于到了小黑山,运气好见到了当初在宁国府打过照面的庄民,庄民带着他们去了乌家。 乌进孝得知外甥来了,大喜过望,激动地的出门去迎接,身后几个儿子都跟了出来。 “舅舅。” 唐清安跪下磕头,乌进孝早就拉住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儿子们。 “这是你大表兄乌德,这是你二表兄乌忠,这是你三表兄乌顺,这是你四表兄乌良。” 不等唐清安说话,大表兄乌德也上前拉过唐清安。 “走,这一路来可辛苦了,赶紧进屋歇息,爹早就盼着你来,我也是左盼右盼,想见见表弟。” 左边乌进孝,右边大表兄,还有几个表兄围着,亲切的拉着唐清安进来。 唐清安没有忘记身后的义子,叫上了他。 “舅爷好,舅舅们好,我是李如靖,义父的干儿子。” “好好好。”乌进孝笑脸盈盈回头又拉起他,原来还以为是外甥使唤的军户呢。 舅母和大表兄的媳妇,儿子女儿也被带了出来,唐清安也取出了一路带来的礼物。 千户所里的干货,鱼啊,獐子啊什么的。乌家如何会缺这个,不过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还有从提前在锦州买的花布,丝绸,以及为两个小儿女准备的玩具等等。 “你瞧你,浪费这些钱干什么?留着打点同僚才是正经。”乌进孝又埋怨,又高兴。 唐清安笑着说道,“本来昨日就应该到了,在小黑山被二舅他们家留宿了一晚。” “那老东西没有给脸色你看吧?”乌进孝问道。 “你从锦州那块过来,怎么先到的小黑山?”二表兄乌忠好奇的也问道。 “我先去了北镇,到底是军事重镇,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饶了路才先到的小黑山。” 说完,唐清安又看向舅舅。 “表兄对我很热情,表嫂也很好,二舅也不错,只是对我没有多说什么。” “没多说什么,就是不理你了,对晚辈使气,像什么长辈。”乌进孝骂道。 “你别理他,不跟他们家来往就是。” “父亲这话说的,到底是同族,怎么能这么教表弟。”乌德打断了父亲。 “你们跟你们表弟多亲近亲近,我去让人准备些好吃食。”乌进孝悻悻的说道。 乌德按下要起身的唐清安,等父亲走后,才笑道,“父亲和那边的倒也没什么矛盾,只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这才仔细的告诉了唐清安原委,唐清安恍然大悟,对舅舅的行为哭笑不得。 原着中也的确是如此。 第三十四章司务陈策 到底是舅舅做的不对。 不过作为晚辈,明面上不好指责舅舅。 事情倒也不复杂,原来每当年景不好,粮食歉收的时候,乌进孝送租子去宁国府,贾珍埋怨时,就会用小黑山对比。 说那边的收成远不如他们这边。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大黑山好地多,又占了好水源,因此大黑山的收成高于小黑山。 后来荣国府二房太太当家,突然派了她的亲信管家,每年收租时都来监督。 那边的二伯,认为是自己父亲的原因才导致的。 对外骂这边,说小黑山收成比大黑山少是自然的,偏偏经过乌进孝的嘴,变成了他的能耐,显得自己这边没尽心做事。 现在荣国府收租子时就派人来监督,是因为这边的原因,说要去两府里论个清楚。 乌进孝听了当然不满,两人又是同族,虽然隔得不近,但总有见面的时候。 见了面,果然两人大吵一架。 那边的二伯气的当时就要去京城,把事情闹开,被乌全得拼命拦住了。 气急败坏喊着,如果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他铁定要去宁国府那边掰扯掰扯。 加上乌德乌忠的劝说,乌进孝不占理,又怕对方正把事情闹大,搞得他们处也来人监管,也就忍住了。 知晓了原因,唐清安松了口气。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边的长辈赌了一口气。索性两边的晚辈都比较和睦,事情能解决。 “等我回头,专程再去拜访下二舅,到底是一家人,过了这些年,原来的气也早消了,只不过气不顺而已,我作为晚辈的多孝敬些,乃是应有之举。” “表弟说的不错,怎么说你也出息了,又是刚回来辽东,二舅到底要卖你这个面子。” 谈话间,唐清安摸清楚了四位表兄的性子。 大表兄有长兄风范,的确是当家做主的人,二表兄更关心他在百户所里得了多少田,眼睛里有羡慕之色。 三四表兄则稍显呆板,也不怎么善言辞。 一直到了饭后,唐清安才向舅舅提出,明日去辽东都司拜访司务陈策。 “怎么这么急?” 乌进孝知道外甥肯定会去见陈策,但是休息个一两日也不迟。 唐清安透露了军械所之事有变,闻言,乌进孝晓得轻重,不再多言,第二日一早,就领着唐清安去了辽阳。 在辽阳城,唐清安去买了一套新刻的《中峰广录》,一把新诗扇面,礼物不轻不重,正好合适两人的关系。 其实老家金陵各处的茶叶也不错,只不过当初没有带来。 再一次来到陈策的家中,陈策见到唐清安,脸上露出了笑意,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状,唐清安暗自松了口气,对方这等态度,可见事情并不严重。 把两人请到客厅,陈策先是夸赞了唐清安一番。 “我可是收到你们同知的书信,信中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说你在当地做的不错,短短的几个月,和上司同僚都相处的很好。” “不敢当此夸赞,皆是世叔的情面,如果不是当初世叔的安排,我如何能轻易在当地站稳脚跟。” 唐清安并没有太过欣喜。 同知虽然对自己不错,不过多半的原因不在自己身上,一个是眼前陈策,一个是自己身后的贾府。 就算自己有才能,又不能为同知带来利益,如何就会高看他呢,还专门写信夸他。 无非是大人间的客套,真要是因此沾沾自喜,给人看在眼里,只能落下无知小儿的印象。 “那同知对清安确实不错,还透露了关于军械所的事,听说有变动?” 乌进孝虽然是白身,但是和陈策是世交,所以直奔主题。 陈策听完“咦”了一声,笑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看来韩彬的确很关照你啊。” 没有回答乌进孝,陈策看向唐清安。 “我从东海堡离开时,先去了同知家里,因为同知大人不在家,同知家的公子接待了我,才告知了我这个消息。” “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能猜到什么原因吗?” 见到老友考较外甥,乌进孝自顾自的喝着茶,老神在在的呆在一旁,不发一言。 他当初可是在宁国府见到过老爷如何考较外甥,外甥又如何口若悬河,把老爷说的一愣愣的。 对付起老伙计,那不是手到擒来。 “惭愧。”唐清安笑道。 “咳咳咳。” 乌进孝内心“咯噔”一下,被茶水呛住了,好不容易放稳了茶杯,抬头看到外甥迎面而来的关心目光。 见舅舅无事,唐清安才回头说道。 “本来我是猜不透的,后来回前屯所向千户告假,千户问起军械所的事,我告知后被指点了一番。” “你们千户怎么说?”陈策好奇起来。 “他说是官场恪守成规的习俗。” 只简短的一句话,两人就都明白对方是真正的明白,倒是乌进孝完全不懂他们再说什么。 “你们那个千户不简单呀。” 陈策感叹,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人,广宁右屯卫里的一个普通千户,只凭借一点信息,就把事情看透了。 “我们前屯所的千户叫李彪,人如其名,说话很彪悍,世侄年前刚见到其人时,也被表象迷惑,打过多次交道后,才发现千户其实是粗中有细,实际乃审慎、细心之人。” 唐清安把自家的千户介绍了一番。 “这等人最能迷惑人,谁要是因此轻视他,结果反而会被他所制,你不但看穿了他的为人,还能让他主动帮你分析,沾上这份因果,可见他也是看好你的。” 简短的交流一番,陈策对唐清安越发的满意。 官场上的人,最喜好踩低捧高。 唐清安才去广宁右屯卫几个月,虽然有自己的书信,托右屯卫同知关照。 但关照也只是关照而已,不会浪费太多的人情。 他能赢得上下的交情,靠的还是他自己做人的本事。 “你是个有才的,贾府能出面帮衬你,这一点就母庸置疑,”陈策开始谈起正事。 “其实在你去广宁右屯卫前,我还是隐隐的对你担心,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陈策娓娓道来。 “请世叔指教。” 唐清安恭敬的回道。 第三十五章经历司 “但凡有才的人,都颇为自负。” 陈策感叹了一声,再看向唐清安,眼前的人不正是有才的人吗?又才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受到贾府的赏识。 哪怕按部就班的等下去,大好的前程也不会少了他的。 自问换成是自己,也做不到平常自如,多半也会傲气凌然,得罪人而不自知。 在公事上得罪人,还不算可怕,就怕引起了私愤。 而眼前的后进,性子沉稳的真不像一个年轻人,不骄不躁,不急不缓,这等品质太难得了。 这种人在官场上才能走得远。 如今辽东多事之秋也,正是武夫展露拳脚之际,天时地利人和,此人三样都占了。 辽人守辽土啊。 “军械所的事情,虽然已经否决了,但是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听到司务陈策的话,唐清安内心颇为迟疑。 一个户科的司务,哪里来的底气呢?虽然和对方接触的不多,知道对方不是大包大揽不自量力的人。 “又要为世叔添麻烦了。” 陈策不置可否,继而交代。 “你明日去兵巡道报名武举,我这两日会请白养粹见个面,托他介时关照一番,你的武艺骑射如何?” 年前来辽东都司入职,当时就说好年后会来兵巡道报名武举,所以陈策有此问。 “中等偏上,算不得突出。” “也不要紧,只要不是太过难看,取个第六第七的名次,也没人能说三道四。” 兵巡道隶属于山东提刑按察使司。 听到白养粹这个名字,唐清安恍忽了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历史上的人物,不过从官名和时间点来看,大概率就是此人。 原来的时空,毛文龙也是参与兵备道白养粹组织的武举,获得了名次。 虽然还是相同的时空,但是中国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当年的战乱波及全国,所以穿越至今,没有听到过前世的名人。 想不到第一次接触到的同时段的历史人物,却是个没什么名气的二臣。 此人后来做了大清的官,最后担任直隶永平府巡抚。 只是今日世叔有点奇怪啊,对自己态度仍然不错,但是总感觉口气变大了。 唐清安暗自奇怪,乌进孝也有所发觉,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策不让两人去客栈,留他们在家里住,因为还有事情所以先离开了。 “老爷当初让你在武举中获得名次,他那边可以借机使力,帮你升一级,这件事你可不要大意了。” 乌进孝认真说道。 “老爷这人最没有耐心,对你好的时候那是真的好,但要是对你失去了耐心,那可就是又打又骂。” 怕唐清安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世袭百户,天高皇帝远老爷管不着他,不放心的又说道。 “老爷心眼可小了,要是嫉恨上你,想尽办法都会报复。” 唐清安笑道。 “舅舅放心,我武艺虽然是中人之姿,但是考武举混个七八名的名次还是够用的。” 舅舅不是官场中人,不懂其中的奥秘,觉得武举沾了个举字,下意识的就重视起来。 辽东原来有五处兵巡道,开原陷落后,还有三处兵备道,他们广宁也有一处。 辽阳一处,金复海盖一处。 至于开武举,也是不定期没有成规,对比科举的严谨,武举更像戏班子唱戏一般。 原本的历史上,大明直到成化朝才初步的规定了一番,不过随后几经变化,就沉沦下去没有规范。 最后到崇祯朝锐意重武,才开始制度化,彷照科举定三甲,才正式有了武状元之说,在之前地方兵备道中了武举,也只是武生而已。 大周承袭明制,武举一样不受重视,因为武官多为世袭,考中武举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凭白浪费力气,武举更多的只是个形式。 像辽阳兵巡道开武举,并不会有多少人报名,也没有什么藏龙卧虎之流,因为历史上就是如此。 本来就是个做样子的戏台子而已,武生又不是生员。 唐清安属于朝中有人,参加武举可以获得好处,这种则另当别论,就和毛文龙一样。 毛文龙参加武举,同样也是因为有关系,可以操作升职,当时他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内丁千总。 他现在忧心的不是武举的名次,而是来不来得及,在辽沉陷落前升官。 舅甥俩两人说着话,陈策去了经略府。 辽沉各处调兵遣将,经略府门外,拴马柱旁的车马并不少。 虽然来得晚,但是陈策却很快就见到了辽东经略。 “翼所,今日来不会又是因为军械所的事情吧。”经略大人王镇语气亲切。 翼所是陈策的字。 王镇任职兵部右侍郎,朝廷任命经略辽东。 辽东经略是职位,无品,但他是兵部右侍郎,所以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 辽东都司在大周初是军事机构,最开始叫做定辽都卫,后来改成辽东都司,归制与山东布政使司。 和内地不同,辽东以前是边荒之地,人烟稀少,所以设立军户屯边,设置定辽都卫,同辽东节度府一起防御蒙古。 后来改成了辽东都司,但是辽东又没有设置布政使和按察司,而是被山东布政司兼管。 因为辽东这片土地上没有二司,所以辽东都司的职责和内地也是不同。 按道理来说,陈策只是辽东都司户科的司务,没有资格让辽东经略这么和颜悦色。 “如今各处集兵十余万,后勤极为欠缺,拖欠成为常态,只靠朝廷运转恐误大事,属下还是认为要在后方建立军械所,就地以补军用。” “唉。” 经略王镇叹了口气。 陈策的话没有错,不过却偏偏要和那小小的百户扯上关系,令他颇感为难。 王镇多年来做官养成的习惯,不以事小而轻视之。 所以哪怕只是小小的百户,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是一样不想轻易引起麻烦。 在他看来,贾府就是个麻烦。 辽东如今本来就是麻烦缠身,再来个贾府,那就是烦上加烦。 只是。 王镇沉吟一番。 陈策要不了多久,就会升职为辽东都司主官,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给他情面,是说不过去的。 “罢了。” 王镇终于松了口,“你准备如何计划呢?” 第三十六章形势 经略大人终于松了口,陈策内心更为感激。 不是因为唐清安的事情,而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提拔,从辽东都司户科的司务,越级升为经历司经历。 经过老大人的奏请,朝廷同意了关于他的任命。 辽东都司六科,上面有三大职能机构,分别是经历司,断事司,司狱司。 自己是户科的司务,虽然是户科的主官,但是在整个辽东都司里,也只是普通官员。 得到老大人推荐,一跃成为经历司经历,是三大司之首,正六品的官员。 其后的断事司断事是正七品,司狱司级别更低。 地方事务皆由三司共议,而经历司经历级别最高,当然影响力最大,也就是说,他陈策由原来负责衙门里一科的主官,变成了能插手一地事务的主官。 权利发生了质的变化,这都是拜经略老大人提携。 既然老大人这番厚爱,陈策当然愿意肝脑涂地,认真的解释,为何要在东海堡建立军械所。 “大人,朝廷去年竟然同意辽东节度使的辽人守辽土之策论,属下认为不出三年,辽东形势就要尾大不掉了。” 王镇听到陈策这番重话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么胆大。 瞅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以往大周各地军制,兵都是从外地调来服役,施行将兵分离的政策,由辽东都司管理。 辽东节度府只负责领兵打仗,但是后勤,屯田,巡捕,军器,兵操,备预诸事皆有辽东都司负责。 辽东都司只向山东布政司和朝廷负责,但中间隔着应天府,独立性很强,有时候甚至越过布政司,直接对话朝廷。 蛮族崛起前,辽东节度府对抗蒙古,地处前线统领各兵将,和辽东都司分庭抗礼。 等到蛮族崛起后,朝廷重心转移沉辽,辽东都司的权利大过了辽东节度府。 沉阳,辽东,海,盖,复,金各处都由辽东都司调派入营,设立各地分守,参将等。 辽东节度府只剩下北镇广宁三卫。 如今辽人守辽土,这个政策落实后,辽东的卫所兵将不在外调,而直接在本地服役。 以辽东节度府的影响力,实力将会直线上升。 而辽东都司原来的影响力,则会变弱,甚至可能落为辽东节度府的应声虫。 于公,防止武将拥兵自重,于私,为了辽东都司的地位,都要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前番萨尔浒之败,朝廷精锐尽失,蛮族兵峰日盛,威胁沉阳安全,辽人守辽土,也是朝廷万不得已的办法。” 说起萨尔浒之败,王镇脸色显得平静。 他一直认为,当初是朝廷用人不当,派了辽东巡抚搞平衡,其人不懂兵事任性胡来,才导致他的失败。 罪不在他。 太上皇信任他,如今辽东不再新设辽东巡抚,他有信心防御住蛮族的进攻,保护沉阳不失。 “既然辽东武将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那更要归于辽东都司管控之下。” 陈策直言。 “补足欠饷是一事,补充兵器装备是一事,整顿军纪是一事,任用能将是一事,管权任能是一事。此五事齐施,即可稳定军心恢复士气,又可防止武将专横跋扈。” 王镇闻言笑了起来,看向陈策说道。 “正是要如此,只要地方文武齐心,上下卖命,大周之伟悍,岂是小小的蛮族能抗拒的。” 从辽东巡抚被处罚后,王镇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如果再一次失败,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所以只允许自己成功,不允许自己失败。 这几年他大肆提拔有才能的官员,就像眼前的陈策,宽和的对待武将,想尽办法提高辽东实力,例如大量收留蒙古人。 不只是要守住沉阳,还要报当年萨尔浒之仇,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恢复自己的名誉。 最后陈策离开经略府,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又隐隐的担忧。 老大人这一年勇于任事,企图报当年之耻,陈策是认可的,但是……老大人有些太着急了。 蛮族如今锋芒正盛,理应避其锋芒,已方以守渐逼,慢慢消弭对方的实力。 这是辽东都司上下定下的决策。 今年以来,前线各地布置兵十万,士气才开始好转,民也渐渐归家,逐渐恢复实力。 但是经略这一年的布置,有点不像是安于防守的意思。 “唉。” 陈策算不透未来,忧心忡忡。 第三日,陈策去拜见兵巡道白养粹。 白养粹挂了按察佥事的头衔,归于山东按察司,是正五品的官员,现领辽阳兵巡道道官。 官场无秘密,陈策要升为辽东都司经历司经历,虽然只是六品,但是权利并不比自己小。 所以白养粹笑脸相迎,显得很客气。 交谈了一番,陈策主动提起唐清安,说辽东都司要在东海堡设立火药局。 白养粹暗暗瞅了眼陈策。 东海堡设立军械所的事才被否决不就,就改成设立火药局,此人能耐不小。 两次为东海堡百户谋利,剩下的话不用说,他依然知晓对方的来意,肯定是为了武举之事了。 两人都不提此事,喝了一番茶,白养粹亲送陈策离去,过了一日去了衙门,叫文书送来报名册。 在名册上点了点,递还给了文书。 回到了家中,陈策叫来唐清安,乌进孝也跟了过来,告知了火药坊的事。 “在东海堡设立火药坊。”唐清安不可思议,立马感激的连连点头。 火器本来就是他未来的规划,如今能提前接触到火药,更是意外之喜了。 按下心里的激动,唐清安试探的问道。 “世叔,这件事可不容易办到。” “我要升职了。” 陈策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恭喜世叔。” 果然如此,唐清安并没有太过意外,这几日世叔的表现反常,语气大包大揽,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 乌进孝随后才醒悟,连忙询问升的什么职位。 “经历司经历。”陈策看向乌进孝,老伙计不懂其中的意义,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真正的朋友不多了。 唐清安起身,向陈策磕头。 见到外甥这般隆重,乌进孝才隐约觉得这官升的不简单。 第三十七章故人 唐清安不是白身,懂得辽东的经历司意味着什么。 辽东和内地不一样,没有设二司。 所以辽东都司经历司经历品级不算高,只是正六品,但是是负责处理实际事务的官员中,已经是品级最高的了,相当于辽东都司常务主官。 “你呀,这是家里。” 见到世叔故作生气,唐清安才笑着爬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在其位,谋其政。 陈策虽然还没变动位置,但是已开始考虑辽东的形势。 辽东都司要改变自己的的态度,放下身段拉拢武将,以防倒向辽东节度府。 他和辽东经略通过气,辽东经略也已经开始着手,对象都是守备级别以上,同时也在培养自己的亲信。 既然如此,陈策当然也希望能培养自己的人,虽然自己目前还只是经历司的经历,但并不妨碍他提前谋划。 陈策看向下侧,正端坐着的唐清安,脸上没有半丝的稚嫩,尽是老道成熟。 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他在朝廷有背景,自己在他身后使点力,可以事半功倍。 他和自己又有那么一丝的干系,陈策已经在自己的名单中,加上了唐清安,所以才有今日的考较。 结果陈策很满意,对方能担得起来,不会烂泥扶不上墙,导致最后白费力气。 “我已经和兵巡道道官见过面了,你主动去拜见他,他会见你的。”陈策笑道。 “不知道兵巡道大人是什么个性的人?我想准备准备,以免说错了话。” 唐清安谨慎的问道。 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原来是想着贾府来操作自己升官的事,辽东和京城千里之远,等他考上武举名次,加上路途的时间,估计要等一年之后了。 所以并没有报什么期望,只打算时机到了,去山东布政司找那位大人获得任命,随后直接逆流而上,收拢逃民发展实力。 但是既然世叔成为了经历司经历,事情又有了变化,想到世叔这么关心自己的武举。 唐清安露出殷切的目光。 陈策点点头,给以了唐清安回应,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已然意会。 “此人并不难打交道,你放心去,以你的性子不会有问题的。”陈策对唐清安有信心。 唐清安离开陈家,去往兵巡道的路上。 和上次来辽阳城不同,如今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市井之气恢复起来,不像前番显得冷清。 到底是辽东的首府之地,虽然不比内地城市人口繁多,却自有一番气象。 大街两旁的商户门前,都挂着红色的或白色的纸灯笼。这是朝廷的规定,承袭明朝的要求,商家晚上门前点灯,照亮街道。 去年来的时候,这条街上好多商铺都是关着门的,大半西逃关内,如今都已经开门营业。 可惜了。 唐清安暗叹一声,到了兵巡道衙门。 这一次兵巡道衙门里的人很多,好多和他一样穿着常服的武将,看样子像是来报名武举的。 “你是?” 一伙五六人聚在一起的武官里,突然有一人脸上露出迟疑,看向唐清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认错人。 “马兄,这么巧你在也。” 唐清安认出了对方,正是他们前屯所的百户,被征调沉辽的马玄。 对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对方虽然是自己的同僚,但是来了不多久自己就调走了,没记起他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 “你也是来报名武举的?” “是啊,你也是吗?” 马玄点点头,笑道,“我身后的兄弟们都是来报名的,都是在奉集堡的同僚。” 唐清安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 众人见此人举止大方,又是和马玄来自一个卫所,众人都是世袭的军职,所以都很热情。 唐清安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马玄,更没想到他会到奉集堡服役。 在沉阳的防线中,有三处是最重要的。 第一处就是沉阳重城,第二处就是奉集堡,因为开源,铁岭,抚顺等城的陷落,导致沉阳成为了孤城。 所以沉阳南边的奉集堡,就成了支援沉阳的重要地点,保证了沉阳的后路和粮道,因此此处屯了重兵。 第三处就是沉阳和辽阳中间的虎皮驿,和奉集堡一上一下呼应。 马玄问了下卫所里他走后的情况,也介绍了下最近的形势,两人都是一个卫所的同僚,不好显得太过冷落。 正聊时来了一个差人,问了众人谁是广宁右屯卫来的唐百户,唐清安连忙站起来。 差人打量了一眼,露出笑容笑道,“大人请你去见他。” 唐清安回头向众人颔首示意,随后和差人离开,剩余的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等二人离开后,才有人说话。 “老马,此人什么来头?可以被兵巡道大人召见?” 他们这帮人是奉集堡的将官,来自各地的百户,在兵营中做管队,管着五十营兵。 他们这帮人没什么后台,立功难升官无门,马玄提议既然今年兵巡道开武举,为何不来碰碰运气,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行动。 突然见到了马玄的同乡,原以为和他们都是一路人,不成想竟然能和兵巡道的大人连上关系。 兵巡道大人可是正五品文官,别说他们这帮人,就是他们的上司也不会入对方的眼。 “此人是去年年底调来的世袭百户,听说在京城有很大的跟脚,我倒是没想到,他在辽阳竟然也有关系。” 马玄感叹道。 “既然这么大来头,肯定能中武举了。”有人羡慕道。 “我们是来碰运气,别人是来捞资历升官,别看我们现在都是同级,要不了多久就不是了。” 有人叹道。 马玄握了握拳头,心里满是不服气,听到兄弟们的感叹,无奈的垂下手臂。 本以为来到前线能有一展抱负的机遇,可是入了营成为了一名管队,才发现自己还是芸芸众多的普通一员。 整个奉集堡一两百名管队,谁认得他是谁呢。 唐清安被人带去公房,见到书桌后的官员,穿着五品的文官服,连忙上前磕头。 “哈哈哈,原来就是你啊。” 白养粹并没有摆架子,反而显得很亲切。 第三十八章酒 两世为人,唐清安认识了一个很深刻的至理。 朝中有人好做官。 在官场上才能是次要的,后台才是关键,就算是校园也脱离不了这个至理。 所以哪怕自己有后世的眼光,哪怕自己熟知未来,也同样不会认为自己就能脱离这个道理。 人要学会顺势。 白养粹就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七分的精力,都留在山东按察司,跑司前进。 山东布政司,白养粹同样跑的勤。 在接到陈策的托请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唐清安的履历,档桉由京城-山东布政司-辽东都司。 按照流程来说没什么奇怪,但是做官多年,他却觉得不对,因为太过顺畅了。 继续一查,果然有大干系。 可惜只是个百户。 白养粹亲自交代了一番,让唐清安在武举上要注意的事项,笑容可掬的放了他离去。 唐清安毕恭毕敬的告辞,出来后又遇到马玄几人,他们也已经报完名。 “诸位兄长如果不嫌弃,小弟做个东,一起去供饮一番。” 几人闻言都欣然同意,愿意结交此人,马玄见状也只能同去,一行人出了兵巡道,找了一处酒肆。 唐清安点了肉食,叫了酒来。然后一一为众人倒满酒,他的年龄最小,却没人轻视他。 众人都是武官,一杯酒水下肚,很快就放开了,谈的当然也是兵事,如今大敌是蛮族,谈的也是蛮族,谈的也是老生常谈。 什么军中没有缺马没有骑兵,蛮族骑马来去如风,可以做到分而歼之。 例如蛮族以游猎为生,人人都是神射手,从小都会骑马,而明军都是军户,久不经训练。 还有粮饷损耗多,又没个定数,谁也不晓得下个月又会被扣多少,还经常被拖欠。 唐清安也逐渐开始插话,说话言之有物,马玄这才收起轻视之心。 “损耗是旧规,不能指望消除,大家也都习惯了,可是如果上面有规矩,定下来每个月扣多少,就算每人扣一分也不是不能接受。” 听到唐清安的话,众人连连点头,印象大变更为热情起来。 “最怕的就是未知啊,这个月扣得多,下个月扣得少,人人提心吊胆。” 马玄也同意,感叹道。 随后又问起军中的细事,众人也一一解答,唐清安和戚继光的两部兵书对照应对,越发的了解兵营事。 就像损耗的事,戚继光的兵书里,就是这么解决的。 约定好上下认可的损耗之数,然后定位常数,再刊印出来每人额粮若干。 以此为规矩,主将到场,聚众军士,唱名领钱,两日内用枰当场发完。 虽然没有解决陋习,但是把陋习带来的影响最大程度的消弭掉。 以往每个月发粮饷,因为没有约定好的默契,从开始的定数,到最后发钱到士兵手里,引起的不满需要的安抚打压,可能到下个月都不无法平息。 上个月的麻烦还没处理完,这个月又要开始发粮饷,新的麻烦又上来了。 周而复始下来,整个军营只钱粮一事,就把军营士气彻底废了。 为什么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历史上和戚继光同时期的名将也有,但是最后却都不如他。 因为戚继光能因地制宜,从明朝重文轻武的风气中,找到一条适合军士的出路,然后带领军士打胜仗。 同样被克扣钱粮,同样被文官打压,别的将领要么军心涣散,要么放纵士兵劫掠百姓以补士气。 而戚继光既能做到对百姓秋毫无犯,又能保持军中士气高昂,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原因。 上午一直喝到下午,唐清安才心满意足的和众人告别。 回到陈策家中,乌进孝正和陈策说笑,等看到唐清安满身的酒气,乌进孝内心不满。 这还是在陈策家中,虽然两家是世交,但是唐清安从外面喝酒回来,显得极为不自律。 “去了兵巡道后,碰到了一些军中的朋友。” 唐清安不等两人问话,主动解释。 “营兵和卫所不同,所以请了这些军中朋友喝酒,打听了些军营中的事情,收获颇大。” 原来如此,乌进孝看向陈策,陈策露出笑容。 “有此心才是对的,你虽然年轻,但是你舅舅和我对你都放心的很,知道你不会像别的后生一般胡闹。” 对于陈策的信任,唐清安很感动,想到未来的事,忍不住还是开口提醒。 “我虽然来辽东才几个月,但是已然跑了小半个辽东,加上军中所闻所见,很担忧沉阳能否保得住。” 说完后看向陈策,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看法。 “尽心做事罢了,毕竟有十万军士,蛮族想要攻打沉阳不是那么轻易的。” 陈策内心想到,野战打不赢,守城还守不住不成吗。 今年的形势和去年不一样,以前因为以前萨尔浒之败,各地缺兵缺士气,百姓皆逃城中空荡。 如今已补足了十万之数,再加上辽东都司的安排布置,沉阳,奉集,虎皮三地交相呼应为根基,沿途无数小堡,防线固若金汤。 听闻陈策的话后,唐清安只能暗暗叹口气。 就像二弟说的,守势在德不在险啊! 各处连军饷都还没闹明白,如何能有军心。 到底人微言轻,说多了反而落个不好的印象。不再提起这件事,转而试探的询问,朝廷有没有和这边的鞑靼开边市的动静。 陈策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反问唐清安,是否从贾府听到的什么消息。 “没有。” 唐清安把自己对时局的猜测,向陈策解释了一遍。 听完唐清安的思路,陈策连连称奇。 一个小小的百户,对朝廷和辽东时局的预测,竟然让他都觉得惊讶,不可置信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能和鞑靼互市,不说引用对方的力量,至少达成了和平,让辽东上下减轻防守的压力。” 陈策想到了此点,坐不住了。 “清安,你可以向贾府写信,问明朝廷关于此事有无消息,我现在出门,去向经略大人提醒下。” 唐清安点点头,知道陈策的用意。 “如果能开边市,我在金陵那边有些门路,说不定能联系到销路,到时……” 陈策看了眼唐清安,此子胃口不小。 就算边市真的开了,事关重大自己都无法插手,而他却把主意打到了这上边。 “你可以先探一探,但是务必谨慎,此事非同小可,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第三十九章一帮人 军人喝酒真的太勐了,唐清安酒意上涌,等陈策走后就回房歇息,到了日落时分,陈策早已从经略处回来。 “经略大人肯定了这件事,说去年御史提议过,但是朝廷到底什么情况,是否决定开边市,他也不清楚。” 唐清安得到陈策的回复,就开始动笔,信中不光写了自己在辽东的情况,也讲了些辽东的形势,以及未来的猜测。 最后请老爷帮忙打探,朝廷上面对于马市是如何决定的,会不会开马市。” 唐清安主动把写好的信交给陈策,陈策对唐清安示好的举动,内心极为满意。 陈策把信封好,信会通过辽东都司的公文驿道寄到京城,速度又快又安全,不会在路上遗失。 “明日我和舅舅回去,想麻烦松兄弟陪我一趟。”唐清安解释了一番。 陈策闻言,叫人喊来儿子陈松。 “啊?我跟你们走一趟?”陈松也是一身的酒意,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唐清安又向他说明了原委。 “好,没问题。” 陈松听到可能会开边市,再听到唐清安的大胆想法,利益动人心,立刻醒了酒,一脸的精神。 第二日几人上路,在辽阳城买了些绸缎,才返回了大黑山。 在舅舅家歇息了一日,唐清安,陈松,乌德几兄弟六人出发去了小黑山。 乌全得见到几人很高兴,几个小辈见到他的父亲,送上礼排成一排磕头拜晚年。 老汉得知陈策的儿子也来了,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不在摆出冷脸。 七个晚辈在酒桌上划拳,满屋子都是喧闹声,老汉家里多年没有这么热闹,都是自家晚辈,旧怨到底也烟消云散。 “蒙古和朝廷一定会和解。” 众人都喝了七八分,唐清安打了个酒嗝,开始扯开正题。 “不会吧?双方打了近百年,死了多少人,怎么和解?”乌忠眼高手低,见识还是有的。 “没错,我年关去我岳丈家,那边和往年还是一样呢。” 乌全得也说道。 “外面的形势不一样了,以前双方都不服,如今冒起来一个蛮族,先是打了咱们一个惨痛,又打了蒙古一个惨痛。 以前辽东各族都是两边的小弟,为双方卖命,如今变了天,小弟翻身最可恨。 两边当然不会在像以往那般,最后让渔翁得利,起码不会再起大的兵戈。”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改变固有的印象,乌家是当地的豪强,唐清安只稍微点了点,众人就想透了这个理。 乌全得中等的身材,双眼炯炯有神,像他父亲一样,给人一种精明强于的印象。 他随后沉思起来,唐清安的说法,很有可能成真。 “以前蛮族是谁强帮谁,如今蛮族强大了,最难受的是蒙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唐清安放下酒杯,众人也不再喝酒,陈松虽然身份最高,但是却对唐清安很服气,也安静的听起来。 “辽东对于咱们来说是乡土,对于朝廷来说,始终是边荒之地,而蒙古又是不同,其实蒙古更急。” “那你认为鞑靼会怎么做?朝廷会怎么做?”乌全得问道。 “这就要看形势了,现在是两边都在端着,谁也不肯先主动放下身段。” 唐清安结合前世的历史,以现在的情况推断道。 “如果今年蛮族打下沉辽,那么主动的就是朝廷,如果没有,主动的就会是察哈尔蒙古,估计会学土默特蒙古。” 乌家兄弟们不懂什么察哈尔蒙古,什么土默特蒙古,他们连镇远关外的蒙古都分不清。 蒙古部落太多了,今年是这个,过几年可能又换成另外的。 就像他们这里,关外一直是朵颜三卫的鞑靼,后来又换了鞑靼部落,比以前的的更穷。 “不管是什么结局,不管是谁求谁,估计最后都会和土默特那边一样,开边互市。” 四个字一落,乌全得和乌忠眼睛一亮,都看出了其中的机会。 其实唐清安也是根据历史上的记载说的,在辽东都司的文书中,察哈尔蒙古被称为土蛮,叫他们的大汗为土蛮汗。 “表兄,你岳丈正好是镇远关的守备,到时开了边市,那可是占据了地利啊。”唐清安笑道。 “这……边市不一定会在镇远关吧?” 乌全得又期盼,又担忧。 “只要开边市,就一定会落在镇远堡。”唐清安肯定的说道。 这是形势发展的必然道理。 唐清安向众人解惑说到辽东的地势。 “如果沉辽被蛮族所得,介时北镇将会成为前线的唯一重镇,关乎辽南的存亡。 朝廷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北镇,而拉拢蒙古开边市,无论如何也会选在镇远。” 北镇东边三堡之一的镇远堡,是和蒙古接壤的第一个地方,只有在此处设立边市,才能以此促使蒙古出力协助大周保护北镇不失。” “那要是沉辽不失呢?” 陈松不愿相信,辽东都司一年多的努力,会守不住沉阳。 “就算沉辽不失,沉辽那边的科尔沁和土蛮不对付,所以也只会在北镇处开边市。” 众人才没有了疑问。 都是自家兄弟,几人说话毫不隐晦。 “货源,销路。” 陈松主动提起。 “如果真的在镇远堡开边市,我岳丈守着镇远关,无论如何也得去求他开个方便之门,不过销路这一块,我可就没有门道了。” 乌全得说完看向唐清安。 “我原是金陵薛家的学徒,深受薛家恩德,马市的利益有数倍乃至十倍,相信薛家一定愿意加入其中。” “我吗,文不成武不就。” 陈松笑道。 “不过在辽东各处的衙门能认个门,其中的关节我可以帮助走一走。” “此事要悄悄的做,不要闹出大动静,明日表哥带我们一起去镇远关拜见你的岳丈,先认个门。” “此事好说。” 乌全得打着包票。 一帮后辈,有了大事可以干,各个神采飞扬,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就都起身。 老汉在院子里,看到众人离去的背影,不觉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四十章猎货 乌全得的岳丈,是镇远堡的守备。 像这种堡一般由把总,千总,管队官驻守,根据堡垒的大小,重要性,最小的规模才十余人驻守,多的有上千人。 乌全得的岳丈既然是守备,虽然驻在镇远堡,但是上下处的镇安堡,镇武堡,西兴堡等都由他兼管。 因为其身后就是北镇,辽东节度府所在地,所以才有守备守堡的政策。 至于表嫂,唐清安已经知道,因为不是正妻所生,其生母早逝,所以才下嫁给乌全得。 一行七人声势不小的上门,守备听到管家的汇报,露出一脸的茫然,陈策的儿子怎么和乌家人混到一起去了。 虽然自己更亲近节度府,因为归其节制,但是对于辽东都司也不敢不敬,同样也知道陈策要升为经历司经历。 于是让管家把众人领入大厅,而不是偏厅。 唐清安七人上前磕头,守备丁源面露笑意,让众晚辈起身落座,看到乌家后辈繁盛,对女儿的夫家颇为满意。 “听说你父亲要高升了?” 丁源先招呼了陈松,陈松一脸的恭敬,回复道,“正如世叔所言,已经确定了。” 听到陈松跟随乌家人叫自己世叔,露出了笑脸让他不要拘谨。 “你是唐清安?” 丁源第一次见到唐清安,打量了两眼,前些日子亲家来拜访他,提到过此子,颇为受到宁国府老爷的重视。 “晚辈来辽东本应早来登门造访族中长辈,只不过因公务缠身拖延至今,还请伯父海涵。” 唐清安随着表兄们叫道,丁源同样点点头。 贾府想要润物细无声。 这是丁源的猜测。 虽然眼前人只是个百户,但是才十八岁,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也才三十八岁。 有贾府的关照,再加上本地的乌家人,这才多久,就和辽东都司攀上了关系。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结成一张很大的网了,三十年后又是一番什么光景? “你很不错,既然叫了我一声伯父,来我这里认了门,以后就不要见外,多多来见我才是。” 唐清安恭敬的起身,慎重施礼,随后开口。 “我从小无父,前年又失母,本就靠贾府,薛府两家长辈的厚爱才有今日。 又有两位舅舅的关照,才有幸来辽东谋一份前途,受到世叔怜惜,视我为晚辈照顾。” 唐清安提到世叔,边说边看了陈松一眼,陈松回以笑脸。 “今日见到伯父,又对我这番爱切,实在是感动的无以加复。伯父认我,我从小不懂礼,还望伯父日后多教我,不以我顽劣而嫌弃。” 丁源听到这番话,越发的满意起来,比先前更为热情。 “虽然才见面,但是我已晓得你肯定是出息的,不然何至于这么多长辈爱护。 丁乌两家乃姻亲,两家实为一家,于情于理,我也算你正经的长辈,我帮助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仍然会对你要求严苛,不让你走上歧路。” 说完后,丁源一脸的严肃。 唐清安听完一脸的感动,两眼挤出一丝通红。 “母亲生前,最担忧我们兄弟从小无父管教,忧虑我们走上歧路,如今我作为家中兄长,更要为还收养在薛家的弟弟们做表率。” “如此甚好。” 丁源这才露出笑脸。 寒暄完,丁源留众人吃饭,乌全得这才跟上去,向岳丈透露了真实的来意。 丁源听到女婿的话,惊讶的愣住了。 “互市?” “有这个可能,清安已经写了信去京城打听。”乌全得把唐清安分析的形势,又向岳丈描述了一遍。 “这是他分析出来的?” 乌全得看到岳丈不可置信的神态,得意的点点头。 “这事情非同小可,就算真的落实了,有朝廷的管制,不是一般人能插手……” 丁源话没说完,反应过来了。 眼前的一帮后辈,朝中有人,地方有人,金陵有人,连自己这里都能算上,如果马市真的开在镇远关。 那……不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吗? “你们倒是会抓机会。” 丁源感叹。 他负责边地,知道一些内情。 很久以前辽东也有马市,不过不是和蒙古,而是和辽东各族,每年只给少则一两千,多则四五千匹的官方赦书。 直到蛮族不受控后,才逐渐停止茶马市。 官面上的交易是这些,私底下的交易更是繁盛,特别是人参,皮毛,山货等,利润不知凡几。 当初辽东各族因此获利颇丰,甚至还有私底下把大明物资转手土蛮获利的行为。 不过如今商道早已断绝,三方都处于隔绝状态。 如果要是真开了茶马市,而且对象还是土蛮诸部的话,那体量可比以前和辽东诸部的多好多倍了。 毕竟辽东诸部人口远远不及土蛮诸部。 “这件事情,你们不要闹出动静,自己晓得就行了。”丁源忍不住交代。 乌全得点点头。 “就几家的长辈知晓,而且陈松的父亲,也交代过不要外传,让我们谨慎。” “理当如此。” 诸人大老远的过来,当然不会立刻就走,丁源早已发话留了众人家中住宿。 第二日,守备家的公子,热情的提出去打猎,他去军中搞些弓箭出来。 几人听到这个提议,都兴高采烈的附和。 “你不是正要参加武举吗?武举要考谋略和弓马,你的谋略我是不担心,正好今日练练弓箭。”陈松笑道。 有白养粹和陈策的关照,对于武举唐清安心中有数,不过不想扫众人的意,加上自己也手痒,一样露出了笑脸。 守备家的公子喊了家中使唤军户,让他去通知堡里送来弓箭,最好再弄几匹马来。 守备家公子发话,军中巴结都来不及,不但把军中的马都牵来,还派了三名士兵做向导,带人来的是一位小旗官,笑呵呵的说要为众人效劳。 此处设立镇远堡,当然地势险要。 一行人走了十余里入了深山,这么大的动静,山中动物早就藏了起来。 终于看到一处灌木丛中有动静,守备家的公子一连三箭射过去,结果从灌木丛中跑出一只山猫。 众人连忙追赶,拉弓射箭都无所获,全部射到空出。 唐清安凝神沉气,第三次终于射到山猫的后腿,翻滚了一圈起来又跑,可是有箭失在身慢了许多。 又是一箭,正中猫首。 “好。” 众人纷纷喝彩。 “你这箭术厉害,过武举没问题。”众人笑道。 第四十一章赫图阿拉 小旗官领着军士们打水的打水,宰杀山物的,挂皮毛的,寻柴火的忙了好一通。 唐清安几人围成一团席地而坐。 “如果马市确定了,各位兄长决定是往大了做,还是往小了做?”试探的看向众人。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陈松和守备的公子互看了一眼,陈松主动询问。 “当然想要往大了做。” “据我得知大同那边的价格,官面指定的马匹价格,早前是十两左右一匹,这些年价格下滑的厉害,最低的时候才五两银子。” 唐清安看向众人,果然都一脸的震惊。 大周的马政早已荒废,各地都缺马,只有大同那几地要好一些,他们辽东这一处,因为和其余九边不同更为缺马。 “我们这里一匹马,去年的价格是十五两一匹,好的要二十两往上走,岂不是说光在本地消化,就是一两倍的利润?” 守备家的公子喘着粗气,内心有点怀疑。 “各地马市不一样,那边的对象是土默特部,和大周互市几十年了,所以价格低,咱们这边是土蛮,不可能价格这么低,我估计可能在十两左右。” “那也不错,一匹马就算卖十五两,也有五两银子的毛利。”众人都不认为走私有什么不对。 “你们知道金陵卖多少吗?”唐清安笑道,露出一个巴掌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五十两?”众人惊呆了。 “前年朝廷极度缺马,山西那边的马大多没有贩到内地,以致于金陵马价一天一变化,最高涨到了五十两。” 五倍的利益。 众人默不作声了。 “咱们如果从江淮采购茶叶,布匹,盐巴等生活物资,在土蛮那边换取马匹,兽皮等物,两边得利甚至可以达到十倍。 如果有骏马的话,卖到一百两也不成问题,当年金陵运来一匹极俊的好马,最后炒到了三百多两银子才出手了。” 唐清安笑了。 “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准备了往大里搞起来。” “清安,事情搞大了,就把咱们接不住啊。”众人中,守备家的公子终于开口,一脸的纠结。 “而且从辽东往金陵,辽东这片我们还能打点下,进了山海关咱们可就无能为力了。” “山海关可不好打点,还有蓟镇,山东……这一路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众人提出了问题的所在。 “所以我想引入薛家,由我们走海陆到山东来登,后面的路则交给薛家,他们家领内府帑银的行商,有商道可以掩护。” 唐清安把薛家的跟脚解释了一番,除了乌家兄弟,其余两人恍然大悟。 山东下面就是金陵,先后扬州林如海,应天府贾雨村,江南甄家……。 光唐清安知道的他们几家的关系就有这些,还有他不知道的呢。 其实到了山东反而没有什么风险了,薛家背靠四大家,加上薛家本来就是皇商,有这个门道。 最大的风险反而是他们,能不能把辽东的商道打通。 北镇和东海堡,正好一北一南,商道是现成的。 “北镇,胜安兄有把握吗?”唐清安问起守备公子。 李胜安沉吟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那没有问题,但是按照你说的,把薛家要牵扯进来……” “一步步来吧。” 唐清安笑道。 现在薛家长房应该到了京城了,自己出来这么久,也该去一趟京城,不光见见薛家,也要见见贾珍。 在几人说笑的时候,从抚顺,铁岭,开原各地,一队队骑兵涌入赫图阿拉城。 所骑全是草原骏马,时而加鞭疾驰,时而拉马缓奔,让疲惫的马屁稍得修整。 还处于半冰冻的硬土地上,“得得得……”,马蹄声显得格外醒目,在空旷的野原里,就像奔腾的勐兽。 今日大汗召见,又正是每五日一次议政日,所有的理事大臣,和八旗贝勒,梅勒额真都来到蛮族的都城。 自从前年把抚顺的降民编成一千户,迁入了赫图阿拉城后,整个赫图阿拉城才有了都城的气象,不像以前显得破落。 代善,莽古尔岱,皇台吉,杜度,阿敏八旗的贝勒先后进来,理政听讼大臣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里,安费扬古,加上其余的梅勒额真们。 整个议事大厅显得人才满满,角落里的李永芳,则安静的呆立一旁,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作为第一个投降蛮族的大周武将,李永芳得到了优待,娶了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贝勒的女儿,成为抚顺额驸。 “大汗。” “大汗。” …… 当一个雄壮的人进来后,众人连忙喊道。 那人坐下后,张口问道,“现在各地关于俘虏可安置妥当?” 费英东上前,回道,“各地俘虏合计三十万,皆已散给八旗,安置完毕。” 听闻后,努尔哈赤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准备把八旗中,投靠和收降的蒙古人,单独编为一旗。” 李永芳听到后,抬起头眼睛一亮。 “你们认为如何?” 众人商议一番,最后都认为可行。 土蛮老可汗去世,新可汗林丹汗少年时期无作为,导致蒙古各部失去依靠,被蛮族拉拢不少。 后来林丹汗为了壮大本部,以不听本部号召,亲近蛮族,亲近大周等借口,不断兼并其余部众,更加引发了各部的不满。 本来就因为大周长期的封锁,察哈尔本部十分的贫瘠,不但无法封赏各部,还不断从各部索取。 现在又开始吞并各部,导致各部与察哈尔本部离心离德,趁着两部的纷争,蛮族突然插手其中,拉拢了不少蒙古部落。 把八旗中心向蛮族的蒙古人,单独设蒙古旗,众人都认为有利于提高军队战斗力。 “既然如此,尽快把这件事安排下去,周国如今巩固沉阳防线,我们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 前番得三十万奴隶,抢夺了无数的物资,都分发给了旗民,如今军心正旺。 努尔哈赤对大周军队太了解了,知道大周军人生活困苦,所以并不认为对方能有什么变化。 “抚顺额驸。” 李永芳听到努尔哈赤的叫声,连忙应道。 “有件大事拜托你。” “请大汗吩咐。” “你认得不少周国军将,你帮我去招降他们,无论他们要银子还是要女人,甚至要继续指挥自己的部下,都可以答应他们。” 努尔哈赤看向李永芳,认真说道。 “我把八旗的汉人都挑出来交给你带领,你放心的去吧。” 李永芳感动的眼泪通红,跪在地上大喊。 “大汗英明!” 第四十二章营所 唐清安回去大黑山,带上李如靖,重新返回东海堡,来去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你出来这么久,你娘肯定很担忧,赶紧回去吧。” 李如靖带上干爹给他买的布匹,鞋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干爹,等离家越来越近,心里才激动起来。 “所里最近有么什么事?” 刘承敏摇了摇头。 “我把余丁精简了一番,除了老弱留在所里干活,其余人则告知操练的日子尽心操练,平常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得奴役他们。 也严令各旗主,不得用这些人的家人去帮他们种田和使唤,以此交换收拢军心,练了四十余人,勉强能成阵型。” 唐清安非常认可。 他只是个百户,没有多大的权利,改变不了什么规矩,也凭空变不出钱来。 就算等有了钱,他在东海堡,也不能以补贴的形势花在自家军户上,除非以后脱离朝廷管控,建立东江镇才可以有些变动。 他如果敢那么做,明日就无法在辽东立足,还要落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而督促自家小旗,把军户分别对待,能参加操练的军户则不用为旗主们干活。 不能参加的军户,则沿袭陋规,算是一个妥协的方法,不至于闹得上下不满。 “你这趟出门,收获如何?”刘承敏关心的问道。 “收获颇丰。” 唐清安仔细的告知了一番,还讲了各地的形势。 “大哥,我觉得你运道真不错,刚结交了辽东都司的官员,对方就升职了,就能提拔你。” 唐清安不置可否。 他为什么要来辽东?不就是看在舅舅是当地的豪强的份上吗?上有关系,下有根基,不能立足才是奇怪。 只要有关系就能融入关系网,融入了关系网就能办大事,而没有关系则寸步难行。 活了两世,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他就白活了。 至于陈策升职,也不是意外,这张关系网里,大网结小网,网中人有人进一步,有何大惊小怪的。 “百户所里的事务,你放心大胆的管起来,有谁敢闹事就尽管处置,别的地方不敢说,东海堡这里,没人能比我在辽东关系深厚。 既然只有四十余人,那这四十余人就都好好的操练,让刘老汉多买点口粮,让众人每日吃饱饭。” 大哥这趟出门,回来口气更大了,看来真的底气足了。 “这么多人放开了吃,就怕我们的钱管不了几个月。”刘承敏担忧的提醒。 作为一个预知未来的人,他最大胆的是什么?那就是敢放心花钱,不怕钱花完了,人还没死。 看到大哥的态度,刘承敏明白了,“行,既然你有主意,那我就不担心了。” 唐清安一路奔波,忍住疲劳最后向刘承敏交代。“你今日跟三弟写封信发出去。” 刘承敏愣住了,随后一脸的欣喜,看向大哥等待他的下文。 “让他来辽东帮我,所里的事情离不开你,我一个人在外,车轱辘转不过来,有些事情,必须交给自家兄弟才放心。” 其实自家的二弟,唐展望也可以来帮他了,不过他留在薛家还有用,所以没打算喊他来辽东。 以前自己和二弟离开金陵,并不确定能不能在辽东顺利落脚,如今已经稳定下来,不愁养不活三弟的家人。 “那寄多少银子去?” “给十两吧,现在手头不宽裕,写信跟他讲明白。” 刘承敏点点头,又忍不住说道,“就是不给银子,只要大哥说一句需要三弟来,三弟也会舍家来奔的。” “写给他家人看的。” “哦。” 刘承敏明白了。 正想去休息,唐清安又想起一件事,“我要给二老爷写一封信,你一同发出去。” “哪个二老爷?” “薛家的。” 忍着疲惫,唐清安找来笔墨,思前想后写完后,看到刘承敏还在写,写了几页了。 把信往刘承敏面前一推,他直接在刘承敏床上躺下来。 饭也没吃,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上午。 让所里的军户打来了热水,梳洗一番,和二弟吃了饭,又出门去了右屯卫。 这一次去右屯卫,心情又是不一样的。 唐清安只觉得这一回,自己才真的有底气,称自己乃东海堡世袭百户。 韩彬家的公子,已经去了京城备考科举,这一回没有见到他,在厅中等了好一会,韩彬终于回来了。 “你好像长个了。” 韩彬打量了唐清安一眼,最后才确认无疑,指了指唐清安的靴子。 顺着韩彬的手指指来的方向,唐清安低头看了自己的鞋帮子,上面露了一截。 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还真没留意到。 “你今年虚岁十九了吧。” 韩彬笑着让他坐下,突然问起了他的年龄。 “这个年龄,可以成家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个人家?” 唐清安闻言一脸的不好意思。 自己的婚姻,唐清安早已经不考虑感情,如今由不得他,必须要找个能给他帮助的妻家。 特别是到以后,自己建立东江镇,如果朝廷上,有个鼎力支持他的妻家,很多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韩彬,不是唐清安的目标。 “婚姻大事我岂能自专,需要我舅舅出面安排,毕竟我是贾府的人,可能还要告知老爷。” 韩彬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在唐清安没有回来之前,辽东都司那边已经传来陈策升为经历司经历。 就算不考虑贾府,眼前的人也值得他拉拢了。 以他和陈策的关系,此人现在可以正式算是他的晚辈。 “军械所的事情的确变了,现在可能会改成设火药局。”唐清安谈起正事。 在最开始见到唐清安的脸色,韩彬已经知晓事情有了转机,听到唐清安的回复,所以并不意外。 “那就好。” “不过辽东都司,可能会安排东海堡护送火药的运转,可是东海堡人手不足,就怕到时耽误公事。” “那你是想?”韩彬问道。 “我想请世叔出面,以卫司的名义,向辽东都司请求在东海堡设立营所。” 韩彬眼角跳了跳,这操作可真够可以的。 第四十三章安排诸事 东海堡设立之初,屯军田五千亩,军户一百二十户,可出正丁一百二十人,正好是一百户所的编制。 就算没有意外,按照百户所里的足额来算,也不够唐清安未来的计划。 何况军户制度早已败坏,军户逃离,老弱孤寡不少,真正能拉出来的余丁才四十人。 历史上毛文龙带领两百人,乘坐四艘沙船出海,沿途占领岛屿,收拢岸边难民。 人微言轻,人手又少,经历了很多挫折才建立了东江镇。 唐清安自问没有毛文龙的才干,自己的优势在于,可以抄袭他的作业,提前谋划避免走弯路。 所以他在辽东上蹿下跳,结交人脉,就是为了这个最终的目的,等他北上时,能获得各地的支持。 设立营兵,从其他地方招募兵源,能不被人否决。 “翼所对你真是一片提携之心啊。” 韩彬则感叹道。 唐清安一脸的认同,露出感激的神色。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走武举获得名次,贾府出手提拔自己的级别。 等蛮族占领沉辽等辽东各地后,再有贾府的支持,通过山东布政司的路子,调派几百人给他,以查探辽东蛮族敌情的名义,出海逆流而上。 这个计划和毛文龙的轨迹没有区别,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但是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有辽东都司策叔的主动支持,以防卫护送火药坊的名义,在东海堡另设营兵,挂在辽东镇下。 这个新的计划最大的变数,需要自己去京城一趟,找到贾府出面,打通山东布政司的关系,准许辽东都司新设营所的提议。 “这件事需要同知大人以广宁右屯卫的名义,发文建议辽东都司准许东海堡设营所,辽东都司在发到山东布政司,所以……” 唐清安解释了一番。 韩彬并不知道唐清安的真正的计划,以为真的是为了火药坊的事情。 这件事既然获得了陈策的首肯,他当然不会拒绝老伙计的情面。 “这件事我会和指挥使沟通,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再上面的考虑,就需要你们自己谋划了。” “多谢世叔。” 闻言,韩彬笑了笑。 自己的儿子去了京城,马上要参加科举,如果有幸中举,自己可能也会借一借此人的关系。 唐清安顺利的回到东海堡。 先叫来刘承敏。 “我马上就要出发去一趟京城。” 不光是辽东都司的事,还有找薛家沟通合作走私的事,如果事情没有变化,薛家长房应该已经到了京城。 “我离开后,你有两件事要用心办好。” 刘承敏看了眼大哥,离开金陵后,大哥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看到大哥开始粗狂的脸面,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一件事,支持所里的军户出海捕鱼,鼓励小旗们带头,集资购买大渔船。” “这事情违反海禁,大哥你担的住吗?” “担的住。” 唐清安肯定的说道,他在辽东几个月,打通了这么多关系,不是摆设。 他没来东海堡之前,东海堡军户本来就在悄悄出海捕鱼,不过用的小船而已。 不止他们东海堡,沿海的卫所都有这种悄悄摸摸的行为。 他只不过把步子稍微卖大了些。 就算有人非要惹众怒,告到卫所里,甚至辽东都司,他都不怕。 而且就现在大周的官场习气,早已不像以前那么严厉了,在东南沿海已经无视海禁的律令。 准许自家军户们出海捕鱼,这件事悄悄的做,东海堡又不是在交通要道的地方,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唯一可虑的,是咱们周边的百户所,万一有眼红我们的,可以告知他们,他们也可以买船,害怕风险就放到我们东海堡,由我们担名,他们捞实惠。” “这主意打的好。” 既能拉拢眼红的人,又能为他们养船。 “先搞两艘藏在白石滩,不要让人发现,第二件事,就是按照你的想法,把百户所里四十余名余丁,好好的操练起来。” “这件事大哥放心,你不交代,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最近是卫司检验各所的月份,大哥走的开吗?” 卫司的官吏,每年都会检验各卫所的情况,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万一落个下评,几年里都不要想升官,还会受到处罚。 虽然有同知韩彬的关照,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的去的。 “术有专攻,这件事我会交给周吉。” 听到大哥的安排,刘承敏并没有反驳,东海堡的总旗周吉,他一向看不起。 但是他在接人待物,吃喝这一方面,的确让人没有话说。 “有一点比较担忧,他才只是一名总旗,卫司的官员们,会不会觉得咱们轻视了他们?”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自己亲自接待。 唐清安摇了摇头。 “我从辽阳回来,那边已经剑拔弩张,形势严峻,对面的蛮族动静非常之大。 换做是我的话,我绝对会今年打沉阳,不会给这边恢复实力的机会。” 刘承敏明白大哥的意思,他的时间不够只能如此。 内心颇有些紧张。 不管平日里表现的多么稳重,但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就算像大哥说的,他们在海上,蛮族打不到他们,可到时毕竟是深入敌方腹地,谁又能保证没有万一呢。 交代完了二弟,唐清安找去找到周吉家中,见了面,告知让他替自己接待卫司的官员。 周吉得知百户的来意,又惊又喜。 百户的二弟,东海堡的试百户不喜欢自己,他这些日子很忐忑,生怕对方找自己麻烦。 万没想到百户却会重用自己。 “头,你尽管放心去京城,接待卫司大人们的事情尽管交给我,绝对不让你担心。” 唐清安拍了怕周吉的肩膀,笑着宽慰道。 “我刚来东海堡,就是你招待的我,对于你的才能,我心中有数,如果不信任你,也就不来找你了。” 闻言,周吉心里彷佛放了了石头一般轻松。 “我得知一道名菜,叫做“驴炙”,我立马就去搞清楚做法,保证让卫司的大人们满意而归。” “好,需要多少钱,到时都由我来跟你结,让你去找刘承敏,估计你不愿意。” “试百户虽然严厉,但是人品很好,我又怎么会对他有意见呢,头,你可误会我了。” 闻言,唐清安笑了。 第四十四章钓船 唐清安离开了东海堡没有多久,卫司里的佥书,知事带吏员开始巡视各千户所,百户所的操兵验军,检查军器,各库物资等事项。 一路吃喝到东海堡,周吉早就得到唐清安的吩咐,亲自操刀主食,牵出了一头活驴。 把驴子的驴四足,埋于早就挖好的坑里,让驴腹紧贴地,再用絮被把驴身盖上。 旁边准备好的大锅,煮了慢慢一锅油汤,沸腾的扑腾只响。 出来两个军户,在周吉的指挥下,一盆盆的舀出油汤,竟然直接淋浇到活驴背上。 “……” 驴子惨叫不断,又被牢牢限制,虽然叫的极为惨痛,却丝毫动弹不得,把脖子伸的老长,眼珠子凸起出来的彷佛要掉下来。 周吉丝毫没觉得残忍,在絮被上面多次浇沃沸汤,见驴子挣扎的要把絮被偏移,连忙上前两手按被。 让军户动作快一些,从项抹至尻,驴子身上其毛尽脱。 好一番操作,驴子终于不在叫了,但是鼻翼处的张合,还显示它还活着。 周吉趁着驴子还有口气,连忙取出刀具,生剜一块驴肉,让军户拿去火上烤炙,散发出浓浓是香味。 最后用盘子装起来,分给众官吏品尝。 “驴炙” 这个新奇的吃法,令当时在场的人啧啧称奇,大开眼界,成为东海堡的一谈资。 陈凯武在自家都有所听闻,有人评价说今年各所里,东海堡的美食,把各家都压了下去。 他在家刚吃完饭,百户所里的几个旗主找了过来。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几人嬉皮笑脸,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才出来一人,笑道,“东海堡那边,听说好多人违禁出海,还买了大渔船。” 很快,陈凯就明白了众人的来意。 手底下的人,也想要学习东海堡。 大周海禁沿袭大明,同样不允许百姓私自出海,同时沿海居民内迁五十里。 如有违反者,无论官民一律处斩,犯人家产补偿给告发者。 他们属于军户,东海堡同样设置在沿海五十里外,当初是为了防范海上倭寇,和巡捕违反海禁的人。 不过这些年早已没有了倭寇的踪迹,只不过东南沿海还有听闻动静,所以他们这里法度松弛了不少,有人偷偷下海捕鱼。 这种行为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出格,没人去管,也没人去抓。 但是像东海堡那边,竟敢购置渔船悄悄出海,的确胆子太大了。 “你们可别打这个主意,我虽然和别人都是百户,能耐可比不得他。” 陈凯武没有不好意思,大方的说道。 “别人手眼通天,在卫司里,甚至辽东都司都有人关照,这点事情,为难不住别人,但是换成我们,要是被人告了,吃不了兜着走。” 有小旗羡慕的说道,“东海堡那边的百户,到底是年轻气盛,要是有人去告……” “你可别想了。” 陈凯武瞪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你有证据?别人的地头,能让你现抓?你没有证据去哪里告?卫司?都司?我怕你进去了,门都出不来。” 小旗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笑道,“都是一个卫所的,谁会去做那烂心肠的小人。” “我不管你们什么心思,反正先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别到头来害了自己。” “唉,年景难过啊。” 小旗们唉声叹气。 “放你们娘的屁,你们手底下的军户日子不好过,这个我信,你们说你们日子难过,信不信我抽你们?” “行了,我去东海堡那边看看。” 打发走了小旗们,陈凯武想了想,牵出了骡子去了东海堡,准备去提醒提醒小老弟。 有些风头还是不要出的好。 为自家的军户担那么大的干系,能有什么好处? 到了东海堡,只见到了刘承敏,从他口中得知,唐清安竟然去了山东。 “你们家的百户,来了辽东几个月,倒是有一般的时间在路上跑,现在辽东还不够他跑,竟然往山东跑了。” 听到陈凯武的感叹,刘承敏替大哥解释。 “也是为了卫司的公事,辽东都司要在咱们这里设火药局,要咱们负责护送。 咱们卫所的情况你也知道,不但缺人,来了人也养不起,所以需要由辽东都司设立营兵,并负责补给,因此需要把关系跑通。” 陈凯武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两兄弟倒是把东海堡打理的越发的红火了,不少人眼红咧。” 刘承敏“啊”的一声,抬起头看向陈凯武,眼里露出询问的目光。 “听说你们买了渔船?” “没有。” 刘承敏果断摇头。 陈凯武气笑了,骂道,“你小子还瞒我?信不过我?” “嘿嘿。” 刘承敏不好意思了,又想了想,对方和大哥关系的确不错,指点了大哥很多当地的事。 “大哥让我操练军户,本来人手就不足,田也不够用,只能多想想办法,为大家多弄点补给。” “这才像话,你刚才要是再跟我打哈哈,我回头告诉你大哥,让他教训你。” 陈凯武说完,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你们这样做,容易引起众怒的。” 怎么突然又翻脸了?刘承敏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搞不清楚陈凯武的来意了。 “哥哥那边凑几艘船出来,不出海的日子,就藏在你们东海堡,如何?” 既然自己劝不住他们两兄弟,那为什么不跟着捞点油水呢,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了。 “这个得等我大哥回来,他才能决定。” “我这么做,对你们也有好处,便宜大家都占了,才没有人背后说闲话。” “我估计我大哥应该会同意。”刘承敏改变了口吻。 “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我现在回去让旗主们凑钱,等你大哥回来,正好船也回来了。” 陈凯武心满意足的离去,刘承敏差点就笑了出来。 大哥说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只有别人求上门来,才能事半功倍,临走的时候大哥就预料到周边的百户所会眼红,会有人想要占便宜。 这些都无所谓,船越多越好。 唐清安不知道第一个上钩的是陈凯武,他又重新回到了京城。 第四十五章廊外回话 再一次到了宁荣街,门子里有人还记得他,让他在门房等着,那人进去通报. 等了一会儿,上回在宁国府见过的,小管家俞禄走了出来。 “唐兄弟,你怎么从辽东回来了,不过正不巧,老爷不在家,我去跟你寻个落地的地方歇息片刻,等老爷回来了,我再来叫你。” “我去了辽东几个月,好不容易安稳了,当然就第一时间回来问老爷安,如此劳烦俞总管了。”唐清安起身笑道。 “我和你舅舅一辈,不嫌弃你就叫我声叔。” “俞叔。” 俞禄眼角展开,答应了一声,领着唐清安去了后巷,还是把他带到了原来的住处。 “你舅舅每年带人来送租子,都在这里歇息,你就住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人去找我。” “谢谢俞叔。” 俞禄临走时,向唐清安透露了一个消息,薛家大房的人来了,住在那边的荣国府。 唐清安当然知道薛家在那边的荣国府,不过仍然表现出惊喜,又露出忧虑,终于引得俞禄问起来。 “唐兄弟,可有什么难处?” “既然闻得薛家主母在此,情理中我得去拜见一番,不过又忧虑碰到老爷回来找不到我。” 俞禄恍然,他知道唐清安是薛府出来的人,如今投到贾府的门下,也就是两家亲如一家,薛家才没有什么计较。 所以对唐清安的忐忑,俞禄自认为看透了他的内心。 “两边又不远,你放心去吧,耽误不了事,万一老爷提前回来了,我也晓得去那边找你。” 唐清安连连谢过。 薛家落脚的地方,和唐清安这里的确不远。 在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正好落在后街,同一条道路,步行五十步就能到。 梨香院有十余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但是没有在后街开一道门,因此他还要绕路,从荣国府后门进入。 薛姨妈从金陵来不到一个月,姐姐在一旁,说东边宁国府那边的花园,有好多的梅花。 现在二月那边的梅花已经开了,不过再过些日子,等开的越发的旺盛,才好一起去那边赏花。 从开始内心的忐忑,到如今的安定。 她本来担心会为姐姐添麻烦,她们自家在京城有宅邸,但是贾府的老祖宗都挽留了她们一家人,索性就留下了。 令她欣慰的是,儿子和贾府的子弟关系处的不错,女儿也很受贾府女儿们的欢迎。 周瑞家的送走了刘姥姥,回了上房准备答王夫人话,得知王夫人去了薛姨妈处,便转东角门出至东院。 到了梨香院来,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嬛名金钏儿者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矶上顽。 见周瑞家的来了,便知有话回,因向内努嘴儿,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 “我家里原来有个孩子,去年还送去了宁国府那边,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王夫人听闻,好奇的问道。 “你府里什么孩子?如何又送到了宁国府?” 两人坐在炕上闲聊,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房里还有姑娘们在,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几上正描花样子。 姑娘们中,一名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挽着籫儿的女孩子,见到有人来,放下了笔。 随后转过身来,小脸含笑:“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姑娘好?”一面炕沿边坐了说:“姑娘此处倒是热闹,引得家里的小姐都来了。” 薛宝钗笑着摇头。 周瑞暗感,虽然薛家的姑娘年岁不大,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可比林府的小姐性子讨喜。 外间。 “什么?哪里有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听完薛姨妈的话,王夫人不可置信。 薛家养大了他,老爷去世了,不到一年就离开了薛家,王夫人对其人的印象立刻就不好了。 外间的话传了进来,一名女孩悄悄的询问薛宝钗原委,其余的女孩子们也纷纷放下笔。 “哪里说得这么严重。”薛宝钗笑着解释了一番,最后又说道。 “那哥哥虽然是家里的家生子,但是我父亲生前,最是喜爱他不过了,从来没把他当下人,反而视作晚辈照顾,连我哥哥都常被牵连受到责备。”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离开了呢?” 薛宝钗看去,见原来是她说话,打趣道。 “和你还有缘分呢,一起做的船来的,还是我求的妈妈。” 听到薛宝钗言语中,把外男和自己牵扯到缘分的浑话,那名清秀的女孩低下头不语,内心暗自不满。 同时想起了前番,坐船来京城时,听到嬷嬷抱怨过船上有薛府外男搭便船。 正在此时,外间有人进来通报,说有叫做唐清安的年轻人求见薛姨妈。 “这倒是巧了,他不是去了辽东吗?”薛姨妈愣了愣,犹豫了又说道,“我这里都是姑娘们,如何能见他,让他改日再来吧。” “你原来在金陵,难道不见他吗?”王夫人问道。 “以前他还小,现在年龄大了,不再好见他了,多是让他在廊外,隔着窗子说话。” 薛姨妈笑道。 贾府规矩太大了,她可不敢把金陵的作风带来,老爷去世后,柜上的人如何不见呢。 像唐清安几兄弟,就能见面说话,再外一等的关系,就是在门外说话。 正因为如此,薛姨妈当初才不想放唐清安离去,和别的掌柜伙计隔的老远,中间还有墙,说话也不清楚。 王夫人点点头,她能理解妹妹的难处,那么大的家业,她一个妇道人家想要替自己的儿子守住,不见外人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让他进来到廊下,我到是要问问他。” 薛姨妈拦不住姐姐,无奈只能随她的意。 唐清安被嬷嬷引进来,却被嬷嬷挡在廊外,“太太说,就在这里说话。” 唐清安一头雾水,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就如此生份了,难道还在生气不成。 “太太,唐清安磕头了。” 向着窗户里喊道,唐清安跪下磕头。 “住嘴。” 嬷嬷喝了一声。 此时,一个丫鬟跑了出来,说道,“太太问你,为何当初要离开薛家?” “莺儿,这?” 唐清安认得眼前的丫头,是薛宝钗身边的丫鬟,原来叫做黄金莺,才几岁就进了府,当时哭个不停,自己还买了玩具送她。 后来薛宝钗觉得她的名字拗口,才改为莺儿。 第四十六章借钱 “不是太太,是这里的太太。” 莺儿暗暗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嬷嬷钱瞧见了他们的小动作,遂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贾府的人,她也懒得管。 虽然眼前的小丫头把话说的含湖,唐清安却明白了。 到底是两姐妹,胆子都大。 薛姨妈见外男,红楼中的情节不少,例如薛蟠被柳湘莲痛揍了一番,感觉没脸见人,就要和大掌柜张德辉出远门做生意。 薛姨妈因此请了张德辉到家中吃饭,她在窗户外和张德辉说话。 王夫人一样如此,贾宝玉挨了打,直接去了书房,当时书房一众门客,下人都在。 唐清安明白了房里有王夫人,连忙大声说道,“回太太,去辽东之事,是我和老爷很久以前就说好的事,我并不是自作主张。” “我虽然是一个白丁,但是也忧心国之大事,老爷也支持我去辽东,为国效力。” “去年我入京,也去了王府拜见王公,我如今的百户之职,也是王公的关照。” 王夫人听到对方还提起了自己的兄弟,狐疑的看向薛姨妈,薛姨妈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无论如何,牵扯到自家的兄长,王夫人和薛姨妈,都不敢再随意对待外面的人。 “百户是什么?” 一个女孩悄声问道。 几名女孩子都不懂,最后还是薛宝钗猜测道,“好像是军中的军职吧。” “官大不大?” “那我就不清楚了。” …… “既然如此,也算是正经的理由,那你怎么又从辽东回来了?” 听到丫鬟的问话。 唐清安跪在地上,感觉很心累,不晓得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跪着,要是当面的话,不可能这么苛刻吧。 “辽东都司有些公事,可能要麻烦到老爷,我也才刚到,老爷不在家,听那边的俞禄说,太太搬来这里住了,我连忙来这里问安。” 听到窗户外的回话,王夫人寻不出错处,又都是几府老爷的事,她也不敢胡来。 薛姨妈见姐姐没有继续问话的心思,才下了炕走到窗边,看到远处跪着的影子,才晓得唐清安还在跪着。 “你起来吧,跪这么久白吃亏。” 听到窗户里薛姨妈的声音,唐清安才露出笑容,爬了起来,笑道,“跟太太磕头怎么是吃亏呢,我被薛家养这么大,别说就这一会,再跪个几日都行。” “行了,别贫嘴了,你从辽东来京城,这么远的路程,想必也乏了,回去歇息吧,不定那边的老爷寻你问话,离开京城前,再来我这里一趟。” “太太,柜上可有人在京?” 薛姨妈一下子就明白了,唐清安找薛家也有事,于是回复他。 “大揽总也跟着来京了,把京城的铺子都捡了起来,我明日使人带你去见他。”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唐清安明白了,大房二房实际中分家了。 唐清安知道薛姨妈屋子里有外人,不方便说话,简单言语几声告辞离去。 王夫人彷佛没有听到两人话中话,把周瑞家的叫出来问话,里间的姐妹们也很快把此事略过。 …… 贾珍从观里回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父亲难道是老湖涂了吗?竟然要让自家迎娶那“祸事”,在贾珍看来,父亲想要报恩,但也不至于要把自家重新拖下水吧。 家里好不容易安生了些,为何又要把“那人”的女儿娶回家中?父亲觉得把故人之女娶回家,能暗中获得很多人的感激。 在贾珍看来,这其实是父亲的借口,实际上是为了报他当年的知遇之恩。 那秦业当年也是为了报恩,冒着大干系收养了“那人”的子孙,结果好好的一个五品营缮郎,管着最有油水的差事,家境反而一落千丈。 明眼人都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皇上碍于情面不好处罚此人,索性把他闲置起来。 到了家中,见到十七岁的儿子贾蓉,贾珍才想起,听闻那女孩还和自己的儿子同岁,贾珍越发不情愿。 俞禄上前,说唐清安回来了,贾珍放下此事,让俞禄去叫他过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听到贾珍的问话,看了眼贾珍的脸色,猜到对方心情不好,唐清安嬉皮笑脸的围上去。 “去了几个月没见到老爷,十分挂念老爷,所以就回来向老爷请安了。” “去你的。” 贾珍这才笑了起来,“难道在辽东遇到了什么难处?” 于是唐清安把营所的事情讲了一番。 “原来是求我去帮你在山东布政司疏通关系,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挂念我呢。” 听到贾珍的打趣,唐清安笑了。 “正是因为要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所以我才更要尽快在辽东办好差事。 今年的武举我已经报了名,有经历和兵巡道的关照,获得名次已经是十拿九稳。 这些事情不办妥,我有什么脸面敢回来见老爷。” 唐清安本来只是一步闲棋,且只是一个小百户,但是短短几个月,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融入了当地的关系网。 听到唐清安提到知遇之恩,联想到这些年,不少人仍暗中向那故去的人报效知遇之恩,贾珍非常满意,认为此子也是有忠的。 心头同时一叹,他父亲也想要报知遇之恩,他极其不情愿,虽然皇上这些年彷佛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是皇上心中是否真的不在意了呢。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回头写信,让得力的人带去递交山东布政司参政苏观。 你回去的时候,持我的名帖去拜访他,事情又不大,他会卖我一份情面的。” 见唐清安还在原地不走,贾珍纳闷了。 “你还有什么事?” “老爷,我在辽东开销颇大,去辽东时身上带的一百多两银子,上下打点所剩无几,年初才弄了七十两银子,才不到两月,也只剩下十余两……” 唐清安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旁的贾蓉和俞禄面面相觑,此人竟然找府上要钱来了。 “往常都是别人孝敬咱们府上,你却是与众不同,竟然想打府上的秋风。” 俞禄看到老爷并没有生气,在一旁忍不住笑道。 “我也是仗着老爷的厚爱,才敢开口。” 有时候,借钱也是一种示好的举动。 果然,贾珍并没有生气,看向唐清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四十七章揽总 贾珍清楚唐清安的计划。 唐清安当初向自己献言,猜测未来的时局,以及他应对的手段,虽然贾珍仍然不太相信,整个辽北都会陷入蛮族之手。 要知道当地上百万军民,如何就这么不堪? 不过万一呢,左右不过些碎银子的事。 只是此人才是百户,两百两银子,可以够二三十户寻常百姓一年之用。 他倒是用的大方,几个月竟然花完了。 府上虽然一年用度就要几千两银子,但那是什么光景?此人又是什么光景? “你想要多少?” “五百两。” 贾珍瞪了一眼,这小子可真敢狮子大张口。 “我在东海堡有两百多亩田作抵押,年息一分,三年保证还完。”唐清安急忙说道。 “两百亩田?” 贾蓉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清安,此人才去了东海堡多久,名下就弄了两百亩田。 他是怎么弄到的?贾蓉想象不出来。 贾珍和各世家打交道,却是懂些阴私手段,大概猜到唐清安如何弄到的田。 左右不过是侵吞军田,都是老黄历。 “利息就算了,五百两银子借给你,你如果在辽东干得好,也不用你还了,如果干的不好,以后也别想从府上再要什么东西了。” 唐清安要五百两银子,是用来做本金的,不过这其中的内情,他不想跟贾珍透露。 马市的事,他不想把贾府牵扯进来,因为贾府势力太大,把贾府拉进来,他会失去主导权。 薛家又不同,皇商也是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俞禄去账上取银子给你。” “薛家太太既然来京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去辞别一番,等见了薛家人就会回辽东。” 贾珍倒没有生气,薛家又没有当家人,只剩下孤儿寡母,反而更肯定唐清安懂得报恩。 “既然如此,等你回去的时候,再来府上取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你孤身上路要小心些才是。” 说完,贾珍又打量了唐清安一眼,突然来了主意,问了唐清安多少岁。 听到他十八岁了,又见他身上衣服有点不合身,到底缺个贴心人照顾他。 等唐清安离开后,贾珍去了荣国府,准备见贾母。 此时贾母已传了午饭,王夫人,李氏,王熙凤等媳妇,孙媳妇,和诸位小姐都在此。 还有薛姨妈也被叫来一起用膳,连同她的女儿,一屋子人里,属贾宝玉最开心。 荣国府和宁国府不同。 荣国府因为贾母在,对规矩很看重,除了年节特殊情况,贾珍等男性,能见到府里的女卷和小姐们,平日里都比较谨慎。 因此听到那府里的珍老爷来了,贾母让众媳妇都回去,只留下小姐们和宝玉呆在内室。 “老太太,近日可好。” 贾珍进来后,笑容可掬的问候道。 “你媳妇天天来我这里伺候,你不知道我好不好。”贾母也笑道。 贾珍不但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还是贾府的族长,但是却对荣国府的贾母非常的恭敬。 常命自己的媳妇来荣国府伺候老太太,所以老太太对贾珍也很满意,说话不怎么拘礼。 “我今日来要烦扰老太太了。” 贾母先让他落了座,又吩咐丫头们跟珍老爷奉茶,房里的大丫头鸳鸯亲自到了茶奉上。 贾珍接过茶,把房里的丫鬟都扫视了一眼,贾母见状,心里隐隐明了。 “我府里收了一个人,在辽东军中做事,此人有才能且年轻,连我父亲都夸赞过,说是一等人才……” 不等贾珍说完,贾母已然清楚了,自己竟然没有预料错。 “难得,多少年了。”贾母眼圈略红,旁边的丫鬟们惊讶万分,连忙递上丝巾。 贾珍也低着头,默默的感怀。 当年祖父在世时,府里的大丫头不知道送出去多少,当时还是贾母当家管事。 她带出来的大丫头是最伶俐晓事的,所以都会从老太太房里挑丫头。 直到父亲当年站错队之后,两府逐渐和军中撇清干系,才停止了这一行为。 “难道?” 贾母看了眼鸳鸯,鸳鸯不明其意,只感觉不好,面不改色的在一旁服侍。 贾珍点点头,肯定了贾母的猜测。 见状,贾母内心即有些激动,又有些感怀,良久才逐渐平息了内心的情绪。 “那人多大的年龄?” “十八岁。” “确实年轻,年轻人好色不好才。”贾母说完,看了屋子里的丫鬟,落到了一名新来的丫头身上。 这丫头是赖嬷嬷送到府上孝敬自己的,年龄虽小,风采却压过了自己房里所有的大丫鬟们。 只是年龄小了些,作为陪嫁丫头,怕伺候不好夫人。 “你准备谁家的嫁过去?” 贾母以为会是哪房里的丫头。 “此人选我还要去问问父亲的主意,此人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但是和咱们府里牵扯很深。” 贾珍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 “秦业家的。” 贾母脸色大变。 “如何又敢牵扯上来?我们家好不容易才安稳了几年,这么快又忘了伤疤?” 有些话贾珍不好当着贾母屋子里的人,特别是原来指给自己的儿子,如今又送给旁人,传出去不好听。 他看来父亲的主意是个烫手山芋,赏给唐清安做妻子,又能解决这个麻烦,又能拉拢对方。 只不过那“麻烦”和贾府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还要挑个府里伶俐的大丫头。 唐清安不知道贾珍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等了一日来了一名薛家的伙计,引他去见了大揽总。 他在薛家生活了十几年,为薛家长房办事,特别是薛家大爷去世后,成为薛姨妈和掌柜们中间的传话人。 唐清安从辽东赶回来要见薛家的掌柜,薛姨妈本就是精明人,当然知道事情不小。 薛家是皇商,帮助皇家管理各处的皇店。 皇店也是大周从明朝继承而来的,具体营业或为茶酒店,或为牙店、货栈,或用作娼优所居的花酒铺,有的则用来征收商税。 薛家领了货栈,一些茶酒店等。 皇店主要设在北方商贾辐辕、交通便利的城市和地区。 如京城的九门、鸣玉、积庆二坊、戎政府街、卢沟桥和运河沿岸之张家湾、河西务、临清以及北方的军事重镇宣府、大同、山海关、广宁等地。 每年贩来貂皮约1万余张,各种布匹140万匹,棉花约6000包。其中,从浙江绍兴进茶约1万箱,还有猪50万头,羊约30万只等。 除了供应皇室内城享用外,余者皆卖出,每年向内库上缴三到八万两银子不等。 这其中养富了很多太监,薛家只能捞其一二,并不能全得,借着皇店的势做自己的生意,才是正经。 例如眼前的大揽总,张德辉。 在原文中,张德辉就会通过收集到得消息,预料来年各物价的行情,以此带伙计们去采买贩卖,为薛家获利,自己也顺道做些生意,积攒了家资有两三千两。 后来薛蟠被打,就是要跟他出远门做生意,以逃避京中世家子弟的嘲笑。 所以唐清安才要跟薛家合作,薛家有皇店,又负责货栈,又有皇家的名义在各处采买,以此为掩护,走私才能顺利。 “好久不见你小子,再见你就是官了,混的的确不错。”张德辉五十多岁的年龄,说气话来也不客气。 “辉爷,您还是那般健壮。” 原文中此人过了六十岁了,还在为薛家走南闯北,哪怕他也从中获利捞了不小的身家,但是对薛家的忠心不能说不厚。 “太太说你千里迢迢从辽东来,肯定要说的事情不小,咱们爷俩也别客套了,说说吧。” 第四十八章分润 张德辉是薛家的大揽总。 在大老爷过世之前,薛家柜上的生意,都是由他来安排,今年去贩卖什么货物,购买多少,多久贩卖完。 每年柜上过手的银钱都是十几万几十万两。 按道理来说,唐清安的主意,体量并不大,但是……耐不住利润高啊。 这笔买卖要是做的稳当了,利润不会比薛家自己的生意利润少。 特别是大房二房如今分家了。 薛家自己的生意,大房靠着积威,分得了北方的铺子,二房则分的了金陵的铺子。 所以张德辉认真起来,认真起来的大揽总,谈起生意来,从来不讲情面。 哪怕面对的唐清安,他十分欣赏的后辈。 “七成。” 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语气,告诉唐清安,想要和薛家合作,就必须接受这个分成。 唐清安恍忽了一阵。 以前都是大揽总这么对付别人,他在大揽总身后摇旗呐喊,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轮到了自己头上。 “辉叔?” 唐清安眨巴眨巴眼。 “这话术还是我当年和您一起商量的。” 张德辉讪讪笑了两下,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清安,三板斧的招数对他不管用。 收起了冷脸,张德辉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温和的解释。 “清安啊,在商言商,你也别怪你辉叔大张口,薛家不但要负责运输,还要负责销售,要七成很合理。” 张德辉开始跟唐清安算账。 听到张德辉滔滔不绝的算账,唐清安眼睛越来越亮。 看到唐清安的眼神,张德辉又算不下去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薛家生意上的账,眼前的小子贼清楚,几斤几两都别想湖弄。 张德辉十分的本事,发挥不出来一分,刚一开口,对方就知道了自己的老底,这生意做的憋屈,不爽利。 “辉叔?” …… “好吧,你想怎么分?” 张德辉叹了口气,没劲。 “我和辽东的兄弟,去蒙古出生入死找货源,还要打点坐地虎,辽东的上下也需要走动……” 唐清安的手指,一个个数着。 “四六。” 最后终于说出了他心里的数字。 “好,薛家六,你们四。” 张德辉做惯了官面上的生意,薛家每年孝敬上面的太监一样都有常例。 唐清安从薛家出来的,自然晓得与官面上如何分润,又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总之唐清安一开口,张德辉也把对方的账目算的清清楚楚。 “清安,这也就是你,换成了别人,薛家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可以找别人去做,不一定用你。” 开始威胁了。 唐清安点点头,虽然对象变成了自己,但是内心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 “既然不讲情面,那我也把话说透些,这件事既然我插手了,薛家就必须和我合作,我可以成事,也可以坏事。” 辽东都司,到关口的路子,唐清安都有,的确可以坏事。 张德辉眉头紧蹙,随后又平静下来,端起了茶抿了一口,慢吞吞的咽下,最后放下茶碗。 一脸的风轻云澹,这就是对唐清安的回应,不在乎他的威胁。 唐清安轻叹一口气,上前端起茶壶,向茶杯里重新蓄满茶水,露出委屈的眼光。 “我也是薛家出来的人,既然出来了,当然想要出人头地,才有脸面报答薛家。 如今发现了这个机会,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薛家,连贾府都没有透露,我也是有报恩的心才这么做,叔何必这么对我呢。” 张德辉冷着脸不说话,也不看唐清安,房间里气氛越来越冷,唐清安也低下头。 眼看着两人要闹翻。 “噗嗤。” 张德辉突然笑了。 “哈哈。” 唐清安也跟着笑了。 “原还以为你如今当官了,以前的本事都放下了呢,想不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谈感情。” “这不是见到叔了么,一下子就全想起来了。” “太太早就说了,你年纪轻轻要闯事业,突然从辽东找到薛家,不管是什么事,能帮衬的就多帮衬。” 张德辉向变了个人,再也不似刚才咄咄逼人,也开始关心起来。 “你才去了辽东几个月,能摆平那些关系吗?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光太太天天记着你,我也想着你。 生意做不成不要紧,别最后把自己陷进去,我可不愿意以后被你弟弟们埋怨。” 唐清安的两个弟弟,一个留在金陵的祖房学习,一个留在金陵,帮手结清大房在金陵的生意。 和官面上做生意,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关系处理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 张德辉很清楚其中的要点,所以才告戒对方。 “我舅舅是当地户,又有贾府的跟脚,凭着舅舅的关系,到底结了一些地方上的人物,倒也没多大的风险。” 至于哪些关系,唐清安没有透露,张德辉也不会追问。 既然如此,张德辉最后拍板。 “四六的话,薛家赚头不多,不过太太也不看重钱,临来前又特意吩咐,我回头向太太告知一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叔。” 听到唐清安的话,张德辉笑了。 即能让东家满意,又能关照唐清安,对这个结果,他也很满意。 和唐清安继续沟通了一些细节,然后去了梨香院,正好薛姨妈在家,被人带到廊里。 隔着窗子,薛姨妈听完后,果然没什么意见。 “难为他了,才去了几个月就敢做这么大的事业,到底还是心向着薛家,咱们家也不缺银子,就当送给他吧。” 张德辉站着廊里,听到窗户里薛姨妈的话,并没有意外。 “既然有了这门生意,金陵的铺子就不能全部丢了,还是要和二房商量下。” “你拿主意吧。” 薛姨妈交给了张德辉,等他走后,看到女儿竖起耳朵偷听的模样,也不管她。 “当初老爷就说他必有大能耐,我本来想着留给你哥哥用,没想到他心不在咱们家。” 听到母亲的话,薛宝钗笑着宽慰。 “不管安哥儿去了哪里,立了什么事业,咱们从来都是对得起他,安哥儿又是个有心人,不会忘记咱们家的。” “但愿如此。” …… 第四十九章三弟 每个人在其他人眼中,都有相应的价值。 所以唐清安在贾珍的眼里,五品营缮郎秦业的女儿,是对他的善意,是拉拢。 唐清安被贾珍的话惊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贾珍竟然要跟他说媒,把秦业家的女儿嫁给他,也就是红楼中的秦可卿。 这件事并没有在自己的计划中,因为唐清安知道,此女的确是个大麻烦。 穿越前他看过一些分析。 为何此女病逝后,身后事却办的非常厚重,整个京城里的勋贵都派了人来吊丧。 连亲王都亲自来了。 开国一系四王八公,除了石家彻底衰败之外,其余的勋贵一家不少,唯独忠字系的勋贵没有来。 整个贾府中,也就是贾母死了,也才够格享受这等待遇。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荣宁街整条街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来官去。 有丫头陪葬,有丫头入寺守灵。 别说秦可卿只是五品官的女儿,更别说她只是区区贾蓉的媳妇,哪怕是贾珍的儿媳。 这完全是不合理的。 生前的待遇同样不合理,整个贾府都赞美她,心思深的婆婆尤氏,刁钻的王熙凤,向来不表态的贾母…… 最后薛家木店里,拿出了出自潢海铁网,原为义忠亲王老千岁准备的樯木板棺材。 从中分析,秦可卿其实是义忠亲王之后,当年义忠亲王全家被斩,开国系的人保护了义忠亲王之后。 最后由秦业出面收养,从来没有透露过此女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的贾珍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秦可卿,一定要逼死她,因为当时的局势变了,皇上已经开始独揽大权。 故意逼死秦可卿,斩断和早已去世多年的义忠亲王的情谊,间接的向皇上表态。 不久贾元春入选凤藻宫,被皇上加封为贤德妃。 这都是肮脏的政治啊。 唐清安不愿意沾染这个麻烦,因为从中可见,皇上虽然从来没有表态,但是对已经死去多年的义忠亲王,心里仍然有根刺。 可见当年义忠亲王对现在的皇上,造成了多大的威胁。 但是他拒绝不了。 还得露出感激的笑脸,感谢贾珍的关照厚爱。 “你现在的官位太低了,等你立了功升了官,我回头为你去秦家提亲,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贾珍一脸笑意。 他已经跟父亲说了,父亲虽然不满,最后叹息了一声,却没拒绝他的想法。 只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便宜外人了。 明明是个麻烦,父亲却竟然认为对贾府有好处,不禁感叹,父亲与世隔离太久了。 能拖就好。 唐清安对于自己妻子的选择,并不是秦可卿。 收下贾珍的“好意”,又和薛家告别,谈了些细节,一路赶去山东布政司。 兵其实很好招募,难的是钱粮补给,谁的兵饷充足,谁说话就硬气,如果能从辽饷中分一杯羹,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落地。 山东布政司驻地在济南府,唐清安一路奔波,灰尘土脸,到了济南城。 济南城是山东首府,人来人往颇为繁华,他一个小百户,没有一丝的存在感,和普通人无意。 到了山东布政司衙门,衙门口呈正方形,再往前走,马路上下分开,人声鼎沸。 衙门大门两旁有门房,有哨兵驻守。 唐清安递交了卫司开的公文,进去后按照人的指点,找到了一处公房。 等了好久才有人出来收了他的公文,见他只是个百户,面露诧异,不过没有说什么,又过了好一会,那人出来告诉他明天来等。 第二日一早继续来等,最后还是没见到,第三日再来,才终于被引进去。 “东海堡百户唐清安,拜见参政大人。” 唐清安跪在地上磕头。 “起来吧。” 唐清安规规矩矩的起身,垂手竖立一旁。 “辽东最近是什么形势?” 参政是从三品的文官,地方的大员,和唐清安身份上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在参政眼中,百户和白身无异。如果不是对方持有贾府的名帖,根本见不到他。 唐清安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问自己,用他一个小小的百户来了解辽东的形势,不敢胡言乱语。 “属下地位低下,不然妄谈辽东形势。” “你尽管说就是。” 苏观有邸报,公文等信息来源,还有同僚们的分析,对于辽东知道的并不少。 但是他现在,想要从辽东底层中了解一番,看是否有不同的收获。 虽然对方这么说,唐清安还是回答的很谨慎。 “辽沉各地兵源日盛,兵戈源源不断的供应,上下用心,只要不出错,蛮族无法长驱直入。” “会出什么错呢?” 虽然那百户说的含湖,但是苏观仍然听出了对方话中有话,直接问道。 “不习操练久已,且军中积弊深厚,对战场有畏惧之心,而蛮势甚锐,前番又有萨尔浒之胜的威势,士气如虹,以致我方能守不能战,而沉阳身后虽然巩固两处重堡为呼应,但是不比以前有抚顺城坚……” 难为对方敢说实话,苏观点点头。 此人究心实事,言谈有略,算得上一名人才。 “我省的了,你回去吧,如今国家多事之秋,正是尔辈效力之时,切记用心办事,报效国家。” 唐清安大喜,知道事情无碍了。 回去辽东又是一番忙碌,在东海堡的日子屈指可数。 时间匆匆,一场细雨落下,转眼已到春日。 从山东出发,运往辽左的粮饷,不同于内地,还保留着海运的传统,更加省时省力。 山东发往辽左,从最近的登州府到辽左的金州卫,顺风顺水两三日就能到,而且沿途不少岛屿可以停靠,所以海道很平稳。 一名年轻人,靠着薛家的关系,登上一艘沙船,这艘船和旁的船目的地不一样,是运往东海堡的。 辽东都司在东海堡建立火药坊,已经开始往东海堡运送物资。 火药坊不只是生产火药,其余的铅子,通条等器物,也是需要供应的。 船老大指挥船出了海港,避开航道上的暗礁,前方就不在有什么危险。 这才松了口气,来到甲板透气,看到眼前的年轻人,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听说此人是东海堡新任备御的三弟。 第五十章分派 东海堡离海岸五十余里。 新的火药坊设在码头不远处,码头也是新建,专为火药坊所搭建,方便各船供应物资。 船老大跑了几趟这条新航线,知道当地有个大能人。 武举第六,东海堡检验诸项皆忧,委以重任成为辽东镇备御,负责新设的营所。 百户担任备御,船老大服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船老大,像你们这种船,要多少钱?多久能造一艘?” 年轻人第一次出海,没有发生船上伙计说的晕船难受,看到波澜无阔的大海,只感到新奇。 “咱这船价格可说不准。” “难道还要保密?”年轻人好奇的问道。 船老大摇了摇手,解释道,“咱这船是官船,长八丈余,官价银子只要七十六两,但这只是用工价,像用料的各项花费,都是官府从各地征收的实物。 用工就要八九百工匠,且都是服工役,也不算成本,这么大的船,光用料就要用四百根大木,你想一想,如果花钱去买,需要多少?如果全部按照市价,咱脚下这艘船,五六百两银子打不住。” “到也不便宜,那造一艘要多久呢?” “桶作,索作这些小工种不算,只大的工种就有三十六道,船木要除水分,还要涂油暴晒年余,算下来要三年才可得。” 年轻人问的细致,船老大也愿意有人聊天,倒是在甲板上说了个把时辰。 从登州府到东海堡,比到金州卫多了一倍的路程,但是因为被辽东凸出来的地形包围,挡住了海风,所以海浪更加平稳。 第五日就到了东海堡。 老远就看得见码头,以及不远处的火药坊,到处都是简陋的工棚,一看就晓得是临时搭建的。 不多的几处砖房,应该就是公房和仓库。 船只靠岸后,先来的是公差们,船老大熟练的递上单据,都已经是熟人,而且这个码头只为军用,所以公差们很快就放行。 但是有个外人,说是东海营备御的弟弟,公差们不敢自作主张,上报了负责的官员。 此地有辽东都司管理,派了一名工科的官员,态度很客气,请年轻人暂留,派人去东海营询问真伪。 东海营是新搭建的营地,和此处一同修建,在东海堡和火药坊之间,只隔了十余里。 没有想到的是,只一炷香的时间,东海营的备御亲自骑马赶来了,身后还有一人。 唐清安穿着便服,身后跟着刘承敏,两人勒住马,辽东都司工科的检校迎了上去。 “哟,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要是知道和你关系这么亲,我就直接放他去了,你可别怪罪我,不知者无罪,哈哈。” 检校是从九品的文官,唐清安是正六品的世袭武官,还越级担任备御。 检校知道此人的背景自己得罪不起,所以姿态很低。 “大家都是职责所在,哪里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几人打了照面,检校没有拖延,直接带他们去见那名年轻人。 唐清安看着眼前这些作坊,内心很满意,虽然和自己不沾干系,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自己从山东回来两个月,马不停蹄的参加武举,走关系打通情节,还和北镇那边的兄弟朋友商量计划云云,实在是……太忙了。 “三弟。” “大哥,二哥。” 三人分别后,第一次团聚,又激动又缅怀又感叹,年轻人眼睛都红了。 “大哥,二哥,你们都变得粗实了。” “三弟,你也更高了。”刘承敏激动不已。 这几个月来,他真的很想三弟,在东海堡他都快憋死了。虽然那李胜虎人也不错,终归不是自家人,很多话并不能说。 “三弟,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大哥,你当时为何不叫上我……” 年轻人一脸的激动,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收到大哥的书信,……大哥既然召我,肯定是紧急的事,……我立刻就动身了。” 唐清安捏了捏年轻人的胳膊,笑道,“来了就好。” …… 三弟来的正是时候,又正不是时候,因为他现在非常的忙,忙着挑选营兵。 自从辽东都司正式在东海堡设营兵,按月发粮饷,东海堡就成了香馍馍。 整个右屯卫的军户,没有不想到此处服役的。 离家近,不用去前线,还有月钱可以拿,这么好的差事,没有人不心动。 大周的备御是军职,没有品级,一般都是五品的千户,甚至从四品的掌印兼领。 旗下的士兵没有定制,例如京营,漕兵等等,参考把总都是十个哨官,五百人,有的地方只有两百人。 东海堡要防卫火药坊,还要负责沿途护送,因此足额五百人,例比前线。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辽东都司和山东布政司一路畅通无阻的关系所在。 因此唐清安以六品的百户担任备御,比把总还要高一级,规制于辽东镇,成为辽东的特例存在。 三人只聚了一晚,唐清安就去了卫司,和指挥使,同知沟通选兵事宜。 刘承敏则带着三弟悄悄去了白石滩。 从一片林子里经过到稍微平摊处就是悬崖,需要绕道才能到下方的石滩上,从小路下去,走在硌脚的石子上,赫然发现停留了几十艘大小的渔船。 因为上方悬崖呈凸起状,在上面是发现不了的,只有当地人才知道这个位置。 “这些船?”年轻人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震惊,“都是大哥的?” 刘承敏对三弟的反应十分满意。 “都是各百户所的,悄悄放在咱们这里,这个月是山东粮船运粮饷物资到辽左的月份,所以这个月不出海。” “大哥真了不起,借鸡生蛋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 “德言,大哥叫你来,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而且有些危险。” 刘承敏替大哥开口。 “辽东本来就是凶险之地,当年咱们小时候,一起听大哥讲三国演义,那刘皇叔不也是一路惊险吗? 我如果怕危险,我就不来了,既然来了,我就不怕危险。” 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需要拐弯抹角,各自都懂各自的想法,刘承敏不再多言,直奔主题。 “大哥会让你去北镇,和当地的几位朋友,一起去关外一趟,那几位朋友都有各自的关系。” 第五十一章红人 作为唐清安在辽东最信任的人,刘承敏虽然只管着东海堡的事,但是对大哥的计划十分的清楚。 “这个买卖的收益,咱们占三成,广宁右屯卫和火药坊的码头由我们负责打点。 其中一成是挂在大哥名下的,实际上是辽东都司的经历的,他也要上下打点,北镇的镇远堡占两成,关口以及北镇由他们打点。 薛家占四成,他们负责船队到东海堡接受物资和马匹,会运到蓬来走陆路,包括销售都由他们负责。” “薛家对大哥是真不错。” 陈德言听到薛家所占的份额,忍不住惊讶道,他认为薛家占五成都不过分。 刘承敏也点点头,对薛家颇为感激。 “大哥创业之初,正是需要银钱,薛家可能是考虑到这点,薛家太太才松的口。” “那还有一成呢?” “还有一成用来打点沿途各驿站,地方大户等,毕竟这利益动人心,不让别人沾点腥,谁晓得会不会捅出篓子。” “还算是想的周到。” 陈德言认为理当如此,只有相关的人都能获利,生意才能做的长远,做的稳当。 镇远堡属于北镇,北镇下面就是各处驿站等,经过广宁中左所,就到了广宁右屯卫的范围。 一成的收益,足以用来打点这些地方。 看着眼前几十艘大小的渔船,随着波浪不停的摇摆,远处的天际线泛着银银白光。 抬起头感受到海风里的腥味,陈德言笑了起来。 刘承敏听到三弟的笑声,好奇的看向他。 “大哥真是太厉害了,离开金陵半年,就打下了这么大的根基,上上下下都结成了关系网,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是因为这,刘承敏想到这半年来,大哥没有一刻休息,哪怕年关大雪封路的几天,也在教导百户所里的几个孩子。 “天道酬勤,大哥又是有本事的,加上他长远的目光,能准确的预料形势,的确是常人不能及也。” 想到大哥心中的那份规划,如今已经徐徐展开,刘承敏的心胸,向眼前的大海一样澎湃起来。 银子要有了,兵也要有了,船也开始有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这条商道很重要,其中风险也很大,三弟,多余的话二哥不想说,只能告诉你,务必保重。” “大哥的预期是多少?” 既然大哥拉拢了这么多的势力,盘子当然是要往大了做,做小了钱都不够分的。 陈德言九岁就在薛家从学徒做起,如今已经七年多了,账目算的利索。 “每年两趟,马匹就要达到三五千匹,羊也要上万,还有从金陵贩丝棉等布上万匹,茶叶三五万斤……” 陈德言愣住了。 “大哥有这么多本金吗?” 刘承敏摇了摇头。 “大哥只有五百两,还是贾府借的,其余几处也没有太多的现银,总共凑了才一千四百余两。” “这点本金,只算买马的成本都不够十分之一。” “一千两银子,是今年先探路,把关外关内的关系打通畅,也是几家磨合一番,按照大哥的想法,明年肯定会开市,到时候才是趁势做大的时机。” 两兄弟在白石滩,细谈商道上的事,唐清安则到了卫司,受到了同僚的围观,恭喜他领了备御。 一个人的权势,并不是只能靠官职来决定。 备御的身份,在广宁右屯卫里,的确不算小了,但是更多的人,看重的是唐清安在当地驻守的便利。 说来说去,就是钱粮而已。 广宁右屯卫至少还有三四千军户,凑个几千人还是凑得起来的,但是凑起来了又能如何。 吃什么?喝什么? 所以别看唐清安手底下只有几百人的名额,等招募完之后,实力不是广宁右屯卫能比的。 有钱,有粮,有兵而已。 卫司的指挥使,彻底改变了态度,无法再像以往一样,当做对方不存在。 品级上,他比自己低,但是对方现在领了备御的职位,已经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 营兵制和卫所制不同。 例如自己一个堂堂卫指挥使,名义上卫所里有五千六百户军户,五千六百名正丁,实际上拉不出多少人,因为没钱没粮。 卫所军的制度,一切开支从军田出饷,出粮,出装备,而卫所的军田……大多被侵吞。 军田少了一半,而军户生息繁衍反而变多了,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士气,能跑的都跑了。 跑的人越多,军田被占的越多…… 所以朝廷才开始募营兵代替卫所兵,开始发粮饷。营兵中担任备御的武将,一般会领卫掌印,佥书的品级。 眼前人提拔的太快了,所以仍然保持百户的品级,属于职高级低,但是明眼人都晓得,熬资历而已。 “辽东都司让你从三卫中选营兵,不管广宁中,左屯卫什么态度,作为自家人,我一定会鼎力支持。” 听到指挥使的话,唐清安笑了笑。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而自己从来不听言只观行。 自己这里是美差,没人会不愿意来,谁能拦得住?他现在已经不惧于对方了,不过没必要得罪他。 官场上,花花轿子人人抬。 没有多久,三卫先后下发了东海堡选兵的公函,各地户所的军民,纷纷往东海堡而去。 在火药坊几里外,工科已经搭建的军营,除了办公的房子,和仓库等公房,其余都十分简陋。 唐清安一大半的时间,开始留在此处的军营中办公。 自家千户所的陈凯武早已经来任了职,成为营中的一名管队,还有李彪的儿子也来了,同样是一名管队。 其余四个千户所,也来了几名百户,如今营中十名管队到任了六名,加上自家和他们带来的旗兵,有营兵两百二十余人。 前屯所自私的行为,引得了很多人的不满,不过肉少僧多,都是一群“矮子”,当然用自己熟悉的。 只要唐清安不否定,前屯所一下子就占了六个官职。 自己是军官不是军阀,唯才是举不是他能做到的,自由朝廷规定,他只能从中配合。 刘承敏和陈凯武等人,在营门负责从报名的军户中挑选身强力壮者。 戚继光的兵法,自己早就教给了二弟,其中如何选人,他相信二弟能做好这件事。 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分数是也,治兵之纲也;束伍者,分数之目也。 治理大军还是治理余部,原理都是一样的,都要依靠合理的制度,军法来管理。 对军队合理的分编开,依靠军规来管理统率军队。 至于怎么分编,怎么立军规,自己教给二弟的兵法中,已经说的很详细了。 他操练东海堡军户,映照兵书,已经做得很好。 在公房里,他写着发往辽东都司的公文,汇报营所之事,三弟陈德言坐在一旁,安静的看账册,和以往东海堡收到的文书。 “大哥,关外每年能有这么多马供应吗?” 听到三弟的疑问,唐清安放下笔。 当年蛮族还没有崛起的时候,朝廷拉拢辽东各部开市,只官面上一年就有三千匹。 而蒙古左翼里,各部的马只会比辽东各部更多,因为一个是游牧民族,一个有游猎民族。 第五十二章壮哉 三弟已经独自北上,刘承敏对于大哥近段时间的行为,内心很不满意。 既然辽东都司放权给大哥募兵,那就不要讲情面,按照才能提拔管队。 像李胜虎,刘承敏就认为是合格的。 例如陈凯武,刘承敏则认为此人善于熘须拍马,但是上阵杀敌却不行。 将是军中魂,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大哥,你这番做法,可不是你原来教我的兵法。”刘承敏一屁股做到椅子上,一脸的气鼓鼓。 李如靖却激动的看向刘承敏。 “二叔,干爹跟你讨要了一副盔甲,你看看,好威武啊。” 刘承敏顺着李如靖的方向看去,果然撑着一套明晃晃的铠甲,想要去摸一摸,又想到自己刚才还在生气,一下子为难住了。 唐清安正写着公函,东海营要正式建营了,不光要向辽东都司汇报,还要请官员来观礼。 “想去看就看呗。” “我不看。” 刘承敏扭过头,不再看盔甲,余光却瞅向李如靖,那小子在那里拨弄个啥?弄坏了怎么办? 唐清安发现了刘承敏的小动作,好笑的放下笔。 自己是靠人情起家,论才干比不上戚继光,虽然熟知他的兵法,却不敢全学。 例如搞什么结式,从下逐级选拔上层将领,最后和全军共约,搞出严苛的军规。 戚继光敢这么做,因为他随后直接带着新成立的戚家军上战场,自己敢学戚继光,也带着东海营上战场吗。 当然不敢。 人贵有自知名,打枪的不要,偷偷摸摸的才是正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学习戚继光的路线,而是学习毛文龙的路线,精兵是没有,纯属仗海欺人。 只有当自己建立了东江镇,掌控几十万军民,脱离朝廷的监督,从战火中挑选出合格精兵,这时才是彻底学习戚继光选兵将的时候。 “辽东都司放手给我做事,因为是信任我不会跟辽东都司添麻烦,二弟,你没有搞清楚因果关系啊。” 唐清安三言两句把话说开了。 李如靖眼尖,看到唐清安的茶碗里干了,端起茶壶上前倒水,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轻轻的嗦了一口。 “我儿子多懂事?虽然他才十五岁,我却放心把营里的一些文书交给他做。” 大哥这个比喻,让刘承敏脸更黑了。 从设东海营开始,他就盼着和全军将兵发誓,搞一个真正的军队出来。 明明按照大哥说的,让士兵推选伍长,伍长推选管队,大家在一起发誓同生共死,严守军规。 想起来刘承敏就激动不已,可是大哥却否了。 虽然知道大哥有理由,但是他始终放不下,放着精兵的法子不练,搞出了一些字鬼名堂。 “哼。” 见大哥不理自己了,刘承敏无可奈何,从架子上一把取出盔甲气鼓鼓的离去。 “二叔,掉了……掉了……” 李如靖捡起地上的物件,赶了过去。 …… 东海营建成的这一天,辽东都司陈策亲自来了,身后跟来了十几名官吏,卫司指挥使,同知韩彬,仓使,各千户…… 隔壁火药坊,管事的工科官员,加起来达到四十余人,纷纷入营来观礼。 春寒料峭,天高气爽。 各色旗帜布满营地,在风中发出招展的声响。五百名营兵,分十队矗立。 阵前各家管队压阵,阵中各伍长带领各自的伍兵。 从外观上看,井然有序丝毫不差。 整个军阵里面,没有丝毫的嘈杂声,引得点将台上,陈策笑而不语,十分的满意。 他就怕唐清安担不起这份胆子,如今看来,起码上下一片称赞,面上维系的不错。 此人的醒目,也不枉他废的一番大力气。 “唐备御虽然年轻,治军还是很有一套方法,两相对比起来,我等世代军将,颇为汗颜。” 听到旁人拍着马屁,陈策摇了摇手,替唐清安谦虚了一番。 此人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并不是什么秘密。 李如靖在吏员里打下手,这些日子忙前忙后,一点也不觉得累,越做越兴奋。 协助整理着箩筐里的木牌子,眼睛不时瞧向操场。只见二叔威风彬彬的穿着一套锁子甲,正是干爹为他要来的。 头戴铁盔,内穿武袍,腰里卡着卡黄腰带,腿间覆盖褪裙,脚穿卫足,套矮靿靴。 二叔正走向点将台,几百双眼睛都看向他,隐隐听到二叔身上鳞片传来的叮当声,李如靖羡慕的说不出话来。 头盔下的盔项挡住了他的面孔,依稀看到里面的丝绸内衬,盔顶上的那束红缨穗,随着二叔的走动,一晃一晃异常的耀眼。 二叔行了个军礼,干爹出来点头示意,二叔转过身,看向众营兵,突然一声大喝。 “过勘。” 吏员们连忙抬着箩筐过去,李如靖也帮手在抬。 “陈字队出列。” 陈凯武听到口号,连忙带领标下,由各伍长依次领出,冷汗直流,生怕有人出错,行进到点将台前。 有人出来唱名,点到谁的名字,就出列领取木牌。 上写姓名,籍贯,职务等信息,交给营兵各自妥善保管,以后领取粮饷,军中行走查验,此牌无固绝不可失,违者重罚。 名册不止一份,唐清安手中也有一份,队长一份,文书房一份。 文书照名单唱名,队长验勘木牌有无错处,没有问题交给各伍长,再验勘一次,最后才交给伍兵。 最后陈凯武口干舌燥,领着自己队伍归队,等队形重新理毕,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终归……没有丢人。 “李字队出列。” 刘承敏又叫出下一队。 将台边,人群里的李彪,早就看见了儿子李胜虎,暗自打量了一番,认为自己儿子的队伍最整齐。 果然,李字队出列后,把陈字队比了下下去。 “你儿子。” 旁边有人拉扯了李彪一下,李彪回头瞪了眼,这么多大人在,如何能放肆。 …… 营房里,地方乡绅送来了不少猪羊,还有不少的酒水,伙夫们正煮着肉汤,今日正式成营,是大喜的日子。 过勘完毕,右屯卫指挥使夸奖了众人一番,随后陈策和韩彬两人互相推让,最后陈策在台,同样夸赞了一番。 唐清安留下刘承敏,让他替自己带着营中管队们,领着营兵好好大吃一顿,自己则陪大人们回右屯卫赴宴。 第五十三章九省统制 不管是李胜虎,还是陈凯武,或者于志,陈宏等人,对于手下的十个管队,唐清安只有一个要求,听他的话。 这才是他目前的选拔标准,只不过更加的隐晦。 李胜虎原来是他上级的公子,和他不是很合得来,虽然二弟认为对方有胆量,是合格的武将,向自己极力的推荐。 考虑以后走私会经过李彪的地头,李彪一副粗犷的形象,其实是个犀利的,唐清安才破格收下。 但是听话是前提。 可能二弟有所交代,李胜虎入营后,对于自己的命令,执行的一丝不苟,唐清安才略有放心。 王子腾要来了。 从京营节度使,改为九省统制,奉旨差九边,如今已经到了蓟镇,下一站就是辽东镇。 唐清安的待遇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向他卖好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管见到了谁,对他都是笑脸相迎。 几个月了,该知道他跟脚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属于没有关系的,可以直接无视对方。 唐清安在营中,左右簇拥着一众将官,查阅送来的兵备。 镋钯、刀棒、勐火油柜、一窝蜂、震天雷、万人敌、碗口铳……勉强能拿得出手的,竟然还是三眼火铳。 唐清安在众将官的簇拥下,颠了颠手里的三眼火铳,遂扔到一旁。 这个时空,最精锐的火器应该是鸟铳,也就是历史上,戚继光极力推荐的一种火器,属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绳枪。 而三眼火铳,还属于火门枪的类型,对比鸟铳,显得很落后。 不过北方军人很喜欢用,因为很厚重,可以当铁棒使,比起细长的鸟铳,更为有安全感。 脚下那堆乱七八糟的火器,准确的作用,就是放个大烟花,把敌人吓跑。 真要是谈杀伤力,也只有眼前的三眼火铳,勉强能伤敌。 杀伤力怎么形容呢。 原时空后来清朝立国后,严禁民间私藏武器,但是三眼火铳不在禁止之列,足以说明此物的实际效能了。 他穿越前的三年前,某宝上仍然能搜到三眼铳进行买卖,烂铁疙瘩卖两百元,也很能说明些什么。 原来的时空中,有戚继光极力推荐,花了非常大的力气,几经波折才扭转九边固有的观点,把鸟铳在北方军中推广开来。 如今没有戚继光,鸟铳只在江淮一带的水师使用,唐清安见过几次,虽然一样从红毛手中传进来,却是福建最先彷制。 三眼火铳不但能放枪,还能当铁棒使,东海营的队长们,多抢着要此物。 至于其他的火器,没有人瞧一眼。 京城火药局每天生产8-10吨左右的火药,供应京营以及九边各处。 运转太过费时,所以辽东早就向朝廷奏请建火药坊,由朝廷供应需要的物资,在当地自造火药。 这才便宜了唐清安,营中还能操练火器。 三眼铳也是火器,让刚从卫所兵转为营兵的军兵们适应适应,等王子腾来了,找他调鸟铳来。 不过这次,自己能不能见到他呢? 唐清安有些忐忑。 别看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备御,但是比起九省统制,照样是不够看的。 东海营“噼里啪啦”的作响,把火药坊工科官员蔡文惊动来了。 “伙计,你这种练法,你想要为难死我吗?” 唐清安亲自上前,把蔡文扶下轿子,不理他的埋怨,笑着招呼他。 “蔡兄使人来通知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来。” “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 蔡文刚下了轿子,故作姿态欲离开,也不上轿子,唐清安趁势拉住对方的袖子。 “今日正好我手下捉了一对鸭子送给我,我让人去做烤鸭了,我和蔡兄喝一杯。” “盛情难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己工科的老上官都得巴结,已经升为了经历司经历的陈策,自己现在想要巴结都很难够得上了。 眼前此人是陈策的亲信,背后又有大背景,蔡文同样想要结交为朋友。 酒过三杯,唐清安就露出了真面目,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日怎么也得打笔秋风。 “这火药数量都有定额,如何能随意划给你们?使不得使不得。”蔡文摇着头,没有答应。 火药坊才正式开工没多久,产能远没有提上来,日产量连两千斤都没有,而东海营已经索要了一千多斤了。 辽东镇各处还等着火药坊的供应呢,蔡文不敢再继续应承。 他今日来东海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唐清安,对火药要省着点用,哪家像他这般操练?没想到对方却先开了口。 唐清安没有急,而是苦着脸。 “蔡兄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就是后娘养的,发的军备都是别人不要的,本来军中营兵都是新募,如果再不加以训练,最后样样不如人,和原来的军户又有什么区别。” 蔡文仍然推诿,让唐清安去找辽东都司要。 “不行,我今日非要求到蔡兄不可,反正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了。” 唐清安玩笑道。 蔡文连连点头,放下酒杯笑道,“你们营中伙食不错,我留下来天天吃白饭,有什么不可以的,求之不得。” 两人正玩笑着,突然闯进来几人,其中一人唐清安认得,认出对方是卫司的官员。 “新任九省统制,巡查九边,已经收到消息离开了蓟镇,不日就要到山海关。” 那官员满头大汗,上前拉起唐清安。 “都司有人点名了你,让你去上海关随行迎接,你赶紧跟我去卫司,要交代你些事情。” 蔡文放下酒杯,诧异的看了眼唐清安。 辽东上下迎接新任九省统制,为何点名眼前一个小小的备御?虽然晓得对方来头很大,但是来头也太大了吧。 唐清安露出歉意,蔡文理解的让他赶紧去,自己这里不要紧。 卫司的官员都在等着唐清安。 指挥使,同知等人都沉默不语。 去年年前此人来,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几个月的时间,在场的官员就没有不认得唐清安的。 普通的一名百户,官运亨通。 到底是贾府派来的人,多年不见的贾府,还是如以往那般权势滔天啊。 第五十四章辽饷 唐清安在人堆里,一点也不起眼。 虽然见到了王子腾,但是连他的身边都不够资格靠近,被安排在随行人员中。 索性的是,负责行程的是辽东都司,新上任的户科司务陈琏,有他的关照,才不至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出了山海关,过了绥中停留了一日,然后到了锦西,唐清安彷佛被人遗忘了。 锦西过后就是锦州,锦州各处卫司的官员有品级的都来了,城外二十里恭迎。 没有人留意到唐清安,人群中的韩彬也顾不上他。 唐清安无奈。 谁让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备御呢,根本入不了王子腾的眼,对方可是九省统制啊。 整个九边多少节度使,多少总兵,多少文武官员……,怎么论也轮不到他。 自己不会闹个笑话吧,毕竟自己被辽东都司点名来山海关迎接,如果要是见不到王子腾,那可就丢人了。 离开了锦州,到了义州。 唐清安不想再等了,主动去王子腾落脚的住处登门求见,随从听闻是贾府的人,好奇的询问了一番。 竟然还是自家操作来辽东的百户,这可真是稀奇。 随从进去后,一会就出来了,告知老爷歇息了,你回去吧。 听到随从的回复,唐清安无可奈何,只能独自离开。 又过了一日,队伍离开义州,随后就到了北镇,辽东节度使李达祖亲自来迎接,王子腾看上去和李大祖相识。 唐清安老远处,看到两人站着说了好一会的话。 想着既然到了北镇,自己又见不到王子腾,还不如去一趟大小黑村和镇远堡。 反正都跑了一趟浪费了这么些日子,不知道三弟回来没有。 三弟陈德言独自去了镇远堡,和镇远堡的公子,以及乌全得三人去了关外。 敲定了主意,去找了陈琏,陈琏却连连摇头,拒绝了唐清安的意图。 “统制不见你不意外,见你才是意外,防着的就是意外,如果万一统制要见你,又去哪里寻你去?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吧。” “陈司务,你可真是为难我。” 唐清安无可奈何。 “我怎么是为难你?不识好歹。” 陈琏一路来对唐清安颇为关照,唐清安又是备御,两人级别相当,说话也很随意。 “我留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 “你要这么想,起码你有资格随行,好多人羡慕不来呢,管那些个闲言碎语作甚。” 小老弟到底年轻,不懂抓住机会,换成是自己,哪怕就算百分之一的机会,那也得死等啊。 唐清安也是无奈,东海营才成立,多少事情等着他办,二弟在东海堡可以做主,东海营却不够格。 真要是陪着随行个把月,他可不愿意,不定蛮族什么时候就要进攻辽左了。 到时候他匆忙出海,影响多少计划。 没想到,第二日王子腾的随从,就找到唐清安,告知老爷要见他,一旁的陈琏眨眨眼。 露出幸好没让他走的神色,唐清安抱拳感谢,跟在随从身后离开。 王子腾是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一路上,唐清安想着,见到王子腾,对方会问自己哪些事情。 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宅子,这是北镇商人家里腾出来的,算得上比较豪华。 王子腾穿着便服,给人的感觉很风轻云澹,颇为随意自在。 “东海营备御唐清安,拜见统制大人。” “起来吧。” 王子腾虽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此人升官了,但并不以为意,而是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这枚贾府在落在辽东的“闲子”,连贾敬都夸的一等人才。 对于同辈中的贾敬,王子腾内心颇为复杂。 自己能成为京营节度使,就是贾敬的操作,虽然他也是为了自保,才交出的京营节度使职位。 当年他们四个家族的实际掌舵人,自毁名声困居山庙,以此摆脱必死之局,这等魄力和眼力,王子腾又佩服又忧虑。 忧虑对方仍然不死心,还想要操纵局势,惧他的行为,会不会重新引起皇上的警惕。 王子腾暗自叹了口气。 贾府……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认为辽东局势必定败坏,安排你到辽东半年了,可改变了想法?” 王子腾压下内心的想法,和颜悦色的问道。 越是大官,对于底层越是温和,所以唐清安并没有意外,认真回复道。 “属下从来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呢?” 王子腾先是哦的一声,没有轻易评价,而是耐心细问。 “当年辽东军饷七十万,朝廷常会拖欠三季军饷,最多时候有五十万未发。 蛮族统一各部后,辽东大肆扩充军备以待,军饷升至三百万两一年,朝廷三年欠了粮饷四百多万两。 全力以赴准备的萨尔浒之战,结果落成了惨败,我东海堡的军户,从最开始三成上缴,七成自留,变成七成上缴,三成自留。” 听到眼前人报出来的账目,王子腾才正视起眼前人,的确有才能,言之有物抓得住重点。 他这番巡视九边,其中一项任务,就是看能否裁减一些军费下来。 朝廷原来主动把辽饷提高了三倍,就是为了鼓足士气,一口气打败蛮族,解决边患。 第一年从南京户工二部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抽运司水衡银八十万,皇上内帑中拨银二十万两,再搜刮从天下库藏积余,总共才集到两百三十万两。 勉强把这一年的辽饷应付了过去。 第三年。 户部以辽饷缺乏,加派田亩,每亩加三里五毫银子,总计得银两百三十一万两。 一家寻常百户,租种十亩田,往常减去租金税赋,一年收获的谷子,打了米后换成银子才不到五两。 要是碰到歉收的年景,甚至只能收获三四两。 这点收获当然不够果腹,因此每年收新谷前,很多人家都是全家饿着肚子,数着米下锅吃饭。 除了农忙的几个月份,劳动力多吃一点,其余人日日饿着肚子才是常态。 至于衣物盐巴等生活用品,不少贫困的农户,全家共用一条裤子下田劳作,或者天亮前光着身子,在田里忙碌不出来,辛苦一天后,再等天黑趁着没人回家。 所以别看每亩只是加了三里五毫银子,导致的后果,则是很多人家,就是欠这几口吃的,撑不下去了饿死人。 王子腾不知道有番薯这个东西,正好可以用来补上这一口差食。 所以眼前人只提到粮饷之事,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知道对方的确眼光精准,知道病症出在何处。 因为随后的萨尔浒之败,朝廷被拖入了破产的绝境,所以的计划都破产了。 第五十五章鸟铳 萨尔浒之败,明军精锐光战死者就有四万五千多名,至于受伤被俘,被包围最后投降的士兵不计其数。 为了保住沉阳,内帑彻底掏空了,拿出了三十九万六千一百七十三两抚恤,仍然远远不够。 这两年里,辽东重新募兵十八万,战马九万匹,每兵岁支银十八两,合计三百二十四万两。 每月给本色米五斗,合计一百八十万石。 马匹日给豆三升,合计九十七万两千石,日给草一束,计两千六十万束。 本折色银子,一年总计用银五百万两银子。 这就是打了败仗的后果。 辽饷三次加派,已经加银到九里,去年得银五百二十万两,导致内地流民无数。 实际上多少银子到了辽东呢?又实际发下去了多少? 唐清安门清。 王子腾来辽东前,并不是不知晓辽东形势,但是眼前的人,说的很决然。 这份坚定的态度,感染了王子腾。 也更加坚定了不能来辽东,要和忠顺亲王争陕西山西,辽东的局面,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大坑。 流民可剿可抚,而辽东无可制。 “朝廷中,有御史建议放弃辽东,撤守山海关,看来是有些道理,每年各项开支合计八百万两银子用在辽东,恐怕国将不国。” 听到王子腾的言论,唐清安默不作声。 这件事情,他人微言轻,就算反对也没资格。 “你说的以海制蛮,这个策略是否仍然认为可行?” “可行。” 唐清安态度坚定。 他不敢露出一丝的犹豫,用坚定的态度回答王子腾,他的信心十足。 “蛮族不事生产,全民皆兵,以战养战,连番胜仗下,所以能做到自给自足,等沉辽失陷后,他虽然占据了土地,却落入了困境。” 唐清安详细的解释了自己的看法。 辽左现在因为失去了抚顺等重镇,才无法倚靠地势抵抗蛮族,蛮族能随意出击各处,防不胜防。 辽左太大了,就是现在守住的疆域,仍然是辽西的三倍之多。 处处防守则处处被动。 当蛮族占领了辽左,朝廷军队撤回北镇,广宁之后,反而收缩了拳头,重新倚靠地形,更加的有利。 就像前世的历史上,残存的军队收缩广宁后,蛮族无法把辽东东境的战术复制到狭窄的辽西,数次攻城反而损兵折将,最后连老奴都受伤病亡。 撤退可以,但绝对不是大踏步直接撤回山海关,使蛮族顺利的消化辽左。 “前线谨守要塞,我则率人在蛮族后方袭扰,我方粮饷更加容易供应,对方则形势日下,无法组织生产,形势发生变化,只需要坚守数年,则蛮族自然经济崩溃。” 唐清安并不是胡言。 历史上如果不是袁崇焕的鲁莽行为,以及崇祯后来的骚操作,那几年的确是蛮族最危险的时候。 袁崇焕解决了蛮族的后顾之忧,给了蛮族底气,敢绕路几千里从蒙古进入大明,重新以战养战获得补给恢复实力。 随后崇祯解决了蛮族啃不掉的广宁,从此蛮族可以不受打扰的消化整个辽东。 要是广宁不失,东江镇不失。 蛮族如何敢跨度几千里出征,还敢这么做,老家都不想要了。 “你的确是一等人才。” 王子腾终于放心,愿意支持此人了。 “你靠自己的能力,几个月就升为备御,看来你不光眼光独到,本事也很强,你目前可有什么困难吗?” 唐清安大喜。 朝中有人好做官,好办事。 “我现在缺军备,因为新成立的营所,辽东镇送来的都是军中淘汰的旧货,很多都无法使用。 我以前在金陵,见到过更为好用的鸟铳,希望统制能出面,拨千杆鸟铳给我。” “鸟铳。” 王子腾想到了此物。 南方有御史上言此物射的远,射的准,威力大,建议大规模制造,在军中推广。 不过没有获得九边将领的支持,都认为此物难以训练,而且北方风大,不适合用此物。 听到王子腾的疑惑,唐清安笑了。 当年戚继光在北方推广鸟铳,也是这些理由,反正最后用起来是真香。 只能说,人是最不愿意变动的。 想要人变动,只能强制。 见唐清安坚持,王子腾点了点头,不过千杆鸟铳而已,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还有什么困难吗?” 对于王子腾的热情,唐清安也没有意外。 他们这等勋贵,笼络人起来,一定会把人情做到最足的地方。 就像贾政。 既然要帮贾雨村,面子里子都给的十足。 至于最后贾府落魄,贾雨村恩将仇报,这不就是官场上的常态吗,墙倒众人推。 你不推,是个什么意思? “目前没有了。” 唐清安其实还想要弗朗机炮,但是就东海堡的那些渔船,或者山东的那些漕船,根本无法在船上用炮。 一炮下去,敌人还没打到,船先散架了。 至于陆地上。 短期内,唐清安并没有计划,在陆地上和蛮族硬碰硬。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用心做事,放手做事,早日建功立业,为国立功。” 得到王子腾的支持,唐清安心满意足的离开,顺道去了镇远堡。 镇远堡驻守的士兵也是五百人,不过丁源还兼管其余几处的堡子,职务上也比唐清安高一级。 再次见到唐清安,丁源不禁感叹。 此子十八岁就已经是一名备御,而自己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才只是守备。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人和人不能比。 越发热情的招待了唐清安,不在以长辈自居。 “李兄他们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他们几个找了熟人引路,又是去谈生意,应该没什么大碍,既然想要利益,冒点风险也是应该的。” 丁源倒是不太担心,两边多年不怎么打仗了,如今关系又比较缓和,谈的又是双方有利的生意,不至于闹出生命危险。 草原部落对待商人,向来都很宽厚。 “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这件事情交给丁叔了,万一有什么困难,请派人通知我。” “嗯,你放心吧。” 丁源听到唐清安的大口气,并没有质疑,连九省统制都单独见了此人,加上他在辽东当地的关系,整个辽东此人可以横着走了。 唐清安回到了东海堡,虽然军士手中都是破铜烂铁,不过有了火药,可以安排人们操练熟悉。 等王子腾答应的一千杆鸟铳送来了,可以做到人人一把,很快适应火器,如果日后扩张队伍同样有富余。 果然,王子腾才离开辽东不到一个月,从金陵走水路就运来了一千杆火器。 随船而来的,还送来了两艘沙船,让东海营防守海盗。 这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海盗。 这里多年没有什么海盗了。 第五十六章陷落 辽东都司,和辽东节度府,先后下发公文各地,严令各处严阵以待,封锁道路严防奸细。 有人冒死传来的消息,蛮族计划要攻打沉阳了。 辽东节度使所辖为北镇,辽东都司所辖为辽东镇。 东海堡设的营兵,属于辽东镇,人们习惯性的按照地名,称之为东海营。 营地修建在东海堡和火药坊之间,离火药坊十余里,东海堡三十余里。 刘承敏把东海堡的四十余名卫所兵,也带到了东海营操练,所以东海营现在兵丁合计五百四十七名。 每人一杆鸟铳,发下了火药铅子,各自队伍熟悉自己的武器。 唐清安有自知之明,训练几个月也只是新兵,拉去野战那是送死,所以先全部练火器,没有陆上接敌的计划。 而且自己不一定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整个东海营,隔三差五就传出噼里啪啦的火铳声,倒是显得异常热闹。 一千杆鸟铳,每杆铅子七钱,用火药五钱,全军五百四十余人,放一枪合计就是二十七八斤斤了。 全军放十枪就是接近三百斤的火药用量,一千斤也只够全军放不到四十枪。 还不算铅子,火绳等各种消耗物,都需要火药坊供应。 “干爹,库房里火药只有两百斤了。” 李如靖来到唐清安耳边悄悄说道。 于是唐清安,派人去火药坊索要火药等物。 东西没有要来,蔡文坐着轿子,气势汹汹的找来了,见到唐清安,一开口就是埋怨。 “清安兄弟,你不能全指望着我吧?你军中这种规模的操练下来,得用多少火药,我两回都送给了你们三千斤火药了。” 现在火药坊生产逐渐走上了正轨,一日的产量就达到了三千斤,但是火药坊要供应整个辽东。 东海营和火药坊离的近,让对方打点秋风无所谓,但是对方的胃口越来越大,蔡文难以接受。 哪怕对方是大能人唐清安,他也无法再留情面。 “这是新送来的火器。”唐清安招了招手,有人送来一杆鸟铳。 示意递给蔡文,向蔡文解释,“这新器物不操练几日,弟兄们如何能熟悉?万一上了战场,连枪都不会放,岂不是闹笑话。” 蔡文第一次见这南方送来的火器,火药坊有服役的大匠认得,还是他专门带人制造的鸟铳铅子。 “这东西又细又轻,威力如何?” “去放两枪不就晓得了。” 唐清安拉着蔡文去靶场,蔡文也不反对,的确有些手痒。 这些鸟铳都是闽地制造,闽地的冶铁业很发达,不比山东差,只凭手感,蔡文就晓得不是京城营造的劣质货。 靶场里,最近的一处队伍,一名领队的小将跑了过来。 “蔡大人要试试鸟铳,你安排下。”唐清安见到是队长张薄,笑着吩咐道。 张薄连忙让手下腾出了一条靶道,亲自拿过来装好弹药的鸟铳,呈交给了自己大人。 唐清安接过来先颠了颠,然后递给蔡文,交他如何使用。 “这后面的是照门,前面的是照星,两点一线,可以用来瞄准,比训练弓箭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蔡文点点头,试探瞄准了一番,很快就明白了好处。 “那这不用火点,如何引燃火药?” 唐清安指了指鸟铳后部分比较复杂的枪机部件,一端夹持了一根火绳。 “这火绳乃麻绳制造,用盐水等浸泡后晾干,点燃后,燃烧的速度非常缓慢,半个时辰只燃烧三寸。” 闻言,蔡文仔细看去,果然火绳上有隐隐若现的火星,原来处于燃烧状态。 蔡文恍然大悟,越发觉得此物神奇,远胜于辽东军中的火器。 按照唐清安的指点,两点一线对着远处的草靶,七八十步的距离,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鸟铳的有效射击距离是百米,最大射程是两百五十米,所以唐清安定的距离是七十步,训练士兵的精度。 “砰。” 一枪过后,果然脱靶。 众人都不以为然,脱靶才是正常。 张薄亲自为蔡文手中的鸟铳装填火药铅子,先掰开蛇形杆,以免火绳接触药池。 再解开锁定板,打开药池盖子,然后取出药池,清理药池重新装填火药。 还要用通条,从鸟铳口进入,清理铳壁残留的余物,以免影响精度和射程。 每个大步骤用了七八息,唐清安估摸着,张薄用了超过两分钟的时间。 “你这装填速度太慢了,还要继续提升,作为队长,你可不能落后。”唐清安不满道。 戚继光军中,合格的鸟铳手,三分钟可以发射两发子弹。 现在自己军中的队长,竟然需要两分钟才能装填一发,远远落后于戚继光军中的平均水平。 整个辽东,东海营虽然成立的晚,受到的待遇却是一等一的,至少钱粮这一块,目前并没有短缺。 这就是唐清安的底气所在。 不理会张博诚惶诚恐的眼神,转头看向蔡文。 “蔡兄,你也看到了,不多操练不行啊,军士都不熟悉手中的火器,装填太慢了。” 蔡文重新瞄准,又发射一枪,竟然射到了靶子,兴奋不已的看向唐清安。 唐清安竖起了大拇指。 “蔡兄能文能武,佩服佩服。” “你这高帽子一顶接一顶,我可受不住,你们营短短两个月,用了火药几千斤,不管你什么理由,反正要控制下来,我再给你两千斤,后面两个月你别找我要了。” “两千斤太少,才够士兵训练几日,最少再匀我五千斤。” 蔡文被唐清安缠的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得罪对方,最后咬着牙,大方的又批了三千斤。 “说好了啊,这批火药给你了,两个月内可没有新的了。” 唐清安打着哈哈。 见状,蔡文气急败坏,饭也不吃就离开了。 没有几日,蛮族突袭了奉集堡和虎皮驿,消息传到了后方。 谁也不知道两地有没有攻下来,有人说此两地大军云集,是沉阳的屏障,就算蛮族突袭,也不是那么好啃的。 有人则认为凶多吉少,蛮族占据了抚顺等地,有战略上的优势,居高临下的攻势,两地很难抵抗。 大多数人的看法,这两地就算守不住也不要紧,毕竟城墙不固,而沉阳却是坚城,有两位总兵镇守,兵源数万,蛮族才几万人? 整个广宁都在讨论此事的时候,突然传回来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所有人都惊住了。 沉阳陷落!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懵了。 第五十七章心血 沉阳是怎么陷落的?蛮族难道飞过城墙不成?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刘承敏看着舆图,后脑勺都快抓破了。 见大伙都想不明白,纷纷露出怯意,唐清安直接去了卫司,找到了同知韩彬。 浪战。 这就是辽东经略在军中鼓吹起来的风气。 放着好好的城池不守,沉阳总兵出城迎战败死,剩下的一位总兵,不知道前方已经败了,领兵支援亦战死。 几万大军就这么在野外分而歼灭了,和当初的萨尔浒没有区别。 勇而寡谋。 这是说的轻的。 沉阳城无兵可守,城内收留的蒙古人,有人做蛮族的内应,一日城破。 搞清楚了原因,唐清安回来告诉了众人,向众人解惑,蛮族并不是天兵天将,不能飞过城墙。 沉阳之败,是因为将领的无能,看不清楚形势,而不是蛮族不可打败。 同样是人,同样是血肉之躯,靠着大家手里的鸟铳,百步之外,一枪过去一样放倒。 见众人收起了怯意,唐清安把营中将士操练起来,开始了日日操练,不说人人做到神枪手,鸟铳也没有这个精度,至少能做到两分钟三发的速度。 第八日。 辽阳城破,辽东经略自杀身亡。 …… 整个东海营,只有唐清安还能做到一脸的镇定,刘承敏不可置信的找过来。 “大哥,蛮族真的是满万不可敌吗?” “放屁。” “辽阳城啊,整个辽东的首府,最坚固的城池,我听说内城最高可达五丈啊!” “一定是人之罪。” “从萨尔浒之败,到如今的辽阳陷落,难道都是人之罪吗?” 辽阳的陷落,最可怕的是让人心跌倒了谷底,更加可怕的是,整个辽东群龙无首了。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来出面组织起来。 辽左南部的各卫城,还能守得住吗? …… 定辽右卫陷落,海州陷落,盖州陷落,复州陷落…… 辽东节度府急文下发各地,辽西所有卫所不得延误,余丁全部发往北镇应召。 “清安,老哥求求你了,把我收入东海营吧。” “备御大人,收留我们吧。” 东海营外,聚集了上百人,哀声遍地,都不敢去北镇,想要躲到东海营。 唐清安也躲在营中,谁也不见。 辽东镇都没了,现在的东海营,成为了孤营,北镇还没想起这里,唐清安也不会去北镇。 蔡文麻木的进了营。 辽东都司都不在了,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如果不是派了他来这里负责火药坊,就和同僚们一样遇难了。 “我要把你们火药坊的物资,全部搬来东海营,让士兵们操练起来,不然军心彻底废了。” “随便吧。” 这一回,蔡文很大方。 “呜呜~” “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 蔡文心里彷佛被挖空了,自己的家人还在辽阳呢,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此时,李胜虎进来了,一脸的沉重。 “大人,我想回家一趟。” 唐清安诧异的看过去,此人不是不晓得轻重的人,现在的时机,是告假的时候吗? “我父亲派了家人来告诉我,他决定响应节度府的号令,去北镇应召,他……” 李胜虎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万万没有想到,广宁右屯卫里,第一个应召的会是李彪,唐清安内心升起了佩服。 “不行。” “你走的轻易,你手下的士兵们怎么办?现在军心动荡,正需要你们将官尽心维持。” 听到备御大人的呵斥,李胜虎面露哀色。 父亲去了北镇,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自己本想着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上阵父子兵,当初自己不入营,随着父亲才是,要战死也是父子两死在一块不留遗憾。 “你难道想要丢下你手里的士兵们吗?” 李胜虎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哀伤,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放心吧大人,我一定管好我的兵。” 蔡文泪眼婆娑的看着李胜虎的背影,哭的越发的伤心了,自己活了一把年纪,临了成了孤寡人了。 唐清安心烦意乱,让人去把火药坊的火药拉来,命令所有将官,每日严格训练,全军做到二十息内四发的水准。 一息就是一呼一吸,正常成年人每分钟呼加吸合十八次左右,十息肯定足够一分钟。 也就是两分钟达到四发,这水平还超过了戚家军。 唐清安并不是瞎指挥,戚家军当年,可做不到他如今训练的程度,有火药敞开了供应。 韩彬带着人,到了东海营外抓人,指挥使接到节度府的指令,无奈亲自带队去北镇。 “辽阳到底怎么丢失的?” “唉。” 韩彬叹了口气。 “根子还是出在沉阳上面。 辽东经略收到沉阳的求救信,得知两位总兵战死,城里无兵可守,第一时间就派了军队去支援沉阳。 大军紧赶慢赶,刚过了浑河,沉阳城就在眼前,却发现还是迟了一步,沉阳城里,竟然都是蛮族。 大军急行军,队伍拉的老长,首尾不能呼应,如今退也不及,进也不及。 蛮族趁势进攻,各部皆逃散。 只有两支军队原地抵抗,一支是浙兵,一支是川兵。 “我辈不能救沉,在此三年何为。” 从浙江调来的余部将领,愤怒的喊道,和敢战之士川兵,在河边与蛮族决一死战,先打败蛮族八旗的白旗,又打败黄旗。 斩杀落蛮族落马者两三千人。 但是孤军难持,两部又隔得远,被蛮族分而围之,不能做到呼应对方。 在蛮族第三轮攻势,两部饥疲无后继,遂被冲杀,残留下来的人退守桥南。 蛮族团团追围,全军上下全部壮烈牺牲,无一人投降。 除了逃回来一些骑兵,其余逃散的步兵,都被赶上来的蛮族轻易剿灭。 第五日,蛮族围攻辽阳。 整个辽阳城守兵才一万人,虽然顽强的抵抗,经过三天激烈的战斗,终究寡不敌众,辽阳陷落。 十余万大军,朝廷调集全国的兵力,收刮了上千万两的辽饷,三年多的心血。 唐清安无言。 大周虽然立国才短短百年,已经落到了原时空和明末一样的困局。 轻叹一声,该自己出发了。 第五十八章保龄侯史鼐 “不知道陈兄是死是活。” 听到韩彬的担忧,唐清安只能期待对方吉人自有天相,更或者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以他的职位,他还活着的情况,则意味着投降了蛮族。 韩彬离开了,把营外的人都带走了。 唐清安则带着人去了白石滩。 后屯卫的千百户们,除了进入东海营的,其余人都去了北镇,留在白石滩的渔船,唐清安可以做主了。 现在没人顾得上他,他没有遮掩,把所以有的渔船都开到了码头,刘承敏则在码头等待。 码头上有两艘沙船,是王子腾送来的。 沙船是明代一种主要用于长江以北海域的平底海船,宋代的时候就已经大规摸建造使用了。 这种船在中国北方水深较浅,风浪不大的沿岸海域行驶时,稳定性比较好。 也适合在风浪不大、水流平缓的内河湖泊中使用。 不过由于是平底,沙船不适合在福建、广东的深海和大风浪环境从事远洋航行。 明朝统治者正是看到了沙船的这个弱点,才将不适合远洋航行的平底沙船,作为沿海船舶的统一样式推广建造,来达到禁止沿海居民出海贸易、与外国交往的目的。 这个政策,一样被大周继承。 “水营就交给你了。” 刘承敏点点头,神色凝重,高兴不起来。 他是东海堡的试百户,现在管着东海堡的军户,带着不到五十人,早已经上了沙船操练了些时日。 现在加上大哥带来的几十艘大小渔船,勉强能形成像样的水营。 “人手不够。” “你不是想自己募兵么,自己去招募吧。” 唐清安松了口,此一时彼一时,形势不一样了,马上他就要出海,到时没有人可以制。 原来营外的一百多人,唐清安看不上,相信二弟也看不上,都是胆怯的懦夫。 不过,船还是不够。 唐清安打量了眼前的船队。 毛文龙带了两百人,乘坐四艘沙船北上,而自己计划带八百人,几十艘船北上。 船不少,但是沙船不够。 新的辽东经略,会是他吗? 唐清安望向了西方。 西方的京城同样也慌了,朝堂大震,九门昼闭,施行戒严。 辽东失地的直接责任人,辽东经略已经自杀了,他身后的支持者,众臣余光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黑着脸,一言不发。 御台上有两个龙椅,太上皇坐在皇上的身后,皇上坐在台阶下一级,比太上皇要低。 “如今诸公可有议策?” 太上皇不开口,皇上开口了。 朝臣们没人出来说话。 朝中,哪些人是太上皇的人,那些已经投靠了皇上呢? 有人看向忠顺亲王,有人看向忠靖侯史鼎。 忠顺亲王,自始至终都向着皇上,早就下了注。他旁边的忠靖侯史鼎,则是半路突然投靠。 “国事艰难,正是上下一心之时,难道就束手无策了吗?”皇上声音渐冷。 勋贵们不开言,大臣们也不开言。 一千多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又一次十几万大军的覆没,朝廷如今连抚恤银都拿不出来。 能怎么办? 兵没有,钱没有,粮没有,兵甲没有…… 就算有天纵之才,十二万分的本事,又如何施展出来? 忠顺亲王突然站了出来 “臣认为当派熟兵事,甘愿承担抗蛮大任的鼎力之才干,立刻动身去辽东组织大局。” 太上皇默默的瞅了眼忠顺亲王,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听太监说,皇帝身边的太监很活跃,出了好几趟宫门,看来是要今日发难了。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纠缠,到底要看看皇帝今日要唱什么戏出来。 “你可有人选?” 皇上开口问道。 “臣建议保龄侯史鼐。” “臣附议。” “虽说举贤避亲,但是如今国事危急,臣也支持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同样站出队列,大义凛然的说道。 恭顺朝,勋贵多以忠顺二字赐名。 例如忠顺亲王,忠靖侯史鼎,都是出自皇帝之手,这些都是彻底投靠了皇上的人。 虽然太上皇如今威严扫地,但是毕竟朝中老臣还在,皇上就是想要提拔自己人,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所以保龄侯史鼐,反而是最合适的人物。 他虽然处于中立,但是他的弟弟却是保皇党,属于可拉拢的对象,太上皇也不会反感,这是忠顺亲王的建议。 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皇上暗自松了口气,平静道,“既然如此,诸卿可有不同意见?” 太上皇不说话,就没有人反对。 于是保龄侯史鼐,顺利的成为了新的辽东经略。 下了朝各臣散去,唯独留下的史鼐,在平台得到太上皇,皇上单独召对,等回到了家中,见到史鼎露出埋怨。 “这件事你不该推荐我去。” “你怕辽东局势无法收拾?”史鼎一脸的疑问。 “辽东局势还不至于让我害怕,最多把军民撤回山海关,凭着地势,任他蛮族多强,也能让他碰个头破血流。” “那你……” “唉。” 史鼐叹了口气。 “今日你们趁着形势,逼着太上皇让步,由我去经略辽东,等过一年半载,太上皇缓过劲来,先要对付的就是我。” “何至于此。” 史鼎不以为意。 大哥又不是保皇党,太上皇要收拾的人,他还排不上号。 史鼐见史鼎不信,而且事情已经没有了悔转的余地,也不再解释原委。 让人去收拾好了行装,领着仆人离开京城前,有人从山西大同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 写信的人,正是在大同的王子腾。 “竟然还有这个安排?” 史鼐大奇。 按照贾敬的计划,他们史家逐渐脱离四大家,已经很少主动与其余三家联系。 所以得知贾府在辽东还有一枚闲旗,颇为震惊。 烧掉了信筏,史鼐不禁感叹,多年不见贾敬,对方还是老当益壮,后手可真不少。 在山东见了各官员,熟悉兵事的官员推荐驻地广宁,史鼐当然知道驻守广宁的好处。 此地地势险要,又有各军卫所拱卫,当初大周立国初,就是以此地开始经略辽东的。 到了广宁锦州,史鼐召见各卫留守的主官,同时指名要见东海营备御。 第五十九章说服 史鼐很矛盾。 他知道自己新上任,要团结同僚,特别是辽东节度使李达祖,只有两人同心协力,才能稳定局势。 但是人的想法却是不同的,李达祖一味主张进攻蛮族,在史鼐看来,就是轻视大敌,好漫语。 蛮族驻兵河东以防范北镇,广宁周军,又分兵攻略辽左诸卫城。 因为辽阳的快速陷落,辽东都司的消失,整个辽左的制度土崩瓦解,无法应对蛮族的攻势。 在屠杀了几个屯卫之后,大大小小的城堡村寨望风而降。这等形势下,却仍然有人在抵抗。 李达祖收到这些地方突围出来的救援信,认为民心可用,认为不能辜负这些义民。 史鼐劝说无效,当即叫停了辽东节度使的行为,命令各地继续严守,等待后续从登,来,津门各处调来的援兵。 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史鼐虽然有王子腾的书信,知道贾敬也支持此人的计划。 但是他无法轻易表态支持,因为他才刚刚严令各处死守。 唐清安不知道史鼐在犹豫什么,在原来的历史上,大明朝廷知兵的官员,就建议朝廷派遣援兵支援,乃是道义所在。 同样有人看到蛮族的弱点,建议当习兵船,据岛浮洋,朔鸭绿以指黄江,进足窥敌,次亦牵制,以邀反顾,翼不得前。 却唯有毛文龙一马当先的请命,才得以成行。 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因为过去了小半年时间,各地的义民大部已被扑灭。 “经略大人,属下的策略可以不妥之处?”唐清安好奇的看向史鼐。 此人兵事上的能力并不突出。 按照红楼原文,此人第一次外放,无功而返回到京城,后来开始第二次外放。 能数次不倒,都是他的兄弟史鼎的功劳。 结合现在的实事,此人现在是第一次外放,结果无功而返,那就说明这个时空里,广宁一样没有保住。 “你和节度使的战略倒颇为相符合,都主张进攻。” 史鼐语气温和。 不是因为此子的背景,而是面前人的态度。 出海山关以来,唯独此子浑身上下具有信心,不同于旁人,谈蛮色变。 辽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蛮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言论,传的沸沸扬扬。 “经略大人误会了,我并不赞成节度使反攻的想法,反而认为经略大人主张防守才是正理。” “那为何?” “我计划的攻,是以攻代守。” 唐清安结合记忆,斩钉截铁的继续说道:“蛮族野心勃勃,绝对不满只满足于辽左,成兵河东就是证明,说明对方正积蓄力量。” “大人,如今军心不稳,若只是枯等蛮族大举进攻,则北镇危,北镇危则广宁危……” “而辽左辽阔,前番我方处处防守,处处落于下风,被蛮族寻得机会逐一击破。 如今换了形势,蛮族若要大举进攻北镇,则后方无人,我领一偏师袭扰他的后方,他则必救,救则分兵,分兵则北镇安,北镇安则广宁安。” 史鼐听完了此子谋略中的细节,才恍然大悟,难怪贾敬都赞成此子的计划。 但是他仍然不想放手。 史鼐是个普通人,看不透未来,现在的情况是,他手中没兵,从后方调集援兵还需要时间。 如今东海营虽然只有五百人,却是营兵,是目前的辽西中,不小的力量了。 他想要全力稳固河西,不让蛮族过河。 此子的计划虽然是好,但谁晓得成效如何呢?不能上岸,光靠这海上,又能如何伤害蛮族。 几百人上了岸,又能对蛮族造成多大的威胁? 史鼐不想冒险去赌。 唐清安久等不到回复,内心的主意已经坚定起来,不管史鼐支不支持自己,他都要逆流而上的。 船,兵自己都有,就算史鼐怪罪,也自有贾府帮忙遮掩。 如果贾府连这点都做不到,自己就要考虑转投忠顺亲王了,作为保皇派的核心人物,忠顺亲王的势力目前并不大。 只能在太上皇看不见的地方,捡一些三瓜两枣。 不过这需要浪费不少的时间,自己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唐清安并不想出此下策。 “你想出海是好的,但是我却没有将兵支援给你,你还想要坚持吗?” 史鼐想要打消此人的想法。 “大人只需要允许我自行募兵,我可以只领东海营,不要援兵。” “粮饷也给不了你太多。” “粮饷关乎士气,否则无法保证军心,目前可以拖欠一些,但是请大人一定要随后补足。” 见此人态度坚定,史鼐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大人请放心,我可以下军令状,以我人头担保,一定做到牵制蛮族,不让对方做到全力进攻北镇。” “你还想要什么支援?” “属下还想要沙船,并且要有船夫。” “要多少?” “多多益善。” 史鼐想了下山东的形势,随后说道,“二十艘可够?” “我要沙船,不要漕船。” 唐清安连忙解释。 运河的尽头就在山东,漕船多的是,沙船却不一定了。 “当然是沙船。” 唐清安大喜过完,真是意外之喜。 看到对方欣喜的神情,史鼐嘴角翘起,他们这等权贵,从小就学习为人之道。 既然答应了别人,那就会把人情做足,不会抠抠搜搜,东西给了反而还落不到多少感激。 满意的回到东海营,召集了诸将。 “经略大人命我东海营出海,接应辽左军民,诸位回去后整理物资,集合各队。” 闻言,众人大惊。 “我们才几百人,出海去辽左,岂不是羊入虎口?”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是出海而已,到底是怕还是惰?”李胜虎瞪了过去。 那人低下头不敢继续出言。 唐清安把众将的神情收在眼底,笑着宽慰起众人来。 “蛮族的骑兵还能跑到海上不成?我们在船上,不用担心他们,倒是让你们上船这么久,可还有人晕船?” 众人皆说没有。 “既然如此,等各项物资送来后,全军出发!” 唐清安面孔一变,严肃的看向众人。 “出海以后,我之军令,皆不能误,违则人头落地!” “遵命!” 众将抱拳。 第六十章捷报 等登州府的船调来东海营,唐清安正指挥人把火器安装在沙船上。 其实唐清安更想要广东的乌船,不过来不及了,而且乌船太贵,一艘官价银就需要要七八百两,同样的价格,可以造五艘沙船。 在原来的时空中,一直到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乌船仍然充当海军军舰,只不过那时,因为已经开始彷制荷兰的夹板船,乌船才慢慢退出了历史。 而现在大周最适合做战船的,就是昂贵的乌船,自己需要拿出功绩出来,才能让朝廷愿意花费大量的资金用在自己身上。 没有大炮,只能把“一窝蜂”“火龙出水”这些“火箭”搬上船,而且沙船也只能用这些火器,真要是用大炮,沙船扛不住后坐力。 最终从山东调来了二十艘沙船,加上东海营的两艘船,合计二十二艘沙船,其余大小渔船三十余艘。 这么多船,运八九千兵都没有问题。 而东海营五百兵,加上二弟刘承敏东海堡原来四十余兵,最近新募两百余兵,全营也只八百人。 之所以要这么多船,唐清安是为了提高运力,他知道以后收拢的人会有多少,这些船远远不够。 但是对比毛文龙出海仅有的四艘船,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毛文龙靠着这四艘船,才能运多少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被动的,包括辽民投奔他。 就算如此,毛文龙建立的东江镇,收拢的辽民最多时达百万左右,例如尚可喜归附后金时,曾说。 “自皮岛开镇以来,所得辽人男女奔逸各岛者不下百万。” 这个数字其实是对的,为什么很多史料记载东江镇人口只有几十万呢? 因为这几十万只是留在东江镇的人口,还有几十万,一部分流往山东,一部分进入了朝鲜。 毛文龙起家的资本太少了,所以前中期根本无法把这些力量发挥出来,光一个后勤就让他无力应对。 十分的精力,七分都用在如何养活这些人。 这一世自己不同,起家就是八百兵,大小船五十余艘,地方上有辽东经略支援,边疆有九省统制应援,朝廷里有贾府声援。 这份底气,根本不是毛文龙可以比的。 训练了船队号令,唐清安信心十足,率领大大小小五十余艘船,三千石大米,从东海堡出发。 一路沿着海岸线,过了三岔河,就已经进入了敌境。 辽河口北方是周兵防守,南方是蛮兵驻守,看到海岸线外的船队,惊动了双方营内的将领。 蛮族将领带着人在岸边眺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船,那将领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身后跟出来的士兵们同样不知所措。 船上的营兵们,也紧张的看着岸边,三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对方。 “嗖嗖嗖。” 几支箭失落在了海里,一点点水花就无影无踪了。 骑射的射程不如步弓。 骑射最大吊射不超过五十步,直射在二十步左右,这个距离如果能射中,就已经是神射手了。 而步弓吊射可达一百五十步,使用破甲重箭直射也只有五十步。 不过这些距离,对于沿海一里外的船队来说,造不成丝毫的威胁,所以看到岸上有人射箭,也没有人躲避。 这几支箭的威力巨大。 船上的士兵们,脸上的沉重尽失,随之而起的是嘲讽之色,出海前的忐忑气氛,随着这几支箭消失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清安在甲板上,见士气可用,指挥军士们把船上的“火龙出水”架了起来。 靠着火药坊的便利,如今他最不缺的就是火器。 命令士兵打了旗号,看到旗舰传来的旗语,各船的将领都醒悟过来,纷纷开始准备。 随着旗帜的落下,沙船上亮出了不断的火光。 怎么形容火龙出水呢,唐清安认为更像是后世玩过的“窜天猴”,不过是一大把装起来的。 龙头下面,龙尾两侧,各装一个半斤重的火药桶,将四个火箭引信汇总一起,并与火龙腹内火箭引信相连。 点燃安装在龙身上的四支火药筒,待这一级火箭燃烧完毕,就自动引燃龙腹内的火箭,这是第二级火箭。 射出后加大射程击中敌方,用于水上攻击,射程可以达到1.5公里。 这些空中火箭里散发出来的合计上百支火器,带着火光发出令人恐惧的呼啸声。 岸上蛮族的士兵吓得纷纷逃窜,那将领也被人簇拥着躲避,空中犹如群魔乱舞的火箭,落到了各处。 “噼里啪啦。” 炸的人们乱叫乱跳,运气不好的,被当场炸中,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乱滚。 “好!” 见到此景,河对岸的周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叫好,不少人指着海上的船,大叫大跳鼓掌。 还有人看着河对岸的惨况,第一次见到蛮兵这么狼狈,惊讶的语无伦次。 “这船都是哪里来的?”一名周将好奇的问身边人,周围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管他哪里来的,能痛揍蛮族就是好样的。” 唐清安之所以要领着船队经过此处,就是为了来个开门红,提升士气才是他的目的。 虽然并没有伤害多少敌人,但是效果很好。 对方不敢继续停留岸边,一直退后两里才停下脚步,因为地势一览无余,双方仍然可见。 见海上的船没有继续攻击,蛮族将领才让人去救援原地的伤兵,皱着眉头看向海上。 这件事要尽快向旗主汇报,这伙敌人颇为棘手。 旗开得胜。 不知道蛮族将领的想法,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唐清安在船上当即写了捷报,明知道船只不够用,仍然派了艘船回广宁报功。 “打死蛮兵三四十,打伤蛮兵三四百人。” 史鼐不是傻子,看完了唐清安派人送来的奏报,当然晓得这军报有水分,而且水分不小。 不过无所谓了。 送来的正是时候,当即把这份捷报传送辽西各处。 不久,河口也传来了军报,说有一伙船队,打伤了蛮族,让己方士气大振。 两相对比之下,史鼐对于唐清安索要的物资,终于舍得调拨了一些,同时急让山东继续拨船。 这第一份捷报,史鼐润色了一番,送往了朝廷。 第六十一章第一大岛 第一永远是最醒目的,捷报一样如此。 唐清安不知道自己的捷报,最终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好处,不过至少自己的功劳不会被顶替掉。 从山东征调来的船夫,加上自己的营兵,将近一千人,近五十艘大小船合成的船队。 在茫茫的大海上,显得庞大而又渺小。 辽西走廊和辽左形成一个几字形,把这片海域包围了起来,形成了近封闭的内海。 整个海域分为辽东湾,渤海湾,来州湾,船队就行驶在辽东湾。 因为两百年的海禁政策,这里的海鸥已经遗忘了,它们的祖先会跟着大海上的船飞翔。 幸好。 海面下丰富的鱼群,让大海显得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在甲板上,唐清安吹着海风,内心百感交集,来到红楼的世界已经八年了。 脚下这一支庞大的船队,现在属于自己。 过了辽河口,过了平山,早就没有了蛮族骑兵的踪影,不少士兵是第一次出海。 前番在辽河口的“小胜”,消除了军中的畏惧情绪,士兵们有了闲情逸致。 “快看,山上有人。” 桅杆上瞭望手船来了消息。 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唐清安让旗手打旗语,分了几艘渔船缓缓的靠岸,山上的人见到大周的旗帜,有人鼓起勇气上前。 双方一碰头,搞清楚了对方的来历。 这些人都是逃难进山的难民,来自附近的营口,孛罗锅,甚至还有盖州卫逃出来的军民。 既然如此,当然要救。 大船不靠岸,小船来回接应,从几十人到几百人,山里的人蜂拥而出,海滩上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船队上,还有五匹马,是东海营养的马,被唐清安一起带上了船,有一匹马已经病了。 所以只剩下四匹马,被散了出去警戒。 不过显得有点多此一举,因为七八十里外的营口,根本不知道这处的动静。 从平山收拢难民开始,彷佛打开了水闸们,船队开始忙了起来,沿途都有难民等待救援。 等行驶到了连云岛,已经收拢了四千余难民。 辽左地阔人少,海岛上人迹更少,所以大周没有设行政机构,原来的时空里,一直到清朝中后期,才开始大量在各岛设立衙门。 船队停留在连云岛,唐清安一边让人清点人数,一边招来一名伍长。 刘通是来自广宁中屯卫的军户,被招募到东海营,听到备御竟然让他留守此岛,大惊失色。 此岛对岸就是盖州卫,据难民们说已经陷入了蛮族手中。 “属下担心蛮族会不会攻上岛来。” “哈哈哈。” 唐清安闻言大笑。 原来的时空中,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违规斩杀,过了两年后,后金想要趁着东江镇驻地皮岛人心不稳,计划趁势攻下皮岛。 派了骑步兵万余人,但是最后却没有船,找朝鲜要船不得,只能从各地搜集了十一条船。 大明的海禁,从这方面来看,的确是非常的成功。 十一条船进攻皮岛,还没靠到皮岛的边,最后留下了八百多具尸体,狼狈的退回岸上。 从此见水就晕,再也不敢轻易的靠近海岸。 成为了东江镇立镇以来,最大的战绩。 如果毛文龙地下有灵,估计也得哭笑不得,自己死后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那时候的后金已经占据了整个辽东,如此的形势下,也才收集了十一条船。 现在换成了蛮族,也才占领了辽左,他们从哪里去获得船? “蛮族没有船,难道飞上来?” 人心固有的印象,唐清安并没有怪罪对方,经过备御的提点,刘通恍然大悟。 是啊。 自己怕个锤子。 “我出海前,有经略大人的首肯,可以自行募兵。”唐清安笑着拍了拍那伍长的肩膀。 那伍长闻言,眼睛一亮。 不光他如此,其余的将领们同样激动起来。 “刘通不愿意,属下愿意。” 一名伍长忍不住站出来,毛遂自荐。 “滚犊子,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了?”刘通大怒,回头又谄笑的看向唐清安。 “大人,我保证把这几千人管的妥当,不过大人要留下口粮给我,不然几千人吃什么?” “我留给你三十石,一个月的口粮。” “才三十石,如何管饱?” “管饱就不要想了,保证人不饿死吧,而且你还在在此地开垦田地。” “这……” 刘通为难起来。 开垦田地不是容易的事,自己又没有耕牛,又没有农具,用什么去开垦? 水利又是根本,这个大工程,自己哪里懂。 “如今诸事都要靠我们自己,你如果能把此地开垦出来,我就算你的大功。” 刘通见状,不再犹豫,当即领命。 让刘通自行挑选了二十人,再从难民中挑出五十余名有家人的良子,暂命刘通为队长,唐清安才率领船队继续出发。 等过了盖州卫,一直都没有见到蛮族的身影,船队停靠在海边,派了渔船放下几名骑手。 远处榆林铺得知来了朝廷大军收拢辽民,各家百姓蜂拥而至,这一回难民带的东西就多了。 等盖州卫的蛮族守兵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三日了,派了一队骑兵过来打探,已经是船去人空。 整个海岸线都是唐清安的游乐场。 又到了一处熊岳驿。 此地早已投降了,新任命的投降驿长,看到海边来了朝廷船只,悄悄打包了家当抢先熘了。 百姓们不甘落后,和先前在榆林铺一样,争先恐后的怕自己上不了船。 士兵们帮百姓们把家当抬上船,一边大声吼道,“人人都能上船,不要挤不要推。” 唐清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岸边的情景,满心的愉悦。 自己这番,可比毛文龙做的好多了。 船队把百姓们收上船,十几日的功夫,又在兔儿岛,猪岛等岛各留下几千名百姓。 因为有榆林铺和驿站的降官,加上各家百姓带来的器具,所以秩序比连云岛要强,对唐清安要求的开垦田亩,都一口的答应。 “你们投降蛮族是形势所迫,如今主动带领百姓归附,其实有大功的。” 唐清安安慰众人。 “我会像朝廷奏报各位的功劳,各位放心在此管理百姓,等屯田成功,我会为各位报功。” 安抚了人心,挑出了这些难民中的军户,又得了三百余士兵,队伍反而更壮大了些。 有大周的船队,消息也终于传开了。 第六十二章义人 永宁监城。 此处的官员原来是守备,后来主动投降了蛮族,被蛮族任命继续管理此处,留了几名蛮兵监视。 徐寿福和蛮族兵们喝完酒回来,悄悄的找到弟弟徐辉。 “我从蛮族口中得知,有朝廷水师在救援百姓。” “啊,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 “当然了。” 听到大哥的语气,徐辉大喜。 他读过圣贤书,才不要当什么蛮族的顺民,早就望眼欲穿的想要回大周,却苦于没有门道。 “不过我不准备两手空空。” “这件事可不容易,大哥要小心一些。” “嗯,我心里有数,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就怕不到我们这里。”徐寿福一脸的担忧。 他们不远处就是复州卫,复州卫有降兵近千人,复州卫旁边的羊官堡,则驻守了蛮族一个牛录。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唐清安的船队才到了第一个目的地,长江以北第一大岛。 长行岛。 沿路收拢的难民,合计已经超过两万人,安排在沿途诸岛,如今船上还有五千余人的难民。 自己船上带来的大米,煮成粥米,也只够五万人勉强吃一个月。 虽然有从榆林铺和熊岳驿等地获得了一些粮食,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后勤的压力已经扑面而来了。 长行岛不同于其他海岛,上面有蛮族的降官,唐清安率领船队沿岛绕了一圈,轻易的摧毁了水面上的缆绳。 长行岛四面环渤海,只有这缆绳与陆地相连,靠着筏子作为交通工具,极其落后。 刚在海上停下,就有岛上的官员主动靠前,岛上的官员反正了。 “岛上居民七百余人,可有粮食供给?” 那官员苦笑着摇头。 “粮食都被蛮兵拖走了,岛上如今只有饥民。” “将军可是忧虑粮食?” 那官员原来也只是个吏员,如今虽然升了官,却是蛮族封的,当不得数,又是降人,所以面对唐清安,摆出的姿态很低。 “你有主意?” 那官员指了指对岸。 长兴岛海对岸是羊官堡,羊官堡身后是复州卫。 那官员说,粮在羊官堡,兵在复州卫,兵以前是大周的,现在是蛮族的。 唐清安明白了此人的意思。 “羊官堡有多少粮食?” “辽左四大卫,整个复州卫的粮食都在此地,虽然蛮族运走了大半,但是仍然还有不下万石。” 万石的粮食,值得冒险。 “我出海前,得到辽东经略的放权,可以便宜行事,如果你能帮助我获得羊官堡的粮食,我就向辽东经略为你报功,让你名副其实的成为朝廷的官员。” 那人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在乎功劳,只不过想要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已,但愿将军能早日收复失地,还百姓太平。” “先生大德。” 唐清安闻言,重新认识了眼前的人。 “只是羊官堡有蛮兵一个牛录驻守,不知道将军可有信心?” 一个牛录三百人,唐清安摇了摇头。 “我的兵新成,虽然有八百人,但是论战斗力,恐怕无法在陆上与之交锋。” 那人闻言,沉思片刻。 “还是有办法的。” “请先生教我。” “将军信我否?” “信。” “那请放我去对岸,我可以为将军联系复州卫的故友,请对方反正,还有永宁监城的守备,向来忠义,投降蛮族也是为了保全百姓……” “好。” 唐清安并没有怀疑。 一则对方骗自己也没事,左右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二则原来的时空里,毛文龙出海后,各处都是主动归附。 现在的人心还在大周,在过十几年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蛮族,在老奴的带领下,虽然日益壮大,总兵力也才五六万人。 原来的历史里,几年后皇太极继位,此时后金已经征服辽东,获得了上百万的人口。 他改变老奴的策略,吸收了汉人的力量,建立汉军八旗,加上蒙古八旗等,最后才有了十七八万的兵力。 现在的蛮族,六万兵既要屯兵河东对抗大周,又要守卫辽沉等重城,还有自己的老窝。 辽左南部十四卫城,派出一个牛录驻守羊官堡,对于蛮族来说,已经不少了。 他们从来没想到,敌人能从海上来袭扰他们的后方,也没人能游过大海,告诉他们,对岸的长行岛已经被周军获得。 所以驻守羊官堡的牛录,仍然按照老样子,在守将的派遣下,四出抄掠乡野。 大汗有令,收集所有粮草输送沉阳。 夜色的掩护下,几行人搭上船只到了长行岛。 一个是永宁监城守备的亲弟弟,叫做徐辉,一个是复州卫参将派来的亲信,和复州卫的一名千总。 众人身后的人物,官职都比唐清安要大。 但是他们却是降官,唐清安代表了朝廷,他还有船,众人姿态一样很低。 众人争论。 是先用计剿灭蛮兵,还是先把各自军中笼络住,重新反正后,集合所有力量攻打羊官堡。 徐辉信心十足,永宁监城虽然只有两三百兵,但是以他大哥的威信,无人会反对。 千总表示自己也没问题,只有参将派来的人迟疑。 “复州卫人员复杂,我家大人担忧走漏了风声,坏了大计。” 唐清安盘算了下目前的兵力,抬起头问道。 “如果我们埋伏羊官堡成功,你家大人可不可以控制住复州卫的军队,不要驰援羊官堡?” “这件事不难,到时只说一个情况不明,而且有老彭的协助,足以拦住有二心的人。” “好。” 唐清安一锤定音。 “我领一千兵,计划趁羊官堡的蛮兵出城,去乡野劫掠时,偷袭拿下羊官堡。 徐兄,你告诉你大哥,埋伏在路上,截住去兵归路,一个也不要放过。 彭兄,你则配合复州卫参将大人,控制住复州城形势,保证军中不出乱。” 千户彭大海点点头。 毛文龙两百人,就能从蛮族守将佟养真手里夺得镇江。 镇江城为登来咽喉,金,复各州的门户,朝鲜的大门,远远不是羊官堡能比的。 同样的计策,趁着对方蛮兵四出劫掠,获得全胜,所以唐清安认为值得一试。 “既然如此,我愿意入羊官堡,为各位探清楚虚实。” 谢友成扶须笑道。 他是蛮族任命的长行岛主官,去羊官堡汇报公务,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件事如果办成,先生是首功。” 第六十三章安置 长兴岛是长江以北第一大岛,岛上树茂林丰千野绿,山似留人青出郭。 岛上的植被以亿万计,常年人迹罕至。 一直到顺治年,才正式颁布《辽东招民开垦例则》,连带着此岛人多了起来。 数千运来的难民,安排在岛西,砍伐树枝,收集藤条枯草,一夜之间就起了上百茅草房。 作为队伍中的主心骨,唐清安无法只考虑战事,还要兼顾民情,不然收拢再多的难民,也只是做了无用功。 “冯先生,这番辛苦你们了。” 一个青衣长衫的中年生员,领着几名同伴,来向唐清安汇报安置难民的事项。 唐清安请众人坐下说话,这几个读书人都是难民出身,他一路都非常的善待和尊敬。 “将军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些许小事岂值得将军放在心上,我等食君之禄,实乃应有之举。” “冯先生高节。” 唐清安沉吟片刻,终于开始试探。 “如今复州几地,敌人兵力空虚,且都有愿意做内应的旧人,天赐良机不可错过,等我功成之后,就送几位先生回山东。” 几人听到唐清安的话,纷纷面露喜色。 被他们的神情收在眼里,唐清安并没有太过失望,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机会的。 更可能有明白人,但确瞧不上,毕竟他们功名可期。 冯胜之突然笑道。 “将军是嫌我做事不利?” “冯先生哪里话?难民众多,诸事繁杂,多亏了先生的帮助,才让诸事井然有序,我佩服都来不及。” 唐清安面露诧异,内心却起了波澜。 “既然如此,为何又不留我呢。” “哈哈哈。” 唐清安大笑,起身上前拉起冯胜之,神情激动,“我怕我这里庙小,耽误了冯先生的前程。” “都是为国做事,又谈何前程,不愧于心罢了。” “好,好,好。” 唐清安一连三声叫好。 “既然先生不弃,那岛上诸事尽托付先生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找我。” “将军既然想要垦荒开田,一则缺少牛,而且缺少器物,还请将军向朝廷多索要这些物资。 我这几日走遍此岛,像西山,八岔沟,地藏庵,花地等地,地平土沃,又靠近水源,烧林置田并不难,只要工具齐备,开垦几万亩良田唾手可得。” “好,这些事情我来办,保证不耽误先生的计划。” 在离开锦州前,唐清安就和辽东经略史鼐商讨了诸事,其中就有组织难民开垦荒田,他保证供应的事项。 送走了冯胜之等人,海对岸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来。 例如羊官堡其实只有两百兵,另外一百蛮兵是驻扎在复州卫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偷袭之策。 复州卫离羊官堡上百里远,等偷袭成功,对方收到消息支援也来不及。 而且还有复州城里汉军参将的掩护,说不定还能拖延住对方。 就算偷袭不成,那就重新退回海上,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只不过可惜了堡里的粮食。 现在辽东湾都还没有出,只是小试一番,就收拢了两万多难民,等出了辽东湾,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自己船中只有两千多石大米,如果没有等到朝廷的补给,就支撑不下去自己的行为了。 所以唐清安才想要打下羊官堡,并没有其他想法,唯看中了堡里的粮食。 谢友成急匆匆的回来了。 他来是要求大军出战的。 羊官堡今天早上,派出了一百余人,散出去各地劫掠,如今城中只有六七十人。 闻言,唐清安立马召集诸将。 出海前的八百营兵,各岛分别留守了不到一百人,再从收拢的难民中,挑出的军士三百多人,如今一千出头。 军中剩余的两百杆鸟铳以全部发下,一千打数十,这仗可以打。 众队长闻言,脸上都没有惧色,都认为可行。 “刘承敏,李胜虎,陈凯武。” “属下在。” “你们三队主攻城墙,为大军打开堡门。” “领命。” “武震孟,张薄。” “属下在。” “你们二队作为前队,等羊官堡大门打开,务必最短的时间进城支援。” “领命。” “其余人,由我亲自带队,随我出击。” “领命。” “此番上阵,各将务必用心,不得拖延时机,何人误事,事后我决不轻饶。” 唐清安先是敲打一番,又继续说道。 “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我离开广宁前,辽东经略已经放权给我,可以自行募兵。” 唐清安边说,边饱含深意的看向众人。 营中气氛热烈起来,众将热切的看向唐清安,等待他的下文。 “这一路来,什么场景大家也都看到了,想要募兵真的不难,但是谁有本事我却不清楚。 是骡子是马,现在就是亮相的时候,谁能力强,我就放手让他募兵,谁要是孬了,我反而还要扒了他的皮。 以后是看着别人吃饱,还是自己吃饱,就看你们今晚的表现了。” “大人放心,我必定不让大人失望。” 陈凯武抢先应道。 “好。” “各将回去准备吧。” 唐清安约定了时辰,留下了刘承敏,刘承敏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哥留下他有什么吩咐。 “二弟。” “大哥,什么事?” 刘承敏好奇的问道。 从金陵上船前,刘承敏才十六岁,一年的光景,当初还略显稚嫩的面庞,如今以满是风霜。 东海营的日子里,二弟并没有荒废时日啊。 “保重。” “哈。” 刘承敏无语,他还以为大哥有什么要交代他的呢,原来却是这个。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为你取下羊官堡的。” “去吧。” 唐清安放了刘承敏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初生牛犊不怕虎,二弟终归是年轻,还不知忧虑是何物。 “唉。” 唐清安收起了内心的不舍,去找了山东应召来的船夫,拉拢他们的民心,别后方失火了。 虽然一切正常,不过且不能以事小而忽略。 什么都可以失,唯船队不能失。 夜色中,海上的船小心的靠岸,一对对士兵从船上下来,沿岸重新集结整队。 所有人都不能发出声音,只能趁着月光,辨别自家队伍的旗帜。 刘承敏内心激动。 整个队伍中,他的士兵最多最精壮,有两百多人,还有一百人交给了大哥,作为大哥的亲兵。 第六十四章攻城 留下东海堡的总旗周吉,李敦带领几十人守着船队,除了渔船停靠岸边,大船都停在海上。 两人看着大部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整个海岸上,一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显得很寂静。 等待最让人心慌,两人也很慌。 又希冀大军顺利归来,又担忧突然杀出一队蛮兵,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总归心里不静。 羊官堡是个小堡,城墙并不高,里海边只有五十里,按照原来的计划,永宁监城的守备会带军埋伏,掩杀有回城的蛮兵,防止消息传开。 只是事情变化莫测,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羊官堡竟然只有几十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继续等下去可能错失良机。 《尉缭子》中记载,普通军队正常行军,日行四十里左右,但这包含了辎重,而且还是大军。 唐清安的队伍只有一千人,队伍规模小,除了十几架云梯,皆是轻装上阵。 现在还不到子时,寅时就可以赶到羊官堡,还可以休息片刻恢复体力。 在卯时天亮前发起进攻,正是偷袭最好的时机。 所有人不能发出丝毫的声音,看不清路的,则牵着自己前方同袍的衣角,每个人依次而行,防止有人掉队。 走了一夜,骑手传来消息,前方就是羊官堡了,队伍停了下来,原地坐下恢复体力。 唐清安带着将领们去前方观察,夜色中,只看到城墙的轮廓,不大也不高。 “羊官堡只有几十人,夜间顶多只有二十人警戒,分开在城墙,各处了不起三四人。 你们三队,各离五十步,如果对方未能发现最好,就算发现了,你们就强攻。” 唐清安指了墙廓几处,和刘承敏等人商讨。 “不管怎么算,对方只有几十人,加上我们有心打他们无心,就算发现了,我们一拥而上,他还能一打一百不成?” 李胜虎不以为意。 备御大人说过,他们在蛮族后方骚扰越成功,蛮族则越无力攻打北镇。 他的父亲去了北镇,李胜虎战心最甚,最希望以此能为父亲谋得生路。 唐清安又交代了武震孟,张薄两人一番,诸事沟通妥当,最后说道:“当我号兵吹起号角,不管什么情形,各将必须率队出动。” 见众人无异议,让众将回去叫起众士兵出发。 这帮人皆没有上场战场,不管当初表现的多么无所谓,事到临头,连刘承敏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反倒是收拢的三百名溃兵表现的最为镇定,他们的沉静,逐渐影响了其他人。 现在还不同几年后,等三五年后,全国调来辽东的精锐,全部死伤殆尽,重新招募的新兵,面对蛮族只有恐惧,只敢守城不敢主动出击。 唐清安一样如此。 他的自信来自于他后世经历过的信息大爆炸,知道现在有哪些对自己有利的时机,更来自于他不想再继续平凡的心。 穿越前他已经够平凡了,穿越后再继续让他平凡,他宁远豁出去拼命。 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一千人打几十人。 稳了这么些年,今日他不会再稳了,需要他鼓起勇气拼命了。 刘承敏带着队伍顺利的摸到城墙,发现远处看向自己的李胜虎的目光,内心渐渐平静。 他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让兄弟们搭上云梯。 “……” 城墙上传来一声大喝,听不懂对方说的什么话,但是众人一惊,知道被发现了。 刘承敏抬起头,自己上方并没有人,难道是李胜虎那边被发现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把火铳,腰刀背到身后,他亲自带头,领着自家兄弟们分别攀上五架云梯,手脚并用迅速上升。 一直到上了城墙,才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人,随着城墙上的兄弟们越来越多,他把众人组织起来。 带领队伍向喧闹处跑去,原来却是陈凯武他们。 陈凯武暗暗叫苦,城墙上两名守军,射箭射的极准,篝火的映照下,一箭一个,已经伤了他四五个弟兄。 “砰砰砰。” 陈凯武不是不知兵的,一边催人上梯子,一边让其余的士兵们放鸟铳,夜色里的鸟铳,发出的火光极为耀眼。 只是城墙上的蛮兵很谨慎,看到城墙下的人举起鸟铳就缩了头,结果皆放了空。 “……” “……” 两名蛮兵交流了一下,又探出脑袋看了眼,见有人攀爬,又是起身两箭。 看到自家又有人受伤掉下来,陈凯武急了。 “他娘的,你们别放空枪,对准城墙上,他们露头了就一起放。” 鸟铳是火绳枪,不是炮。 电视剧里,用火折子来点,点了火绳放一枪,这是错误的掩饰。 鸟铳的火绳,是特制的,经过药水淹泡后晒干,像蚊香那样缓慢燃烧。 一根火绳可以燃烧半个时辰,用蛇形杆夹住,按照燃烧的进度,时不时夹出来一截,等重新填装火药铅子后,就可以击发。 两名蛮兵很狡猾,知道火器精度差,就换个剁墙射,射完一箭再换个方向。 “砰砰砰。” 几十杆鸟铳齐放,城墙上那两名神箭手闷哼一声,被射成了筛子。 刘承敏率队赶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一排枪下不怕他们不死。 陈凯武听到墙上的动静,知道有人来支援他们了,又喜又气,自家队伍没有第一个登上城墙。 首功没有了。 连忙带着士兵爬上了城墙,刚一上来就看到一伙蛮兵杀了过来, 虽然只七八人,但是人人穿甲,特别带头之人,手持狼牙棒,挥动起来虎虎生威,。 上了城墙的士兵才十余名,吓得众人连连退后,已经到了墙角,陈凯武苦着脸,内心慌得一批。 “砰砰砰。” 刘承敏一直以来练火器,就像大哥说的,弓箭虽好,却需要时间,他们却没有时间。 那手持狼牙棒的蛮兵,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铠甲上的破洞,只觉得一块烙铁在内脏里翻滚。 “呼。” 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的沉闷声,竟然转头就这么冲进了李胜虎的队伍中,一连打爆了两个人的脑袋。 吓得众人纷纷散开,李胜虎见状,正要上前,那蛮兵去突然跪倒了在地上。 嘴角里涌出鲜血,双眼随后泛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狠的人。” 陈凯武内心恍忽。 “走,你去开城门,我去支援李胜虎。” 刘承敏大吼一声。 第六十五章高义 陈凯武的队伍也终于见血了,剩下一个蛮兵眼露慌张,被几杆长枪扎了个透心凉。 伤了七八人,陈凯武带着剩余的人,沿着石梯下去,一路畅通无阻,可见刚才的那伙人,应该是负责守门的。 大门打开。 武震孟,张薄两人见状,立马带着队伍奔向城门,不远处的唐清安见状,让号兵吹去了号角。 “呜呜呜~” 号角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晚里,让人听得心颤。 “杀呀!” “跟我冲!” …… 几百人陆续涌进城里,当唐清安进了大门,刚好碰到刘承敏和李胜虎二人下城墙。 城墙上,他们杀死了另外一伙蛮兵。唐清安估算了下,城里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各处的响动越来越小,直到几名士兵小跑着,一路大声询问备御大人在哪里。 “什么事?” 唐清安看到了他们,高声问道。 那几名小兵顺着声音跑了过来,到了近处才见到唐清安,几人神情激动。 “有一伙蛮兵躲在房子里,我们把他们围起来了,队长让我们来找大人。” 唐清安点点头,留了两队守门,带着自己的亲兵跟着小兵们过去。 羊官堡并不大,谢友成的消息,说城里原来有两百户百姓,除了留下一些做事,其余都被蛮兵赶出了城自生自灭。 七拐八绕,竟然见到几名队长都聚到了这里,此地有了两三百人,加上自己带来的一百余人,将近五百人。 “大人,那房子里有十余人,估计他们的头也在里面。” 唐清安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又看到了一些伤兵,知道了为什么这些人不攻。 “放火,烧死他们。” 士兵们动了起来,不等房子彻底燃烧,一伙蛮兵就往外冲,张牙舞爪的挥舞兵器,不等他们靠近,迎接他们的就是早已准备好的排枪。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从开始的进攻,到现在的首尾,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你不是李字队的吗?叫……,你头呢?” 唐清安认出了一名伍长。却一时间想不起名字了。 “大人,我是陈宏啊,我和李头进了城,一路杀来不知道怎么就走散了,看到这里闹得厉害,就过来帮手了。” “你小子。” 唐清安无语。 彻底清理了整个羊官堡,自己一方死亡十二人,重伤十九人,轻伤三十余人。 杀死对方一百余人。 唐清安冷着脸。 “他们帮蛮族做事,那就是敌人,而且黑灯瞎火的,我们又如何分辨他们是谁?难道还要先问清楚了厮杀?” 几名队长的解释,唐清安无话可说。 现在都有大功,而且战场上刀枪无眼,看到人当然先放枪,自己执意指责并不能让众人理解。 “去收集推车去吧,赶紧把粮食运走。” 听到大人的话,众人松了口气,纷纷面露喜色。 实在是这趟的收获太大了。 蛮族的确凶残。 才两三个月,他们就从乡野间搜刮了七千石粮食,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 现在的羊官堡里,粮食竟然有一万七千石,银钱四万余两,其余首饰器物不计。 按照谢友成的说法,复州卫的财货都搬来了羊官堡,准备运往沉阳的。 老奴已经准备迁都沉阳,各项物资都运到此地。 轻易的得到辽沉二城,老奴照实发了笔大财,缓解了蛮族的经济和粮食压力。 不过老奴不重视生产,这笔横财也很快就消耗了,开始了杀穷户,再杀富户的行为。 现在从乡野间搜刮粮食,只是杀穷户前的一个开端。 一万七千石粮食,整个羊官堡也才翻出了一百架推车,以前有上千架车,还没有从沉阳回来。 现在剩下的百余架远远不够用,唐清安让骑手去通知船队,开到海口来。 为了不惊动羊官堡,所以船队从南口登岸,最近的海岸线,其实是海口,只有十余里。 谢友成主动请命,去复州卫打探情况。 “先生,我是莽夫,不会说话,内心千言万语无法言表,只能请先生保重。” “将军谦虚了。” 三日的时间,唐清安估算了下,羊官堡的物资太多了,想要搬空至少需要三日,复州卫还有近千名降兵,一百名蛮兵。 羊官堡在乡野里散开的蛮兵无法清绝,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回复州。 复州卫距离此地上百里,急行军不要两日即可到达。 那参将能控制局势吗? 唐清安不敢赌。 谢友成此去,不一定能把消息传回来,但总是一个尝试,万一有用呢。 战场形势,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轻易放过。 谢友成孤身上路,风尘仆仆,还没靠近复州卫,就被士兵抓了起来,连忙大声解释,“我是长兴岛的官,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复州城里,已经紧闭城门,街道上百姓闭户不出,只有兵丁巡逻。 刚送到牢中,谢友成就被提了出来,见到了参将赵缑用。 “你有什么消息汇报?” 谢友成从城中的情形,已然猜到消息传了过来,又见到参将身后的蛮将,脸上露出着急。 “有一伙军队突袭了羊官堡,我得知消息,特赶来汇报。” 赵缑用余光扫了眼蛮将,立马问道。 “这个消息我已知道,你可知对方从哪里来,有多少人?羊官堡可被攻陷?” “从海上来,船只无数,兵源上万,势不可挡。” 赵缑用惊住了。 随后扭过头,对着身边的蛮将说道:“万幸听了我的话,不然不是羊入虎口?” 蛮将也目瞪口呆,上万人从海上来,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我一路从小道绕路,远远的看见他们正整顿兵马,说不定要来攻打复州卫,请将军小心。”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晚上,赵缑用悄悄招来谢友成。 “你这般大话,唬得住一时,唬不得住一世,等人们反应过来,知道你说谎,你可就人头不保了。” 赵缑用叹道。 终归威望不够,军中除了彭大海可用,他不敢相信其他人,所以无法反正。 而对方却知道他们的计划的,会不会为了求生,把自己给卖了呢? 谢友成做了一辈子的文吏,虽然好事没做多少,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看透了赵缑用的内心。 扶须笑道。 “将军无忧,我既然敢来复州卫,我之一命,就早已度生死之外也。” 闻言,参将赵缑用神情恍忽。 “先生高义。” 第六十六章成全 第三日,整个羊官堡顺利的被搬空了,船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唐清安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纷纷议论这一趟发了大财,不知道自己能分多少。 唐清安聪耳不闻,没有透露一丝想法,只是安静的立在船头,身旁的人都在忙碌着,没有打扰大人。 “大人,诸事准备就绪。” 终于,一名亲兵上前禀告。 一声叹息。 唐清安最后望了一眼复州卫的方向,收回了目光。 “出发。” 先生始终没有回来。 满载货物的船队,终于离开了海岸,回去了长行岛。 这一趟不光带回了一万七千石粮食,几万两白银,不计其数的珠宝器物。 更重要的还有牛,马,铁器等等工具。 蛮族并不完全信任大周降兵,整个复州卫的物资都被收集到羊官堡。 铁器也是蛮族所需要的的,重新融化了可炼兵器盔甲。这些物资,都是复州卫百姓的血汗。 复州卫是辽左南部四重卫之一,还是来的晚了些,听说前番才运了上几万石的物资去了沉阳。 也幸亏这个时候来了,如果不是蛮族手里车辆不够,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物资便宜了自己。 船队浩浩荡荡回到了长行岛,船上源源不断搬下来的物资,惊呆了所有人。 冯胜之最为欣喜,比满载而归的军士们都要高兴。连忙组织人把牛骡,铁器,农具都清点起来。 金银动人心,不能让士兵们闲下来。 唐清安把船队一分为三,让船队去北信口,南信口,石河驿等地收拢难民。 同时写了捷报,派了船去锦州报喜,并索要物资。 “周吉,如果经略大人问你,我们获得了多少钱粮,你准备怎么回答呢?” 周吉莫名其妙,抬起头看了一眼唐清安的脸色,立刻恍然。 “羊官堡哪里有什么物资?物资都在复州卫,复州卫有几千名守军,我们啃不动。” “嗯,你去吧。” 唐清安点点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处,所以把送捷报的大事,才交给了周吉。 周吉乘坐小船,带着东海堡的军户,一脸的感叹。 大人心真黑。 物资还是不够。 唐清安摇了摇头。 现在是足够了,但是以后肯定是不够的,会叫的孩子有奶吃,自己朝中有人,当然要使劲的哭。 毛文龙建立东江镇。 朝中无人替他说话,军饷粮食常年不够用,急的他焦头烂额,到处走私。 走私能发财,却换不来粮食。 大周也缺粮,但是百姓上亿,田地亿兆,总是能挤出来的。 辽东经略史鼐。 也在为物资发愁。 以前辽东的物资都积压在沉阳,如今全都没有了,需要朝廷重新供应。 朝廷怨声载道。 但是又不能不供应,只能想尽办法加征,内库都搬空了。 而辽东节度使又对自己不满,竟然弹劾自己畏敌,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不会弹劾吗。 正生气时,跑进来一员,满脸的欣喜。 “捷报啊,捷报啊。” “东海营又立新功,这回不像上次,实打实送来了两百人头,我查验过,基本属实。” 大周承袭明制,同样以人头算军功。 但是这些年连年败仗,哪里有人头可以送回来,就算上报杀了多少人,也只是口头的功绩。 这一回两百人头,还真是这么多年来,辽东首次实打实的功劳。 史鼐大喜,连忙召见送捷报的人,他要问个清楚。 如果确实没有问题,那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不管是面对辽东节度使弹劾的反击,还是向朝廷索要物资的底气,皆大有帮助。 周吉内心忐忑,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官,腿脚哆嗦的进来,刚迈过门槛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跪的扎扎实实,忘记了膝盖的疼痛。 “我……属下……我……”激动的不知道如何称呼自己了。 史鼐露出笑容,温和的让他起身,好生问了一番,才明白了胜利是如何来的。 “看来唐清安的策略的确极好,才出海月余,就送来了两次捷报,你们的备御可有什么要说的?” 大官原来是这么和气,比自家那些千户什么的都要好。 周吉感动不已,恨不得当场就拍马屁,说大人有什么事交给他,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终归忍住了,想到自己只是小小的总旗,说出来徒惹人笑。 “备御有信让我呈给大人,而且他说收拢没有出辽东湾就收拢了几万难民,等出了辽东湾不知道要收拢多少。 想着在各岛开垦田亩,却缺少农具器物,还缺少耕牛,还有缺船,缺鸟铳兵备,缺火药,缺粮饷……” 史鼐点点头,继续追问了一番,最后宽慰了几句,才放了那人离去。 打开唐清安的信件。 信中说他经过两番的战事,有信心可以收拢几十万难民,甚至百万难民。 如果成功,则可以募出几万兵,可以在蛮族的后方狠狠的插一刀…… 话里话外都是如何对抗蛮族,如何为广宁牵扯蛮族,如何报效朝廷。 史鼐放下信件,陷入了沉思。 此子……颇有野心。 这颗棋子,贾敬看清楚了吗? …… 一封信件,快马加鞭的送往了京城,还有一封向朝廷奏功的奏章,以及弹劾辽东节度使的奏章。 贾珍收到乌进孝的信,告知已经知道老爷的意思,会着手把大黑村的田地卖了。 对着儿子骂道。 “现在家里的祖田卖了两处,只剩余一处,你还不知道用心上进,只晓得的玩闹,家业迟早被你败光。” 贾蓉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顿,又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的垂手站立,看到儿子的模样,贾珍更气。 正在这时,管家说辽东送来了急信。 贾珍得知是辽东史鼐送来的,晓得不能慢待,连忙赶去了山庙,把信交给了父亲。 贾敬打开后,只扫了一眼,却笑了起来。 “父亲为何发笑?” 贾敬把信递给了贾珍,贾珍打开看了一眼,说的竟然是唐清安的事,此子竟然真的立功了。 “我笑史鼐。” 听到父亲的话,贾珍完全不懂,又把信看了一遍,找不到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儿子愚蠢的样子,贾敬内心叹了口气。 第六十七章游击将军 贾敬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从懂事起就学习如何接人待物,如何才能不失礼,如何做到让人称道。 而如何笼络人心,则是一门大学问。 其实也没什么花样,无非利用自己的权势,帮助需要便利的人才,获得对方的感激。 这一套世家都懂。 史鼐也从小就学习。 舍得舍得。 能舍才有得。 说起来很简单,却并没多少人能看破心中的桎梏,史鼐到底还是以前的史鼐,从小的性子都是如此。 外人都称史鼐大方,贾敬却早就知道,此人实际颇为小气,又没有多大的主见。 小恩小惠确实舍得,换了大恩情的时候,却会犹豫不决。 “你替我写一封信,告诉史鼐,好好成全他。” 贾珍闻言,内心也颇为不舍。 信中史鼐说的明白。 如果此子的预料成真,那么一个孤悬海外,不受朝廷控制,人口至少几十万的重镇。 等十几二十年下来,此子可能会成为实际上的辽东王。 唐清安又不姓贾,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把贾珍的神色收为眼底,贾敬无奈的摇了摇头。 默默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疲惫,一股年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贾敬深呼吸一口气,把颓废感这些负面情绪清退,开始耐心的教自己的儿子。 “唐清安无父无母,又是和咱们家渊源颇深,更是个人才,而且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道,小恩小惠不足以收拢他的心。 他既然有靠拢我们的意愿,为何就不能全心全意的接纳他呢?他多大年龄了?” “十八岁。” 贾珍赶紧回复。 听到贾珍的回复,贾敬内心恍忽起来。 人一上了年纪,经常会有已经忘记了的记忆,时不时的涌上来,贾敬也颇为困扰。 眼神逐渐恍忽,回忆起了和忠义亲王两人指点江山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才十八岁。 两人都那么年轻,那么意气风发。 “如果我能成为太子,等我登基后,你就是我的大将军,我们出征塞外,学那明朝的成祖皇帝,在塞外扬鞭快马,岂不痛快。” “哈,你想学前朝的成祖皇帝可以,但是别学前朝的太祖,最后把我给杀了。” “哈哈哈,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这种人的确要杀,谁让你这么聪明。” “那你还是找别人当你的大将军吧,我怕死。” …… 几十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父亲。” 贾珍看到贾敬双眼通红起来,即奇怪又担忧。 老伙计,我的确怕死,当了这么多年的乌龟,对不住你了,如今为你挑一个乘龙快婿吧,你在地下也别再怨我。 一个白丁。 眼光长远,如今又能立功,才干和能力俱全,又能上下结交关系,真是不出世的人才。 王子腾也夸赞,连小气鬼史鼐都开始服气,对方的本事已经确认无疑。 “你跟秦业说,把他女儿作为滕妻嫁过去吧。” 贾珍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大周开国时的风俗。 结束了军阀混战的时代,人际关系复杂,才复古有了滕妻制度,不过这些年早已废弃。 父亲是老湖涂了吗? “把探春嫁给他。” 还不等贾珍转过弯来,父亲又一个主意,震的贾珍瞠目结舌。 贾探春是荣国府贾政庶出的女儿,听说长得最为出落标致,他在年节的时候也见过,的确出落的亭亭玉立。 只是她才十三岁,年龄太小了点。 “先定亲。” “父亲,就算看中对方,为何不嫁自家的女儿?”贾珍内心还没决定是否同意,但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们是宁国府。 贾敬内心升起一股悲哀,为自己和家族的悲哀。 皇上的心气太小了。 他这两年到底是已经看穿了,宁国府不跳出来则以,跳的越欢,死的越惨。 只可惜。 自己年龄大了,儿子又是个按捺不住寂寞的,自己死后,他能愿意按照自己的吩咐,远离权势平澹的渡过一生吗? “我已经跟唐清安说过,要把秦业的女儿嫁给他,现在要改口,我可丢不起这人,好像上杆子巴结他一样的。” “唉。” 贾敬很无奈。 秦业的女儿,就是一道护身符。 不管皇帝心胸如何小气,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不会再对忠义亲王之后下手的。 一名弱女子,加上宁国府这个没牙没爪的老虎。 两者合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怜。 可惜可悲。 自己越来越像个出家人了,自己的儿子都不愿听自己的了,当时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一世英名,如今捆手捆脚,英雄气短啊! 贾敬恢复了眼神的清明,安静的看向贾珍,一言不发。 就是这种感觉。 贾珍又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敢再拒绝,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 从山庙中离开,贾珍停步,回头望向寂隧的,彷佛深不可见底的庙门。 父亲啊父亲。 你让我怎么跟贾政和秦业开口呢? 这件事传出去,又会有多少家,私下里笑话咱们家不懂礼数。 …… 长兴岛不只有本岛,周边还有西中岛、凤鸣岛、交岛、海骆岛。 西中岛,交岛在后世与大陆相连,修建了堤坝可以直接通行,如今却还没有。 像西中岛,现在离大陆最近的距离不到两里。 五十余艘船,来回一趟就能运来几千难民,蛮族的力量如今只龟缩于复州卫。 地方乡野上,皆心向大周,加上蛮族的搜刮,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例如羊官堡就赶出去了几百户空无一物的百姓。 各地如今处于无秩序状态,靠大户结寨自保。 不但不会主动攻击大周军队,往往全寨一起投奔,畏惧在蛮族治下担惊受怕。 因此各地蜂拥而至,短短十几日,长行岛就安置了两万余难民。 有自带粮食器物的,则自己开垦田亩,开垦多少都归自己,约定好缴三成给东海营即可。 空无一物的百姓,则有东海营统一管理,负责他们的口粮,为东海营垦田。 可是水利一时间无法修建,只能寻找一些水源近的地方,虽然岛上面积大,很多地方都不是轻易能开垦的。 因此唐清安派了人,去其余四岛寻找适合他们现在开垦的地方。 现在已经进入四月,再过一个月进入五月份,就到了辽东播种蜀黍的季节。 第六十八章开垦田亩 蜀黍的产量不如水稻小麦,口感也不好,但在辽东却是主要的农作物。 如果冷子兴能为他找来玉米,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蜀黍最忌讳连作,稻麦等农物都不行,会争抢土力,合理的轮作方式才能增加蜀黍的产量,否则会大规模的减产。 最适合与蜀黍轮作倒茬的,就是大豆,玉米,马铃薯等。几样农作物轮作,互不影响。 其实马铃薯和大多数农作物轮作倒茬都不影响。 大豆产量低,理想的情况,就是玉米和蜀黍轮作,可获得高产,加上补种番薯,产量可提高数倍。 只可惜冷子兴至今没有回复自己,数千里远,唐清安也没有办法。 现在才开垦了四千亩田,远远不够唐清安想要的,最重要的是受限器物。 正当他烦心的时候。 从山东开来了一支船队。 由沙船和漕船组成的合计四十艘的八丈,十丈船,送来了五千石粮食和蜀黍种。 三十头耕牛,八十头骡,一千杆鸟铳,六百杆长矛,三百把大刀,三百把斧头,一千二百把铁楸,两千六百把镰刀…… 随同而来的还有山东布政司的官员,不光是查验情况,也是送来了唐清安的官身。 同时交给了他一封书信,是山东布政司参政苏观写给他的。 唐清安还不知道,他送到后方的两百人头,引起了轰动。 大周多少年没有收到蛮族的人头了。 在此连番大败之际,朝廷也需要拿得出手的捷报,用来安稳人心,且有辽东经略的推举,唐清安的大名,已经响彻了辽西走廊,和山东布政司各衙门。 备御直接升为游击将军,署卫指挥佥事品级,从原来的正六品百户,连升四级的正四品武将。 虽然只是正四品,但是按照大周习俗,游击将军一般由从三品武官担任。 也就是说,因为唐清安原来的级别太低了,兵部实在不好意思再升,因此才给了正四品的级别。 但是又给了游击将军的职位,潜在的含义,就是说他熬资历也很快能升为从三品武将。 虽然武将的级别和文官的级别不一样,但是从正六品一跃升为正四品,除了勋贵以外,的确是独一份了。 不光唐清安升官了,他手下的人也升官了。 像刘承敏,李胜虎,陈凯武几人竟然升为了千总,其余人多为把总不等。 同时确定了东海营额员,考虑东海营孤悬海外,因此定额四千人,属于加强营了, 兵饷按照辽东正营发放,由登州负责供给。 除了这些,这些船也是征集给他调用,这其中是史鼐花了不少力气,才让山东布政司同意征调船夫,漕船等。 对于这个结果,他非常的满意,手下的将领们也很欢喜。 加上这些送来的器物,可以说整个岛上的难民,都恢复了信心,起码不像以前,不知道明日该怎么办。 官员在岛上巡视了一番,唐清安大方的让他看,他现在并没有违规的举动,一切都符合制度。 那官员也知道唐清安身后背景强大,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所以双方都很客气。 等送走了官员,唐清安找来了冯胜之。 “冯兄,我希望五月之前,各岛开垦田亩超过四万亩。” 冯胜之怀疑自己听错了。 半个月的时间,也才开垦了四千亩地,一下子就要一个月的时间翻十倍,这怎么可能办成? “将军,我先恭喜你,但是我也要提醒你,现在还不到得意的时候。” 冯胜之只能这么认为,对面的年轻人得意忘形了。 跟随着山东的官员离去,难民营的生员离开了一大半,他苦心婆口的才挽留下了十余人。 其中多半都是童生,算上他自己,整个长兴岛只有两个秀才。 他即感念眼前人的救命之恩,也想为辽民献出一份力量,所以对唐清安,并没有所求什么,说话也很直接,希望能叫醒对方。 “冯兄,你误会我了,我岂是因为一点小胜就忘乎所以的人,只不过担忧明年的事情。 我们还没有出辽东湾就收拢了几万难民,等出了辽东湾不知道会收留多少。 我担忧朝廷的供给养活不了十几万人,因此才想要趁着还有机会,多开垦一些良田出来。 如今多花些力气,多开垦多少田,明年就能救活多少人,所以我才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冯胜之恍然大悟,眼前的人想的竟然这么长远,倒是自己短视了,到底因为对方是武夫,心里小瞧了别人。 自己才是闹了个笑话。 四万亩。 冯胜之沉下心盘算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一头牛一日正常耕田三亩,三天耕六亩,且要休一天,一个月不到九十亩。 六十头牛,一个月顶多耕田五千亩。 加上从羊官堡,还有各地零星带来的牛,二十余头,可以开垦将近七千亩。 这离将军的要求差距太大了,翻一倍也才一万四千木,剩余的两万余亩他怎么办呢? “冯兄,人也可以当畜牲使用的,而且耐性比畜牲都要强。” 冯胜之错愕,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言颇为残酷,人的确可以当畜牲使,但是人也会生病,也会死。 见到对方的神色,知道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满,但是唐清安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辽东不像内地可以一年两种,四万亩田地,一年的收获也不够五万人吃一年,还是人人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 算上老幼妇孺,日常喝粥,大家都勒紧裤腰带,也只能供应七八万人吃一年。 光靠朝廷的供给,就算有贾府的帮助,也不可能实打实的供应他们,所以这些缺口需要自己自救。 除非他不管难民,有多余的粮食,就有多少就给多少,不够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像历史中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历史上,毛文龙出海的根基太薄弱了,两百人四条船,前期发展的太辛苦。 收拢了不计其数的难民,却因为缺粮食,搞得焦头烂额。 十分的精力,八分浪费在了这上面。 好不容易积攒了七八年,才建立了几万大军,刚想有所大作为,又被袁崇焕斩杀了。 几万大军,几十万百姓的辽东镇,随后落入分裂,最后为大清贡献了三个王爵。 人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才能是比不上毛文龙的。 只不过站在他的肩膀上,做到提前谋划,避开一些能坑死人的坑。 第六十九章整军 四万亩新田,土地肥沃,五月播种,九月十月收获,就可以很好的缓解明年的压力。 然后继续开垦其他地方的农田,在继续招收难民,加上朝廷的补给,这样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今年不把根基打牢,明年就只能把精力放在筹粮上面,后年缺口继续扩大,再反复用尽力气筹粮。 如此这般,就走上了毛文龙的老路,陷入了死胡同,只能等待七八年的时间,才能逐渐扭转形势。 自己的志向并不满足于毛文龙,因为大周的“死穴”并不只是辽东,还有内地的流民。 如今自己有一万七千石从蛮族抢回来的粮食,加上朝中大老支援的几千石粮食。 这就是打了胜仗的好处,以及朝中有人的好处,可以解决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两万四石的粮食,除了壮劳力下田,一日吃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其余老弱妇孺都吃粥。 坚持五个月,可以养活难民将近五万人。 至于军士,他们的口粮自有朝廷供应,不用和民抢食。 他又不是没有根基的,不怕登州克扣他的粮饷。 这就是自己这两日盘算出来的计划。 冯胜之听完唐清安的想法,即震惊又佩服,且忧虑。 四万亩啊! “整个难民中,自带家资的不到一百户,绝大多数都需要我们养活,冯兄,你要什么给什么,所有人都由你使唤,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一个月内开垦四万亩新田。” 冯胜之咬了咬牙,只能勉强答应。 在后世,长行岛只西山一地,就退耕还林一万三千亩林地,自己要在所有岛屿上,开垦四万亩地,并不是随意报的数字。 送走了冯胜之,唐清安招来刚升官的各将,以及新提拔的队长们。 现在东海营只一千兵,如今要扩张到四千,同样也要募兵。 岛上两万多难民要开垦田亩,兵源不够。 大大小小近一百艘船只,要重新分队出发,营中也要重新编制。 谁的能力强,在羊官堡已经体现出来了。 “我命令。” 众将纷纷起立。 “五兵设伍,伍长一名,二伍设什,三什设队,三队设哨,五哨一把总。” 山东的官员离开了,唐清安可以放手施为。 这个编制,是明后期摸索出来的,比较合理的营兵制度。 营兵制不同于卫所制,各地都不一样,没有统一的编制,按照需要所设立。 刘承敏,李胜虎,陈凯武现在升为了千总,按照广宁的习惯,可以管理一千人。 但是唐清安认为他们的才能还不足以统帅千人,打一个羊官堡,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李胜虎的队伍就能走散,可见一斑。 而李胜虎的队伍,还是最守规矩的。 以前东海营,一队十伍,队和伍之间缺少下层武官,官兵素质低下,文化不高,做不到如臂使指。 唐清安分析了一番,加上有成熟的营兵制可以参考,因此做出了这个决定。 在自己的队伍中,加了大量的低级武官,让指挥更加的流畅,还可以培养更多的武官,最后扩大上升途径,想要升官的士兵们能增强信心。 “设标兵营,正兵营,奇兵营,援兵营,游兵营” 标兵营,既有标准之意,唐清安准备留给自己亲统之,奇兵营则收拢军中精锐,归刘承敏统帅,乃出奇制胜之意。 唐清安原先想到奇兵营,啃的都是硬仗,本想让李胜虎担任,但是和二弟商量了一番,他态度坚决,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兵营由李胜虎领之,援兵营由陈凯武领之。 游兵营,则交给了武震孟暂代。 此人是东海营十队长之一,虽然平日不堪,但是在羊官堡一战中,奋勇当前值得期待。 “你现在的官职只是把总,我还是让你带领游兵营,还望多加努力,不负我的期待。” “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不让您失望。” 最后成立了水师营,由原来的队长李二,和山东船队来的船老大苟儿,两人一正一副,划出十艘沙船训练水师。 唐清安并没有轻视大海,实在是辽东这一片,海上的确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敌人。 朝鲜,日本两国,和大周一样,都在闭关锁国呢,至于蛮族,可以直接无视。 士兵打乱旧有的编制,自行推举伍长,什长,队长。只有到了哨官这一级别,才需要唐清安提拔。 军中所有士兵,奖励一个月的兵饷,伍长奖励一个半月,什长和队长,皆奖励两个月。 其余哨官以上,皆奖励一个月兵饷,只此一项,花掉了银子将近三千两。 钱赏了,官也升了,若还有人不满意,暗自鼓噪要瓜分羊官堡几万两银子的话,唐清安不会手软。 他们是兵,不是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银,这种风气唐清安不会允许。 整个长行岛,从原先的死气沉沉,突然像活了过来,所有人都有事情做。 连小孩子都组织了起来,去山里拾捡柴火,收集果物,运气好还能掏个鸟窝,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 最忙的就是冯胜之。 忙的要疯了。 其余的岛他已经顾不上了,长兴岛就已经够他忙的了,唐清安只能请其他生员去兼起来。 人才啊。 唐清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缺少读书人了,可惜读书人金贵。 辽左南部的蛮族也动了起来,收到求援信,从盖州风尘仆仆的赶来一队蛮族骑兵,六百余人。 进了复州卫,见到参将赵缑用,大肆责骂了一番。 “敌人在哪。” 羊官堡早就收复了,收复了一个空城,里面被搬的干净,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 “敌人坐船去了海上,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赵缑用无奈的解释。 现在复州卫,往北的永宁监城,五十寨驿,往南从两百里外的北信口开始,一路南信口,蛮谷关,石河驿…… 连金州那边,都开始传言有朝廷官兵的动静,大军赶去却到处都是空。 复州卫的一千兵,人疲马倦,士气皆无,连城中的一百蛮兵,也都不愿意动弹了。 现在来了六百蛮兵,却没人高兴的起来。 总共也才一千六百兵,上千里的海岸线,毫无头绪去哪里守?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又能守哪里呢? 来的蛮将打听清楚形势,更为头疼,甲喇额真要求他们不但要消灭那伙敌军,还要抢回物资。 人毛都见不到,去哪里夺回物资, 几十骑匆匆赶到最近海岸,望着天际线中,海岛若影若线的轮廓,长行岛作为长江以北第一大岛,视力有限,他们看不到岛上的情景。 第七十章“好”贾环 贾敬此人,向来不守礼法。 贾政冷着脸,贾珍作为晚辈,在一旁陪着笑脸,心里越发的埋怨自己的父亲起来。 他们这等人家的女儿,哪怕是一个庶女,嫁给一个武夫,岂有此理。 当时自己怎么就不敢跟父亲争辩呢。 “你父亲真这么说?” 贾珍闻言连连点头,秦业那人倒是奇怪,竟然没有生气,只说凭贾敬做主。 现在轮到贾政,果然如他所料,面露不快。 贾政想要去亲自找贾敬,又想到当年他严厉的吩咐,没有年节这等特殊情况,平时决不许荣国府去找他。 按照贾敬的原话,这是为了荣国府好。 对于这个堂兄,贾政多年来,并没有因为对方远离权势而澹忘。 “我考虑考虑。” 贾珍松了口气,没有当场翻脸就好,连贾母都不敢去见,灰熘熘的离开了荣国府。 贾政先见了贾母。 贾母久不言语。 如果是当年贾敬的要求,她不会犹豫,现在她不是舍不得孙女,而是顾虑贾敬还是当年那个贾敬吗。 真像贾敬所说,未来此子可以成为贾府的助力? 连去年扶起来的应天府知府,那个什么贾雨村,也当不起此言啊。 贾敬从来不犯错,后来也只犯过一次错,而就是这一次的错误,要了贾府半条命。 “我老了,精力也不如以前了,又久不问外事,你女儿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罢。” 听完母亲的话,贾政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么大的事情让他来拿主意,内心毫无底气,恳求的看向贾母,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唉。” 贾母叹了口气,并没有理会贾政。 想起了当年,贾敬索要贾府的权利,对着自己大言不惭,说两个堂兄弟,一个虽然有武夫的爽利,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念,一个文文弱弱,没有主见皆成不了大事。 往事历历在目,彷佛就在昨天。 贾政无奈的离开荣庆堂。 漫无目的的走了回去,却听到窗户里,传出来一阵骂声,贾政掀开帘子进去。 “我怎么见你每日都在骂他。” 指了指一脸哭的贾环,面色不虞的看向赵姨娘。 “你还说我,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们母子人嫌狗弃,欺负我也就算了,欺负你儿子的你也不管。” 哭诉着白日里,贾环在太太房里被丫鬟们欺负,自己教他,又被王熙凤在外面听见,进来对自己好一番教训。 “哪有晚辈教训长辈的道理?难道我就不是人了么,呜呜呜。” “好了好了。” 贾政只能上去宽慰一番。 赵姨娘也只敢趁没有外人的时候小小的放肆,见老爷服软,也就收起了眼泪。 忍不住自己的心思,贾政问了赵姨娘,关于探春的亲事。 赵姨娘呆住了。 先不提自己的女儿才十三岁,按照老爷说的先订婚,但是……但是哪有这么作践人的? “好啊,作践我还不够,连我的女儿都要作践了?我现在就去问问太太,探春平日里是喊她母亲,还是叫我母亲。” 贾政拉住了赵姨娘。 “这件事不是还没定下来么,你倒是把事情先传开,名声却坏了,岂不是闹的无法收场?” 贾政说的有道理,再怎么不满意自己女儿,赵姨娘也没心思把她往火坑里推。 第二日。 昨天赵姨娘高兴,没有把贾环手里的钱收走,手里还剩下些昨日王熙凤给的钱。 昨天和太太房里的丫头闹了不愉快,就改去了梨香院玩了。 正遇见宝钗、香菱、莺儿三个赶围棋作耍,贾环见了也要顽。 宝钗素习看他亦如宝玉,并没他意,今儿听他要顽,让他上来坐了一处顽。 一磊十个钱,头一回自己赢了,贾环心中十分欢喜。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开始闹了。 莺儿不让,气的贾环哭了起来,见状,薛宝钗说了几句,莺儿也委屈的哭了。 “哟,这一屋子的哭声,是为了谁呀。” 一帮姑娘们进来了。 探春,林黛玉她们笑脸盈盈。 贾环吓了一跳,连忙看去见没有宝玉,想起他今日上学,才松了一口气。 不依不饶的指责起莺儿来了,莺儿见状,哭的越发厉害。 探春暗急。 薛姨妈一家是客,又是太太的亲戚,弟弟这般胡闹,让太太晓得了,岂能有好果子吃。 “好好的日子里闹什么?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不如赶紧离去。” 贾环昨日里刚和太太房里的丫鬟闹翻了,今日又被姐姐从这里赶去,想到以后不知道去哪里玩,心急了起来。 “好哇,难怪娘说你眼里只有太太没有亲娘,如今却连我这个兄弟也不帮了。 我可告诉你,昨日里父亲说了,要把你嫁给一个破落军户,你有本事去找太太,看她能不能为你寻个如意郎君。” 贾探春唬的脸白气噎,一口气上不来,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被薛宝钗和林黛玉扶住。 “你说的什么胡话,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没瞎说。” 十岁的贾环生怕别人以为自己说谎,信誓旦旦的把昨天父亲的话说了。 “哇……” 贾探春掩住脸,一路跑了出去。 “快,快追上。” 薛宝钗连忙让丫头们去追,自己和黛玉她们赶上去。 …… “太太,太太,你让我出家去吧,呜呜呜。” 王夫人正和薛姨妈说笑,突然闯进来一个姑娘,一屋子的丫鬟都反应不及。 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仔细一看,原来却是贾探春。 …… 长行岛。 一伙小孩为了争抢野兔,打了起来。 “服不服?” “不服。” 一帮半大小子,一起压住一个少年。 他们都来自一个村的,这少年却没什么乡亲,一个人打不过一伙,被好生的一顿打。 “不服再打。” 小子们也不客气,捞到哪里就往哪里揍,一会儿那少年就头破血流,却没有丝毫畏惧。 突然揪住一个人,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 “哎哟,疼疼疼。” “松口,松口。” 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少年的背上,后脑勺上,他只是不理会,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 “我的手要断了,你别咬了,我不抢了,不抢了。” 少年回过头,满嘴的血,凶狠的眼神,吓得其余的小子们也不敢再上前行凶。 起身捡起兔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七十一章降将 知道的太多,选择多了,人就会陷入迷茫。 唐清安一样如此。 是沿着毛文龙的老路,北上袭击镇江,还是全力发展长行岛呢? 镇江在辽左之北,朝鲜的门户所在,是非常重要的城池,和辽南一样,可以做到一呼百应。 在原来的历史上,毛文龙突袭北镇成功,但是对蛮族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随后老奴就派了重兵复夺了回来,毛文龙除了自身损失了兵力外,最大的损失,就是导致了当地心向朝廷的力量全灭。 毛文龙战败后,重新退回海岛积蓄力量。 第二年,老奴就大举进攻了北镇,打下了广宁,从此朝廷势力龟缩在宁远。 这也是唐清安,目前迟迟不愿意对复州发动进攻的原因,反而劝复州参将和永宁监城的守备等人按兵不动。 有这些人在,才能保证他在当地如入无人之境。 而就算按照他们的计划,夺下了复州,靠着自己的力量,他没有信心能守住蛮族的反攻。 从各方面来说,损失都太大了,得不偿失。 除非自己有了一两万兵。 而目前自己的实力,才三千余人,更重要的是,兵甲不齐。 自从上一次得到了一批兵器盔甲,第二次的补给至今未至,史鼐写信告诉他,他也没有办法。 广宁至今也才新募到了几万兵,且马,甲,器皆不全,无力供养长行岛。 毕竟,广宁不失才是第一目标。 正当唐清安纠结的时候,冯胜之和顾应时两位先生来了,开口就是埋怨。 “将军,请多派些粮食吧。” 冯胜之精力憔悴,满脸的疲惫。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知道两人的来意,为了民众讨粮而来。 朝廷新补给不至,他只能选择让百姓们饿着肚子,一日供应一顿稀粥,让人们果腹。 至于有人营养不良生病而死,已经不是他能顾及的了。 粮食就这么多,他也凭空变不出来,必须严格的按照计划放粮。 “营中士兵每日两顿干饭,可以减成一顿稀饭,一顿干饭,结余的粮食,则可以让更多的人喘口气。” 顾应时讲出了他的办法。 他和冯胜之,是长行岛仅有的两位秀才,至于举人,早就跟着山东官员离去了。 唐清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营库中还有两万余石粮食,如果只管长行岛上三万人,还有其余各岛万余人,是足够支持到十月份的。 只是各地源源不断蜂拥的百姓,他也不能不管。 粮食只有这么多,那就只能这么安排了。 “既然如此,将军可否跟我去粥棚看看?”冯胜之想要让将军亲自去看看百姓的困苦。 语言打不动此人,说不定看到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他的主意呢。 唐清安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是长行岛目前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他们的意愿。 带着一众将官们,身旁则是冯胜之,顾应时两位秀才,以及七八名生员。 将军素来尊敬读书人,三令五申各兵将不得慢待读书人,所以冯胜之等人,虽然无官无职,却地位很高。 士兵们举着旗帜,在无数的各色各样的窝棚中,百姓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冯胜之和顾应时,两人时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一行人行走到粥棚,唐清安亲自拿起勺子,在锅里舀动了几下,不稠也不稀。 锅里的稀粥,是给开垦荒地的壮丁食用,每日两顿粥米。 这一处都是这般光景,别处供应妇孺老弱的粥棚,不用看也晓得更加不堪。 至于士兵们,则在营中开伙,比这里的要强几分。 所以岛上的青壮们都想当兵,没有太多的念头,只想多吃两口饭。 可惜东海营招满三千五百兵,唐清安就不招了,留了五百的空额,用来吃空饷。 不是他心黑,只是乃官场的规矩。 就算他朝中有人,登州也不会给他足额的兵饷,克扣一两分是惯例,谁也改不了。 同时花花轿子有人抬,他不可能埋头不看路,年节也要向锦州,山东各处送些孝敬。 而且已经盘算了,年关前会送一些珍宝银两到宁国府。 这是他对贾府的一片“孝心”。 “三日放一顿干饭。” 视察完,唐清安的确改变了主意,见将军态度坚定,没有再松口的意愿,冯胜之两人只能罢休。 他们这里缺粮。 复州也缺粮。 老奴不管,只能找到了金州。 金州不同于复州。 这里的参将是耿炳远,原来是宽甸堡的守备,被李永芳招降后,南下两三个月里,帮老奴招降了众多的寨堡,在汉将中,是属于受信任的。 因此金州城里有兵三千人,蛮兵三百人,旅顺一千人,新金一千人用来防备登,蓬。 有义民偷偷联系他,被他严刑拷打一番,然后直接斩杀,人头送给了老奴,以示忠心。 同时严令各处,严防难民投奔长行岛,发现有为令者鸡犬不留,杀得人头滚滚。 他亲自带人赶到复州,和复州参将赵缑用,蛮将阿吉嘎,弗昂枯,千户彭大海,廖勇等人,在海岸打量海上若隐若现的海岛。 “我已经打听清楚,对岸的周兵才千余人,咱们几处合起来有七千人,我想要渡海歼灭他们。” 对周军的战斗力,作为原来一方其中的守备,耿炳远十分的了解,所以并不担心。 唯一忧虑的是如何渡海。 “耿将军的想法不错,只可惜咱们没有船,难道造些木筏子吗?恐怕还没登岛,就倾覆在海浪中了。 赵缑用想要打消耿炳远的想法。 他知道眼前人是降将中的死忠,已经完全心向了蛮族,所以不敢泄露丝毫自己的立场。 “末将觉得可行,把筏子连起来,就算翻了些也不怕,只要登了岸,胜利就属于我们。” 千户彭大海突然说道。 赵缑用扫了眼彭大海,一言不发。 “好,就按照这个计划办。” 造不了船,木筏子还造不了么。 耿炳远越想越兴奋。 收到消息的唐清安,也十分的无语。 看来自己不用纠结了,老天爷帮他做好了安排。 所有的船队近日不得出海,停在长行岛西侧,各营整备兵甲。 第七十二章小试牛刀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这句形容人们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听说过,见识过,略有了解的俗语,并不是十分的准确。 大明到大周,几百年的海禁政策,真的让大部分人不晓得大海的厉害。 更不明白,大船和小船是有天壤之别的。 不然的话,也解释不了,历史中万余金兵,如何敢用区区十一艘船就敢渡海攻打皮岛。 他早就想干死那耿炳远了,只不过碍于对方的实力,对他无可奈何,如今对方要送上门来。 唐清安带着众将,在海岸线布置工事。 “这一番,我要让对方有来无回,一个也不放过。” “遵命。” 众人满脸的信心,士气十足。 “先生,真的是辛苦你了,如果此番大胜,全部是先生的功劳。” 唐清安扭过头,看向谢友成。 谢友成笑着回道:“为国效力,心甘情愿。” 前番蛮将怪罪他错报军情,要斩杀他,他解释自己不懂兵事,有判错也情有可原,终归是第一时间来报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最后被赵缑用保了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了四十军棍。 幸亏军士们暗中得令,手下留情,只躺了一个多月就大好,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谢友成就上下联络,暗中笼络了不少人。 唐清安在复州各地的关系网,此人可以说有七成的功劳。 “先生做的事确实危险,要不要把家卷送到岛上来?” 谢友成知道唐清安是一片好意,却还是拒绝了。 “我的家卷在复县,送来岛上倒是没有困难,只是却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不利于将军的大计。” 闻言,唐清安只能感叹。 不管是历史上的毛文龙还是现在的自己,功劳簿上,这些义士所占据的分量很重。 海对岸,耿炳远也整军备马,挑选了南信口。 此地离长行岛最近,可以眺望到长行岛东南地带,上面并没有士兵守备。 在此地立营,各地守军源源不断开来。 永宁监城,新金,红咀堡……连旅顺的守兵都被调集而来,最后合计七千五百兵。 其中金州蛮兵三百,复州蛮兵一百余,其余全是大周降兵,其中有一半都是耿炳远亲自招降的,因此信心十足。 至于前番派来的六百蛮兵,却早已经打马归去。 大半个月里,各地拉来的民壮千余人,打造了几百木筏,二十连成一体,可搭载五十余人。 旅顺守备郭英,收到金州耿炳远的调令,叹了口气,他其实不想打,就想在旅顺当个缩头乌龟。 文书求见,进来后神色诡异。 “将军,有个故人求见。” “故人?” 郭英眉头皱起。 他如今是蛮族守将,哪里还有什么故人,这个故字,令他心中一颤,到底是躲不过去了。 “将军见不见?” 文书脸上显得有些紧张。 郭英看了眼文书,默默的点了点头。 秘密,对于部分人不是秘密。 他早就通过一些下属的反应,料到了有人在悄悄串联,前番金州卫耿炳远杀了几个人,连带着缓解了旅顺的动静。 “原来是你。” 看到来人,郭英恍然大悟。 此人原来是复州当地的卫佥事,他也打过照面,想不到胆子这么大。 “郭将军,好久不见,你脸上的气色却变差了。” “我脸色变差,因为近日坐立不安,原由你应该知晓。” “是我之罪。” 那人笑得理直气壮,没有半丝畏惧。 “谢佥事,我原来却没有发现,你的胆子这般大,不怕人头落地。”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旧职,谢友成心里有底了。 “因为大家都心向朝廷,我何须怕呢?” “那可未必。” “既然如此,将军应该不见我,而是直接我把送去给耿炳远,此人费劲心思,探听是谁在他治内串联,将军送我去他处,当立大功。” “哼。” 郭英冷哼一声。 见状,谢友成不再隐瞒来意,问郭英是否愿意反正。 “反正又如何,不反正又如何?” “耿炳远以短击长,要过海攻打长行岛,此乃取死之道,但是到底不能全功。 如果将军反正,则可以光复金复二州,朝廷必有重赏。” 谢友成诚恳的看向郭英。 “将军,咱们到底是汉人,像你又是世袭的武将,从祖上就为大周效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功劳先不谈,大周对将军不薄啊,难道将军愿意至祖宗不顾吗。” 良久。 “金复二州,降将可不止我,你联系了多少人?” 谢友成大喜。 “我从未被抓,将军可见一二,不怕将军怀疑,没人不愿意反正。” “那你怎么不去让那耿炳远反正?” 郭英刺了一句。 “此人枉顾人伦,不敬祖宗,乃是畜生,必死无葬生之地。” 郭英闻言,叹了口气。 没几日,郭英带兵入南信大营,见过耿炳远,然后指挥手下安营扎寨。 抬起头,看着满是军帐的大营。 那谢友成却是狡猾,对哪些人决议反正,口风严密不透丝毫。 郭英茫然四顾,心里终归没底。 一道海,隔绝了蛮族的耳目,让蛮族成为了睁眼瞎。 而自己却对蛮族的形势了如指掌。 唐清安在高地林中,隔海相望,看着对岸已经开始放下来的木筏,人声鼎沸。 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心。 这是大周立国百年的正统所致,不是蛮族打了几场胜仗就能消除的。 当对岸数百木筏浩浩荡荡的沿海漂流而来,唐清安让号兵挥动了令旗。 此海峡只有不到三里,也就是一千五百步。 这是耿炳远的底气。 当百艘大小船,从沟子里杀出,振天的喊杀声,吓得对岸的耿炳远脸色煞白。 唐清安嘴角翘起。 这就是以海制蛮的底气。 这一趟有千余人,都是耿炳远军中的精锐,包括蛮兵也都在木筏上,本想做到一击而中。 大船不等靠到木筏,各色火器就源源不断开火。 木筏上的兵丁们不习水,加上木筏摇晃的厉害,站都站不起来,队伍中的蛮兵更加不堪了,死死的抓着弦子,半趴在上面。 “砰砰砰。” 鸟铳齐发。 随后几十艘沙船,直接把木筏撞了个粉碎。 第七十三章光复 南信口海峡这一仗。 大周三千人打蛮族一千余人,其中还有几百蛮兵,获得的胜利却比在羊官堡,一千人打几十人还要轻易。 老远放火器,用大船撞。 就这两招,直接让木筏上的敌人们恐惧不已,奋力划水想要逃回去,又如何来得及。 有人直接被火器打死了,这还是运气好的,其余人落了水,被水淹死才是痛苦。 南信口五六千士兵,静悄悄的看着海上巨兽逞凶,把所有木筏撞个稀烂。 耿炳远脸上的横肉颤抖,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已经彻底醒悟,自己犯了大错。 其实也不怪他。 这就是人固有的观点,历史上后金攻打皮岛,不也是和他无二么,要知道那时候,皮岛中间隔海相望,远不止这点距离。 当看到大周船队,开始救助海上的敌兵时,岸上的士兵们,心气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郭英把对方的行为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他们这些人,投降也是没有办法的,要是对方见死不救,却会令他内心不爽。 耿炳远正气急败坏时,却见海上船队朝岸边开了来,难道对方要反攻? 惊疑不定,令各部严阵以待,内心反而高兴起来。 如果对方真的敢上岸反攻,自己还有机会,就算死了几百蛮兵,但是打赢此战,仍然能算功劳。 “将军,我发现军中有几部不对劲。” 一名眼睛犯浑的小将,在耿炳远耳边悄悄说道。 耿炳远是降将出身,这几个月为蛮族招降的大小堡垒不计其数,算得上当前经验最丰富的一批人。 一句话就点醒了他。 对方要弃船上岸反攻他,原来是有恃无恐,自己倒是几个月来太过顺利,忘乎所以失去了警惕心。 “将军,先退一步观望形势才是。” 耿炳远点点头,悄然带着亲卫退后,果然发现有各部有异动,但是他还有信心。 虽然失去了千人,但是自己还有可信任的两千余人,这些都是他亲自招降的。 加上营中还有几部没有动静的,还有机会。 “将军,骑上马,带着你的亲兵快跑吧。” “花眼,你是何意?”耿炳远大惊,听到跟前有眼疾的小将,内心大惊。 “将军,我不瞒你,军中同袍都想反正,如今将军你精锐尽失,已经无力回天了。” “你乱我军心,不怕我砍你头?” “徐寿福部,彭大海部,郭英部,廖勇部,周荃部……皆已经要反正了,将军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吗?” “复州参将赵缑用呢?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报给我?” 花眼笑了。 “将军灯下黑,却不晓得他虽和你一样是参将,却是第一个想要反正的人。” 耿炳远不想信,又不敢不信。 “那你何不绑了我?立个大功。” 那花眼摇摇头。 “将军到底从蛮族手中保全了我等,这份恩情我等今日还了,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花眼指了指正靠过来的徐寿福部。 耿炳远不再怀疑,当即打马东逃,身外十几名亲兵懵了,身体下意识的骑马跟上。 廖勇,周荃等将正让士兵们严阵以待,等候号令,却听到人喊,“将军跑了,将军跑了……” “胡说八道。” 周荃大怒。 将军怎么会跑,虽然失去了千余人,他们还有五六千人,哪怕让出海滩让对方顺利登岸,也不惧对方。 “将军真跑了。” 自己营中的士兵也纷纷叫了起来,周荃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真的。 只看到耿炳远十几人骑着马,一熘烟的消失在了岸边。 “啊。” 周荃张大了嘴巴,满眼惊呆了。 “这……耿炳远是个傻子吧?你特么跑个毛啊。” “投降了,投降了。” “将军都跑了,我们反正。” “反正啦。” …… 岸上到处都是喊叫声,有几部竟然真的要投降,周荃望着四周的动静,一股无力涌上心头。 耿炳远跑了,现在在场最大的官,赵缑用的出面下,所有人顺利的反正。 都是周军出身,心有信任,加上有人带头,各部都放下了武器,出营反正。 周荃只能学着各部,他部下才三百余人,同样让士兵们放下武器投降……是反正。 见状无疑,唐清安命各部下船收拢各部。 赵缑用领着各处几十员将领,在码头请迎唐清安。 当唐清安下船,所有人都惊叹。 此人原来如此年轻。 赵缑用神情复杂。 一个月前,此人还是一名备御,一个月后,此人竟然跳升到游击将军了。 参将和游击将军只有职责的区别,并无大小之分。 不过按照军中默契,游击将军略低于参将。 但是对方代表了朝廷,自己这边说的是反正,实际上就是降将,没有底气和对方抗衡。 “唐将军英武,今日立下光复金复二州的大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唐清安上前扶起赵缑用。 “我之功劳,全依赖赵参将的谋划,我奏功时,会告知朝廷,首功乃赵参将。” 赵缑用闻言,内心的复杂心思扫除一空,心底的大石也落了地。 他到底是投降了蛮族,不知道朝廷会怎么看他,如果有唐将军的协助,说不定还能算上功劳。 整个金复二州的兵力都在于此,现在两地可以任取。 趁热打铁,唐清安分了两部,一部取复州,一部取金州。 对于赵缑用,从刚来时就联系他要反正,到如今的地步,所以唐清安很信任。 此人对大周绝无二心。 所以赵缑用领自己的兵马,去取复州。 唐清安则则带大部,去取金州。 因为金州不同。 那里有粮食。 就像谢友成所言,此地乃防御登,来的重地,所以蛮族安排了信任的汉将驻守,各地有五千人。 不像复州各地加起来才不到两千人,金州的粮食兵甲更超过复州,且直接都在城内,可见蛮族的信任。 唐清安领着三千兵马,加上金州降兵三千余人,合计六千出发。 沿路各寨堡丝毫没有抵抗,顺利的到达金州。 金州剩下的降官见状,没有犹豫直接让兵丁打开门。 花眼将军带着唐清安直奔仓库。 第七十四章盛名 存人失地,存地失人。 唐清安并没有因为连番的胜利就昏了头脑,以为自己可以胜过蛮族。 在金州城,各地将领齐至,商讨大计。 复州卫的赵缑用,徐寿福等,金州的花眼,郭英,廖勇,周荃等,几十将在大厅中,人人都很沉静。 当听到唐清安说的八个字,知兵的人,像徐寿福,花眼,郭英等都眼睛一亮,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赵缑用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反对。 众人一致决定,放弃复州,坚守金州。 金州卫三面临海,为海陆交通要道,人口数量及田亩都是辽南各卫之首。 有地形可以依赖,如果不是前番军队都派去了辽阳,导致城中无兵可守,不至于轻易陷落与蛮族之手。 金州扼守走廊,只要金州不破,蛮族就无法绕过袭扰百姓,可以安心屯田。 金州身后还有南关岛可以协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唐清安计划再去山东求来弗朗机大炮,也就是红衣大炮,安置在城头,那么形势就会变成和历史上袁崇焕守宁远城一样。 金州卫的地形,和宁远城没有区别,都是扼守走廊的要塞,而且还更强过宁远城,金州城两侧皆靠海。 所以唐清安有信心守住金州城。 除非老奴不顾辽沉安危,不顾北镇过河复夺海州城之胁,抄取他的后路,全然不顾亲自带领蛮族全军来攻。 如果这样的话,唐清安愿意和北镇来个前后夹击,就算计划不利,那就索性再退回海上罢了。 复州可以放弃,金州却不能。 因为不同宁远城身后地小且不平,比不上金州身后的旅顺各地,整个宁远的额田也才十二万余亩。 而金州只算额田,就有将近六十万亩,每年的额粮就达到三万六千余石,是整个辽东之最,沉阳都远远比不上。 只靠着金州土地,全部的粮食,唐清安可以养活四十余万人。 额粮虽然不足,但是值此战乱,唐清安不怕和那些个坐地户打官司,了不起放纵士兵一番。 远比皮岛要强。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滞留长行岛,犹豫着要不要出辽东湾的原因,因为他舍不得金州。 地势合适,如今兵源八千,在募两千,合兵一万人驻守金州,加上红衣大炮。 这番要还是守不住,那就再退回毛文龙老路。 说做就做,赵缑用组织复州人马撤退金州,各地百姓自愿尾随,唐清安派出各军协助。 这次是百姓主动撤退,不同于以往,所以家当都带的多,一路来不少百姓推着推车。 同时留下刘承敏等人,组织百姓加固城墙,安排好诸事,唐清安带着部分降将去了锦州。 有些人是早就有反正的心,属于可以相信的,有些人是被动的,例如廖勇,周荃等。 按照郭英,花眼的说法,这些人都是耿炳远的亲信,如果不是他们骗的耿炳远逃去,不会轻易反正的,形势也不会这般顺利。 既然如此,唐清安当然把这些不稳定份子带走。 唐清安还没到锦州,先送来的捷报就震撼了所有人,传到山东后,皆视为奇捷。 缙绅庆于朝,庶民庆于野。 自清河,抚顺失陷以来,周朝费千百万金,数十万兵,不能擒贼首一枚。 而唐清安出海以来,上下联络诸豪杰,以三千人复金复二州,真蛮首级合计五百多颗。 才费了国家几千石粮食,些许器物而已,如此奇功真为空谷之音,乃奇男子也。 从辽东到山东,从山东到京城,连金陵各地都轰动了,倒是奇怪,这信息传递的速度,比朝廷邸报都要快。 到处都在传扬这奇男子。 京城上下皆颂唐清安大名。 唐将军出世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千兵败万兵,夺金复二州,只真蛮首级就达数百。 当送捷报,并推车献首的队伍进京,京城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纷纷要看真蛮的脑袋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铜铃大的眼睛,比老虎的头都要大。 “唐将军以千破万,擒逆贼,献之阙下,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立此奇功,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 如此胆略,夫岂易得?使今唐将军,天下清安,蛮可掳,辽可复,永芳,养性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 金陵一个知府的奏章,不知道在京城怎么就传开了,百姓们纷纷叫好。 等唐清安坐船到锦州下岸,看傻了眼。 码头上不光人山人海,更有那身着官服的官员都在,为首者竟然是史鼐。 鞭鼓齐鸣 史鼐亲自迎唐清安下船。 “史公,小子何德何能,如何安受这等厚爱?” 唐清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今日。 “哈哈哈,当得,当得。” 史鼐早就收到了贾敬的回信,告诉了他什么才是笼络人心,而且讽刺了他一番。 什么权势不愿意让人才借光,犹如乡野地主老财,把金银藏在地下不见天日。 史鼐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贾敬说的有理。 其实最主要令他改变的原因,实则此子真的太争气了。 现在连太上皇和皇上都双双下诏,要奖赏此子,要求兵部大力提拔此人,不得令有功之人寒心。 把目前的形势略微的透露一番,唐清安听完后,只感到受宠若惊。 自己这番的功劳,七分都建立在前人的肩膀上,自知之明他并不缺,知道自己实际几斤几两。 这份盛誉,他有些怕自己担不起。 他原来就想着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啊! “清安,你如今建功立业,也该成家了,我替你说一个亲事可好?对你可是大有帮助。” 唐清安想起贾珍,连忙解释了一番。 “哈哈,就是贾珍所托,荣国府贾政的女儿,不辱没你的人才,你可愿意?” 史鼐眼睛满是笑意。 看了史鼐的脸色,唐清安明白自己没得选,同意了这门亲事,贾府这一系的人脉,才会彻底帮助自己。 “但凭史公安排,小子大恩不言谢。” “好好好。” 史鼐亲自拉起唐清安,在百官的迎接中,百姓们的呼喊中,热热闹闹的进城。 第七十五章水师 虽然待遇与以往大有不同,但是当提起索要补给的时候,史鼐还是一脸的为难。 不是他不愿给,是他真的没有。 辽阳之破已经三月,而兵马出关者才一万七千余人,唯有宣府的一千兵算的上精锐。 蓟镇三屯之营三百足备爪牙,其余万余人则象人涂马,甚有马与械杖皆无者。 从京城运来的盔甲破烂不堪,锈迹斑斑,想要改造也没有工匠,只能空置,没有兵甲的兵将们,望眼欲穿等之不及。 整个广宁聚集了关内援兵三万一千人,招纳沉辽溃兵两万九千人,并新募辽兵一万六千余人。 合广宁旧军户,山海关驻兵,共计十三万人。 兵力虽集,但是兵多将少,重新提拔还要正合训练,不然就会将不知兵兵不识将。 收集了整个辽东,加上山海关,山东新运来的马骡,总共也只三万匹。 而且缺料饿死者众多,上报都来不及,可见一斑。 火炮战车,皆无。 拒马,枪牌,长斧,蒺梨之类亦无一备。 史鼐很耐心,细细地向唐清安解释,唐清安明白,这是对方不想自己误会。 沉辽之陷,不光是士兵的损失,各色物资被夺,同样是令朝廷很难接受的行为。 就算销毁都比落入蛮族之手要好。 唐清安和蛮兵打了几仗,所见蛮兵都盔甲俱全,甚至套两层者,可见蛮族所获有多丰。 “我需要炮,还有船,同时请在长行岛设军械所,既然锦州无法供应军备,请准许我在当地炼铁制兵甲。” 这个要求违制,史鼐沉思。 一旁的唐清安见状,趁热打铁继续加码。 “还有粮食,马匹,骡驴,牛,农具……” “朝廷已让南京征调米豆,从运河运来,堆积在登来海滨百十万石,但是运车不及六百辆,虽然有粮却无法运来,我这里也没有粮食给你。” 史鼐拒绝了这一道,则在军械之事上松了口。 “我可以奏请朝廷,请工部征集军匠至于岛上,但是你能保证,这些军匠不被蛮族所得?” 军匠不同于民匠,历来都是严格管理控制。 民匠都被严格限制不得随意出走,置于官府的直接控制中,军匠更不用说了。 九边各地都没有军匠,可见一斑。 史鼐之所以松口,也是考虑到唐清安的以海制蛮,现在他们都已经发现,蛮族的确望海兴叹。 所以对于在海岛设立军械所,史鼐心底还是相信唐清安的。 而且山东已经要求,把东海堡的火药坊撤回山东,担心广宁不保,这些军户落于蛮族。 既然如此,史鼐觉得还不如便宜唐清安。 终归是自家人。 “可以把军械所设在湖平岛。” 湖平岛是金州后方的一个小海岛,离最近的清水河口都有七里之远。 因地势平坦而得名,长约三里,宽近两里,海岸水深三米,因为处于温带季风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全年中大半年都是宜人的气候,岛上绿荫成片。 此处的安全性,比长行岛都要强,所以唐清安看中了这里,这里与世隔绝,天然的保密场所,就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告密都无门。 听完唐清安的介绍,史鼐更无疑虑,此人做事的确稳重。 “最好从广东福建调集一些军匠来,我军中多使用鸟铳,此地的军户最熟。” 东南沿海虽然有海禁,但是杜绝不了外来人,葡萄牙西班牙轮番来袭扰,加上海盗不断。 因此东南沿海,特别是八闽之地,偷偷出海的人也不少,对外来的事务接受度很高。 像彷制弗朗机,彷制鸟铳在南方大行其道。 其实唐清安最想要的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手里的红夷大炮,可惜他现在还够不到那么远,时间上也来不及。 史鼐答应了唐清安的要求,会帮助他上疏。 “登来海滨有那么多物资,为何不海运呢?”唐清安满意了,开始为史鼐出谋划策。 原来。 辽东运粮船一则没有这般大的规模,二则旧有的航线是直达金州,现在改走海路到宁远,没有熟悉的航道,先前连续触礁沉没了三艘。 其余的船只不敢再走,都原路返航,这才作罢。 唐清安闻言想到了主意。 “何不绕路到金州,再从金州到东海堡码头呢?这条航道难道忘记了?” 史鼐恍然。 拍手大喜,这番却是他们愚蠢透了。 “你呀你,可别太贪了。” 史鼐看穿了唐清安的意图,严肃的说道。 事关自己军中的粮饷,史鼐也顾不得自家人了,严厉的警告了一番。 唐清安晓得轻重,辽西走廊不能失,否则朝廷就顾不上他了,十分的精力都会用在山海关,保卫京师安全。 而且他不敢任由蛮族鲸吞辽西,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打他。 这是损人不利已的行为。 山东收到史鼐的公文,也才醒悟过来,开始征集船只。 因为辽南的陷落,同样为了防范蛮族,天津才始建立海防,诸事草创,定员足额三万,只招募到水兵几千人。 且战船严重不足,只能索要海运船一百四十艘。 山东布政司前番数次送了七十余艘船给长行岛,这番天津又索要船一百四十艘。 好不容易才备齐,辽东突然开始要船,而且关系辽西安危,经过商讨,辽西事大不敢有误,最后分出了三百艘,运物资去金州。 剩余几十船才给了天津,天津水师上下不到百艘船。 山东布政司参政苏观立马建言,如今金州复还,海上一时无忧,天津水师既然船只不够,留在陆地上的水兵凭白浪费。 而且金州之重不下于广宁,可调天津水师去金州协防,防患于末然乃是上策。 金州不失则海上平安,天津沿岸无险。 金州失则天津沿岸危。 是着力建天津水师,还是把这分力量用于金州,很快在朝堂上引起了争议。 唐清安的名字在朝堂上连日不绝,太上皇和皇上都对此人有好感,偏向于保金州。 在朝堂上诸公的心中,此子善战。 唐清安在锦州等到了皇城天使的到来,得到好一番夸赞后,带着新的官身,前脚回到金州,后脚天津的水师,连同登,来的海船也到了。 第七十六章阿敏 赫图阿拉城。 自抚顺之役,八旗军获得战马九千匹,甲七千副,兵仗器械不可计术。 历时一周,八旗军从抚顺,东洲,马根丹,八旗骑兵横排百里,梳掠小堡,庄屯五百余处,虏获人畜三十余万。 这几年下来,和大周萨尔浒之战,攻打草原不服部落,夺沉阳,下辽阳,降十几卫城……蛮族的实力已经滚雪球一般壮大。 金复二州失陷,这还是蛮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失利。 耿炳远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大汗为如何处理他。殿内,诸蛮固山额真,梅勒额真等神色愤怒。 李永芳在人群身后,脸色看不出情绪,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耿炳远是自己推荐的,不知道大汗会不会迁怒自己。 “金复二州兵丁近万,如何就轻易被周军夺去?他们来了多少人马?全部渡海而来吗?” 年近六十的老奴,戎马一生,自有一股威严。人们都评价他善战,坚韧不拔,不贪恋女色云云。 “周军才不到万人,前番奴才之失,轻易涉海以致于战败,但大军还在却是不忧。 万想不到军中人心反叛,早已和那周兵联络复叛,奴才见状,趁机不备才逃了回来。 请大汗责罚,我这番犯了大错了。” 所有的蛮将和汉将都看着老奴,不知道会如何发落他,费英东一众人也等着大汗的命令。 老奴突然开口:“我这番的确要罚你。” 闻言,耿炳远面色惨白,李永芳则想着自己要不要帮他一帮,又会不会引火上身。 “不过你到底是忠心的,失去了城池,再夺回来就是,我让你戴罪立功可愿意?” 老奴话锋一转,所有人都面露诧异。 耿炳远满脸不可置信,醒悟过来连连磕头。 “奴才愿意,奴才请求作为前锋,第一个登上城墙,为自己洗刷屈辱。” “好。” 不就是被人偷袭吃了个亏吗,在他看来不怕打败仗,更看重的人军心。 老奴又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 “黄台吉,阿敏,你们分率五千兵,沿路调兵,去夺回两地,消灭那伙周兵。” “尊父汗令。” 老奴突然笑了。 “听人说,那唐将极为善兵,又年轻气盛,在大周实属埋没人才,抚顺额驸,你可试一试能不能招降他,我让他做我的孙女婿,还把复州赐给他。” 不是小气金州的钱粮,而是在老奴看来,金州地势太过重要,不可轻付外人。 李永芳站了出来领命。 大汗的心胸像天空般宽广,实非常人能及,早已令他折服。 老奴内心着实希望那周将能归降于自己。 一则爱其人才,二则实知自己无力发大军去征讨,所以才只派了几千兵。 对方既然知兵,恐怕不能轻易获胜。 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黄台吉和阿敏,领了本旗人马,带领甲喇额真们从赫图阿拉出发,在宽甸,定辽各处调集了汉人降将降兵,合计八千人。 皇台吉是老奴的八子,阿敏则是老奴亲弟弟的儿子,年龄比皇台吉大六岁。 三十四岁的阿敏,和二十八岁的皇台吉,两人同属老奴亲封的四大贝勒,共议国政,各置官属。 虽然阿敏才三十四岁,但是灭乌拉部,灭叶赫部,协助老奴统一蛮族,再历经萨尔浒之战,克沉阳,辽阳之战。 可以说战功赫赫,是一个极为善战的悍将。 “我听闻那周国的唐将军才十八岁,来辽东从军只一年,姑且算他有几分天资,但是两军对垒,我并不忧心他。” 皇台吉虽然是老奴的儿子,也向来得到其厚爱,但是并不敢小瞧身旁的堂兄。 虽然其亡父有一些忌讳,但是老奴是何许人也。 不但照样重用阿敏,还让其担任镶蓝旗旗主,可见老奴的心胸,阿敏也对老奴素来忠心不二。 “难道是担心那唐将军龟缩不出?” 皇台吉天资聪颖,已经猜到了阿敏的顾忌。 阿敏点点头。 金州之地,他虽然还没有去过,但是已经从舆图上看的清楚,加上降将耿炳远和李永芳的讲解,已经知道此地易守难攻。 八旗兵的优势在于野战,而不在于攻城。 辽左还有少数城池负隅顽抗,以及躲入险山中不愿归降的周国军士百姓。 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围城困死他们,就是考虑到了蛮族兵源补充不易。 而金州城不同于其他城池,把守狭隘关卡,两面靠海,围困之策行不通,只能正面强攻。 辽阳一战,三个日夜的攻坚,虽然获得胜利取得了此城,但是自身的损失也令老奴心疼不已。 金州的意义,完全比不上辽阳。 辽阳是辽东的首府之地,所以蛮族不顾伤亡的强攻,而金州却不值得。 “世上哪有皆如意之事,且去打探一番,说不得能寻得可战之机。” 听闻皇台吉的言论,阿敏认可,也只能如此了。 善战者,唐清安也,国之长城。 想到在锦州那大太监的话,苦笑一声,唐清安倍感压力。 贾府的好手笔,真的是……太勐烈了。 在原来的计划中,金州是可以失去的,大不了重回海上就是,形势变化的太快,他都有点跟不上形势了。 唐清安真的只是截留了一点点物资,就放了船队离去,相信史鼐不会怪罪自己。 招来天津水师参将沉有容,都司严正中,连同李二,苟儿等水师将领。 他去锦州的这段时日里,金州新募兵三千,加上原来八千兵,金州城有兵一万一千人。 沉有容,严正中带了六十艘船,水兵四千人,加上原来自己一百艘船,水兵五百人,合计一百六十艘船,水兵四千五百人。 新任的金州副总兵,唐清安命令诸将,要求水师分三部。 一部巡防辽东湾东部,负责辽河口到长兴岛一带,一部出辽东湾,去辽南东部接应难民。 一部则驻守本岛,随时等待军令。 “沉参将,你可愿意去救治难民?” “末将遵命。” 虽然对方比自己年轻十几岁,但是沉有容丝毫不敢轻视对方,对方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十分的服气。 金州乃从辽南大陆架,延伸至海上的一块凸出地带,地形从上至下呈“六”形。 金州在那一横的最东,衔接辽南和金州后方旅顺各地,独此处乃狭隘关卡。 过了金州城此处狭窄的地方,金州身后却开阔了起来,所以才有良田无数。 又是辽东最南方,这里的气候稍暖,不光土地肥沃,田亩产量也比辽东各处要高不少。 而蛮族想要攻打这里,必须夺下金州城才可以。 金州南部靠海的旅顺,经过此地就出了辽东湾,进入了黄海了。 所以金州的西北侧是辽东湾,东南侧是渤海。 命令沉有容率船队出辽东湾进入渤海,也是有从东南方向策应金州城的意思。 第七十七章万兵 蛮族肯定会来反攻,但是何时来,唐清安不知道,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巩固金州城。 最重要的是人心。 金州城用青砖包砌成,城内房舍三千余间,原是建于明朝,大周又在城墙添角台四处,东南西北各一道城门。 门上有角楼,门外有瓮城,南北长一千余步,东西宽九百步,城墙最高处有三丈。 墙高城坚,且还有护城河。 各门光门板就达到一尺多厚,门板上镶满了大铁钉,坚固异常。 所以蛮族想要攻下金州城,除非用人命来添。 唐清安的策略很简单。 就是坚守城池,绝对不出去浪战,犯下沉阳的大错。 金州城西就是海,海外三百余步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小的荒岛,非常的小。 岛虽小,却足够水师停靠。 唐清安正查验水师,从山东运来的弗朗机,一部分留在金州城,一部分安装在沙船上,今日开始试射。 弗朗机不同于红夷大炮,威力小后坐力也小,把最大的几艘十二丈沙船用来试验。 正是风和日丽,五艘大船并成一排,船甲上佛朗机引火,炮膛里发出轰隆声。 几里外的海面上,炸出了十几米的浪花。 “有了这本威力,如果蛮族敢靠海,我必给尔等痛击。” 岛上有观望的一众将领,其中严正中笑着说道,其余李二,苟儿纷纷附和。 “只要城西不失,就不用担心被蛮族围城,可以从海上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 赵缑用一脸的信心。 朝廷也已发文安慰了他一番,称他有功,又说他是老将,要好心协助唐副总兵。 既然如此,赵缑用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不但除了复州的将领,连永宁监城徐寿福都指挥了起来,大有长官之态。 唐清安也不以为意。 现在大周形势对比同时期天启年,远远不是他能拥兵自重的时候,更不用说还要依靠朝廷支援。 他才十八岁,只要在辽东站稳脚跟,熬他个十年下来,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已经是副总兵,此地最高长官,还要继续过分的强求权势,反而不妙。 而且也不都如此,像花眼这些将领,就多倾心于自己。 这些新认识的将领中,唐清安反而最看重的就是花眼,郭英。 前者能审时度势,骗取那蠢物耿炳远,又心向朝廷,属于可信任之人。 郭英虽然不如花眼,但是强于军事。 他虽然只几百人马,却操练的很勤,比其余各部显得精锐几分。 还有徐寿福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的弟弟徐辉却跟随了自己,实际的态度已经明了。 至于水师。 朝廷的公文是调派他调度,又不认识赵缑用,当然听唐清安的指挥,听他的命令。 在唐清安看来,水师才是关键。 所以愿意放权给赵缑用,上下齐心协守金州城。 赵缑用虽然好揽权,但是对唐清安也比较服气,对方到底是敢逆流而上的人物,又有大的跟脚,前程不是自己可比。 两位大老和睦,则手下一心。 唐清安和赵缑用归途,两人一路沟通金州各地驻守之事。 “南关极其重要,是金州身后的重镇,此处需要一个极其善战的将领,且忠心之人。 所以我准备命令花眼为守备驻守南关,郭英为协守,两人共同守卫此地。” “两人原部合起来不足八百人,恐怕力有不逮。” 赵缑用当然晓得南关的重要性,提出了不足之处。 “廖勇和周荃调回兵部待职,两人原来部下有六七百人,可以合兵花眼和郭英两部。” 南关是小城,又在金州之后,一千五百人足以守墙。 赵缑用不担心这处,倒是担心总兵会如何布置金州城池,这段时日来,众人皆知根知底。 唐清安的来历已经十分清楚,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实打实战绩。 光复金,复二州,并不是靠的实力,而是各地的主动归附。 “赵兄,你对金州城的防置可有什么见解?” 唐清安突然主动下问。 赵缑用几日来,正想着如何开口,才能使对方不感受到冒犯,毕竟对方年轻,年轻就气盛,赵缑用不想得罪对方。 听完唐清安的问话,赵缑用愣了一番,随后大喜。 不但没有因此轻视对方,心底反而越发的佩服。 “守城的法子早就有了几套策论,我也没有什么高见可以更改,无非墨守成规。 金州城高墙大,地势险固,东海营三千五百兵,金州兵五千,复州兵两千,新募兵三千,合计一万三千余。 除了分派一千余至难关,城中有兵万人,还有水师数千可支援,只要各部严守自己的防地,此地就万无一失。” 两人骑着马,身后跟着一众将领,听到赵缑用的话,众将内心都不认为有什么错的地方。 像那辽阳城。 三日被蛮族攻陷,实乃城中无兵之故。 野战没有信心,守城却是不怕。 一行人从西门入,进城就被告知,东门拥堵不堪,涌入的百姓太多,以致于完全失去了秩序。 百姓的信息是很落后的,但是总归还是回得到消息。 朝廷光复了金州,各处的百姓们闻言,拖家带口的往金州逃难。 蛮族以胜利者获得辽左,并没有学习儒家的治理观念,而是以侵略者自居。 又是兵也是匪,这般恐怖的结合,抄掠地方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蛮兵各部并排形成一条线,犹如一把落在辽左的梳子,从东至西下来,家家破门家家干净。 强夺东西还是好的,有人喜杀人,有人喜妇人,有人残忍以人心为食。 整个辽左都陷入了强盗的乐园。 以前在大周治下过的也颇为困苦,但是仍有体制所在,不像如今求生无门。 因此当闻得一处生机,各地百姓当然舍家而去。 要论忙碌,还是冯胜之等人最为忙碌。 以前在岛上忙,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岸,却更加忙了。 “派人去东门,一定要保证城门的秩序。” 赵缑用虽然知道连日来,每日不下数千百姓到金州,却没料到今日这般严峻。 当即下令。 第七十八章秦可卿 第七十八章 没有一处是天堂。 对于赵缑用的话,唐清安置若未闻。 他也希望百姓安家乐业,自己治下为人间天堂,可惜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 生产力就限制了他。 现在又是小冰河时期,按照红楼梦中开头所言,甄士隐失女,家中失火,一家人出城去庄子里安置。 结果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粮夺食,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最后将田庄都折变了。 结合历史,正好贴合明末的群盗四起,酝酿着惊天之变。 北门失去秩序,如果正好遇到蛮族来攻,岂不是引起大祸,唐清安终归不忍。 命人去组织百姓,沿着护城河外,绕城池过南关,去木场驿,青泥洼等地安置。 城中。 从大户人家中离开了几人,消失了踪迹。 同时京城荣国府也乱做一团。 贾环吃了大板子。 当着众多人当面传开了此事,贾政本还迟疑,如今却没有选择,只能按照贾敬的吩咐照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薛姨妈他们也是自家亲戚,但是这么多人都在,总归会传出去。 贾探春养在太太处,连日来都不出门,只能引来迎春,黛玉,薛宝钗来安慰。 以往探春素来行为举止大方,虽然是姨娘所生,但是人人称赞其德行,连王熙凤都夸探春的性子实比自己都强。 对于她要出家之言,人人都当羞愧之下的气话,反而小妹妹惜春却顶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姐姐要出家,自己也跟她出家去却是极好。 探春垂着脑袋,总觉得旁人都在笑话自己,自己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府里的下人都会暗自指指点点,不知道怎办耻笑。 黛玉素来牙尖嘴利,现在却不敢乱说,叹了两声也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鸳鸯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笑道,“老太太传话,说几日不见探春,十分的想她,念叨着为何不去见她。” 说完上前拉起探春。 “姑娘,咱们去罢,别让老祖宗忧心了。” 探春无法,只能起身跟去。 众姑娘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小小三间内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是凋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一路来的场景,今日这般得见,探春竟然生出恍然隔世之感,内心哀伤不能自持。 待进了房,看到鬓发如银的祖母,“哇”的一声,就扑入了贾母的怀中。 “祖母,你心疼心疼我罢。” 贾母搂着探春,看她哭的满眼是泪,极为的怜惜。 这个孙女长得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令人见之忘俗。 是她几个亲孙女中最为出彩的。 不论相貌还是品性,贾母在各府里也暗自比较过,确实不输于人,对比之下越显出众。 “心肝儿肉,事已至此,你何不能看开些呢。” 贾敬说年轻人重色不重德,所以定的探春出嫁,却不知自己这孙女,德性比样貌还要强一分。 只不过世事难料,谁让儿子贾政嘴巴不严,让他小儿贾环听去,大嘴巴闹开了。 这也是天意吧。 贾探春明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实无再变的可能,只不过心里的结过不去,又在贾母处听到这番言论,突然就不哭了。 起身抹起眼泪,只不过肩膀还在哽咽。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递上丝巾等物,暗绝惊奇。 被贾母宽慰了一番,贾探春出了贾母处,虽然脸蛋上仍有泪痕,但是却不似先前那般。 几名姑娘内心都称叹,薛宝钗内心想着,小时候见过清安兄弟,倒是长得一表人才,如今又有功业在身,探春实不用如此姿态。 不过是陡然听闻,小女姿态罢了,也是人之常情,却这般快恢复本色,倒是难得,可见其是内心坚定。 林黛玉想着,探春和自己一般可怜,在府中上看太太脸色,下面还有不省心的亲娘兄弟,如今又突然被指了婚事,还是边疆之地,一时间分不清两人谁更可怜。 众人各怀心思,却不知王熙凤正严惩府里乱嚼舌的下人。 当着众执事媳妇的面,指使人棒打了两妇人,吓得众媳妇纷纷变色,大气不敢喘。 “往日里我虽然对你们严厉,却也只是流于表面,实际上谁家求到我,我哪件事又没有帮忙呢? 却想不到让有些人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连府里小姐的婚事都敢碎嘴。 老祖宗骂了我,太太也怨了我,原来却是我的不对,看来是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以致于都不要了规矩。” 众媳妇连称不敢,解释实乃小人嘴碎。 王熙凤却没有轻易放过,冷着脸继续教训众人。 “平日里府中多有权贵之门,诰命之妇登府拜访老祖宗,我听外间传,言荣国府下人乖张,我只当眼红咱们的人妄言,如今看来,竟有几分事实。 要是让太太得知,不知道会如何责罚我,如今我全然不管了,你们不把下面的人带好,就不要怨我不跟你们留情面。” 一番连敲带打,唬的众执事媳妇不敢多言。 仆人抬走这两人,等王熙凤离开后,众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连平儿也轻松了些许。 虽然事不关己,但是当王熙凤发怒,她也十分的畏惧。 在王府还是小姐的时候起,王熙凤就是这般。 想到了这件事的起因,平儿准备去三姑娘处看一看,万一王熙凤问起,她也有个说处。 当平儿要离开,众媳妇却不放她走,悄悄拉住她笑道。 “姑娘站了半天乏了,这里太阳影里且歇歇。” 平儿便坐下,又有茶房里的两个婆子拿了个坐褥铺下,说:“石头冷,这是极干净的,姑娘将就坐一坐儿罢。” 平儿忙陪笑道:“多谢。” 一个又捧了一碗精致新茶出来,也悄悄笑说:“这不是我们的常用茶,原是伺候姑娘们的,姑娘且润一润罢。”平儿又欠身接了。 把众人的神色收于眼底,才笑着向众人悄悄说话。 “你们闹得太不像话了,府中的杂事你们素日里懒散惯了,这倒是不必管你们。 但是竟然连府中小姐的婚事都敢插嘴,也就是咱们府了,放在别人家,岂不是连命都不保?” 众人连忙解释,“我们何尝敢如此妄为,都是那两个人闹的。” 平儿让众人小点声音,冷笑道,“不管是谁闹得,你们是府里人,或者出面管,或者上报,难道以为不闻不问就不是你们的责任了?” 见众人无法反驳,平儿继续说道。 “说来说去,你们素日里眼里没人,心术利害,我难道不知道你们,不就是小瞧她吗,换做是宝玉你们还敢如此?” 众人别揭穿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更加无言解释,都低下头不敢继续强辩。 “且不论其他,就三姑娘这般年级,却仍然被老爷们亲自挑选的夫婿,可见其中利害,关乎府上大事。 你们中肯定还有人,以为我是出言吓唬,却不知你们竟然敢谈论此事,幸亏老爷们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你们还有命在? 悻然二奶奶出手惩治了这些,你们还要感谢二奶奶才是,不然就不是二奶奶出面了。” 众人听完平儿的话,这才彻底心服口服,有些人恍然大悟,面露怯色。 平儿见状,这才放下茶碗,立马又老婆子上前接过。 “你们好好想想吧。” 众人送走了平儿,平儿这才去了三姑娘处。 贾府外,秦业家。 秦可卿正看着弟弟作习课业,看着弟弟用心功课,她一脸的欣慰,虽只薄粉敷面,却仍然白璧无暇。 秦业下了衙门归家,就见到了这幅温馨的画面。 又欣慰又为女儿叹息。 “荣国府的老太太要见你,明日会派轿子来接,你去见见,切记不可失礼。” 听到父亲的话,秦钟不开心了,放下笔一脸的愤怒。 自己的姐姐,凭什么嫁给一个武夫,还是做劳什子的滕妻,这算哪门子的说法? 贾府仗势欺人,如何能做的自家的主。 “父亲,我不去贾府的家学读书了,也不让姐姐嫁去辽东,为姐姐另择佳婿不行吗?” “放肆。” 秦业此人向来谨守礼仪,所以一家人门风颇为严厉。 秦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得父亲这般发脾气,连忙低下头,眼圈里泪水涌了上来。 “父亲,何必呢。” 秦可卿轻声细语,只一句话,秦业就不再言语。 见状。 秦可卿心里更悲。 她依稀记得一些画面,常常令她怀疑自己的身世,不过向来不轻易透露。 这些年父亲对自己,向来礼遇,却不像普通父女,更让她内心明了些许。 当母亲去世后,父亲也不续弦。 长姐如母,秦可卿实则把秦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般照顾。 “可卿,父亲不会害你,这门亲事对你是好的,希望你不会怨我。”秦业一样如此。 养育了十几年,当初的满腔报恩之心,如今十分中,也有了八分的亲情。 秦可卿点点头,脸上确实没有半丝的埋怨。 第七十九章留宿 到了第二日,弟弟去上了学,贾府果然派了轿子来,秦可卿坐上了轿子,内心惴惴不安。 身在京城,父亲又是京官,对于贾府的权势,她从小就有耳闻。 家里请不起先生,倒是贾府的家学,父亲说颇为不错,教书的先生是贾府老先生,虽然一生没有中举,却是秀才出生。 父亲曾说起,荣国府老爷的长子就是在家学读书,十四岁就进学,才学出众,可惜英年早逝。 这些不提,父亲前些日子才向贾府求了个情面,让弟弟去贾府私学读书。 胡思乱想了些许,就到了荣宁街,果然所见令她惊心憷目,这般的富贵,她虽然不算是没有见识之人,却也是从来没见过。 连她心底隐藏的一些画面,两相对比竟然也不落于下。 等进了府邸,所见之处没有一处不令人称叹,各处的细节都是布置颇深,令人心旷神怡,又不显金银之俗。 从角门下了轿子,又迎上了一些婆子丫鬟,深在人群中的秦可卿,越发的注意起自己的举止,担心哪处出错,令人耻笑。 贾母终于见到了秦可卿,见对方款款施礼,举止周全,待她抬起头,一屋子人都恍忽起来。 连贾母都愣了愣,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各府的媳妇小姐,什么莺莺燕燕她没有见过,却如今不得惊叹。 不说探春,只说宝钗,黛玉两女之风,就已令贾母颇为自傲,而眼前的女子,竟然身兼两者之姿,越发的鲜艳妩媚。 体态婀娜多姿,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多情,真的是好一个美人儿。 林黛玉和薛宝钗,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没想到对方会看自己,各自又连忙错过眼神,低下头一言不发。 王熙凤平日里素来多言,如今却不知道说什么。 像那李纨,平日里就是枯藁木头,这时倒是显得平常无二。 如今府里早有没有了那些个话,探春看上去恢复如常,仔细的打量起眼前人。 内心突然想到此人和自己的牵连,脸色升起一团嫣红,别过头不敢再看。 “好标致的女儿。” 贾母把秦可卿拉过身前,仔细的打量。 秦可卿素来在家中不出门,何时这般被人看过,一时间好不自在,羞意涌上心头。 如此越发的了不得。 “我们两家颇有渊源,早就想要见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得见,我反而舍不得你了,就留在我这里,去和黛玉丫头同住吧。” 众人闻言,只当做是指秦业家。 秦可卿却内心有所明悟,料得是心底的那些个画面之事。又听闻贾母留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贾母对秦可卿说完,又向鸳鸯等人交代。 “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面,把碧纱幮留给秦姑娘和林姑娘住。” “就怕宝玉下学回来闹。”鸳鸯一面指使人去安置,王熙凤也出去了,亲自去领器物。 见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秦可卿无奈只能顺从。 “这般倒是顾不上宝玉了。” 王熙凤过了小半天,送来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回来后见到众人宝玉的床物搬了出来,于是笑了起来。 “刚才不说话就挺好,一说话那泼皮破落户儿的风范又回来了。”贾母正拉着秦可卿问话,听到王熙凤的笑声,抬起头笑骂道。 “是了,老祖宗有了新人忘旧人,况且这秦姑娘又是天下一等一的标致,老祖宗忘了我们这些孙媳妇孙女,倒也不奇。” 一句话就化解了此时的气氛,众人都乐了起来,秦可卿虽然不好言语,却也不再忧愁。 贾母也气笑了,让王熙凤身边的平儿,去捶她的主子。 好一会儿,薛宝钗回了梨香院,把白日里的事情说了一番,薛姨妈笑了声安哥儿好福气。 刚好,掌柜上的大揽总来了,在院外也谈起了唐清安。 辽东之事至今没有下文,如今当地变化莫测,却是要派个伙计去问一问唐清安。 “现在安哥儿不同以往了,这些事如何好再去烦他。” 张德辉闻言却笑了。 “太太却不知,清安再如何起家,如何又能少的了财物之利,越是如此,他当越需要这些。” 薛姨妈了然,知道张德辉说的没错,才松口让他安排。 结果过了段时间,突然就传了辽左大捷。 在没几日的功夫,唐清安的大名不知道就怎么响了起来,最后闹得成为了英雄般的人物。 连大兄都向朝廷上了奏疏,说起此子大能,如今辽东巨变之下,应以破于常例委以重任。 随后朝堂上不少人都赞同,各地也上疏应援,说目前的辽东局势,必定要力挽狂潮之伟岸人士。 原来的关于是否放弃辽东关外,固守山海关的争论也大停歇了,无人提及。 最后竟然有人把唐清安和那霍去病比了一比,这些言论连深在内院的薛姨妈都有所耳闻。 “这算什么?这般捧他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薛姨妈是勋贵之女,见识非同寻常,很快就明白了这些言语的来处,替唐清安感到担忧。 薛宝钗一样不知所然。 对于唐清安,她这些年虽然没怎么见过,顶多迎着母亲责怪的目光,去窗边瞧了一瞧。 虽然没有怎么大变样,也看不出有那霍去病的姿态啊。 皇宫中。 皇上找来忠顺亲王,史鼎等人问起此事。 史鼎笑了,向他们解释,“此子虽然得我兄推举,实际却是出于贾府之手。” 恭顺帝闻言,等着史鼎的解释。 史鼎没有拖延,把原委解释了一番。 此子虽然出自贾府,却又在自己兄弟手下任职,而且身世清白,属实可以拉拢之人才。 忠顺亲王听完,当即发表了意见。 “太上皇肯定会重用此子,我们不能阻拦,但是就像史公所言,此子可以被我等拉拢,这件事就由史公去安排。” 史鼎看向皇上,恭顺帝颔首默认。 不论如何。 在辽东,唐清安收到镇远堡丁源派来的书信,见信后大怒,辽东节度使竟然扣押了自己的义弟陈德言。 “此人到底想要何为?” 刘承敏一脸的愤怒,当即就像亲赴去北镇,自问李达祖。 如今义兄领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正二品武官。任金州副总兵,属于兵部直管,并不惧辽东节度使。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陡然身居高位,窜起的时间太快,根基不牢,很多事情都办的不顺畅。 他知道的比二弟要多。 北镇节度使这般,明则是严守法纪,实则是因为对辽东经略史鼐的不满,迁怒了自己。 陈凯武在北镇节度府任职的姑父,也写了信来告知,其义弟陈德言并没有受苦,只不过被收押了起来。 根据陈凯武的猜测,这其实是李达祖的授意。 一时间,唐清安搞不清楚李达祖的意思。 到了李达祖这一层面,一言一行都有含义,不可能轻率而为,更不可能因公事得罪私情。 正烦闷不已,看不懂其用意,恰好谢友成从外地归来,得闻其因,内心就隐有猜测。 李达祖出自京城锦乡侯府。 锦乡侯府在红楼原文中只出过一次,所以唐清安并不知道其背景,而谢友成却不同。 作为辽东中级官员,对上层的一些秘闻,知道的不多……也不少。 不光整个大周在明的暗的站队,哪怕遥远的边疆犹如辽东也不能免俗。 而李达祖,这些年来渐亲近于皇上。 每年向皇帝的问候折子,已经闻名于辽东,言语不多,每年一次的问安折子,就聊聊几字。 “皇上身体安否。” 听完谢友成之言,唐清安愣住了,哪里有这么粗俗的。 “唐将军不知,这几字虽然简略粗鄙,细究下来却大含深意,颇得圣心。” 听完谢友成的剥析,唐清安终于明白了。 到底前世只是普通人,如今虽然利用熟知的节点,站在风口被风吹上天,眼光仍然受限。 骤然身居高位,有其名无其实,不懂一些高层的手段。 而谢友成并没有因为此而轻视之,反而以为但凡这等军事韬晦伟略之才,必有其余之短,这才符合常理。 深信唐清安乃最近的传言,实有霍去病之姿。 唐清安感受到谢友成热切的目光,内心哑然,这些时日里,军中多有此视线,明白谢友成同样高看他了。 贾府吹的这大牛,自己含泪也要接住。 思来想去,唐清安请谢友成代替自己,去一趟北镇。 谢友成欣然同意。 刘承敏得知义兄请了谢友成去北镇,这才放心一二,安心驻守城西,管控码头之处。 城北乃正对辽左,属于重攻之处,则有老将赵缑用亲自负责,千户彭大海,把总武震孟等将分段把守。 城东由唐清安自领,率金州悍将杨清,东海营李胜虎,陈凯武,张博等将坚守。 城南由徐寿福负责,领邓兴等将领坚守。 原登州防海水师游击,现今金州水师参将沉有容率队从黄海而归,驻扎金州城东边海域。 带回来官员百余人,官兵两千余人,归服堡,萧家关,皇姑堡各地百姓五千余人。 同时带回的军情,蛮兵有轻骑已至岫岩城,估摸蛮族大军在其后。 既如此,唐清安同意赵缑用的要求,金州四门紧闭,开始戒严,不在接受难民,全部四散海岸,靠着船队接应至各海岛。 “如何?到底给个痛快话。” 一个短衫汉子,追问一名小将,那小将苦着脸,就是不肯答应。 第八十章唐将军 老奴用间其实一般,而是胜于武功。 不过就算如此,却顶不住对手四处漏风,给了他不少可趁之机。 在统一蛮族之前,老奴靠着几处的便利,占据了不少的先机,才能棋高一着。 第一处就是那人参贸易,靠着多年的宣扬,人参成了大周富贵人家必备之物,连寻常百姓都求之不得。 第二处则是投靠了大周,原是大周的武官,所以靠着奴儿干司的土特产人参,获得了大周大量的钱粮物资。 第三处就是那些个商人,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为老奴送去了不少的便利。 像那抚顺各地,原来就是大周和蛮族诸部互市的地方,以此拉拢蛮族诸部对抗蒙古土蛮部。 后来老奴势大不可控,辽东都司才禁止了人参贸易,也是让老奴孤注一郑的原因之一。 虽然如今双方势如水火,但是人参却依然还是紧俏之物,其价值之高,让不少商人暗通曲款。 唐清安以关系起家,从备御几个月间升为左军都督府佥事,同样杜绝不了关系,城中让各地大户进城,隐隐发现了些许情况。 很多人只觉得城中管控更严,所以那人也开始焦急,逼迫那小将早日做个决定。 是否愿意冒险为他试探联络一些有投靠心思的将领,甚至联络上此地的副总兵。 像那抚顺的游击将军李永芳,不一样选择了直接投降么,所以此人略有信心。 如果真能办成此事,以大汗的性格,绝对不会吝啬赏赐。 那小将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人大为奇怪。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唐将军和以前的长官不一样,对这些事情非常的警惕。 像那周荃就不用提,只说那廖勇,原本也是心向朝廷之人,只不过却没有人联系到他,所以只是在战场上临时反正。 这等人物都不信任,全部被新来的将军调去了关内,可见其谨慎。 那四门守将,皆是新来的将军的亲信,和我等素未谋面,没有丝毫交情。 而且每门两部,互为牵制,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小将面色不虞。 “新来的将军对城中的百姓,哪怕是逃难而来的难民,都整编为甲互为担保,你还是按照前番的老路子入城,我劝你早日寻得机会离开,免得害了你的性命,且牵连到我。” 那人闻言,一时间却是想不出主意了。 如今城中的将领,大多没有他熟悉之人,像那徐寿福他倒是认识,却不敢上前相认。 他已经得知,此人是主动反正的一批人,自己送上门去绝对讨不到好处。 那小将只逼着对方赶紧离开,不要牵连他,其实还有一层的原因,那就是对金州城有信心。 唐将军果然知兵,就像人们传说的,是霍去病转世,端的是厉害。 且不说各营军备,只说城池的工事,修建的井然有序,毫无破绽,好多他都没有见过。 例如在城墙和护城河之间,月余来竟然加修了六道防御工事。 护城河后就是布满了一地的蒺梨,然后再是鹿角木,然后陷马坑,拒马枪,护城壕,杨马墙。 这等布置下来,那小将不信蛮族能飞过去。 那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过了两日,趁着城中开始把难民从南门牵出,有的送去海岛,有的送去抚顺城外,以户甲为单位秩序而出。 见机不妙,寻了机会,混在大户家中出城,不敢久留。 复州城。 原本有几万人口的大城,如今显得颇为的寂寞,街道上凄凄凉凉,犹如一座鬼城。 阿敏,皇台吉率部至五十寨驿,根据探马汇报,复州已成空城。 一万两千余兵顺利的入城,却上下都没有喜色。 士兵们嫌没有可掠夺的对象,将领们则晓得,敌人全力龟缩金州城,硬仗还在后头。 派了骑哨四处打探,又派了小部出城搜刮粮食,且俘掠大周百姓归来,以待攻城之用。 待得几名细作回来,皆没有收获成效,告知金州城管控的颇为严厉,没有空子可钻。 阿敏了解后皱起眉头,“盛名之下无虚士,那周将果然颇为棘手。” 像以前自己跟随大汗攻打周国城池,常常用间去城中游说,不说劝服对方投降,至少也愿意跟自己暗通款曲,留条后路以保万一。 耿炳远也沉着脸。 这些时日他已经心里隐隐通透,自己前番可能上当受骗了,如今得知周荃等人被调回了关内,更加确认了七八分。 内心里又羞又怒,又悔又惧。 这等形势如果被老奴得知,岂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金州城中如今又多少人?” “估摸着有一万余兵.” 阿敏和皇台吉都沉吟了起来。 阿敏想着八千兵打一万兵,且是攻城,除非对方和前番的城池一般样毫无士气,才可以集中力量突破而入。 皇台吉则想到了,耿炳远说周兵有不下万人,又新夺得了金,复二城,按道理有近两万兵才是合理。 那么现在开来,那耿炳远说谎了。 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且不戳穿他。 双方的探马你来我往,很快金州方面已经得知蛮族大部驻入复州城,大战不日即临。 城中的气氛越发的肃然,各部皆严阵以待。 唐清安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军事天赋,靠的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但是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不是可以生搬硬套,那么可取的方法就是打呆战。 何为打呆仗? 就是不要吝啬力气,多修防御工事。 把戚继光兵书中的介绍,曾国藩的看家本领,袁崇焕守广宁城的布置,全部都拿来借鉴了一番。 赵缑用看的清楚,内心十分的感叹。 果然是老天爷赏饭。 唐总兵虽然年轻,又不是世袭的军将出身,却对军中之事极为老练,连他都敢自己不足比。 此人虽然靠着关系起家,到底是有十分的本事,才能爬的这般的快,自己先前还有几分的不服,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当然了。 就算没有自己,此人也能把金州城布置的万无一失。 终于。 蛮族大军出现在了天边,人一上万无边无际,整个天际线都是一条黑线。 对方几十骑快马而出,沿着金州城墙两里外跑了一圈。没多久,越来越多的骑兵围了上来,打探金州城防的情况。 阿敏和皇台吉,以及蛮将莫尔根,嘎熘等人,在修建的高台,观望金州城池。 哨骑们也纷纷传回来消息,什么两侧大海上都出现大船,城墙上旗帜无数,城墙下工事坚固云云。 随着收集的消息越来越多,以及自己亲眼所见,连向来不惧苦战的阿敏都深吸了一口气。 “我原来只想着这唐将军要做乌龟,龟缩于城池里,却不想他有这些个手段,令人咋舌。” 人的威名,有时候连敌人都会尊敬,加上老汗都想要招降此人,因此阿敏也不再贬称对方。 莫尔根是野人女真出身,被老汗收服以来,打仗素来强悍,常作为先锋破阵,无往不利。 脸上的旧疤,使得整个人显得越发凌厉。 套着几层的盔甲,身后又是老奴亲赐的宝马,被人尊称为蛮族的巴图鲁。 连他也不敢胡言,只瞧着耿炳远。 耿炳远硬着头皮,谁让他在大汗面前下了夸口,要做第一个登上城墙之人。 金州城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耿炳远,我也不为难你,你率部驱赶俘虏来的百姓,把城墙下那些个工事都破掉,我就算你立功。” 皇台吉突然说道。 这等事最为肮脏,谁都瞧不起,耿炳远却大喜过望,连连保证一定办到。 徐寿福带一千人,在城下列阵,整理鸟铳,弓箭等物。 城墙城,赵缑用亲自领着炮兵,为他做掩护。 唐清安则在东门,此处也来了蛮族的骑兵,不过并没有要做强攻的样子,用来牵制此处。 不能让对方这么的顺畅,唐清安让旗兵下令,命令东门上的佛朗机开火。 周国人以为弗朗机是南方海岛红毛番人所创之物,其实是阿拉伯所造,被西方国家学了去。 弗朗机其实是舰炮,太上皇还是皇帝时,南方水师和葡萄牙人打过海战,靠着船多勉强打退了对方,因此打捞了几门上来,研究了一段时日才成功彷制。 整个弗朗机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 每门弗朗机炮配四到九个子炮,子炮的作用相当于后世定装式炮弹,可以事先装填火药,因此提高射速。 “轰隆。” 一炮可达两千余步,蛮族骑兵受惊,纷纷打马撤走,过了一阵又返了回来。 当东门炮响,北方的蛮族终于开始进攻了。 数千名百姓,大多空着双手,少部分人手里有叉子,木棒等器物,被后方的士兵驱赶。 神情麻木的往金州城池而去。 有反抗意识,看上去有些聪明的,早就拉出去砍杀了,剩下的人不光受到物质上的虐待,还有精神方面的屈辱,早就犹如行尸走肉。 走的慢的,拖拉的,一样被一箭射死,或者砍死。 “开火。” 徐寿福一声令下,一排鸟铳兵弹药齐发。 前方的百姓“挂”去了一层。 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了自己是个人,终于有人想要跑,有人趴在地上。 蛮族士兵早就见惯了,但凡不往前走者,全部杀掉。 “轰隆隆。” 北门城墙上,大炮开火了。 第八十一章做媒 蛮族和大周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知道周军火器的厉害,但是也练就了一副铁胆,无视城墙上的火炮,照样驱赶这大周百姓。 反而是大周百姓被恐惧唤醒了人性,好多人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索性趴在地上等死。 蛮族士兵也毫不客气,见人就杀,丝毫没有怜惜。 哪怕素日表现的再乖巧,再惯会讨好的人,如今上了战场,也没有当做自己人来看。 “爷爷,是奴才我呀。” 有人想要卖巧,以为自己平时为那蛮兵鞍前马后的伺候,能留有一分情面,迎来的还是当头一刀。 不前进立马就死,百姓们重新动了起来。 见状,大周的士兵们反而不忍心了。 辽人守辽土。 双方大多都是本土乡亲,又是同样的人儿,不少周军情不自禁抬高了鸟铳。 “混账,再敢如此者,军法处置。” 徐寿福见状大骂。 并派人督促各队,不得有妇人之仁。 几千人才到了护城河,只剩下了几十人,蛮兵也早已退却了,大周军士们唤着他们赶紧跑。 这些幸运的百姓,早就失去了精神,双眼空洞的看着护城河。 有人醒悟过来沿着护城河跑,才带动了一些人,还有人仍然停留在原地,怎么叫唤也不理会。 还有人躺在了地上,看着蓝色的天空,眼眶里躺出了眼泪。 他本是一普通农户,为人租中田地为生,一家老小如今只剩下了自己,想到这些日子全家临死前受到的屈辱,肝肠寸断,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阿敏见状,令旗重新挥下。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想起。 这一次,又是大几千人的队伍,被驱赶者前进。 …… 不同的是,蛮族的骑兵也动了,靠着人群的掩护,开始靠前骑射,这些都是蛮族的精锐,可以做到马上骑射。 赵缑用见状,也命令城墙上的弓箭手对射。 蛮族骑兵绕开两旁,见讨不到好处,重新又退了而去,只留下百姓们渡河。 百姓们把扛着的沙袋丢入水里,撒丫子往回跑,不落与人后,希望身后的人帮忙挡住枪子。 这一次回来的人得到了一点好处,让他们去后方修整。 蛮族开始驱赶新的百姓去填河。 一路来他们抓了几万的百姓,如今才死了几千而已。 当护城河眼看着要被填平,徐寿福连忙率队归城,只留下了远处一片血染红了的血地和尸体。 一日填了河,二日扫平了蒺梨,填了鹿角木,三日清了拒马,四日的护城壕清不动了。 几万百姓消耗一空,再要填就要用蛮族的士兵去填了。 这些日子越靠近城墙,后方驱赶的蛮兵损耗也大了起来,昨日伤亡竟然高达了百余人。 众蛮将在军帐里商议,接下来该如何。 “围城的法子行不通,那海上的船中也有炮,而且有鸟铳,只能挨打毫无办法反击。” “金州乡野里,不但百姓早已逃亡,连房屋都焚烧一空,各队都没有收获。” “……” 众将你一言我一样,反正就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只能和那攻沉阳一般,除了打硬仗别无它法。” “那沉阳无兵可用,临时组织的都是民壮,就是如此我们几万人攻城也打了三个日夜。 如今我们才万余人,三个日夜下来,连最后一道护城壕都没有清掉,怎么拼?” “而且那金州又不同于沉阳,四面皆可攻,主羊交替可寻找空档,最可恨那海上的大船,实在是无法应对。” 这般不是办法,对策没有想出来,反而伤了自家的士气,见状皇台吉解散了众人。 账内,只有阿敏和他。 阿敏知道皇台吉有话说,等着对方的下文。 “这仗只有父汗亲来,领着数万大军,像那沉阳般攻城才可胜,且伤亡要远远超过沉阳之役。” “我从第一日的情形就已然预料到了。” 阿敏突然说道。 皇台吉望了过去。 “这几日用来试探那唐将军的虚实,如今才确认了,果然是大敌。可惜现在重要的是攻克北镇。 金州虽然重要,却到底只是大陆一隅之地,用复州困死金州吧,等按照大汗的计划,攻克了辽西走廊,全夺辽东后,在集中力量攻克此地。” 皇台吉闻言点点头。 “只是复州留多少人马才好?” “三千族兵可矣。” 听到阿敏的布置,皇台吉有些担忧,毕竟金州城里有上万兵。 “我观那金州兵进退,和旧日周兵无异,可见那唐将军也晓得自身的劣势,才只管守城,不以打败我们为目的。 对方如果以为我们人少,学以前铁岭,萨尔浒,沉阳等周将立功心切,出城野战,那就是我们夺回金州城的可胜之机。 如果对方困守金州不出,那就眼看我们全夺辽东之境,最后一样是死。 他有他的势,我们有我们的势,现在天时在我们,等他放弃自己优势,来碰我们的优势。 哼。” 阿敏冷笑一声。 “我幼年从军,跟随大汗打了多少的苦战,学到的道理就是顺势而为。 像那川兵浙江难道不精锐吗,野战中以少打多,竟然打的我们痛苦不堪,差点让他们突围而去。 最后呢?还不是被我们歼灭。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占了大势,赢得了先机。 这唐将军虽然会审时度势,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精兵不是练出来的,大周的精兵早已被我们歼灭,从萨尔浒之后,仗虽然越打越多,可胜利的却越来越轻易,可见大周已无精兵可用。 所以我才敢留三千旗兵守复州,加上两千汉兵,足够使用了。” 对于阿敏的军士才能,皇台吉没有质疑,两人商量完后,第二日就干净利落的撤兵了,毫无拖泥带水。 放弃了大营,在荒野专门还停留了半日,看那唐将军会不会出城突袭他们。 果然如阿敏所料,金州城门纹丝不动。 至此,两人再无侥幸,率军撤退回复州。 “胜利了。” 金州城上,士兵们又理所当然,又欣喜若狂。 赵缑用和唐清安却冷着脸,露不出丝毫的兴奋。 原本计划着靠着金州城坚,在守城中给与蛮族大量的伤亡,连日来杀了几万人,却都是大周的百姓。 对方如何估算,顶多才伤了百余人,竟然这般的就退却了。 “复州看来回不来了。” 听到赵缑用的话,唐清安郁闷不堪。 同时也更加确认,蛮族不光兵强悍,将也精明,不会留给己方可趁之机。 换做普通人,谁会这么果决呢。 蛮族崛起,绝对不是因为运气而走到今天。 就算大周积弊日久,那蛮族诸部呢,草原部落呢,老奴的敌人这么多,却一一被他战胜。 自己不能被虚名掩盖了双眼,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绝对不能出城浪战。 唐清安暗自警告自己。 不论如何,打退了蛮族的进攻也是胜利,又是一份捷报送了出去。 同时开始恢复金州各堡的驻兵,彷制复州蛮兵的袭扰突袭,同样对方也是如此。 对方在蛮谷关驻守了士兵,各地如盘古堡几十处堡垒都派遣了士兵驻守。 唐清安则派了邓兴,杨清等将,在金州城外的黑山各险地的堡垒驻守。 加上金州城后方的南关,建成了长于百余里的防线,就是为了保障金州城后方,百姓们安心屯田。 只不过还是偶有蛮族骑兵,绕过黑山来骚扰一番。 广宁都无马可用,更何况这里的金州,只能被动的防守,这一带也只能放弃了屯田。 金州传来警报的时候,史鼐的长子史宗颜也接到了父亲的书信,亲自来到了广宁。 这些日子来,为那唐清安扬名,不光他出了大力,还有那荣国府的贾琏,两人连日来,亲自骑马跑了好些个地方。 如今已经功成,自己父亲要做唐清安的媒人,下聘礼这些礼仪,需要自己从中跑腿。 唐清安无父无母,唯一的长辈就是那宁国府的乌进孝,终归是宁国府的家奴,上不得台面。 乌进孝和堂兄弟乌用,两人早就率家到了广宁,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的庄子,只在这里还有十余处,合起来只不到万亩田。 被史鼐召见了一番,得闻了外甥的事,早就没了主意,但凭史老爷做主。 收到了金州的警讯,此事只能延缓,又过了月余,就等来了金州的捷报。 “此人的确厉害啊。” 史宗颜惊叹道。 史鼐也一脸的欣慰。 贾敬的眼光还是那般的厉害,认人极准,一生中只失手过一次。 也不愧各家这般卖力,到底对得起这份荣耀。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再拖了,赶紧去金州,和唐清安交代清楚,贾府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如今唐清安声名赫赫,又才十八岁未有婚约,万一被人捷足先登,那他们这番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史宗颜晓得轻重,前番的疲劳,这个把月已经会扫一空,精力充沛十足。 于是搭船渡海,沿着航道去了金州。 到了金州,却没有见到唐清安,被人告知唐将军去了湖平岛,视察湖平岛军械所。 最后刘承敏以唐将军义弟的身份,出面接待了史宗颜,得知是为了大哥的婚事而来,越发的客气。 第八十二章六十万亩 大周的兵甲兵器,大抵在京城的军器局和鍼工局制造,火器也是如此。 两厂每年承造盔甲一千副,连京城的京营都供应不及。 而且两厂由太监管理监督,制造的器具大多是次品,滥竽充数不堪使用。 后来各地御史上疏,逐渐在地方放权,由地方各都司,布政司与府制造。 像辽东的兵备则有山东供应,多是登来两地。 后来辽东都司,想要在辽西走廊尝试,在东海堡设立火药坊,却不想不到一年,辽东都司就不在了。 山东考虑此地不安全,想要撤回火药坊,不但被辽东经略拒绝,还要求在平湖设立军械所。 一番官司打了下来,才派了官员到金州,去视察平湖岛是否安全。 唐清安想要在平湖岛设立军械所,现在的阶段并没有什么野心,而且时机也不允许他拥兵自重。 所以这个要求,真的是因为形势需要。 前番守城,不算火炮等各色火器,光火铳的火药就耗费了一万两千斤,另外铅子等物近三万斤。 这项物资耗费了六成有余,蛮族要是再来一次,军中火药铅子就不足用了。 而且军中兵甲不全,带甲者不足一成,还有连兵器都不全者。 虽然山东船运经过金州,但是唐清安到底不能做的太过分,而且自有公文用度,岂是他能随意克扣的。 目前朝廷在辽东的重心还是辽西走廊,金州虽然重要,却比不上辽西走廊关乎京城的安危。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金州自产自用了。 现在来的一行人,他们的笔下,就决定了自己的目的能不能成功,因此唐清安放下一切事务,全程陪同他们。 等众人在平湖岛视察归来,金州城又是一番光景。 金州城外民工数不胜数,骡车推车往来不绝。 金州城北墙外的护城河,两端也在扩建,一直延伸海岸,直接隔断开了。 后面的土地也挖了地基,现在各沟里的民夫都在夯实土地,坑外几处堆积了山高的石砖青石。 那官员暗中比较一番,金州的优势竟然远剩余锦州城。 难怪这番能轻易的打退蛮族攻势,虽然有唐将军的指挥之功,地势的因素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这般所见,那官员心里也更加的放心,按捺下来心里隐隐的担忧。 而且这件事也由他做不得主,只是把当地的形势记录下来,向布政使,按察使,左右参政等汇报,由他们这帮大老商议。 “城西就是海,可以从海上获得补给,不怕蛮兵围城,导致城里弹尽粮绝。 而且平湖岛又在海上,金州船不少,运送的物资可以直接从海上供应,蛮族就算知道平湖岛,也只能望海兴叹,无计可施。” “唐将军寻的地方极为妥当,我已经记录的清楚。”那官员笑着说道。 一则对方如今声名鹊起,二则来前参政苏观也有交代,所以从山东来的官员,虽然仍然倨傲,却又十分客气。 等安顿好了这些人,唐清安才赶去见史宗颜。 史宗颜在总兵府,由刘承敏陪同。 总兵府还没有什么奴婢丫鬟,都是些亲兵,由他们奉茶,上点心,刘承敏陪聊了好一会。 “刘兄弟,照你这般说来,原来你们结义兄弟有三个。” 唐清安如今声名鹊起,连带着他军中有个善战的义弟也让人耳熟闻详,却不想竟然还有个三弟。 史宗颜一路来和刘承敏说话,见此人颇为有礼,不像寻常的武夫,且有身材高大魁梧有力,端的是一个强将模样。 两人正说说笑,唐清安进来了。 “史兄,我来晚了,恕罪恕罪。” 史宗颜连忙起身,露出笑脸,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却彷佛老熟人一般的热情。 和贾府定亲,唐清安没有什么不快的。 就是一桩政治婚姻而已,双方各有所求,现阶段自己求助与他们的实力更多。 这件事早已谈妥,史宗颜也不过是来走个形势,向唐清安所求生辰八字。 这些琐事说完,两人才开始说起正事。 “如今金州百姓合计十三万有余,加上各岛人口四万余,如果不是蛮族在复州阻挠,今年有望破二十万人口。 复州得粮万石,金州得粮三万石,加上我军中所得,合计也才四万两千石。 现在各地开始播种,最快也要九月中旬才能收获,大多在十月收割完。 不但要修城,还要继续开垦荒地,每日消耗的口粮甚多,不足两月的用度。 我算计了一番,缺口还差八万八千石有余。” 唐清安算完人口所需,又开始算牲口的口料。 史宗颜露出苦笑。 这是向他们几家提要求了。 早先,几家就已经发力,在朝中确定每年供应金州兵一万一千石粮食,供养金州兵。 如今又提出要发粮近九万石养民,只怕他们力有未逮,因为朝廷无粮可用。 前番积粮豆料草百万至登州,也只够辽西十余万兵马的用度。 “我这里和辽西不同,不救辽民则会为老奴所用,救一分则消耗老奴一分的潜力,虽然目前看不到成效,却是老成之道。” “如何又不想救呢,只是朝廷连年加饷,各地盗贼四起,听说两广又有乱民作乱,恐怕朝廷也有心无力。” 唐清安点点头。 伟人曾说过,不怕事情难,就怕事情扎堆,事情一扎堆就解决不了了。 同样,大周现在积弊日久,诸事汇到一起,已经不是人力可以解决。 两广作乱怕什么,就怕陕西什么时候开始作乱起来,那就是亡国的倒计时了。 “五万石吧,至少不让我治下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我尽力。” “史兄,这件事请一定办成,没有这五万石粮食,金州不等敌人攻打,就会自行乱了。” 唐清安没有信口开河。 金州不失海岛,到底和大陆相连。 海岛上人没有饭吃,那就只能等死,金州则不同,没有饭吃,人心就会变化。 为何金州这次上下一心,打退了蛮族,就是因为金州有粮食。 史宗颜听完唐清安的要求,开始提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唐清安闻言,沉吟了一番。 “我从各地收拢难民,其中官员也有了几百人,随船队回去山东了一半,还有一半滞留在金州,我想把这些人都送回山东。” 史宗颜看向唐清安。 “金州田地虽多,但是皆有主,只靠着额粮,一年也才几万石,才能养活多少人。 现在不少田主要么回了关内,要么没了踪影,只留有三分之一,趁着这个机会,我准备彻底清查金州田地,归为军田之用,一年才可养活几十万人。” 唐清安看到对方震惊了,继续笑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请史兄推荐一些人才来金州,我好委以重任。” 史宗颜万没想到,此人胆子这般大。 唐清安之所以要抱紧这些个家族,不就是为了做些过分的事情的时候,由他们帮助撑伞吗。 毛文龙最大的苦处,就是朝中支持他的大老不够给力。 第一个贵人,准确的说只是半个贵人,王化贞支持毛文龙出海,也是为了利用毛文龙,和熊廷弼政斗。 所以对毛文龙并不是全力的支持。 真正全力支持毛文龙的,是袁可立,唯一从大局观出发,长时间有效支持毛文龙的文官。 毛文龙在镇江之胜又败后,快速的恢复实力,建立东江镇,可以说当时任登来巡抚的袁可立,才是最大的功臣。 甚至当地发生地震的时候,都在向朝廷上奏,请求“预筹毛帅之接济”。 可惜,不管是毛文龙,还是袁可立,都顶不住反对派的弹劾,袁可立最后下台。 毛文龙再想向朝廷索要支援,讨要粮饷就难似上青天了。 当时商人运粮到皮岛,换了皮岛的勘合再去登来结算,以获得报酬,新的巡抚统统不认。 不但导致众多为皮岛供应粮食物资的商人破产,也导致了皮岛经济的破产。 袁崇焕之所以敢斩杀毛文龙,就是因为其身后无人。 现在唐清安要清查全州的田亩,恢复为军田,得罪的人以海计,底气就是贾府这些勋贵。 史宗颜眉头紧皱,最后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做不得主,得回去问问父亲的想法,而且我估计父亲也要去信京城沟通一番。 这件事情得罪的人太多了,对你的声誉也会有影响,有必要吗?” “有必要。” 唐清安坚定的说道。 如今是小冰河时期,加上大周官吏太监贪婪无度,全国都会越来越缺粮食。 粮食不同于其他,靠土地一年种出,就算金银再多,粮食却有定数,买都买不到的。 现在不想办法把自身的基础打牢固,后面几年绝对就要受缺粮而困顿不前。 蛮族全部人口才一二十万人,随后可以通过杀穷户,再杀富户度过这个难关。 还可以以战养战,从大周获得物资补给。 金州却不行。 在唐清安的计划中,金州的防御还要坚守五六年,恢复了元气才能养出部分精兵,开始袭扰蛮族。 既然如此,金州六十万亩田就是后手。 这六十万亩田能充分的用之于民,就是自己能养活百万辽民的关键所在。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势。 破蛮族的势。 第八十三章问策 辽左如今基本已落于蛮族手中,因为蛮族的分化政策,加上援兵无望,很多地方主动投降了。 投降的城池,百姓则编户为民,保留了一定的自有,分派土地,牲畜,和农具等。 被打败俘虏的城池,经历过屠杀后,活下来的人也会被分给奴隶主们。 代善就被赏了四千户,牲畜八百群,还有钱银万余两,各色珠宝不计其数。 蒙古降将,汉人降将等也都有赏赐。 在老奴看来,这些人也算是奴隶主,应该受到优待,竟然收拢了不少人心。 像李永芳就不用说了,有抚顺城编的一千户百姓,仍按照周制设大小署官,归李永芳统辖。 连败将耿炳远都分了有四百多户。 如此这般还是不够,辽左太大了,蛮族的统治阶级无法有效的管理,命令迁移蛮人来辽左。 这些蛮人,老奴不派粮,不发饷,都住在辽左汉民的家中,共同吃粮,分给田地耕作。 不但把各家的粮食盘算的清楚,每个月只允许留四升的口粮,其余全部上缴。 同时告知,九月份收获的粮食,除了留下口粮,都要交给这些蛮人。 成为了实际上的奴隶主,汉民不但房屋被分,还要养活这些不懂种地的人,妻女还要忍受欺辱。 一个月才四升的口粮,种田的男丁都吃不饱,家卷更只能饿死,极为歹毒的消减汉民的政策。 金州唐清安在屯田,老奴也在屯田,两相对比下来,老奴所获颇丰。 各地开始反抗起来,逃亡成风。 成群结队的百姓,更甚至村庄合力杀死蛮人,集体逃往南方,复州卫的蛮兵杀之不绝。 像占札水色四村的男丁两千人,带着子女妇孺七千余人,趁着夜色,竟然毫发无损的逃到了金州。 蛮兵在复州的兵力太少,不够隔绝数百里的防线。 唐清安则派遣水师参将沉有容,率船队收服了广鹿岛,大小长三岛,獐子岛等海岛。 最远到了庄河,突袭了此处的驻兵,也没怎么打,见到大周的旗帜就投降了。 绕过了复州,在此处收拢难民,一趟就能带回几千百姓。 没两个月,唐清安治下就突破了二十人人口,金州人满为患。 为了节约时间,唐清安和史宗颜一同坐船回了锦州,面见史鼐,因为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辽东和内地不同,没有三司,州府这些行政管理制度,全部是卫所制管理地方。 在前明太祖皇帝时,辽东有几个县,后来撤裁了,地方上只留下了军制。 原来有辽东都司,和辽东巡抚,管理辽东地方和赞理军务,后来设兵备道,兼管屯田马政。 除了这些,就是各地卫所。 有单独的户口,称为卫籍,当然也有民户,但是仍然称之为卫籍,由卫所管理。 此外,兵备道,管粮道通判,课税司大使等文官,虽然不隶属辽东都司,却也只是挂靠在山东布政司。 可以说,整个辽东都司很多衙门,都是挂靠在山东布政司,实际上还是辽东自管。 山东除了供应钱粮,在辽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 金州城是收复之地,就有的官僚体系已经打破,加上原来辽左各地收拢来的几百官员,已经由唐清安全部送回山东。 金州如今就彷佛一张报纸。 “我要三百张空札。” 任命官员需要文书,需要辽东经略的大印,面对唐清安的无理要求,史鼐愣住了。 史宗颜也吓了一跳,此子心太野了。 唯独唐清安面不改色。 历史上,毛文龙出海前,王化贞就给了毛文龙一百张空札,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 这是毛文龙出海,能在辽左腹地,顺利获得指挥权的凭借。 史鼐有这个权利。 “你要这么多空札干什么?” “如今金州有民二十万,秩序混乱,需要任命大量的官员,维持秩序的同时,也能把人口组织起来,可以屯田,修城,挖矿等。 而且大小长山岛附近鱼类繁多,成群亿万,我准备收拢民匠,建造渔船出海捕捞渔获。” “辽东有民匠懂造船?”史鼐严肃的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还要请史公出面,让山东派船工大匠来组织,我收拢民匠可以做学徒帮手。” “你的要求太多了。” 史鼐感叹道。 唐清安已经了解史鼐此人,颇有些优柔寡断,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亲自来的原因。 “我要粮养辽民,若不养则归奴,则增一敌矣,反之,我得一人,奴则少一人。 且已归者不养,来投者无心,其何以招降散党,行间植标,图此剿复大计。” “我可以帮你上言此事,但是最终决定还是在朝廷,只怕朝廷无粮给你。” 唐清安听完史鼐的回复,突然说道,“我也想于此上奏一本。” 史鼐看向唐清安,此人已经贵为二品武将,有资格上奏朝廷了,一时间内心感叹。 此人初见时还只是一名六品百户官,一年时间,飞跃成了封疆大将。 要论此事之功,他本身可占六分。 说做就做,唐清安没有写过奏疏,拉着史宗颜帮忙润色。 “自光复金州以来,国中所得辽人男女不下四十万,其中流往山东只是极少部分,大部分留在金州及其海岛。 臣悬师绝域,又接渡辽民四十余万,恳请太上皇,皇上怜其丧家之苦,发钱粮五十万石赈济之。 可得辽民感激,俱思杀敌报效,今臣海外接渡,同一辽民,分毫未沾……” 唐清安从史宗颜手中接过奏疏,看了两眼确认无误,不懂文笔风格,只觉得写的工整整齐。 “史兄写的好字。” 史宗颜苦笑一声,这声夸赞丝毫没夸到点子上,的确像武夫,谎报军情这一块,学的最像。 唐清安不理史宗颜,又像史鼐说道。 “我本计划今年攻克镇江,以此联合朝鲜国,共同对抗蛮族,不过形势变化莫测,趁着有利时机夺回金州,虽然由此大胜,却也成于此败于此。 不把金州二十万百姓安置好,去了镇江,此处乃辽左东部重镇,地缘宽广,各处人口远不是金州能比。 原来的积蓄都用在了金州,想要去光复镇江,至少需要十万石粮食才能顺利的收拢难民。” 和朝廷谎报有民四十万,是和朝廷多要些补给,就算打了折扣也比实报的要强。 现在和史鼐说话,则说出了实际人口。 而且毛文龙的老路子肯定是要走的。 不论其他,对抗蛮族不能只是大周出力,朝鲜也得出血才行,否则让对方坐享其成,这种蠢事唐清安不会干。 历史上毛文龙就做得很好,逼的朝鲜上下极为卖命。 而且现在的朝鲜国主和历史中一样,蛇鼠两端即不想得罪大周,又不想得罪蛮族,采取绥靖政策。 大周国内的历史变了,国外的历史却没有变。 此人昏暴无德,屡兴大狱,杀戮无辜,残害手足……其实这些都无所谓。 两年后,朝鲜宗室绫阳君李倧发动政变,夺得了政权。 这才是唐清安看重的。 此人属于可以拉拢的盟友,合力对抗蛮族,不同于朝鲜前任国主,油盐不进逼的狠了就暗中勾结蛮族。 李倧发动了政变,当然要否定前任国主的政策,而且需要大周的支持稳固王位。 毛文龙就是看中了此点,极为支持此人,在大明引起了舆论大哗,甚至有人主张要声讨朝鲜。 毛文龙上言,前任朝鲜国主背德大明,现任朝鲜国主心向大明,因此支持朝鲜新任国主,才有了大明派官员去核实,最后认可了李倧获得朝鲜国主之位。 朝鲜再怎么积弱,也是三四百万人口的国家,可派兵数万,不费自身丝毫,得兵数万相助,怎么看都是一笔核算的买卖。 “你有信心夺回镇江?” 史鼐惊喜的问道。 如果镇江夺回来,那么整个辽左东线就重归于朝廷,对蛮族绝对是个重创。 镇江的地位也不是金州能比的,这份功劳,甚至可以让唐清安开镇,成为一镇节度使。 “没信心。” 历史已经改变了一些,原来毛文龙可没有夺回金州,而是直接去打了镇江。 之所以有此言,也是考虑金州里镇江千里之远,万一那边还是没有发生变化呢。 时间上也来得及,当地反抗义民遍地,东江镇军官数量不多,又要出城剿灭乱民,又要劫掠地方钱粮,以致于城内才百余兵。 如果没有变化的话,唐清安就可以沿着毛文龙的老路,顺利偷袭夺回镇江。 “而且就算夺回镇江,镇江和金州不同,可以被围困以致于弹尽粮绝,所以我夺回镇江,也是为了获得人口,然后撤退至朝鲜。” “朝鲜愿意收留?” 史宗颜疑心道。 “几十万人口涌入朝鲜,还有大军,朝鲜如何敢阻拦上国?” 那朝鲜的国主,并没有胆子彻底偏向蛮族,所以不但放了辽民入国,还送了些许海岛。 皮岛就是毛文龙从朝鲜所得,成为他开东江镇的首府之岛。 “朝廷养金州民都苦难,因此我才要在金州清田,有金州六十万亩田,我才有底气去镇江。 不然去了镇江,收留几十万人口,结果无粮可吃,最后的结局就是自溃。” 史鼐认真看着唐清安。 此子有贾敬之姿,眼光颇为长远,预料之事还没有失败过,如果真像他所说。 百万人口的节度使,又盘旋海外。 史鼐盘算了一番,自大周立国,闻所未闻。 第八十四章面谈 史鼐又犯了老毛病,他纠结了,犹豫了,内心有些怕了。 此子的野心,真的令他有些惊惧。 自从对方出海以来,所出之计策,一条比一条胆大,一条比一条超出常人想法。 而更为神奇的是,此子却都办成了。 不但办成了,而且远超过前番的计划。 蛮族这般兵盛势不可挡,百战百胜,辽西人人畏惧,谈蛮色变,而此子却敢领几百人出海,直面锋芒。 不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实力也滚雪球,不,雪崩一般的壮大起来。 唐清安看到了史鼐,就想到了自己。 两人其实都是普通人。 只不过自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站得高看得远,步步先机之下,才一帆风顺。 对于史鼐的犹豫,唐清安有所预料。 关于他们几家的谋划,唐清安也清楚。 王子腾为什么要外放,就是想要在陕西,山西重新走出一片天地,以此获得功绩,光复家族实力。 贾府无法出面,则由王子腾出面,史家则在朝堂周转,流于太上皇和皇上之间。 就算太上皇死后,还有史家可以保住几家。 而在唐清安看来,这才是一条死路。 贾敬虽然厉害,却终归不知道大势。 地方民寇如今看上去好剿,好抚,可是民寇来自于民,源源不绝,除非有粮食,否则杀一万起十万,杀十万起百万。 除非屠杀个几千万,剩下的百姓们,则人人有田,人人又粮,才能解决民寇。 如今小冰河时期,加上大周人口繁衍之快,已然亿万之多,传统的粮食产量又不高。 朝廷积弊是一个因素,可是哪个封建朝代不也是积弊甚多。 像那大明,中期时就有百万乱民造反,最后不一样有两三百年的国柞。 这是时代造就的苦难,不是人力可抗。 就算换成自己,除非立马把番薯,玉米等物育种几代,在全国推广开来。 然后清查全国田亩,最重要的是解决辽东边患,内地民患等等。 辽东战事平,每年能省下千万石物资供给,减掉三饷,全国清查田亩,才能获得更多的粮食,加上高产作物等等。 如此这番,政治清明,国泰平安,新种丰收,才有可能解决民寇之事。 其中一事不平,则民寇不绝。 就像伟人说的,就怕事情扎堆,所以唐清安看来,去陕西山西才是一条死路。 为何多年后,王子腾归途病亡,不就是因为在陕西遇到了大挫折,操劳成病,忧虑之下疾病攻心。 最重要的是皇上当时已经获得权势,而王子腾不但没有建功,反而让朝廷损失惨重。 加上贾珍,贾赦等人不听贾敬的安排,贾珍串联权贵子弟,贾赫联系各节度使。 想要以此获得权势,来保自家的势力,彻底恶了皇上。 不但如此,两人能力低下,贾珍威信不足,不能督促各家子弟较射,最后又靠着吃喝嫖赌来收拢各家子弟。 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就写的清楚。 贾珍请了各世家弟兄及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 后来见不妙,便渐次以歇臂养力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至后渐次至钱。 如今三四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 换做是谁家长辈不恶心? 贾赫更是无能,只因为开国八公中,缮国公府彻底落寞,贪图其家中财产以结交节度使,逼迫其后代石光珠,也就是石呆子以致于他身亡。 这番下来,两府算是彻底恶了勋贵门第。 要知道石家和宁国府,当年同为忠义亲王一系的左膀右臂,只不过宁国府逃过一劫,石家却没有逃过去。 先有了元妃之亡,再有了王子腾之逝。 想必王子腾归途中,已然有预感了罢。 开国八公,贾府独占两门,像他们这等人家,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活也是远超普通门第。 不怕奢靡,就怕不耐寂寞,非要出头,想要出头也不是不行,就怕走错路。 唐清安虽然没有见过贾敬,但是神交已久,知道此人才是贾府的定海神针。 可惜。 “我此番回去后,会开始置百官,着手清田事宜,命屯田官,在各岛各处开垦荒地。 然后整顿军队,诸事完毕,则率军出海,去镇江一趟,寻找可战之机。” 史鼐此人,需要逼一逼。 如果是外人,那么是二品武将,敢这么做会彻底恶了史鼐,毕竟对方是辽东经略,地方最高长官。 而唐清安不是,已经是荣国府的女婿,几家同气连枝,你中有我,实为一家。 所以史鼐已视此人为自家晚辈。 又有唐清安虽然桀骜,却从来不瞒他,因此史鼐认为这都是互相视为自家人才有的行为。 “此事需要慎重,不可妄为,至少也等我和京城各家联络一番,先透各风声,让各家有个准备。 如此就算有人弹劾你,才好出面为你辩解,护你的周全,不然朝廷一纸令下,令你回京申辩,岂不是更耽误了你之大计。” 唐清安闻言,这件事的确急不得。 “那史公先赐我三百空扎,我回去也好置官,先行屯田修物,等史公传来确信后,我再开始清田。” 史鼐见唐清安一意孤行,只能叹了口气。 一边写信去了京城,一边让儿子回京,核对唐清安和贾府小姐两人的生成八字。 唐清安如今是副总兵,来锦州向辽东经略汇报事宜,是合乎规矩的,但是去北镇却不行。 见了舅舅一家人,带上了乌忠,乌全得,乌顺三人,坐船回了金州。 在甲板上,望着北镇的方向,久久的出神。 历史上,今年后金进攻广宁,北镇就是原来的广宁中,左,右卫的驻地,北镇丢失了。 辽西明军大为恐慌,想要全部撤回关内,有了袁崇焕抗拒命令,带着人马死守宁远,才算是保住了辽西走廊。 如今没有袁崇焕,也没有红夷大炮。 如果北镇败了,很可能大周就彻底丢失辽西走廊了。 如果大周失去了辽西走廊,那就会全力防守山海关,不会再有支援补给送给金州。 因为山海关之后就是京师了。 为了保卫京师,金州这等孤悬海外之地,当然就不会在视线之中。 所以北镇不能败。 而辽东节度使,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北镇镇远堡。 女儿已经跟随夫家退回了广宁,丁源看着女儿写来的书信,即想念女儿,又欣慰对方离开了北镇。 “父亲,请切保清安兄弟的义弟,我们几家关系非同寻常,而清安兄弟已经受到贾府亲眯,定下了婚约,前程可见一斑。 这件事又是我们其中有出力,万一清安兄弟的义弟又个好歹,难免迁怒我们,影响几家的关系。 如今辽东这番情景,以后还要多依靠贾府才是,万一辽东不保,父亲可逃回关内,也可找贾府出手保全你,介时我们一家团圆,则女儿再无牵挂。” 丁源收起信件,看向自己的儿子丁胜安。 前番是他和那陈德言出关,贩了几十匹马归来,却被人扣住了,是辽东节度府亲自派的人。 放了丁胜安,关了陈德言。 如此做派,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是针对那如今声名赫赫的唐清安,唐副总兵的。 丁胜安自从放出来后,这些时日很颓废,自觉自己对不起陈德言。 两人出关以后,朝夕相伴,对陈德言的才能,丁胜安心有佩服,如今这般情况,显得自己好没有义气。 “我已经去打听了清楚,那陈德言在大牢里,并没有被虐待,而是单独关押,可见并没什么危险,你又何必这般姿态。” 丁胜安闻言,苦着脸说道。 “原来我和他义兄,结识了一番,本就佩服他,后来见了陈德言,又佩服其才,可见唐兄弟的本事,不光自己有才能,识人的眼光也是强人一等。 我本倾向结交他们,如今却闹成了这样,我一个人在外面平安无事,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唐清安既然是有眼光的,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冲他去的,如何又会怨你。 你却是小瞧了人,对方既然短短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么大的功绩,又岂是容易迁怒人的。 你和你姐一样,都杞人忧天了。” 丁胜安坐不住,说要去北镇牢里,为陈德言送去一些吃食衣物,也为其打点一番,让他在牢中舒服些。 丁源这次却没有阻拦。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所以知道儿子这次的行为,并不会引起灾害,牵连他自己。 北镇。 谢友成终于见到了辽东节度使,李达祖。 “你原来是金州的佥事,如何为唐将军奔波?” 听到李达祖对唐清安的称呼,谢友成心里有底了,松了口气,这件事有的谈。 “我原来受困于蛮族,得将军解救,其又有光复金州之德,我本是金州人士,于公于私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李达祖知道此人必定是唐清安的亲信了,这等事情不会借外人之手。 “我从邸报中,得知唐将军原本收服了金,复二州,为何又轻易的放弃了复州,可有教我?” 谢友成耐心的把原委解释了一番,李达祖恍然,的确是老成之法,不浪战。 想到自己原先想要趁着蛮族立足未稳,发起反攻,如果不是史鼐的阻挠,说不得也能立下大功。 第八十五章宝钟冷目 李达祖长叹一声,感叹时不待我。 谢友成闻言,却笑了起来,他这番见节度使,一则两人没有同属关系,他是文官,李达祖是武官。 二则因为是私事,所以不怎么拘束。 “我却认为经略大人的想法才是稳妥,节度只看到将军胜敌,却未想到将军的便利。” 李达祖没有因为谢友成的反对意见而气恼,反而耐着性子听起解释原委。 “天时,地利,人和,将军有金复二州之胜,此三样全占,当得此胜。 蛮族重心在河东,不在辽南,此乃天时,将军靠船进海,就是入无人之境,此乃地利。 各地降将心向朝廷,蛮族在辽南力有未逮,还没有机会调遣各将,只能任用降将,此乃人和。 节度想要过河反击蛮族,却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如何能得胜呢?” “我有为何三样皆不占?” “先前说过,蛮族在河东布有大军,持海而守,占据了天时地利,而蛮族连番大胜,在辽沉又获得了无数的物资,兵甲俱旺。 反观我方军士,兵甲皆无,马粮欠缺,人人恐蛮,乃是没有人和,强行带军过河,和那沉阳出城浪战的两位总兵有什么区别呢。” 李达祖是勋贵出身,任职辽东节度使好些年,北镇军中都是家门故将,从来没有人敢直面否决他。 反而谢友成如今的言论,却是让他心有所明,对自己原来一意要反攻蛮族的想法,有了些许改观。 “谢佥事的确大才,难怪唐将军信任你。” “我之才干,比起将军之才,有云泥之别,我之才干流于表形,而将军之才干,犹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非人可测。” 听到对方的话,李达祖并没有不信,只是内心升起好奇。 人人恐惧蛮族,畏惧其兵锋之强悍,寻不出应对之策,而那唐将军却准确的预料到蛮族的弱点。 几百人出海,搅动的蛮族腹内天翻地覆,无法克制,形势竟然倒转了过来。 现在人人皆知蛮族畏海,可是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 又有守金州之功,打退蛮族进攻,不光有野战之胜,夺城之胜,还有守城之胜。 细数下来,皆是蛮族崛起以来,大周各方面的首胜。 战场上最做不得假,谁强谁弱自有结果而定。 李达祖终于透露了口风。 谢友成闻言变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达祖,此人竟然……好大的胆子,好深的心机。 …… 史宗颜快马归京,把史鼐的书信送去各府,其中见了贾珍,贾珍则再次入山。 贾敬看完史鼐的书信,紧闭双眼沉思一阵,随后目露精光,炯炯有神的看向贾珍。 “贾府未来,可依靠此子之能,立于不败之地。” 贾珍大惊。 “父亲何出此言?” 贾敬理也不理贾珍,失去了往日的沉着,来回踱步沉思,思考着此子向史鼐的谏言。 蛮族不可制,乃人之难,民寇亦不可制,乃天之难。 人之难可靠人来改变,而天之难则非人力可改。 寥寥数语,就让贾敬醒悟了。 自己漏算了天时。 自己自付才能一辈子,同辈中瞧不起诸人,谁晓得临了临了,却被一年轻人比下了。 又难过又欣慰,又不服又惊佩。 最后想到自己困守山庙几十年,不见乡野不识民情也非自己之罪,想到此处才豁然开朗。 如果不是此子惊醒了自己,如果还是把力量都投入到内地,最后却无功反罪,岂不是坏了自己的保全之计。 幸然啊。 “父亲的意思是,此子真有可能成为治下百万人口的节度吗?如果真是这样,儿子认为反而成为祸事。 朝廷岂能容忍这般节度的存在,最后必定有牢狱之灾。” 贾敬还在咀嚼着唐清安的言论,越是思虑越是有所得,就像书生获得一本好书,农夫获得良种,武夫获得精甲一般喜悦。 民寇不可制,朝廷只能依靠谁? 武夫当国啊。 如果真发展到那个地步,以贾府各家的力量,例如金陵之富,粤海之精,加上辽东之兵。 这才是真正的不败之基啊。 贾敬突然期盼着这天尽快的到来,他在这山庙中,已然受够了,看到了脱困的机遇。 原来心中早已死灰一般的意志,突然又活了过来,整个人竟然精神焕发起来。 “让金陵甄家上奏,供应送粮给他,他不是要红夷大炮吗,派人帮他去澳门找红夷采购。” 说完,贾敬想到了王子腾,此人不容易说服,自己都费心写一番信,又急匆匆的内室。 贾珍一头雾水,只是看到忙碌的父亲,突然像回到了以前。 那时候的父亲可不像现在,比年轻人都要充满干劲,显得精力十足,今日却是如此,真是令他百感交集。 最后,贾珍仍然不懂,满脸的疑问回去了贾府。 贾敬并没有向他解释,这件事一点风头也不能透,信筏也被他当场烧毁。 那史鼐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用蜡密封的严谨,由他的长子亲自带回了京。 这件事现在就烂在他们几个人的心里吧。 贾珍回了宁国府,先拍了媳妇去那边问安,随后才过来见贾母,贾母得知他刚从山庙回来,就知道有大事告知。 “父亲说,所有关于唐清安的事,都要落在一等,三小姐要看顾好,那秦业的女儿,也要看顾好。 府里各色用度皆不可短缺她们,不允许有人咀嚼她们的婚事,如有下人冒犯,一律打死。 那秦业的女儿,和府里没有关系,如今不但要给她和小姐们一样的用度,总之要让对方心里感激贾府。 父亲最后说……” 贾珍犹豫了。 贾母诧异的看向贾珍,贾珍见状,最后不还意思的透露完。 “父亲说,他知道自己的话不像以前那番有用,如果此事有违,就请出祖牌,打杀违令者。” 贾母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满头银发都颤动了。 当年的确有一次贾府请出祖牌,打死了一个贾府爷们,那时候她丈夫已经过世,被吓的不轻。 当时动手的人,正是贾敬。 “你父亲……为何如此慎重?” 贾珍摇摇头。 “我父亲没有告诉我。” 竟然连亲儿子也瞒,贾母内心有些慌了,想到了那些年的事,当年她跟着贾敬受了不少的惊恐。 虽然这些年逐渐消停了些,风波也早已平息,但是那缮国公府的结局,仍令她恐惧不已。 只是她在府里,人人喊她老祖宗,却始终是妇道人家,如何管的了爷们的事,只能按下心思。 却说那宝玉,因为贾珍媳妇请王熙凤去那处玩,得知后也要跟着去玩,于是王熙凤带上了贾宝玉。 姐儿两坐着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引了多少姬妾、丫嬛、媳妇等接出仪门。 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必先笑嘲一阵,一手携了宝玉,入上房来归坐。 姬妾献茶毕,凤姐因说:“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有什么东西来孝敬就献上来,我还有事呢。” 尤氏未及答话,地下几个姬妾先就笑说:“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 众人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 贾蓉笑着回复:“出城请老太爷安去了。” 这些人吃玩了一番,王熙凤见了天色,才问了她们的车可齐备了,地下众人都应道:“伺候齐了。” 凤姐亦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辉 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 贾蓉送凤姐的车出去,车入了荣国府,贾宝玉到了贾母处,竟然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美童子。 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看的贾宝玉都痴了。 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 “你哪家的子弟?叫什么姓什么?” 秦可卿正和贾母回话,家中小弟十分想她,因此独自来贾府要见姐姐。 秦可卿笑着向贾母告罪,贾母笑呵呵的,只说更喜热闹。 却不想贾宝玉突然回来了。 “我弟弟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如果有冒犯之处,宝二爷千万别生气。” 宝玉这才醒悟,原来是此人的弟弟。 原先回来发现自己被搬到了贾母处,跟来闹着要搬回去,再见到秦可卿后就呆住了。 不但不闹反而极为乖巧,如果不是贾母阻拦,每日都要去那边嘘寒问暖。 秦可卿也没多想,不过八九岁的孩童,和她弟弟一般大。 如今又得见了秦钟,知道其来历,心里竟然恍忽起来。 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儒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 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美酒羊羔,也只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 ‘富贵’二字,不料遭我涂毒了! 秦钟因为姐姐的事,一直埋怨贾府轻视了姐姐,内心多有气愤,所以见到宝玉,虽然感觉对方形容出众,举止不浮,却也没有好心情,只冷着脸不理。 宝玉上前,竟然拉起秦钟,说道:“我们两个在里间小炕去坐,让人送上果子,何不好好畅谈一番。” 秦钟本就觉得贾府轻浮姐姐,如今正经的主子对自己也是如此,内心更为愤怒,一把甩开宝玉的手。 宝玉愣住了。 周围的婆媳丫鬟吓得惊慌失措,连秦可卿也知道宝玉是多么受贾母的喜爱,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正要为弟弟求情,却听到贾母说道,“宝玉不得胡闹,你们带宝玉去别处玩吧。” 第八十六章卿与探 贾宝玉万般好与不好,却有一个常处,靠着好皮囊好言语,与各家子弟都能说个一二。 又有见外家长辈时,怪会装模作样,哄骗了不少人称赞。 虽然经常犯浑犯痴,那也只是在家里,对着姐妹兄弟,对着丫鬟小厮,对着小门小户之人。 所以闻得贾母得话,宝玉竟然并没有多言,反而低着头,乖巧的跟着出去了。 这般下来,反倒是显得秦钟不知礼,惹得秦可卿向众人施礼抱歉。 王熙凤回去后,见到才回家几日的丈夫贾琏,把在贾母的所见告知了一番。 贾琏这段时日大腿根都磨破了皮,只躺在炕上岔开腿,平儿帮着上了药,正用扇子扇着。 听了王熙凤的话,却冷笑了两声。 “你们到底是小瞧了我那兄弟,只以为他不懂事,却不晓得他做人最有分寸,只不过是见人下菜的主儿。” 王熙凤闻言,思虑了一番,竟然还真是这个理。 “那秦姑娘和我们三姑娘都是要嫁给那唐兄弟的,如今不但是我,连珍二哥,史兄弟,这些日子来都为其奔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 就说你亲叔叔,不也是十分的看重那唐兄弟吗?只是可惜,我到底没有见过唐兄弟,错过了和他当面攀一番交情的机会。 只愿他看在我为他奔波一场的面上,记得我一二丝的好处,也不枉我这一场劳累。” 平儿原本是靠着炕上,听到王熙凤回来,立马就下了抗,连贾琏都没有反应过来。 扇了两下就要离开,王熙凤见状,奚落道,“我一回来你就要走,到底是心里有鬼,还是看我讨厌?” 平儿气笑了,正要解释,贾琏直接开口道,“我这一身的疤,你也不理,只是去老太太,太太跟前讨好。 好不容易找了平儿帮我上药,你竟还不满意,难道要看着我活生生的受罪才是?” 王熙凤知道自己无理,转过了话题,叹道,“放着二姑娘不嫁,却嫁三姑娘,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贾琏则不做声了。 他其实心里也想的是嫁二姑娘,论关系终归要更亲一些,只不过这事都是老爷们做得出,他也不知其一二。 又过了两日,贾琏疤才落,他父亲就找到了他,让他去一趟粤海,求助粤海将军邬维,找采购红夷大炮的路子。 贾琏实在不想去,一则一路万里,二则说不得还要漂洋过海,三则不通语言。 于是笑着推诿道,“就算我去了,这算哪门子的规矩,难道还能我们自己出钱不成。” 贾赦也知道这趟远门实在不易,不过那边的珍哥儿,已经向他,贾政说了原委,数来数去只有贾琏最为合适。 虽然那粤海将军,祖上原来是自家祖上军中属将,只不过隔了几代人,终归不如以前。 随便派个人去不显分量,一则令对方觉得自己轻视他,二则又引起误会空跑一趟。 所以只能辛苦贾琏,让他再出门跑一趟,而且这趟立了功,也好为他谋个前程。 贾琏听到关乎自己的前程,且又无法推诿,到底隔了两三日就又出门了。 且说贾母处,虽然秦可卿新来没多久,不但穿戴都和府里的小姐一样,竟然还派了几个一等丫鬟,如此这般待遇,下人们越发的不敢轻易得罪。 而秦可卿内心隐隐了然,知道贾府这般待她,十之八九是因为自己的婚事。 内心娇羞的同时,又觉得事已至此,到底结果算是好的,总比受到冷遇强。 府里的小姐们,并宝钗,黛玉,又史湘云也来了贾府玩,见秦可卿容貌可人,说话有礼不落俗套,竟不弱于一般门第姑娘,遂也都愿意和她亲近。 只是探春和秦可卿两人,见面都很不自在。 这一日,那边的尤氏,带着一众姬妾婆子来问安贾母,屋子里有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都在,姑娘们则都在里间。 王熙凤刚送走了贾琏,进来就看到这里一屋子人,便道,“有个笑话儿说给老太太,太太们,姑妈听。” 未从开口,先自己笑了。 “那三姑娘和秦姑娘好笑不好笑,我昨日里见到她们两人,一个称对方姐姐,一个称对方秦姐姐,倒是成了一家人了。 原先三姑娘还要闹着出家,如今得知夫家原来却是大英雄一般的人物,也不闹也不吵了。 看来到底是极其满意的,就是不知道咱们那新姑爷是个什么模样,如果要是长得一表人才,咱们的三小姐,以后嫁过去不晓得还记不记得我们。” 哄的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王夫人羊瞪了一眼王熙凤。 笑骂道,“她才好了几日,你又来闹她,再把她闹恼了,看你怎么哄她。” “哪里需要我哄,听我家的说,那未来的姑爷派了一艘船,送了鲜鱼来京给各家尝鲜,如今还在路上,估摸着不少好东西送来咱们府上,不知道有多少是指明要送给三姑娘的。” “你呀。”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指着王熙凤。 “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出来掐你的嘴。” 里间突然传来探春的声音,王熙凤立马笑道,“你们瞧瞧,这主母的威风厉不厉害?” 众人更是笑得前翻后仰了起来。 贾探春闻言,气的跺脚,又羞又气,却终归拿王熙凤没有法子,到底还是小丫头片子。 像宝钗,黛玉,迎春,惜春,史湘云等姑娘,年龄都还小,和探春一样,虽然笑闹却到底不通其意。 李纨则看了眼秦可卿,秦可卿留意到李纨的目光,不好意思起来,笑着问李纨,贾兰读了什么书,是否也在进学。 李纨是名宦之家,父亲曾担任国子监祭酒,端的是文风鼎盛,虽然因为青春守寡,在府里少言少语,其实内心十分的通透,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唐将军已经十八岁,府里的小姐才十三岁,如果是一般人,让对方等个几年也无所谓。 只不过却偏偏不是,不然府里如何为其上下奔波呢。 又有一处,秦可卿已二八年华,如何又能再等几年呢,这岂不是不但得罪那唐将军,又恶了秦可卿。 所以李纨已然料到,秦可卿在府里呆不了多久,必定先替府里小姐先过门。 不过这些心思她丝毫没有透露,只是如以往般表现,偶尔对秦可卿说几句话,提点一番。 辽东。 李达祖带着陈德言回到了金州。 出关外几个月,被节度使扣押几个月,这一回,陈德言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而薛家的一名掌柜,也已经到了金州。 朝廷缺马,辽西也缺马,金州更是缺马。 唐清安想要建一支骑兵,已对抗复州蛮族骑兵的骚扰,却苦于无门,只能按下这个心思。 “三弟,你受累了。” “大哥勿忧,我确实无碍,在牢里并没有受到什么苦处,反而有丁兄上下打点,除了不能出牢房,反而过的快活,你看看我,是不是变胖了。” 唐清安拉过陈德言,上下打量一番,的确没有受到什么苦处,这才看向丁胜安,一脸的感激。 “丁兄,幸亏有你帮助,护了我三弟平安。” 丁胜安跟着几人一船来金州,本就有自己的心思,所以这一次表现的十分客气。 “将军谬赞了,我没有发挥什么用处,都亏谢先生和节度使亲谈,才放了陈兄,真正有功的是谢先生。” “哈哈,各位都有功。” 唐清安拉着陈德言,带着谢友成,丁胜安出了码头,迎回了总兵府。 等暗自了三弟和丁胜安,唐清安请了谢友成去书房,细谈辽东节度使李达祖到底是何意。 谢友成一脸的严肃,把李达祖的话一个字不漏,原话说了一遍。 唐清安虽然诧异,却并没有表现出奇怪的神色。 无非就是太上皇和皇上。 忠顺王其实是很难对付的人,从他对付贾府的手段,必先寻个错处,名正言顺的出手,可见其心机不是常人。 而且太上皇毕竟老迈,又能活几年,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李达祖的话,唐清安并没有反对,反正又对自己没有害处,反而更加有利。 “给我二十年时间,必还朝廷一个太平的辽左。” 将军答非所问,谢友成却赞同的点点头,这才是真正的不败法子,金州本来就是海外孤悬之地,完全不用太早陷入京城那个旋涡太深。 “将军接下来是先对付镇江,还是对付复州?” 谢友成有才能,有胆色,又对自己倾心,所以唐清安一些事并没有瞒谢友成。 “根据我的预料,蛮族今年肯定会进攻北镇,为了保住北镇不失,我准备趁蛮族攻打北镇时,打掉复州这颗钉子。 如果成功,则继续北上袭扰海州,阻绝蛮族粮道,以此逼迫蛮族退兵。” 对将军的大局眼光,经过这么多次的亲身经历,谢友成没有怀疑。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精力放在复州。” “辛苦先生了。” 唐清安拿起一沓空札,笑着说道,“也不让先生空手,这写给空扎,送给先生。” 谢友成眼睛愣了愣,拿起这一沓空札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抬起头一脸的佩服。 “将军真是好本事。” 第八十七章巡海 这三百张空札,不但对谢友成有极大的帮助,方便他在外联络他人,有了空白文札可以当场任命,而不是空口白牙。 而且对唐清安自己,也是同样效果极大。 这三百张空白文札,可以让他在金州的威望无与伦比,彻底甩开赵缑用。 唐副总要在金州整理营兵,清理地方,已经让金州上下皆有谣传。 不过唐清安按住不发,而是带领官员开始出海,从复州卫熊岳驿外的海岛,兔耳岛开始,巡视各岛屯田事宜。 海岛地利特殊,时常有海水倒灌,有的岛又多山地,所以屯田面积,以及收成之数必定会受到影响。 整个兔耳道,开发田亩不足一千亩,一年也才收约两千石,去壳留米估计有一千六百石左右。 两日一顿干饭,一年只能养活八百人。 一行人坐船到了长生岛才好一些,加上周边四岛,合计有田两万七千亩,每年可收蜀黍米三万七千八百石。 还有其余诸岛,赶在播种前,合计开发田亩八千亩。 本来计划的是四万亩,实则是缺少耕牛和农具,总共只开发了三万六千亩。 南方水田水稻产量高,而且可以一年两季,少数地区还能一年三季,一亩田就足以供养一丁。 而北方却不行,这三万六千亩,全部种上蜀黍,其余棉桑,油菜籽皆不种,由内地供养,也才能养活两万几千人。 如果全部饿着肚子,每天数米下锅,顿顿稀饭,则可以养活三万余人。 按照原来的史料,毛文龙在皮岛,大小长山岛,石城岛等大小海岛,开垦田亩,一年平均获得杂粮十一万石。 这些岛主要都在黄海上,不同于唐清安,他目前主要开发的海岛都是辽东湾的岛屿。 金州的船队已经出了辽东湾,在黄海上收复了大小长山岛,石城岛,山岛等。 但是已经错过了种植的季节,虽然也在大规模开垦,却只能种些经济作物,以弥补百姓所需要的的油水。 根据船队的探测,结合历史,这些地方同样能开发出七八万亩田,也就是说明年,辽东湾和黄海各海岛,可得合计超过十万亩田。 这些海岛上所产出,一年可以养活八万余人。 唐清安一边在各海岛任命官员,一边统计各岛的数据。 虽然知道东江镇的百姓过的很凄惨,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毛文龙是怎么凭着海岛所产,养活的七八十万,最高百余万的辽民。 自己且有金州之肥,辽东湾各岛,哪怕顿顿稀饭,也养不活这许多人。 最终,唐清安所乘坐的船队,停靠在了海洋岛,这里离大陆最近也有两百余里,岛上人迹皆无。 在后世,此岛有人口五千人,耕地面积只有两百余亩,但是林地面积却有两万余亩。 此处到处都是山,平地极少,虽然水资源丰富,却很难开垦出田,想要修梯田,非短时间内可办成。 而唐清安之所以仍然要到此地,实在是看中了此处的一个极大优势。 后世此地只水产品产量就有七万余吨,因为此地海洋鱼类资源颇为丰富。 冯胜之和顾应时等官员,随船一路来,海平面上鱼跃而起的鱼群,真是数之不尽。 而且丝毫不知躲避人类,靠在船舷上,弯腰伸下长杆子网兜,就能捞上来满满一兜的鱼。 土地不足用,唐清安把目光放在了海上。 海上能提供的物资,远远比地上要强,比米类要强的是,能提供丰富的高蛋白。 大明和大周两朝几百年的海禁,让海洋上的鱼类,如今是用之不竭。 “从大小长山岛,到此处一路来,白夜气候变化不大,且暴风暴雨季节极短且稳定。” 冯胜之在岛滩上随手抄起一个贝壳,撬开壳子掏出里面的白肉,直接塞入嘴里,只觉得一股肉香扑鼻。 其余人见状,纷纷学他的模样,海滩上的贝类遍地都是,丝毫没有见少。 “将军想要鼓励百姓出海捕鱼,这个办法真是极好,只要算清楚暴风季节,渔民出海就很难遇到风险。” 唐清安笑而不语。 这就是后世带来的便利,这个时代,船业不兴,像那南方多处地方,出海讨活则九死一生。 而这一带却不同,风平浪静,昼夜温差小,气候宜人,岛屿皆是水深港阔的天然不冻港。 地利位置优越,哪怕在后世都是主要的出产鱼类的产地。 禁渔期两三百年。 根本不用去寻找鱼群,探索渔汛,船只随便开,轻易就碰到鱼群,而且种类繁多,随意挑选。 “人不能光吃米,我收到内地的消息,两广,四川,陕西各处都有流寇,可见缺粮之害。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廷的供给终归力有未逮,我们必须自产自救,就算我是杞人忧天,也能为朝廷减轻些许负担。” 武将很重要,文官一样重要。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粮食。 所以从金州光复以来,唐清安开始设立各卫佥事,专责屯粮,管仓诸事。 冯胜之和顾应时不用说,在其他读书人都跑往内地的时候,两人留下来帮他,虽然只是举人的身份,经过唐清安大力推举。 两人一个为金州兵备道佥事,一个为旅顺兵备道佥事,从原来的七品管仓大使文官,一跃三级成为从五品文官。 这放在关内,或者太平时节,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举人的身份就把他们限制死了。 在大周立国之初,举人的身份还有可能获得高级职位,但是如今,举人大多就是六七品的上限了。 其余人或分巡道,或管粮通判六品,课税司大使七品都有所获。 如此这般下来,金州文官皆以唐清安所尊。 除了辽东原来就不同于内地,而且金州又更为特殊,像原来的辽东,文官也都只是挂靠山东布政司,按察司等。 如今金州虽然也是挂靠山东,但是一则金州孤悬海外,处在敌人境内,二则唐清安对众人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恩。 加上众人级别且低,除了冯胜之和顾应时两人稍微高一些,但是皆要顺应金州军事。 虽然唐清安还没有建镇,却已经有了初步的獠牙。 “将军未雨绸缪,目光之长远,的确是我等需要多加学习,只不过虽然各岛木料不缺,但是却没有船匠,难为无米之炊也。” 唐清安笑着道。 “我已经和山东方面协商好,会征调内地的船工大匠来金州,这些时日,你们把民匠都组织起来,等船工大匠到来,就立刻开始撑起船厂。 又不是修建沙船,渔船嘛,总是要简单容易些,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定要尽快造出渔船。 这件事,就交给李通判去办了。” 官员中,李成贤听到叫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了出来,笑着道,“将军委以重任,我一定不负重托。” 而且不满足于此,又笑着说道。 “虽然渔船还没有,我可以先让百姓们制造渔网等物,出来一条船,就可以使用。 而且我有个请求,要麻烦将军出面。” “请说。” “将军船队中,有几十艘渔船,请调派给我,一则用来组织百姓学习一番,二则可惜熟悉各地海迅,如此这般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唐清安如今有近三百艘船,其中十二丈大沙船五十艘,十丈沙船一百二十艘,八丈沙船八十艘。 还有几十艘渔船混用,如今却是跟不上形势。 渔船的功用,可以用八丈沙船代替,而沙船的功用,却不是渔船能弥补。 而且航速也跟不上沙船,的确要淘汰出来。 “是我思虑不周,李通判倒是提醒了我,渔船有三十八艘,那就全部拨给你调用。” “如此这般,我再从百姓中,挑选些会水的壮丁,愿意出海做渔民的,先组织给几千人出来。” “出海捕鱼,虽然有些风险,不过总比在金州饿肚子强,还能养活些家人,倒是不难。” 顾应时很快就替李成贤算计了一番,李成贤闻言,笑而不语。 冯胜之瞅了眼顾应时,觉得此人有些小心眼,损人不利已,凭白消减别人的功劳。 不过两人到底是一路走到今日,感情却不同寻常,回去得好好提醒他,无缘无故得罪人,何苦来哉。 “虽说如此,但是把几千人组织起来,又是新事物,也不是轻而易举,李通判有才能,我相信他一定能办好。” 得到唐清安的认可,李成贤这才压住了内心的不快,一脸欣喜的保证。 天气已经开始变暖,而海风阵阵吹来,让人们神清气爽,唐清安一样如此。 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却到底走上了正轨。 土地加海洋。 如果一切顺利,真正的养活百万人才算是有了保障。 顿顿吃粥喝稀,就算养活了百万人,又能拉出多少人来打仗。 只有人人吃饱饭,充分获得营养,有百万人口的基数,唐清安有信心练出四五万人的精兵。 再加上民兵,杂兵几万人,十余万人在辽左,和那蛮族一争长短,看看到底是谁主沉浮。 “回吧。” 唐清安大手一挥,结束了一个月来的海上行程。 刚到金州,唐清安找到了陈德言。 “三弟,这趟就拜托你了。” 第八十八章老兵落泪 唐清安以前缺钱,如今钱对于他来说仍然重要,却又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更缺少物资。 金州兵一万三千人,水师四千人,合计一万七千人,这些军饷由朝廷供应。 虽然由他发给士兵们,却不是他自己能掏的起的,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养军士真的太贵了。 金州兵按照辽东制度,每月给银一两四钱,米半斛,一年就是十六两八钱,米六石。 一万七千人,一年需要钱饷二十八万五千六百两,加上将领,一年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粮饷一年则需要二十万石,如果只靠金州供应,一年需要十万多亩田,才能打出足够的蜀黍米。 也就是除去金州,整个所有的海岛田亩,都要用来供应一万七千名士兵,且还不够使用。 这还只是保障了粮饷。 营兵不是军户,别人当兵上阵杀敌,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总要能养活后方的一家老小吧,一年六石的粮饷,也才勉强一家三口人吃饭。 如果家中人多,还需要家人另找活计养活自己,加上一年近十七两银子,才能养活五六口人,买油盐锅布等物资。 一对夫妻,加上一两个老人,再生个三四各孩子,只靠当兵的报酬却还是不够的。 而这份待遇,已经很低了。 对比蛮族兵,他们算的上奴隶主,可以剥削家中的奴隶,大周士兵不被人剥削就不错了。 两相比较下来,蛮族兵的待遇远不是大周兵可以比。 所以想要打过蛮族兵,光如今的待遇不但不能减,还要增加才行。而上了战场有了伤亡,那抚恤钱粮更是天文数字。 所以唐清安十分清楚,别说现在他只有金州,就是以后真的有了百万辽民,对内地的依赖只会更多。 他不知道历史上的毛文龙有没有野心,反正他现在,对朝廷十分的忠心。 却专门派了一艘船,运了数千斤的鲜鱼去京城送往各府,东西虽然不贵,却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这趟买卖,我和辽东节度使沟通完善,四成的利益归你们,三成的利益归北镇,三成的利益归金州。” 杜松闻言有点闹不懂。 他原是金陵的掌柜,跟着大房北上。早先唐清安小时候也被他带过,如今虽然唐清安成了副总兵,作军都督府佥事,二品的武官。 不过这些日子来,唐清安一如既往,再加上以前的交情,所以杜松没有太过拘谨。 “安哥儿,这买卖做下来,利润可大了,怎么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呀” 唐清安和陈德言两人相视一笑。 杜松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陈德言笑着解释。 “这也不怪你,这件事才发生不久,辽东经略已经和土蛮,内喀尔喀各首领达成约定,在北镇各地互市。 条件就是蒙古协助大周,共同对抗蛮族,保住北镇不失,不然北镇都失去了,马市又如何能存在。” 杜松点点头,这些兵国大事不是他能操心的。 “按照约定,每年交换物资,得马一万匹,会分一千匹给金州,两年供应三千匹,三年五千匹。” 这好大的数量。 不过这是朝廷的花销,关唐清安什么事?难道他要把这些马买了换银子吗? 陈德言笑着和唐清安告别,拉着杜松离开,后面是关于军事的计划,不是能跟杜松透露的。 如今唐清安缺马,战马才是第一要素。 本来就是抽空见了杜松一面,如今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叙旧,今日最重要的是见赵缑用。 在书房,赵缑用已经喝了一盏茶,见到唐清安进来,起身相迎。 “坐坐。” 唐清安笑着把赵缑用按下,然后才自己坐下。 “各营一万三千兵,其中老弱不少,我计划全部撤裁,重新招募精壮。 而且不少将领也需要改动,有些人不适合原先的位置。” 赵缑用早已有准备。 这段时日来,唐清安大肆整理内政,驱逐了不少人,他估摸着军中也不会错过。 昨日传他今日得见,就已有猜测。 “这撤裁的军士如何安置?” 现在金州里,当兵吃粮才是最好的差事,不然只能种军田,每年留口粮自用,其余各项物资都是按需分配。 当不了兵,没有了粮饷,去过吃两日一干的日子,恐怕这些人会心怨。 “我有三个去处,一个是去做渔民,提供船只,足以养活家人,二个是做匠人学徒,虽然报酬比不上当兵,却也能落个安稳,第三则是送回关内,自行投奔亲戚。 而且解散了这些人,也不光是什么都不做,也会送些银子做遣散费,聊表心意。” 辽民中,有不少和蛮族有血海深仇的人,这些人当兵,能不惧蛮族,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狠劲。 可是朝廷粮饷不够,只能养活这些人,所以必须要腾出一些位置出来。 赵缑用见唐清安说的这般清楚,可见主意已定。 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人马会做如何的安排,是否撤裁过多。 唐清安却并没继续告诉赵缑用细节,而是说会派兵备官去军中排查,考核,以此作为依据。 要按照流程做事,那就更不是赵缑用能指点的了,只能无奈退却。 看着赵缑用离去的背影,唐清安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安置此人。 靠着辽东经略史鼐,和山东布政使参政的关照,他在金州推举的文官都获得了通过。 通过这些文官掌控金州地方事宜,以此在金州做到大权在握。 但是赵缑用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参将,是目前金州第二军事长官,又原是复州大将。 复州一系不少将领,还是响应赵缑用的命令。 虽然两人目前关系还比较融洽,是因为两人都比较克制,而不是两人的观点有多么的一致。 “先留着吧。” 唐清安摇了摇头。 去掉赵缑用容易,就怕引起朝廷猜测,到底不利于如今的形势。 送走了赵缑用,唐清安立刻让人请了分巡道王宣,方士珍两人进来,且起身在门口相迎。 “将军。” “王副使,方副使,请坐请坐。” 这两人也是由唐清安推举升官,很是拘谨。 唐清安笑着和两人聊了会天,到了火候才开始提起要事,说道,“复州方面,撤裁两千人,金州方面,撤裁一千人,两位可有异议?” “但凭将军做主。” 两人早就得知今日之事,也猜到了唐清安的心思。 诸事敲定,金州轰轰烈烈的裁兵和募兵同时展开,募兵一事,则有二弟刘承敏,徐寿福组织。 之所以加上徐寿福,一则此人心向自己,二则到底也是复州将领,可以安抚人心。 …… 整个金州人心惶惶,有的人不愿去职,有的人想要卸甲。 “老东西,你准备去何处?” 一名老兵,偷摸着问道。 “你怎么晓得我要退营?” “我还不知道你,你向来怕死,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还有好的去处,如何轻易放过。” 那人苦笑了一番,也没有隐瞒,小声说道,“我准备去做学匠,虽然银子少了些,加上娘们去种地,省吃俭用也能养活几个小子。” “何不跟我出海?我的队长跟我说了,三条出路,第一好的却是出海捕鱼。 虽然是新事物,但是队长说他跟随将军出过海,也听那些个文官谈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大海饿不了肚子。” 那人摇了摇头。 “我不比你家才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将军虽然不会亏待我们,但是去渔场做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又能预料呢,我可赌不起。” 每人十两的遣散银子,已经不少了。 将军还说过,退役军士家里,每月还会额外赐一斗米,管三年,第四年开始每月降为半斗米,管十年。 如此大恩,那人内心只有感激没有怨言。 有人还想劝,旁边的同袍听到了,骂道,“你们两个老杆子,倒是熘得快。” “你为何也不退?” “我退个屁,一大家子都靠我养活,光靠遣散银子和那每月一斗米,如何养活家人。” 整个金州,除了军士每日两顿干,力工则一顿干一顿稀,其余百姓皆每日两顿稀。 长期这么吃下去,谁能受得了。 “那倒也是,你上面两个老的,下面是六个小的,婆娘也是干枯干枯的,除了能生娃,其余没什么用处。” 几人正先聊着,营中鼓声响起,听到鼓点,知道是召集全军,几人立马归队。 全营两千余人,各队依次整队,好一会,才见到军中将领们,陪着几名文官吏员出来。 那几人手里拿着名册,按照名字点名,然后发遣散费用。 剩余的军士们,有些人羡慕,有些人不以为然。 念完名字后,领头的官员大声说道。 “将军有令,为了奖励留下来的军士用心杀敌,今年年底发双饷,每人再奖三匹布。” 官员念完,笑呵呵的看着营中士兵们。 果然。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在将士们的带头下,所有士兵呐喊起来。 老兵马林眼前湿润。 看了看老伙计,高珍一样如此。 两人当兵了半生,如今要脱下身上的衣袍,到底却是有几分不舍,把以前的那些不痛快,纷纷都放下了。 第八十九章鲜鱼入京 一行人出了军营,才走了十几步,就有人停下了脚步,连带着所有人也纷纷驻足,回望军营。 “呜呜呜。” 一个人的哭声,带着不少人哽咽起来。 高珍认识那名哭的人,和蛮族有大仇,可是因为残疾,被官员淘汰了。 他是这行人中,为数不多不愿意退营,而被强制退营的人。 又过了半日,在衙门里登基入册,他们原来的兵牌出营前就统统上交了。 最后出了衙门,高珍和马林两人拱了拱手,各回各家了。 高珍的老家,原来在城子坦城外,处于金州和复州交锋的前线,早在将军放弃复州时,全家跟随迁入金州。 到了金州,并没有去海岛上,因为是军属,安排在青泥洼处,在三坊屯田。 高珍只来过几次,以前都是跟着军中同乡回来,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竟然有些认不得路。 问了几处人家,还没有问清楚,就看到了一群小孩瞎跑着玩,都没穿衣服光着身子。 一推屁股里面,好像有两个自家的。 “大狗,二狗。” 试探的喊了一声,两个小孩果然回头,却都愣住了。 “你是谁。” “我是你爹” “你个驴曰的狗......” 屁小孩闻言,以为对方占他便宜,破口大骂,正骂的起劲,被他哥一巴掌扇蒙了, “爹,你咋回来啦。” 原来真是爹。 两个小孩跑了出来,光着屁股中间一晃晃的,高珍黑着脸,又无可奈何,一边牵了一个。 “家里阿祖可好,你们娘呢?” “阿祖不好,生病了,娘她们都在姑婆家里,编制渔网呢。” “请了郎中没有?” 高珍听到父亲生病了,步子大了起来,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老子肩上的抱负,满脸期望的小跑跟上。 高珍娶媳妇迟,三十岁出头才攒够了钱,娶上了婆娘。 不过他还算好的,军中光棍汉多的是。 都是厮杀的汉子,大多留不住钱在手里。 房子是土砖垒起来的两间半房子,外面围了一圈篱笆,见了父亲,本来想去请郎中,父亲却死活不愿意,反而破口大骂。 高珍无奈,正劝说时候,卫里的官员来了,连忙请了众人坐,宽慰了高珍几句也不喝茶,直接离开了。 到了傍晚,高珍媳妇才和一众妇人回来,各自归家。 高珍媳妇是裹了小脚的女子,面色黝黑,身体枯瘦,沉默寡言,见到丈夫归家,虽然满心的欢喜,却没有什么言语。 默默的去厨房扫烧火做饭,高珍看了家里的柴火不多,去寻了砍刀出来,用磨石磨着,准备明日去砍柴。 一顿饭里,米粒都盛给了高珍,高珍骂了媳妇两句,才要分些给老父,被老父端起碗理也不理。 无奈只能分了两个小子一些,还有个冒着鼻涕泡子的娃,捧着木碗一个劲的看着高珍。 高珍媳妇被骂也不言语,默默的把碗里的汤水喝干净。 到了晚间,孩子们睡着了,高珍才说,三日后会去衙门报道,坐船去平湖岛,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了。 闻言,高珍媳妇并没有多余的怨言,丈夫一向如此。 只不过对于丈夫的选择,高珍媳妇却忍不住开口。 “我听人说,去渔场做事才是做好的。” 高珍懒得理会。 他当了半辈子兵,飘零怕了,如今就想过的安稳一些,做学匠就合他的意。 而且出海谁知道是个什么事物。 他有些怕海。 过了几日,一帮子人在衙门点了名,做了船到了平湖岛,岛上并不大,但是各处修建了工坊。 粗看之下,竟然不下两三千人。 而且码头上停留的船只不少,才半日的功夫,就看到新来了两艘船停靠。 不但运送了很多物资下来,而且还随船下来了很多匠户。 最终,高珍分给了船匠,虽然没有手艺,靠着原先当兵的身份,做了一等学徒。 随着金州的光复稳定,登来到金州,这条航线越发的热闹,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规模。 而一艘运满了鲜鱼的船只,也以皇商的名义靠了岸。 都察院。 去年登科的进士们,分了几人到此处观政。 算得上很好的去处。 前三甲者不用说,基本分到翰林院担任编修,或者成为庶吉士,这是养资历的过程。 起步高,终点就是进入内阁,掌控国家大势。 二等的就是进入都察院,如果能成为御史,那也不失一条大好前程。 御史外放去地方办差,等资历够了,有人提拔之下,最终担任巡抚,成为一方大员。 再次等就是到六部观政,属于中等出路,不但要做许多事,地位且低,只不过品级提升快,外放也能高就。 最次者,则直接分到各县担任知县等,上限基本限制死了,未来顶多一地知府。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多,陈松早就没有了去年登科的意气风发,在督察院里夹着尾巴做人。 下了衙门,请了同年去酒楼吃席。 今日他收到了金州送来的五十斤鲜鱼,虽然算不得什么重礼,不过这几千里的心意却令他很满意。 而且还是那唐将军所送,能增加一二分脸面。 已经到了三五人,除了他在都察院,其余人分别都在工部,户部,还有兵部观政的。 这般看来,他的地位最高,几人说笑着,又进来一人,几人纷纷起身相迎。 “得罪得罪,我来晚了。” “仲恒兄在翰林院,那个地方的规矩重,我等都晓得,快请坐吧。” 以前在右屯卫,陈松向来以冷脸示人,实则志向高远,地方无人值得他热脸相待,不愿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如今已经踏入正道,反而变了一个人般,亲切的拉着那新来的人做了主位。 那人谦让了一番,却顶不住众人的好意,只能苦笑一番,先坐了下来。 众人闲聊,却有一人叫苦。 原来是分配在户部做事的同年,按道理说,户部作为六部之一,属于厉害的衙门。 但是呢,户部的工作量大,钱粮,赋税,财务的各项杂事,工作非常繁忙。 新进士只是七品官,分到了户部,只能做下面的琐碎事。 而缺粮缺钱更是年年如此,这般下来,户部升职的速度远比其他部门要慢。 再有工部和户部有些重叠,又有工部抢没差。 如此下来,进士们最不愿意去的就是户部,只不过分配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这农忙的时节里,衙门里要派人去各处核算粮食产量,预估今年的赋税,我算是倒霉,安排了我去陕西。” 众人劝解了一番,那庶吉士陆仲恒笑道。 “云承兄,你不愿意在户部受苦,那不如趁早外放,在地方做个知县,当个父母官,岂不是如愿。” 那人闻言,却笑着不答。 俗话说京官大三级,又说京官升的快,他就是想要外放,也得养足了资历,提高了品级。 如此这般,外放就是知府。 如果现在选择外放成为了知县,可能熬一辈子都离知府无望。 众人关系非常,你指着我,我指着你,说话并没有太多的掩饰。 “这是什么鱼?却是没有见过。” 有人故意抬庄。 陈松心痒无法,终于有人提及,才大笑道,“这是金州的唐将军送来的鱼,说是此海鱼无刺,只用醋浇,端的是鲜嫩细腻。” 金州的唐将军。 几个字众人就晓得是说的谁了,实在是此人如今名气太大,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连小民中都出了歌谣传颂。 “陈兄原来和那唐将军也有关系?” “唐将军原来是右屯卫的百户,我又是出生在右屯卫,所以一早就认识。” 众人恍然。 “如今送了些鲜鱼我家,一则我在京城无亲人,二则鲜鱼不能久放,各位兄长如不嫌弃,我回头纷送一二。” “好。” 众人连连点头,东西虽然不贵,却到底比较新,回头送长官一些,也能卖个好。 “这唐将军倒是崛起的快。” “是极,不过此人到底是大才,力挽狂澜的鼎力人士,不然辽左已然全陷蛮族手中。” “金州虽然只是辽左一隅,却能令蛮族如鲠在喉,如此这般,到底也是牵扯了一二,为北镇分担。” 几人虽然只是进士,却在各部观政,总览全局,眼光远不是常人能及。 所以皆言之有物,一番评价下来,离事实不差八九。 “陈兄,你既然和此人有关系,理应多照应些。” 陆仲恒的话,令陈松愣了愣。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陆仲恒笑着解释说道。 “此人的确有才,能立功,且立大功,在其身上,多少人都分润了一二分功劳。 旁的不论,就说那山东参政苏观,只靠着支持那将军,奏疏中谈了几分功劳,加上朝中有人推泼助澜,已经确定要升为了山东右布政使。” 众人闻言,纷纷眼热。 一地布政使,哪怕是右布政使,已经是从二品文官,这份品级,他们这些人里,估计一辈子都很难熬上来。 他们中,唯有陆仲恒,不出意外能升到这个品级,不过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另外还有希望的,就是陈松,如果仕途顺畅,有人提拔之下,也有几分机会。 其余人则不可能,除非立下大功,越级提拔。 陈松经过陆仲恒的点拨,到底有些醒悟。 几人说笑间。 薛姨妈见到了陈德言。 这一回,薛姨妈直接放了陈德言进屋,没有在廊外说话。 陈德言磕了头,起来后见到薛姨妈,见她气色比在金陵更好,可见其来京的选择,并没有出错。 “那安哥儿走也就罢了,还把你也带走了,我可是不舍了好久。” 薛姨妈惋惜的说道。 陈德言闻言,并没有放在心里,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第九十章太上皇出招 陈德言这趟入京,要跑很多家,薛家只是其中一个,而且还不是主要的,所以停留了片刻,就主动告辞。 薛姨妈让人送走了陈德言,里间的宝钗才走了出来。 “母亲怎么显得不高兴。” “唉。” 薛姨妈面露愁容。 “咱们家到底是落了势,虽然靠着你几位姑舅姨舅的门子,生意强了些许,终归无利于权。 咱们这等人家,紧要的就是权,生意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物件,以前你父亲还在的时候,靠着宫中关系,到底让人不敢小瞧。 这几年下来,你哥哥又是个只顾玩闹的,丝毫不见上进,又那陈娃子,靠着义兄的势,却是连我们家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薛宝钗向来是个精明有眼光的,三言两语就明白了母亲的忧愁所在,笑着宽慰。 “哥哥如今还未成家,终归是孩子脾性,母亲为他寻个好人儿,有了家室也可督促一二,不定就改了性子,开始上进了。 而且清安兄弟不论如何,到底还想着咱们家,却是母亲多虑了。” “唉,但愿如此吧。” 知子莫若母,薛姨妈实在是没有信心。 “我知道唐清安是好的,只不过到底人分三六九等,原先唐清安入京,第一个却是见得我,如今才是他兄弟入京,已然把我们落在了后面,我才有此番感叹。” 不提薛宝钗宽慰母亲,且说陈德言。 离开了贾府,去了史府,再去了王家,陈德言领着人们,又去了锦乡侯府。 北镇节度使李达祖,就是锦乡侯府的老爷。 辽东原来是东安王府负责此地,不过才维持了十几二十年,大周先皇就召回各王。 最后只保留了云南的南安王。 因为云南土司太多,离朝廷太远,力量投入有限,实在不适撤裁藩王,才得以保留其属地,也是大周目前唯一的有属地的藩王。 其余像西平王,北静王等皆归京听用。 锦乡侯府的二老爷,亲自出来见了陈德言,夸赞了一番,送了好些个回礼。 最后又交代了家中主妇一番。 于是,贾府的王夫人,接到了锦乡侯府贵妇派人送来的帖子,请她带上三姑娘去玩。 探春早已梳洗完,到了王夫人处,两人坐着轿子去赴宴。 这番待遇,王熙凤都有点羡慕了,笑着对贾母她们说道,“探春这般年龄,就开始为夫家走动,可是难为她了。” 贾母看着探春出门,彷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不禁感叹。 “我们这些婆媳,不就是男人们在前面撑起家业,我们在后方维系么,三丫头虽小,却是个极有成见的,不过你作为嫂子的,也要多提点一二才是。” 王熙凤笑着道,“老祖宗到底不心疼三丫头,自己一身的本事不舍得教,指使我这个假钟馗,可见一二。” 薛宝钗不和众人说闹,在角落里拉起秦可卿,以免她感到失落。 林黛玉碰了碰贾宝玉,使了个眼色。 贾宝玉受到父亲的警告,万是不敢再招惹秦可卿,虽然心里倾慕不已,也只敢远观。 顺着黛玉的眼色,看了过去,只不过是宝钗和秦可卿两人聊天,并没有什么出奇。 “你不怕你宝姐姐也跟了去。” 不等贾宝玉答话,一旁的迎春笑着道,“你这颦儿满嘴胡话,要是让宝钗听到了,仔细她来闹你。” “我却不怕她。” “什么怕不怕的?” 薛宝钗听到了动静,走过来询问。 林黛玉却不说话了,而迎春只是看着黛玉掩嘴而笑,见状,薛宝钗就明白,肯定是林黛玉在编排自己。 “好你个颦丫头,我才离开几步,你又拿了什么话来玩我,且看我饶不饶你。” 说完就上去挠痒林黛玉,林黛玉最怕痒,吓得起身躲在宝玉身后,宝玉被姑娘们围着,内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王夫人和探春同坐一辆马车,进了门有小厮等着,丫鬟们扶持二人上了轿子,小厮们才抬了起来。 到了一处拱门,小厮们才退开了,锦乡侯府的婆媳姑娘们,得知贾府人到了,皆出来相迎。 众人寒暄一番,进了内室,桌子上皆是稀奇的果品,还有好多珍贵的盒子里,装了几十种零嘴。 “探春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品尝一二。” 锦乡侯府的老太太已经去了,如今当家的是大太太,也就是李达祖的夫人。 探春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则笑着看着她,“三丫头随便一些,都是世交的长辈,不用太过拘礼。” 探春接过一旁丫鬟递过的夹子,夹了一个吃了,就放下不动了。 见状,二太太笑着说道,“姑娘们去里间玩吧,不然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也都不自在,反倒是拘束了你们。” 如此,锦乡侯府的小姐们就牵着探春出去。 “我们原来并没什么稀罕物,不过借花献佛,却又想到遇到正主。”大夫人笑道。 王夫人知道说的是唐清安送入京的鲜鱼,每家百来斤,虽然不多,只不过一路运来实属不易,极为费心思,属于礼轻鹅毛重。 如此这般的态度,也不枉各家一番栽培。 “听说你们家老爷,在辽东和唐清安有些不愉快,可是有什么误会?唐清安到底是小辈,需要我家出面劝说一二吗?” 大夫人闻言,笑着道。 “都是些爷们的事,并无什么大碍,我家老爷写信回来,信中却是好一番夸赞唐将军。” “如此再好不过。” 二夫人亲自递了茶过来,王夫人起身接过。 “本来还想请老太太一同来,只不过现在天气热了,怕惊动了老太太的安,才没有敢送帖子到她老人家。” 听到二夫人的话,王夫人也笑着说道。 “我家老太太,的确是不怎么出门的,一般事情都不敢怎么惊动她,只是她老人家又是极爱热闹的,经常数落我们管她。” “唉。” “我们家老太太身子不好,仙去多年,让我们这些媳妇没有福分孝敬。” 几人言语间,吃了茶,用了食,见天色已晚,王夫人才带着探春出门归去。 锦乡侯府的人竟然还准备了两份厚礼,一份送给贾探春,一份送给秦可卿。 “我家老爷说了,唐将军帮了他一处大忙,老爷说的含湖,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不懂轻重,索性就胡乱着送,也不管旁人笑不笑话了。” 王夫人替探春和可卿谢了一番,才坐上了轿子。 探春和好些个姑娘们笑闹了一日,到底都是些小丫头,很快就混得熟落。 把锦乡侯府的花园逛了个遍,精疲力尽眼皮子撑不住,王夫人见状,拉着探春枕在自己怀里。 贾探春一时间受宠若惊,却终归抵不过睡意,竟然在轿子上睡着了。 额头鬓云乱洒,正是豆蔻华年,身兼端丽冠绝,又含楚楚动人之态,看着怀里的庶女,王夫人情不自禁的感叹。 便宜那赵姨娘了。 到底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安置她,不过也不能放纵,思量着其中的火候,马车很快就回到了贾府。 第二日又去史家,第三日则和薛姨妈,宝钗一起去了王府,如是这般下来,一连几日不得停。 紫禁城。 皇宫原来是大明皇帝修建,后来被周室拿来使用,百年来几经修葺,那份巍峨越发令人肃然。 十几名小黄门,捧着物件,小心的跟随一名大太监,过了锡庆门,从九龙壁进入皇极门,在跃过宁寿门,从绘画馆绕路,最后才到了宁寿宫。 宫殿里,云雾迷绕,一名老者正泡着药汤,满殿伺候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却又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路和猫一样,皆轻手轻脚。 “皇爷爷,这参茶煎好了。” 宫内太监掌印戴权,进来后看到太上皇闭目养神,上前小声的提醒。 那老者彷似发出了声音,又好似没有发出声音,令人稀奇的是,戴权却听到了,笑着说道,“皇爷爷,这参茶趁热好,药效才是极好的,好散发。” 太上皇这才睁开眼睛,厌恶的看了眼参茶。 端着器具的黄门吓得差点跪下。 戴权回过头,悄然瞪了眼那黄门。 “皇爷,那御史只不过是故作惊言而邀名,咱们这人参,几百年不都是这般使用么,如何到了我们这里就用不成了。” 戴权知道太上皇的顾虑,为其辩解道。 前些日子,有御史上言,说这人参误国,那蛮人崛起,靠的就是此利,大周国内但凡富贵人家都备此物。 如今虽然绝市,但仍然有商人行不轨之举,私通蛮族走私人参,为蛮族送去禁物甚至粮食铁器。 屡禁不绝,无非此利太厚,谏言朝廷下文封禁此物。 天可怜见,皇爷爷身体不大好,正需要此物调养一番,那御史太不懂事了。 “紫阳真人的药可炼制好了?” 太上皇终归忍不住,喝了两口参茶,才向大太监戴权问道。 “紫阳真人说了,那几千名新挑选入宫宫女,还需要调养时日,淬炼经久才好引药。” 提到此事,连戴权都觉得有些残忍。 从民间征召了几千名花蔻年华的女儿入宫,每日不给吃,只许采集清晨的露水而食。 几日下来已经饿死了上百人,剩下的也都是奄奄一息。 他也是活了一辈子的,什么奇事没有见过,今日可又开了眼。 “听说那金州的将军,送了些许土特产入京,孝敬他的举家,我倒是想要尝尝。” “皇爷爷开口,我赶明儿一早就通知贾府的人。” 太上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戴权见状,拉起袖子就伸入汤中,为太上皇抚背揉捏,只感觉硌手。 第九十一章好孬之变 在十七世纪初,全世界人口五亿,而大周人口在一亿七千万左右,加上周边一圈的藩国,的确不愧于上国之称。 而京城作为大周的政治中心,方方面面都影响着亿万人口的生活走向。 大太监戴权去贾府索要鲜鱼,先不提贾政,贾赦是如何的手忙脚乱,背后的含义就令无数人在揣摩。 唐清安自诩为棋手,在京城各方视线里,如今却还仍然是个棋子,一颗落入了视线的棋子。 唐清安收到京城的书信,冷哼一声就把信中的内容略过一旁。 为什么不学戚继光而学毛文龙,就是考虑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糟粕之事。 孤悬海外虽然缺少物资,但是却也有它的好处。 那就是远离这些勾心斗角弄权之事,虽然仍然能牵扯到他,到底不像在内地那般,没有太多周旋的余地。 整个金州,开始炎热起来。 唐清安领着官员,寻到一处山坡上,从山上放眼望去,映入眼帘中皆是农田。 田垄上,百姓们挑着担子,正为田地里浇水。 这里远离水源,最近的小河也有十几里,如果修建水利沟渠,可以引水来灌既。 只不过金州收复日短,且以前的田亩并没有开垦这么多,不像现在哪怕是沙地也利用了起来。 汉人经历过两次超大规模的迁移。 第一次是在五胡乱华时期,超过两百万人口迁移,彻底开发了江南,不光令江南有了富裕的基础,也保留了汉人之火种。 第二次则是北宋覆灭时,这一回更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让南方的田亩增多了。 从南宋时期开始,先后有了“苏湖熟,天下足”,“苏常熟、天下足”,“湖广熟,天下足”等等谚语。 从汉朝开始的关中产量之地,如今轮到了更为富庶的江淮。 对比这些,辽左人口南下的迁移,以致于金州突破二十万人口,论规模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而不管是哪一次的迁移,对老百姓来说都是苦难。 金州一样如此。 想要在此地修建好水利,让这里变成熟田之地,不是一日之功可成。 只能和历史上的祖辈一样,用人的肩膀,来喂足大地,一步一步夯实。 不光大人们挑着担子,那些个孩童一样如此。 “哇。” 一个孩子实在挑不动了,放下了扁担哇哇的哭。 身后的大人稳稳的挑着肩膀上的担子,还顺便踢了一脚那孩儿,那一脚可不轻。 那孩子眼泪也没来得及擦,又把扁担扛到了幼小的肩膀上。 一边哭一边跟在大人身后,没几步就落了后面。 “唉。” 唐清安叹了口气,内心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蜀黍抗旱,需要的水分远少于小麦水稻等产物,甚至比玉米都要少。 但是比起现在的金州,一样不是容易之事。 这是跟老天争命。 领着官员视察了田野,人群中的李成贤突然离开,下了田地中摸索了一阵。 负责此地的卫佥事,看到李成贤的动作,一脸的忐忑,内心揪起。 唐清安没有种过地,哪怕穿越到红楼,从幼时就在薛家做学徒,这些时日虽然抓紧学习,也只是流于表面。 无数次的带着人巡视田野,是彰显对农事的重视,让人不得轻慢。 李成贤拔起一颗苗子,冷着脸上了田垄。 “这双株苗是怎么回事?” 那卫佥事见状,吓得吞吞吐吐,辩解道,“可能是有遗漏。” 李成贤拉着那人到田垄上,随手指了指几处,皆是如此。 “难道这些都是遗漏吗?” 那人无法辩解。 身旁的人则像唐清安解释。 “这定苗前,要留壮苗,不留双株苗,二茬苗等,因为后面几等产量不丰,且容易带病,万一要是传染开就是大祸。” 听完后,唐清安恍然,脸色也难看起来。 金州已经彻底清田,全部转为军田,田产所出都要交公,只跟百姓留下口粮,保证不饿死人。 如此这般,当然有懒汉,或者不服气的人投机取巧,不用心思只为偷懒。 这个机制肯定是不好的,但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光复金州时的人均七八亩田,下滑到人均三亩,而且涌入的人口还在增多。 唐清安十分清楚,以后人均一亩都没有。 更甚至两人均一田都有可能。 解决的办法无非是开源节流。 开源就是获得更多的土地,节流就是让每亩土地都要高产。 开源靠军士,节流靠官员。 “罢了他的官,贬为民,并且下文给金州各地,以儆尤效。” 听到唐清安的话,那卫佥事见求饶无用,立刻变了脸。 “我乃朝廷任命的官员,将军无权罢免我,想要处置我,请给出朝廷的公文。” 唐清安闻言笑了,对着身后的人笑道。 “填一份空札给他。” 那人又变了脸,苦苦的哀求。 “既然将军不愿留我效命,何不放我回山东?” 唐清安不理他了。 巡视金州各地半旬,唐清安才回到金州城。 老熟人,原辽东都司工科官员,负责东海堡火药坊的蔡文,从平湖岛上岸。 正汇报着军械所之事,有人进来急报,小黑山军营不守军令。 小黑山一带,是复州和金州的前线,双方都派了重兵把守,负责此地的将领是千总李伯升。 李伯升是金州的将领,属于主动反正的将领,对朝廷的忠心是有的,而且也能打仗。 不等唐清安派人去调查,李伯升主动赶回了金州城,向将军汇报。 军中新募了几千兵,大部分都是辽左各民,和蛮族有血海深仇大恨,希望早上复仇。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按照将军军令,各部不得出去浪战,而是严守驻地,监督蛮兵。 李伯升军中退了一批人,募了这些人进来,其中一个堡子的人,三十几人的队伍,竟然违令出堡。 在一处庄子里埋伏劫掠的蛮兵,袭杀了三名蛮族骑兵,却跑了两人,很快有带着人杀了回来。 如此这般,却伤亡了一大半,只剩余十几人逃了回来。 李伯升解释完,说自己回去后,就会严惩这些人。 唐清安了然。 任何事物有好处也有坏处,这些新募兵虽然敢和蛮族拼杀,却因为复仇心之强,敢做出违背军令的行动。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就看如何处理。 “我回来后,公房里积压的文书,关于你处就有三份,皆是如此,之前为何不管?一定要等我回来?” 李伯升解释说。 “军中调来了两百新兵,都报复心之甚,的确不好管,属下早就严令了几次,却仍然有人敢违背。 实在是有些人已报了必死之心,视军令于无物,又有人带头违抗,有个叫万三的,就是此人开的头,威望颇高,我才打了二十军棍,原本以为能消除一二,却不想还是如此,回去后定然重重责罚。” 唐清安笑道。 “看来你李字营姓万了。” 噗通。 李伯升当即跪下,脸色大变。 “属下……属下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有此事发生。” 沉吟了一番。 这等士气需要好好利用,而不是一味的打压。 本来就是看中对方的敢战之心,而如果打压过甚,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但是无视军令又是不行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主将的能力不行,又不只是李伯升手下才有这些人,而他处却闹得最多。 “让那万三来见我。” 自己到底要见见这等人,虽然募了这么多人,自己并没有真正走入这些人心中。 这个万三既然有名气,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唐清安想通过和此人聊一聊,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合适的应对方法,更好的引导。 李伯升离开了总兵府,摸了一头的汗,咬了咬牙,骑着马带着亲兵归去。 “万三,你他娘的跟老子出来。” 军帐里。 一名躺在床上养伤,正吹着牛自己杀的那蛮兵是如何求饶,其余人不信。 “蛮兵虽然可恨,但是却没有你说的这么怯弱,如何会求饶。” “哼,你却是错了,都是人如何又不怕死?等我伤好了,再去杀几个给你们看看。” “你可别了,再犯此军令,小心你的人头。” “是了是了,千总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到底也是有心维护我们,像其他各处,有敢犯军令的,可不是你这般打些军棍了事。” 众人本来都互不相识,原是辽左各处的军户。 前文说过,辽东军户过的很苦,连内地的佃户都不如,军户且不是士兵。 这些人家破人亡,一路逃到了金州,又入了营,聚到了一起,有着共同的话题。 都有一起报仇的心。 只不过没人敢违令。 军户又强于民户的一点,就是如此。 虽然日子过的不如民户,但总归和军制接触,知道军令森严,不可轻违。 众人说笑着,突然帐外传来千总的怒骂,各自望了眼,知道营中有人大意,伤亡了不少。 这番千总从金州回来,这语气肯定被罚了。 “自己保重吧。” 千总真的还挺够意思的,他们也不想千总为难,只能对万三如此说道。 万三忍着屁股上的伤疤,被人搀扶着出去,果然见到千总一副怒容。 “才他娘的二十军棍,装什么孙子。” 万三闻言,推开了旁人,独自站着等待千总的处置。 内心盘算了家里婆娘小子,算清楚人头之后,竟然露出了笑容,自己倒是够本了。 “你妈的还笑。” 李伯升一鞭子下去,万三痛呼一声,捂着脸埋怨。 “头,你杀我不恨你,你难道不晓得我怕疼,何苦还要让我受这个苦处。” 李伯升鞭子挥不下去了,扔到地上恨恨地说道。 “把你的伶牙俐齿,拿去跟将军说吧。” 第九十二章传说 盖州卫的岫岩县龙潭乡的鹿圈山里,有条大河流经冰峪沟,小孤山入海,在当地有个传说。 有个英雄为了解除当地的危难,入河与蛟龙搏杀而亡,人们为了纪念他,因此把这条河叫做英那河。 万三从小听着这个故事长大,长大后和本地相熟的姑娘结婚,生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农闲的时候,偶尔自家千户聚集军户操练,他也常常投机耍滑。 “力气虽然每日都新生,永远用不完咧,却也不能浪费。” 这是他偷懒时,经常和同乡们嬉笑的话语。 虽然过的困苦,虽然过的疲惫,他却总觉得,这日子混下去也不错,毕竟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一切都变了。 把营中从蛮族身上得来的物件,一一送给了军帐中的同袍,最后只剩下了一把小竹刀。 万三拿起这把小竹刀,眼神逐渐温柔起来。 “三儿,你去见到了将军,立马就磕头,磕破了脑袋说不定能饶你一命。” 有人好心建议。 “那可说不定,我估摸着将军最重军令,喊三儿去,说不定和前番一样,砍了他的头送各营示众。” 众人收到了万三的好处,却你一言我一言,最后一致认定,万三此去凶多吉少。 一则营里有人惹了大祸,导致二十多人伤亡,二则各处多有违令之举,众人都是军户出身,以常理推断如此。 万三把小竹刀收入怀中,打起了精神,笑着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闻言却没有啥感触,突然有人进来,让万三去千总处。 “妈的,老子都要去砍头了,那东西还要来烦我。” 万三脸上一条新血痕就是千总所赐,骂骂咧咧的跟着那兵离去。 众人摇摇头,要死之人的确与众不同,竟敢当众骂起千总来。 一路上,思考着千总难道还要打他,他的确怕疼,进门后却看到一桌子菜,还有酒水。 这可是难得。 万三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断头饭”。 将军下了禁酒令,整个金州不得酿酒,原来的几家酒肆早就取缔,敢私酿酒水者,皆砍头示众 听说朝廷赏赐了将军不少酒,这些酒又被将军分送给各将。 万三听说自家千总也分了一坛,不过却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却想不到这次却舍得用在他身上。 是了,死囚临行前都有一碗酒喝,自己到底亲手杀了几名蛮兵,也对得起这份待遇。 李伯升果真请了万三吃喝,万三也不客气,坐下来先倒了一碗酒,想了想还是先递给了李伯升。 李伯升接过后,和万三碰了酒碗,随后一饮而尽。 两人一将一兵,地位悬殊,却毫无违和,不管是李伯升,还是万三,面上都无过多情绪。 “你是个好兵,其实我是想保你的,不过到底军令如山,我不想将军为难。” 李伯升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 自将军光复金州以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金州,自己没有一丝异于常人的优待。 金州民多地少,这几十万人,如果只靠朝廷供养,恐怕都要饿死,他们都是老军将,知道朝廷的德性。 将军有朝廷配给的额度,只需要养兵即可,且不用管军户的死活,让军户们自己求食。 委实将军这等人物,他们在辽东没有见过。 有传言将军在东海堡做百户时,让人接待卫所官员,有那活驴菜,将军竟然不忍看。 所以不少人认为将军确有妇人之仁。 还有人认为将军分心了,不把精力全部用在军士上,反而分了大半精力给军户,属于本末倒置。 不管其余人如何想,李伯升内心却是对将军有一二分的敬佩之心。 一分佩服他的才能,在朝廷连年败仗的形势下,却能打胜仗,更能光复金州。 二分则佩服他爱民之心。 如果所有官员都像将军这般,辽东如何会有这般遭难呢。 “你去了也不要怨将军了,我当初见到将军才十八岁,浑身充满信心,犹如初生牛犊一般,今且不足一年,将军额头尽添忧愁,这些忧愁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军户而生啊。” 万三脸颊鼓起,使劲的咽了下去。 “你是个好官,将军也是个好官,你先前夸我是个好兵,可见你眼光还是差了些。 其实我素来贪生怕死,当初家乡征募军户保城,我说我是败兵,实则我熘了,是个逃兵。 我这人啊,从小就怕疼,连和我小儿玩闹时,都怕他不知轻重弄痛了我。” “头,你看。” 万三连喝几杯,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从怀里掏出一把竹刀。 “我那小儿才四岁,这是他祖父跟他修的玩物,就这东西碰了我一下,我还嚷了他几句,如今却是嚷不到了。” “唉。” 李伯升叹了口气。 “头,你跟将军说,放了我出去,让我临死前,杀几个蛮子吧,哪怕不给我兵器,我就是爬着,滚着,用牙齿咬,要脑袋磕,我就这么死了,我也不甘心啊。” “呜呜呜~” 万三突然大哭起来。 李伯升长叹一声。 不久,进来两三名军士,手里拿着绳索,万三见状,知道自己该上路了。 出了营,果然有不少人聚集在营门。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万三被绳索困住双手,回头大喊一声。 “好。” 博得了众军士的喝彩。 “走吧,别卖众了。” …… 金州到旅顺有一百五十里,金州到新金也有一百五十里左右,小黑山原属于新金。 如今新金归于复州,小黑山归于金州。 从上午出发,晚上在堡里修整了一夜,中途有山路,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看到了金州城。 一日夜下来,万三酒醒了,心中的豪情也去了,事到临头反而不敢迈步了。 “你这有些孬,昨日可不见你这般,原来却是个样子货。” 押送的士兵嘲笑道。 “谁能不怕死?你不怕?” 万三听闻,不服气的反问。 到底都是军中的袍泽,押送的军士虽然不满意这趟差事,却也没有怎么为难他。 “赶紧走吧,你就是再怎么磨蹭,难道还能一直走下去不成。” 几人连番催促,万三无法,才稍微迈大了点步子,众人见金州城就在眼前,也懒的在逼他。 到了城门,几人递交了牌子和勘合,告知押送犯了罪的兵士,且是将军指明要见的人。 将军会见这人?这点小事也能惊动将军。 事情蹊跷,不但没有放行,反而惊动了守门官,把牌子和勘合翻来覆去的查了一个遍,确认无误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人跟着他们去衙门。 那兵回来告知守门官,亲眼看到他们进了衙门才回来。 “倒是奇怪了。” “我一路问的清楚,最近各处不是有新兵擅自出营么,就是这等子事,将军肯定要杀鸡儆猴了。” “那倒是我多虑了。” 守门官闻言,解除了心中的疑惑。 唐清安不在金州城,和蔡文一起回了平岛。 平岛如今是金州最重要的场所,火药坊,军工所,船场都设立在此,整个平湖岛都是平地,从东望到头,没有一处山坡。 西部是船厂,北部是火药坊,南部是军工所,东部则是码头,从码头修建了几条直道,通往各处工坊。 金州什么都缺,兵甲一样缺少。 鸟铳虽好,却掩盖不了射速的缺点,需要其他兵种的配合,不但要车兵,还要枪兵,盾牌兵等。 从众多盾牌中,唐清安拿起一块两边粗,中间略细的盾牌。 “这是手牌,用白杨木和松木制造,每面长近六尺,两头阔一尺,中间阔七寸,拿起来较为轻便,从两侧凹处可以刺出长枪以杀敌。” 蔡文也升官了,规制于山东布政司,负责平湖岛各坊的主官,如今和以前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可是话痨,如今沉默寡言。 只有谈起公事时,才畅谈一分,言之有物,可见是下了力气的。 唐清安宽慰了几次,对方只是笑而不语,眉间的冷酷没有丝毫的变化。 见状,唐清安也不再多言,到底是老朋友,除了公事外,也经常和他谈论形势。 蔡文最后只说了一句,相信将军能为他报仇。 唐清安放下了手牌,又重新拿起一个奇形的盾牌。 “这是燕尾牌,是不是和燕子的尾部很像?用柁木或者桐木制作,阔不满尺,同样轻巧临边,背又似鲫鱼,侧身而前时,都抵御利刃噼砍而不断,遮挡属实过人。” 蔡文指了指头上凹处,介绍道,“这里可以架长枪,还有弓箭手铳手也可以在盾牌后,因为这凹处而不遮挡视线。” 唐清安在东海堡从军一年,金州又小一年,只通过书籍看到过军备,实际上很多器物都没有见过。 蔡文不同,本来就是负责军械的官员,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而且知道唐清安军中更需要何物,因地制宜的制作一些兵甲出来。 例如像唐清安中,火器兵不少,就制造了更多的燕尾牌。 见完了这些盾牌,又带着唐清安去见战车。 这可是野外对抗蛮族的重器。 唐清安仔细的打量这些战车。 第九十三章万三 在野外遇到蛮族,战车可以组成车阵,围城一圈变成简易而又不简单的工事。 就只说各色战车里,有一种大独轮车,只用来拖专门为战车制造的盾牌。 以木为框,用竹编成,可折叠可分拆,下部绘有虎头图形,虎口张开,每折上部有孔,可镶入三支枪锋。 取下来后可以由六人肩之而行,而完全张开使用时,可掩护二十余人。从牌后可以发射火铳火箭。 这是一用。 二用就是用在战车上,当车厢围绕起来后,把这些盾牌安置在车厢外侧,形成盾墙。 盾墙上有自带的长枪,阻挡敌骑之冲突,端的是攻守兼备的利器。 “盾牌每月可制造多少?这些战车每月可制造多少?” “如今的产量受限于军匠不足,虽然材料不缺,但是盾牌每月仍然只可制造一百八十一面,战车也才不足三十辆。” “太少了。” 这点东西,一个月也才能装备一队,要装备完一营,竟然要一年,黄花菜都凉了。 唐清安可是知道,明末名将孙承宗所编制的车营,光偏厢车有一百二十辆,迎锋车二百五十辆,另有辎重车二百五十辆。 不过孙承宗是关内,由全国供应,自己可比不上他的形势,如今大周在辽东的大半精力,还是用在辽西。 “可有什么办法?” 蔡文思考了一番,说道。 “材料是不缺的,各处光百年大树都是遍地,虽然已经被船场圈用,余部不得砍伐这些,不过几十年的大树却是更多。 如今困难的是匠户,虽然每名军匠已配了五六名学徒,但到时日尚短,诸事都要军匠亲自指点。” “不是把民匠都组织送了过来吗?” “民匠才三五百人,各处都抢的干净,分到这里的只有几十人,而且要重新上手,虽然学习的进度不是普通人能及,但想要出师怎么也得半年的时间。” 唐清安知道蔡文不比他的心思用得少,也不胡乱建议了,想了想最后说道。 “继续增加学徒,每名大匠配十二名学徒,不光学徒分三等,大匠也分等级,以自身的技术,以及带出来的学徒数量为准。 带出来的学徒越多,级别越高,奖励也越多,蔡兄搞个章法出来。” 蔡文闻言,连连点头。 “将军这主意不错,不少大匠不愿意传授,总有一些藏私之举,有了这般奖励,到底能打消他们的些许顾虑。” “家传的祖业,怎么可能轻易授人,但愿如此吧。” 治标不能治本。 唐清安到底只是个副总兵,在金州统治日短。 就算出了这些条例,军匠们也会观望,谁知道这些政策能执行多久,说不定刚把本事传授了出去,政策就变了呢。 实际上就是信任不足,威望不足。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的积累,光靠一时的政令并不能改变风气。 至于逼迫这些匠户,唐清安甩之脑后。 元朝刀刃都架到了匠户的脖子上,监督造船,结果也并不太好,最后舍弃了南方匠户更加高超的造船技术,选择了让高丽造船。 又有军匠的户籍都在工部手中,不是他能随心处置的,而且也得不偿失。 “将军何不像朝中求援,军器局鞍髻局每年从浙江,江西,福建,山东,河南,直隶每年光各色盾牌就修建一万两千面,零头就足够将军使用了。” 唐清安闻言苦笑两声。 他早就去信了,且向朝廷上疏,所求各项军备。 不过史鼐告诉他,因为南方的乱事,中南各地的供应就不用想了,原来直隶每年就造六千面盾牌,占了全国产量的一半。 不过直隶以前供应辽东的物资都落入了蛮族手里,现在需要重新制造,每个月也就造五百面。 辽西十几万士兵,至今还有三分之一缺兵备,指望着直隶的供应,就算其余九边皆不供应,专供辽西也是远远不够的。 其余的像鸟铳,刀枪,盔甲同样如此。 这个月至今,登来的船队除了供应了一趟粮食,其余器物皆无。 朝廷之所以同意辽东经略,山东布政司所奏,在平湖岛设立军械所,也是有这方面的补偿之意。 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让金州方面自产自救。 像火药,硝石,硫磺,铁矿,盐巴,豆料等原料,还可以提供一二,其余各色成品,至少在辽西军备齐全之前,不用太过指望了。 金州有民二十万余,人多地少。 各处筑城修墙,巩固金州防线,安稳后方屯田,用了两万余人,平湖岛征调了三千余人,渔场各处已征调了千余人,各处矿山有民三千人,加上各营运送物资的民夫,各处计算下来,也才不足三万人。 大周兵役年龄为十五到六十岁,唐清安觉得此事不妥,而且他又不缺人力,所以定了十八到四十五岁。 从各地逃难到金州的百姓,一路困难重重,导致青壮占了多数。 按照金州官员统计名册中的记录,金州目前十八岁到四十五岁的丁口,有十三万之多。 其中光棍占了九万余,只有不足四万人才有家室。 没有家室就不好管理。 如今田亩多数已经播种,随后是施农家肥,除草等细致活,要不了这许多人。 回去金州后,唐清安和冯胜之,王宣,方士珍等人商议,沟通两件事。 一则是各地新修水利可以纳上日程了。 二则是每户中,余丁要开始操练。 “将军准备操练多少余丁?” 王宣,方士珍两人负责兵备事,所以有此问。 “家户都练。” 王宣盘算了下,很快说出了一个数字。 “估摸有四万人。” 唐清安点点头。 谢友成坐船从辽左回来了,根据他收集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结合历史轨迹的推断,蛮族各处大军正在调动。 按照旧有的效率,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就会有所行动。 复州这个钉子,唐清安思考着能不能拔出掉。 复州的降兵是蛮族用了心思调派过来的,谢友成并没有太多的成效,所以不要指望和前番一样顺利。 如果要攻打复州,只能实打实的攻城。 唐清安盘算了一番自己的军力,并没有信心。 安排了诸事,经过有人的提醒,唐清安才记起了,有个黑山的兵丁还在金州城里关押中。 金州城里并没有囚犯。 所有的囚犯,都送去了石山采石,矿上采矿,做最劳重的体力活,按照各自的刑期,到期就会释放。 所以万三是金州牢房里,唯一的囚犯,这半个月来,他都要快被关疯了。 “将军,饶命饶命!” 万三被人带来,两侧人双手才一放开,就跪趴到了地上,连番的磕头求饶不停。 千般的想法感想,都随着这半个月的关押,挥扫而空,只剩下了本能的恐惧。 死也比回去强啊。 本来一开始被关押前,万三对见到将军还有一些期盼,他这辈子还没有单独见过将军这么大的官。 就是家乡的千户,有什么事也是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吩咐一番,有私事或者奴役军士的杂事,也只是派个人来传一声。 唐清安翻看这此人的记录,倒是简单,只有一笔此人杀了几个蛮人的功报。 就凭这份战功,足以从白丁升为哨官了,只可惜此人是违令出城,功过相抵反而被打了二十军棍。 “你这番模样,可不像能杀几个蛮人的好汉子。” 万三却不瞒了,如实的告知。 他那天听闻最近复州散了蛮兵四处劫掠,心绪不平,不知怎的就按捺不住,竟然昏了头偷熘出营。 原来他们村里,也来了几个蛮人。 后来村里人受不住欺辱,都想着南逃,于是在水中下了毒,毒杀了这几个蛮人,全村人才得以逃难成功。 这毒药是以前从关内商人手中购买,乃是鼠莽草磨成粉,用来毒老鼠之毒药,毒性极强。 万三手里还留了两包,有着这个凭借,一路一直到一处庄子,老远看见蛮人的马,就晓得此处遭难了。 偷偷的熘了进去,前头蛮人欺负着这家的百姓,后头他熘到厨房水缸里投了毒。 也是万三的运气。 这几名蛮兵又杀又辱,事毕饥渴难耐,都去水缸舀了水喝,没多久就毒发了。 如此这般竟成为了村里的英雄。 本来出了营,才走了几里地万三就内心后悔,这般闯了大祸,回去后如何有好果子吃。 却不想天意弄人,有了这几颗人头,万三才敢回去。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人头也是实打实的,与你算得上大功一件。” 唐清安搞清楚原委,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对方,反而宽慰道。 听到将军的话,万三内心先是自豪,随后又是大喜。 “将军不会再要杀我头了吧?我已经挨了二十军棍,岂有二罚的道理。” 万三如今保命要紧,见将军竟然这般好说话,大着胆子为自己辩解。 “杀不杀你自有法度,我倒是好奇,既然你这般怕死,当初为何又胆大私自出营,你既然入营,也当背诵过军规,要知这也是杀头的大罪。” 按照法度,那自己必死无疑了。 万三泄了气,今天这么大的官和自己说了这许多的话,也是这辈子仅有的事。 “将军不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心中的恨。” “放肆!” 亲卫大喝一声。 万三想穿了。 横竖都是死,自己到底也没什么遗憾了。 “将军只想着保金州,却不理解我们心中的仇恨,我们这些人并不怕死,每次看见堡外的蛮骑,都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将军问我为什么要私自出营,因为我这心里的恨啊,它盖也盖不住,我出城哪怕就这么死了,也比在城里干等活着强。” “这与送死有何异,你也是运气使然,换做他人也不过白费一条性命。” “所以将军理解不了我们。” 众亲卫怒目而视,万三内心反而升起一股倔劲,亲卫们越是这般气愤,他内心越是得意,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越发的起势。 唐清安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第九十四章学习前辈轮战 当万三听说又要被关回牢房里时,那一股子豁出去的硬汉脾性立马消散了。 亲卫拖着他下去,不理会他的求饶声,唐清安从桉几上站了起来,看着拉起来的辽东舆图,陷入了沉思。 前番他率领几百人出海时,虽然有着预知大势的凭仗,终归有破釜沉舟的底气。 如今却不同了。 二十余万人的身家性命,都绑缚在了他的身上。 很多决策就不敢轻易的下了。 更有如果自己失败了,还会有第二个“毛文龙”出现吗,如果没有的话,辽东形势将会彻底倒向蛮族。 而辽西还有会力挽狂潮的“袁崇焕”出现吗? 既然自己来了到红楼,身为汉人,血脉里的民族责任,已然不能由他任性胡为。 整个辽东到底有多少人口呢。 谁也不清楚。 大周官册上是四十万,这个数字谁都知道不准。 因为这是直接按照前明的黄册照抄的。 大周立朝以来,还没有统一的,全国性的进行过清册田亩,清点户口。 这一世可没有名臣张居正的改革,清量全国田亩。 统一中原后,辽东直接归附大周,保留了明朝设立的二十五卫二州,根据《辽东志》统计,辽东二十五卫在洪武年间就有一百一十四万左右,这还不算驻屯的军户及其家属。 现代学者葛剑雄、高王凌、曹树基等,考证1600年明朝人口为2亿。 推算出1600年,辽东都司本土汉族人口不会低于三百七十八万。而且辽东又是罪犯流放之地。 因此在1616年之前,辽东汉族人口不会少于四百万。 唐清安重新整理了脑海里的记忆一番,推断出整个辽东,在五百万之间。 这是后世国内史学家和外国学者预测出来的较为准确的数字。 原来的明末时期,辽西走廊收纳了几十万人口,毛文龙建立的东江镇,收留了百万人口。 其余数百万人都陷落在后金的统治中,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两三年,辽左蛮族治下,将会发生针对汉族的大屠杀灭绝政策。 惨状不细谈,只列数字。 三百万消失了,只活下来了不足百万人。 这是唐清安穿越前,看到部分学者的推论。 这是一部汉民族的血泪史,只不过埋葬在了需要的环境里。 二十余万辽民。 整个金州已经不堪了。 “请赵参将,徐将军,刘承敏,陈凯武,郭英,花眼来议事。” 门外的亲卫们听到命令,立马赶出去传信。 不久,一道禁令解封了。 北镇有大黑山小黑山,金州也有重名的大黑山,小黑山,不同的是,金州的两座黑山相隔甚远。 北至莲花山,南至凤凰沟,一条连绵的山脉从北至南,由新金一直到金州城。 彷佛落在土地上的一把利剑,把这带的平原从上至下分成了两侧,东边靠着辽东湾,西边的平原靠着黄海。 也成为了蛮族袭扰,金州防御的长达几十里的战线。 最远处的就是被人称为南天门的兵堡,两边是山,隔绝山路,七八里外的南天门下沟子山寨,则已被蛮兵扫平。 周兵驻守小黑山的堡子,在山脉北部边缘,出了山林就是平原,靠着辽东湾。 蛮族骑兵就是在这一带肆虐,他们不敢入山,周兵则不敢出山。 大半个月了,黑山堡里的士兵们,彷佛都忘记了万三这个人,随着李伯升的严令,没人再敢随意出营。 整个黑山堡,因此显得有些落寞。 士兵们百无聊赖,除了出操的日子,皆显得无精打采。 直到万三回来了。 竟然还穿着武袍,大摇大摆的在堡门外,得意洋洋的喝令守门兵开门放他进去。 “看看,我穿的什么颜色?这是丝绸的料子,把你的爪子拿开。” 万三狠狠的拍开一双脏手,心疼的摸了摸上面的印记,恼怒的瞪了一眼,那兵只是傻笑着。 “三儿,我以为你早死了呢,前些时候,估摸着你头七的日子,跟你还烧了纸钱。” “去去去,老子福大命大,将军怎么舍得我这等好汉,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了我这些日子,还升了我的官,我现在可是队长了。” 三什为队,队长管三十个营兵,是基层低级武官中职位最高的。 千总李伯升过来了,看到人堆里的万三,一时间觉得牙疼起来,他早就收到了军令,知道此人不但无事,竟然还升职了。 从南天门开始,各处周兵兵堡的异动,很快就惊动了复州。 复州的蛮将是莫尔根,是镶白旗的甲喇额真,管着手里五个牛录的蛮兵。 如今的蛮兵不像以前,皆分配了包衣奴才,能带着上战场,不但要为主子们挡箭杀敌,还要做喂马,穿甲等杂活。 这些个包衣奴才,虽然地位低下,又比其余汉人地位要高,如果有了战绩,还能抬旗。 “我就说那金州将军,不像是缩头乌龟的性子,才老实了两个月,就按捺不住恢复了本性。 我原来就怕他咬死了不出城,如今这般,我倒是放心了。” 莫尔根跟随老奴打了一辈子仗,从小兵到如今的甲喇额真,实为凶悍无比。 见金州各营敢出城游击自己的队伍,不敢没有收缩,反而加大了动作,针锋相对的硬碰硬。 蛮族以前缺马,如今不缺马,反而很富余,靠的就是从草原和大周打了连年的胜仗。 而金州方面各营都缺马,依托着在山里行动,出山在路口设伏,埋伏打草谷的小队蛮骑。 各处先是小胜了几次,等蛮族反应过来,更为警惕,反而接连受挫,战报不断的传回后方。 更有甚者,蛮族乘胜追击,或者反埋伏周兵,夺下了三四军堡,这损失越发的大了。 才半个月下来,金州方面已经伤亡了千余兵,各处战报虽然是杀了几百蛮兵,人头却只收到不足三十颗。 赵缑用是老将,对军中的习性了如指掌,预料顶多也才杀了不到五十人,其中还有一大半的降兵头颅。 得亏将军素来严惩杀良冒功的将领,发现一例绝不姑息,因此消减了不少这等行为。 而打起仗来,又是败仗居多,不但丢失盔甲兵器,还要抚恤钱粮,各营又开始索要兵备。 这仗不能这么打。 赵缑用来到总兵府,求见将军。 唐清安迎了赵缑用进来,两人一见面,赵缑用就劝戒唐清安,收回原先的成命。 “士气如何?” 赵缑用迟疑了一番,没有乱说,照实回答,“各营士气如常,反而略高。” “既然如此,何必担忧。” 赵缑用接着算了笔仗,再这么打下去,没两个月,全军就拉不出兵甲齐备的营了。 唐清安叹了口气。 如今的大周,真正能和蛮族抗衡的,还是只有辽民组成的辽军。 精兵是练不出来的,从来都是在战火中磨练而成。 不管是戚继光,还是明末的那几个勐将,一样是从战场上,一步步练出的精兵悍将。 自己虽然有戚继光的兵书可借鉴,让二弟在军中练兵,也只是打牢根基,想要有精兵,最终一样要去到战场上锻造。 前番自己畏惧损失,不敢出去浪战,见了那万三之后,反而想开了。 就是后世自己的时代,当年有和南方小国打仗时,因为多年不动兵事,靠着训练场上的技能上了战场,初期竟然闹了好多不应该发生的事。 虽然前期总体上还是在前进获胜,但是对比当年的气势,终归落了一等。 那年可是震惊了全世界,这等威势,打那南方小国,理应一往无前无往不利才是。 随后伟人们见机改正,立马安排各军区在此国进行轮战,在战场上开始大练军。 这个小国成为了咱们的磨刀石,磨出了一把令人望而生畏的利刃,打出了两代人的绝世太平。 那时候自己的国家一样经济贫穷,但仍然选择如此这般,自己才得了金州,有了二十万民,就开始左顾右盼。 一身的小家子气,舍不得些破罐子破瓦,可见自己到底是普通人,比不得伟人的眼光和胸怀。 自己想要在辽东和蛮族争雄,如何能如此犹豫不舍。 那蛮族的老奴,当初才多少人,如果和自己一样,顾虑这么多,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打,不光要打,各部都要打。” 唐清安不理会赵缑用的算盘子,打仗打的是后勤,有的时候又不能只考虑经济。 富有富的打法,穷有穷的打法。 如今自己旗下想要复仇的辽军这么多,更应该顺势而为,而不是一味的打压他们。 “这就是咱们的磨刀石,谁能打胜仗,我就提拔谁,越级的提拔,提拔的他士气如虹。” 敢做出这个决定,就是因为军中几千复仇心切的辽兵们,他们都不怕死,只要士气不跌,他就敢支持他们。 金州的军报送到了锦州,还有唐清安的军事计划。 在内地军队有所动作,皆需要上报,获得文官的同意,更甚至直接按照文官的规划行动。 辽东不比内地,而且唐清安又有着史鼐的支持,所以才敢如此这般。 史鼐收到唐清安的信时,金州早就行动起来。 他不在意这个,而是皱起眉头,看着信中唐清安所言,预测蛮族少则一两个月,长则不超过三个月,必定会攻打北镇。 迟疑了片刻,史鼐同意了唐清安的计划。 第九十五章金州军复仇 各营在前线游击轮战,唐清安的底气同样来自于金州的地利。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牢牢守住金州城池,就扼守住了蛮族所有的动作,只能正面强攻。 一个月来,前线接连失利,以致于退却了十几里,但是对于金州的形势,并没有大碍。 倒是蛮兵有点疲。 周兵要么靠着山地,要么坐船,四面八方的袭扰复州各处,虽然都有获胜,但是却彷佛蛮牛身上的苍蝇一般。 稍微不留意也会失血。 不提蛮兵,复州城内的降兵士气下滑的厉害,纷纷不愿出城再打草谷。 而复州的粮饷,老汗原先是命令的大半自行解决,所以并没有供应太多。 每日获得的物资少了,而士兵们又不愿意出城,连莫尔根都有些疲惫了。 嘎熘和莫尔根一前一后,他负责前线,在十八里屯堡,虐杀了十几名畏战的汉兵以儆尤效。 在权游剧情里,有个席恩·葛雷乔尹的角色,被俘虏后受到残酷的虐待,从身体到身心各方面都受到了摧残。 最后不但没有复仇的心,反而当他的亲姐姐带人来解救他的时候,竟然向他的“主人”大喊警示。 这个行为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嘎熘虽然不懂这个理论,但是靠着他生活的经验,非常善用此法。 所以他军中的奴隶最痛苦,同样也最忠心,打起仗来也不要命。 解决了营中的几个刺头,他返回了复州,莫尔根派人来找他回去商议。 “嘎熘,这金州将军果然有些本事,他如何维持住的军心?” 莫尔根最信任嘎熘。 两军交战间,除去天时地利这等因素,一处是军备,一处是军阵,一处则是军心。 换做以前的周军,这等接连吃了败仗,折损了许多人,早已士气皆无。 如今对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好些人彷佛不怕死一般。 嘎熘是神射手,亲眼看见残余的周军,明知道送死,还是迎着他的箭失冲上来。 虽然一箭就射翻了他,不过对方临死前的眼神,却令他失神。 “这样打下去不行。” 嘎熘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心中还有希望,希望就在金州,想要磨灭人的意志,首先就是消除对方的希望。 金州城他们目前啃不动。 他们不傻,略微一交谈,分析了一番,就明白了周军的用意。 莫尔根咧了咧嘴,十分的无奈。 复州方面主动收缩了防线,金州方面不但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失地,反而往前推了十余里。 这是场胜利。 金州上下皆欣喜,唐清安却有些失落。 轮战的效果真的不错,刚开始有了你来我往的苗条,可惜对方竟然收兵了。 不论如何,唐清安开始亲自接见立功的军官和士兵。 雨过天晴,天气明媚,事物格外的鲜艳亮丽。 金州校场大点兵。 唐清安穿着二品武将官袍,每个立功的军士都亲自召见,当着几千人的面,好好的夸耀一番。 这些人不但立功升职,又在这么大的场面出了彩,最后连将军都记得了他们的名字。 每个人都一脸的兴奋,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李齐,辽左城山人士,原是哨官,历经三战,率领哨兵九十人,合计杀蛮二十七人,自身伤亡三十人,提拔为把总。” “谢将军提拔。” 李齐单膝跪下,嘴角都在颤抖。 把总是军中正官,管着四百五十营兵,已经一脚迈入了高级武将的门槛。 虽然品级目前还没有提起来,但是将军说了,已经发了公文去朝廷。 “你指挥有功,作战勇勐,严守军令,赤胆忠心,愿你早日再立新功,我等着提拔你为我的千总。” “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盼。” 旌旗招展,连绵百步,首尾相济,鼓声如雷,李齐领了官身下了将台,犹如喝醉了一般。 一名新将迎着鼓声上台,满脸的热切跪在将军身前,鼓声息,校场静。 “江万化,辽左城山人士,原是队长,随李奇作战有功,提拔为哨官。” “谢将军提拔。” “你作战勇勐,率队杀敌,一步不退,豪气干云,愿你再接再厉。”唐清安突然放下文册,脸露笑意。 “你虽然比李齐低一级,不过我盼着你超过他,看看你们两个谁的本事更强。” 江万化得将军话语,此时顾不得和李齐两人的情谊,内心的豪情掩不住的要彭拜出来。 “末将一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一定让将军早日再召见我。” “好勇气,好江万化,我等着你指挥千军万马的那一天。” 李齐才回阵中,听到发小老江的大言,替他欣喜的同时也摇了摇头,老伙计口气倒是大。 想要超过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李齐信心十足。 …… “张全,辽左长岭人士,原是什长,率领二伍十人,屡次偷袭成功,合计袭杀蛮兵六人,自身无伤亡,越级提拔为哨官。” “谢将军提拔。” “你指挥超凡,我最看重的是你竟然能做到杀敌六人,却让自身无伤亡,可见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我现在提拔你为哨官,给了你更多的人马,希望你能让我再次的惊喜。”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不负将军期盼。” 张全倒是一脸的稳重,唐清安瞧在眼里,内心十分认可此人。 此人带着自己的伍兵,屡次袭杀蛮兵而自身无伤亡,可见头脑十分精明,善于审时度势,有大将之姿。 只是目前此人才从军,资历不足,唐清安越级提拔为哨官,让他手下翻了十倍,能否尽快熟练军事,以堪大用就靠他自己了。 什长和哨官,一个还是兵的范畴,一个是武官了,需要的经验也完全不同。 “我相信你。” 唐清安笑道。 李成才,辽左九寨人士,原是伍兵,帐下人头三颗,提拔为队长。 …… 赵赫,辽左赵家屯,原是伍兵,帐下人头两颗,提拔为什长。 周德兴,辽左荷花山人士,原是伍兵,帐下一颗人头,提拔为伍长。 …… 这些伍兵不在单独出列,而是十人一组上点将台。 “我从军以来,常听闻要对待军士严厉,以督促军规,虽然事实如此,实则我内心还有一等想法。 我认为不愿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当将军呢?”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 这话让他们怎么回答? 谁不想做将军?将军的权势谁不羡慕? “我想做将军。”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敢搏命的汉子,到底有人胆大,起头说道。 “好,李成才想做将军,你们呢?” “我们都想做将军。” 众人回道。 “哈哈哈。” 唐清安大笑一声。 校场几千人看着台上的将军。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们都能站在这台上,得众同袍见证。 期望你们不要辜负自己的志向,以后的仗还长久,我真心希望看到那一天。 那时候,我帐下将星云集,翻手覆雨,光复辽东,还百姓以太平,得你们展志门楣。” 一队队人就这么轮流上台,台下的军士们人人期待。 有的人暗恼自己当初为何不拼命捞一两个人头,也能有这份待遇,有的人不以为然,到底自己小命要紧。 事毕。 鼓声停,唐清安扫视整个校场。 这几千人,就是金州一万三千军士里的精兵。 不久的将来,金州军力将会扩充到三万人,这是他和辽东经略史鼐沟通妥的事情。 想要金州出力支援北镇,这一万三千人除去留守的余部,是不足够发挥作用的。 史鼐已经答应,分出登来供应辽西的军备粮饷,运送给金州扩兵,且这番轮战下来,牺牲士兵的抚恤,他也同样会亲自上疏,督促朝廷派发。 有了三万兵,金州留守一万兵,两万兵北上,寻到战机才能给蛮族重创。 前日,登州的补给船队,同时还有一千匹马从北镇,随着漕船运到了金州,这是北镇和蒙古互市而来的。 本来才五千匹,原来计划是全部留有辽西调用,史鼐和北镇节度使李达祖协商后。 李达祖没有反对,所以才分了一千匹给金州。 以前计划答应给金州的一千匹,本来是年末,全年和蒙古互市完一万匹,最后才分给金州,如今大大的提前了。 这就是唐清安和各家关系互通的好处,很多事都好说话。 如果不是有和李大祖的走私交情,对方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给他。 这番轮战也给了唐清安北上的底气。 复州。 哼,自己玩去吧。 都以为他的目标是复州,复州也已经严守城池,唐清安要给蛮族一个大惊喜。 “我们辽人,成长于战甲内,死亦不倒!” 唐清安开口了。 几千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而不少。 唐清安还记得自己幼时读书时,那时候国家还很贫困,学校里升国旗的时候。 几千人站在国旗下,就是这么听校长在国旗台上大声讲话的。 “前番各战战况惨烈,恶斗终日,血流成河,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不怕。” 在将官的带领下,士兵们纷纷呐喊起来。 那些才得到奖赏的人们,更是表现的勇勐无比,扯着嗓门大喊,可能希望将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将带领你们,让十万蛮人在辽左哭泣,把你们受到的痛苦统统还给他们。 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 万三本来有点恼恨,那个李成才,才三颗人头就升为了队长,自己帐下可是有六颗人头,凭什么也是队长。 还在底下愤愤不平,突然听到将军说要亲率他们复仇,头脑一热直接喊了出来。 正忐忑间,周围响起了潮水般的呼喊。 辽民谁家不带孝,谁家没有三亲六故死在蛮族手里,家家与他都有私仇。 金州九万光棍九万仇。 将军自出海以来,从未有败仗。 当将军说要领着他们复仇时,军士们心里流淌的冷血热切起来。 复仇。 复仇。 “复仇!” 金州军呐喊声直传天际。 第九十六章我来了 如果从天空俯瞰,辽东的土地上,到处都在涌动。 史鼐胜在一个稳字。 贾敬意气风发之时,曾点评诸人,关于史鼐,则说此人没有急才,却具有守城之姿。 来辽东后,史鼐没有发动过对蛮族的一次的进攻,而是竭尽全力的在各地加派士兵,修整城池。 一年下来,辽东耗费物资千万。 史鼐的策略其实并没有错,错在朝廷拖不起。 陕西流民遍起,官员弹劾辽东。 江南税赋日重,官员弹劾辽东。 南方民乱,朝廷无力支援,官员弹劾辽东。 有人在朝廷上说,史鼐实则是畏战,惧蛮。 史鼐内心清楚,这是各地官员完不成考较,开始推卸责任,加上对勋贵出任辽东经略的不满,发起了反击。 还有更深一层。 太上皇没有表态,这就更加让人猜疑了。 史鼐早就知道,弟弟的主意不妥。 太上皇当朝几十年,满朝都是他提拔的官员,只说内阁的阁老,哪一个不是太上皇当年钦点的新科进士。 朝廷六部,尚书,侍郎皆是如此。 这是天赋皇恩啊! 文人们当以死相报的君臣之约。 就连那扬州林如海,不也是太上皇钦点的进士吗,就说贾政,不也是太上皇的恩恤吗。 偏那贾政虽是勋贵之家,却向来以文人自居,才能没有学到几分,脾性倒是学了个十足。 太上皇哪怕一言不发,从朝堂到地方,一样无数之人为他摇旗呐喊,这不是皇上拉拢点人就能扭转人心的。 皇上这些年急躁起来,史鼐猜测皇上其实怕了。 太上皇年龄越大,做事越来没有章法。 像那多年前的那件事,谁也没想到当时病重的太上皇,会做出这么荒谬的决定,不用近支的成年亲王,反而挑了一名宗室的幼童。 谁晓得太上皇会不会再有废立之举 放下心里的杂念。 史鼐想到既然自己已经来了,对于自己的职责,史鼐对外界的杂音充耳不闻。 有条不紊从全国各地征集兵马,在辽西委任将领,增赋转饷,咨文朝鲜。 前番萨尔浒之战,朝鲜派出的大军竟然不战而降,成为了蛮族的助力。 史鼐派人去宽慰朝鲜国主,同时要求再次出兵,骚扰蛮族后方镇江堡。 派了几名生员,不知道还赶不赶的急。 同时在辽西颁布军纪,提高赏格,如此这般下来,辽西才有了些许元气。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北镇。 李达祖到底扛不扛得住蛮族的攻势呢。 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希望李达祖能听人劝,切勿不要出城浪战,而是老老实实守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北镇是节度使负责,史鼐也无法直接指使。 如果辽左还在,他倒是可以越过北镇。 “反周复明。” 老奴笑着对众人说道。 蛮族征集奴隶在沉阳修好了宫殿,已经迁都至此,殿内众人恍忽。 李永芳很快醒悟过来,大喜称赞。 覆育列国继承火明英明汗,脑后的小辫垂在前胸,抚摸着大腿上一处隐隐作痛的旧伤,一边笑道。 “我们原来就是大明的官,周朝天子原来也是大明的官,不思忠诚,狼子野心,实乃逆贼,人人皆可讨之。 这番我大军行动,一击必中,全夺辽西,再给我几年时间,我就出关扫平余孽,以光复大明,恢复礼法。” 蛮人且不论,殿里的汉臣汉将,皆士气如虹。 老奴说自己要光复大明,内心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的祖先是勐哥帖木儿。 于前明到南京赴朝,由明成祖朱棣任命为建州卫指挥使,赐印信,钑花金带,赐其妻幞卓、衣服、金银、绮帛。 曾随着永乐皇帝亲征漠北,深受信任。 十年里三次赴北京朝贡,被加封为都督佥事。后来勐哥帖木儿被人袭杀,长子亦亡,次子董山逃过一劫。 董山就是老奴的五世祖。 后来靠着大明的帮助,董山重新恢复了实力。 在老奴看来,前明对自家实乃有再造之恩,加上如今的形势,正好以光复大明的口号,笼络人心。 也免得汉奸之论,让自家汉臣汉将内心忧虑,算是去了他们的心结。 至于辽西。 老奴并没有放在眼里。 虽然已是大汗,但是仍身穿袍褂,袖口前长后短,俗称马蹄袖,身束腰带,足登靰鞡,一副标准蛮人的穿戴。 在大殿门上,同样挂着弓箭悬于门上,象征着家里的孩子们,未来成为一名优秀的射手。 老奴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蛮族男女都善骑射,小儿就以榆柳为弓,稍为长大,就骑马弯弓,驰射山林,部族里女子也一样如此。 和蒙古的游牧为生不同,蛮族游猎为生,骑射实乃看家本领,不娴熟则不能养家。 在孩时,他就和众同伴们入林海,挖人参,采松子,摘榛子、拾蘑孤、拣木耳,赶抚顺马市贸易,用赚来的钱维持,补贴家用。 一步步走到今天,灭掉不服,收纳各部,统一蛮族,驱逐蒙古,消灭大周,建立蛮国。 大大小小参加的战争不计其数,无往不利。 如此人物。 在萨尔浒之前,才万余兵马,都不惧大周十几万精兵,如今麾下甲士十万,辽西也才新募十余万新兵,如何能被他放在眼里? “彼知天意佑我,又闻吾国爱养人民,尔等故相继来归耳,如今我意已决,拿下辽西,尔等不分内外,皆要上下一心。” 众人遵旨。 老奴在殿内,抬起头,视线落在了辽西。 老奴族弟铎弼、贝和齐及额驸沙津和苏巴海等统兵留守沉阳,自己亲率诸贝勒大臣,带领蛮族八旗,蒙古旗,汉兵向北镇出发。 经鞍山,牛庄,二十日渡辽河,只逼西平堡。 闻得军情。 辽东节度使李达祖,急命一万人守镇武,两万人守闾阳,分南北两路与北镇互为犄角。 增派三千人守西平堡,又在镇宁驻兵。 他自带重兵驻北镇,企图以四堡屏障北镇,沿河阻击蛮族大军的进犯。 老奴帅旗在西平堡,对岸堡中人人警惕万分。 在河岸巡视了一番,竟然一时寻不到战机,遂笑道,“对方的守将不是无能之辈。” 堡垒中人人亲见老奴巡河,立刻把军情传递后方。 一连平静了三日,老奴日日巡河,始终不攻。 正当守将纳闷之时,大部蛮兵突然从堡后方杀来,原来蛮族主力竟然从绕道下游,趁着周兵大意渡河而击。 老奴哈哈大笑,亲率余部渡河。 全军把西平堡围的水泄不通,而堡里只有不到五千人。 老奴不攻,而是致书城内,告诉守将。 “我这番来实为光复前明,剿服周室叛逆,我大军十万,你才一个区区游击,能够战胜我吗? 我在河对岸见你布置严密,如果我强攻肯定损失惨重,可见你是个人才,我很怜惜你的性命。 如果你不服,我也随你,用弓失刀枪来论英雄成败,我到底不是吓唬你,区区一个西平堡,比萨尔浒能如何? 你应知我的名声,对投靠我的人才素来大方,不像逆周苛刻尔等武夫,来投我才可舒展你的才能,不负你的志向,整个中原任尔等驱驰。” 随后,西平堡守将出城投降。 老奴兵不血刃,除掉了西平堡,还多了五千降兵可使用。 看起来很儿戏。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老奴戎马一生,无一败仗的赫赫威名,整个辽东,谁不知老奴恶名。 就说那守将,从儿时就听着老奴的恶名长大,如今堡垒被围困,情知援军无力支援,加上贪生怕死。 而且蛮族对抵抗的城堡向来屠城示众,主动投降的则会厚待,这些年下来,周兵抵抗之心不强。 西平拿下,全军至镇武堡。 镇武堡坚壁固守,老奴让人射箭入城投书,久没有音讯。 虽然没有回复,让人不知对方是纠结还是如何,而老奴打了一辈子仗,敏锐的察觉了对方的心思。 既然对方的布置有如此姿态,又如何会轻降,必定是拖延时间了。 号令之下,几部开始攻城。 城墙四方血肉横飞,有一处插上的旗帜,上写李字,那将领颇为勇勐,率领军士打退了数次蛮族的进攻。 “这姓李的将领,倒是有几分狠劲。” 虽然连日来伤亡惨重,老奴仍然一脸的风轻云澹,指着城墙上那周将笑道。 本来众将士连日来攻城不利,心情颇为烦闷,见大汗反而夸赞敌人,心里皆不服,纷纷下了狠劲,督促各部不顾伤亡勐攻。 镇武堡的伤亡也惨重起来,且久盼不到援军,派了众多骑士突围求援。 李达祖收到求援信,都是自家的爱将。 “史鼐毕竟是外人,他不心疼我的儿郎们,我却无法视若无睹,命令闾阳总兵两万人,镇宁将军一万五千人,中安堡将军一万人支援镇武堡。” 看着传令兵离去的背影,李达祖内心揪起。 史鼐到底不知兵,只晓得严守,但是老奴集中兵力攻打一城,他如何敢不救。 就像那西平堡,没有援军就投降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凡夫俗子。 在攻城的同时,蛮族骑兵把各处源源不断的消息送到老奴出,得知三路援兵后,老奴的脸上露出笑容。 金州旅顺。 几万军士正源源不断的登船,整个码头几百艘军船,分成了数片,布满了海面。 唐清安回头相望。 老奴,我来了。 第九十七章争雄 战争才刚刚开始,老奴竟然已经失去了兴趣,颇有些意兴阑珊。 老奴的儿子,侄子,鹰犬们嗅到了猎物的味道,露出兴奋的爪牙,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他正斜靠在椅子上,上面垫了虎皮,是族中的勇士去搏杀而来,献给他们伟大的大汗。 这张虎皮最难得是没有一处破损,从虎头到尾都是完整的。 镇武堡的城墙上,人们站在上面,可以眺望到远处,那一块的空地上,有个人正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的场景。 十几名少年,后脑勺的小辫子灵活的跳动,他们在马背上拉弓射箭,竟然百发百中。 他们年轻张狂的模样,引起了大人们的喝彩。 老奴旧伤发了,疼痛伴随了他好些日子,而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这些年他习以为常,视之为磨练。 对接下来的胜利,他并没有太大的憧憬,反而是对族中少年们的玩闹,令他笑得合不拢嘴。 他二十岁就领着伙伴们踏上复仇的道路,近四十年里,打了多少的胜仗,早已经记不清了。 人们都怕他,敬他,崇拜他。 老奴什么也没干,就这么笑着,而空地周边的蛮兵们,嘴角也跟着咧开。 西平堡几千名降兵也在外围,老奴并没有向他们保证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踏实。 对,应该就是这么形容,汉人降将的目光,望向那中心的老奴,嘴角只觉苦涩。 镇武堡很安静。 哪怕看上去只要派出一支骑兵,就能突袭到那毫无防备的老奴身边,但是没有人敢率队出城。 和对面火热朝天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李彪嘴角苦笑。 这些日子来,他不知道自己打退了多少次蛮族的攻势,明明是占据了优势,为什么士气却不住的往下掉,连他也内心波动。 他也不敢出城。 当三路捷报传来时,蛮族勇士们情不自禁的发起了狂喊,脸上充满了狰狞。 “大汗。” “大汗。” “大汗。” 所有人都发泄着心中压抑不住的激情,每个人的目光,都饱含了自己最高的情绪,投向了那个人。 他们最伟大的大汗! 营地只有不到三千蛮兵,还有五千西平堡的降兵,再胆大的人也忍不住心惊。 蒙古的使者,再也坚持不住,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老奴看向他们,笑道。 “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汗,他们想要战,便来战,我等着他们。” 蒙古右翼土蛮部,炒花部一起派了使者来警告老奴,让他不许攻打北镇,否则就会出兵攻打他。 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到如今的神魂不惊,蒙古使者胆怯不已,不敢多说一句话。 放了蒙古使者们离去,老奴终于站起来,视线落到了前方。 镇武堡 虽然与外界隔绝了消息,但是这么久连援兵的旗帜都没有看到,加上白日里蛮族的异常。 所以很多人心中猜测,援兵可能被蛮族打败了,不光没有能顺利入城,反而又为对方增添了士气。 营里的士兵都议论纷纷,李彪呵斥了士兵们,接着又鼓舞了一番,可是并没有多大的成效。 李彪认为,就算没有援兵,堡里原本有一万兵,前番伤亡了一千余人,还有八千可战之兵。 靠着守城之利,蛮族不损伤个上万人,是不可能攻破镇武堡的。 蛮族总共才多少人口,老奴舍得吗。 李彪想着换成自己是老奴,决计不舍,所以只要上下一心,一定能坚守到老奴退兵。 李彪和同僚们,向往常一样去将军的营帐商议,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同。 “我准备降了,你们可愿意随我出城?” 李彪大怒。 “堡里还有万兵,坚守城墙又何惧老奴,他们就是有十万人,我们也不惧。” 将军摇了摇头。 “没有援兵了。” “没有援兵那就死战,我等世袭武将,正当马革裹尸,为国分忧,就算死也要让老奴掉一层皮。” 将军点点头,挥了挥手。 冲出一群刀斧手。 …… 北镇,人心慌慌,乱成了一团。 李达祖面色苍白,听着各处传来的军报,无能为力的垂下手,嘴巴张了又张,最后没有发出一道命令。 北镇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城堡,要么支援,要么看着他们失陷或者投降。 如今的形势看来,大半都会投降,凭白增添蛮族的实力。 而支援,却都是羊入虎口。 什么屏障,什么沿路拒之,所有的策略都是白费力气。 李达祖落寞的坐在茶案后,擦拭着祖传的宝剑。 四大堡皆陷落,根据情报,光投降蛮族的士兵就超过了两万人,这般算下来,蛮族不但没有过多损失,反而还增添了实力。 这仗如何打,又能如何打。 他是不会投降的。 北镇还有三万兵,城池里的粮食草料足以够半年使用,老奴就算围困北镇,能围困多久? 不算他接手的降兵,就只算他十万兵好了,每日所需要耗费的物资,是天文数字,李达祖不信老奴能坚持半年。 所以,只要坚守北镇半年,就能赢得胜利。 至于辽西史鼐的援兵,李达祖没有指望,也不敢指望,唯一指望的,就是蒙古左翼各部会不会按照双反约定好的,出兵支援北镇对抗蛮族。 想到了此处,李达祖信心恢复了。 望向北方。 大周和蒙古左翼敌视了百年,互相厮杀了百年,如今局势大变,蛮族崛起,北镇若有失,蒙古难道能单独对抗蛮族吗。 换做是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蛮族大军直奔北镇,沿途各路城堡,闻风皆降。 十余万大军,把北镇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建议,按照军事常识,围三缺一才是正确的选择,可以让守城的一方报有侥幸,说不定会突围而出,放弃城池。 老奴笑了。 他不要给北镇里面的军士侥幸,就是要浩浩荡荡的碾压,压破对方心里的防线。 一份叠加一份的恐惧,威力不只是等于两份。 各营才安营扎寨,蛮军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北镇城门上火炮齐发,威力巨大。 攻城的蛮兵无视身边的炮子,哪怕族人的断肢残颅溅到身上,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比野兽都还要野兽,没有人性的恐惧,脚步没有加快也没有稍缓,各阵前行稳定,不显丝毫慌乱。 右翼四旗攻打东门,左翼四旗攻打小西门。 等又近了些,城墙上的周兵火箭,弓矢,炸药俱发,城墙下的蛮兵倒了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人后退。 双方立马陷入了纠缠,随后右翼分兵去堵塞东城入水口,左翼分兵挖开小西门闸口。 等护城河的水流干,蛮兵们推着楯车攻城门,城门上倒火油,掷火罐应对。 蛮族的神射手们混在队伍中,给了城墙上士兵不少的伤亡,让对方不敢轻易露头。 守军将领则逼着躲避的士兵们严守岗位,才半日,双方就死伤不计其数。 也只半日,小西门的桥就被蛮族夺了下来,开始竖云梯,列器械,登城而上。 城垛守军和上了城墙的蛮兵展开肉搏,靠着以多打少击退了数次。 最凶险的一次,蛮兵已经在一处城墙上站稳了脚跟,随后登上几十名蛮兵,正扩大战果时。 李达祖的亲卫,以三层列队火器兵,抵近次序而放,才夺回了此处城墙。 一日不曾停歇,到了夜间,周军提灯照亮城墙,蛮兵以火把攻城,竟然比白日的攻势更加的猛烈。 只到了下半夜,蛮兵才鸣金退兵。 李达祖率领各将巡视城墙,补派兵源,鼓舞士气,看到黑夜里格外醒目的蛮族大营,李达祖愣愣的看过去。 上午的时候,周军伤亡不大,下午开始上升,到了夜间直接翻了数倍。 每当有蛮兵登上城墙,更或者打退周兵,掩护其余蛮兵登云梯,周军的伤亡就会不成正比。 只第一日,北镇各处统计,伤亡士兵一千四百余人。 整个北镇目前才三万兵,伤亡竟然高达近二十分之一,要知道他们是守城啊。 这么大的伤亡,令李达祖心惊,身后的将领脸色也都十分的难看。 又等了两日,却连蒙古援兵的影子也没见到。 北镇上下陷入了绝望。 而聪明的林丹汗,趁着蛮族全军攻打北镇,没有选择南下,而是东行。 率领大军扫荡不遵他号令的蒙古部落。 这些个部落,仗着蛮族撑腰,胆敢有二心,林丹汗早已按捺不住,原先派使者去老奴处,也是为了麻痹他。 至于北镇。 在他看来无所谓。 因为他的内心中,不但要征服老奴,整个辽东都要是他的,然后西征左翼蒙古。 学祖上最伟大的大汗,统一目前已分裂几百年的蒙古部落,最后光复蒙古的荣耀。 老奴见到蒙古部落派来求援的骑士,笑得合不拢嘴。 “那小儿真是聪明。” “哈哈哈。” 听到大汗的奚笑,蛮族大将们纷纷大笑起来。 “你们回去后,告诉你们的台吉,迁移部落先避开他的大军,等我得胜归去,再替你们的台吉主持公道。 我原先就让他们防备一二,可惜你们的台吉左右摇摆,到底不愿听我的。 现在有人替他们做了决定,如今到底要选择谁,他们终归得做出决定了。” 骑士们从老奴处得到了补给,休整一番纷纷回去向自家的台吉复命。 此时,辽东湾,庞大的船队正在茫茫无际的海上航行,悄然无息。 第九十八章肥肉 锦州史鼐焦头烂额。 辽西新募十几万兵,分了一半给北镇,如今整个广宁才不到七万兵,且绝大多数都是新兵。 北镇才有老将老兵,他这里并没有。 原来辽东都司控制了八成多的营兵,北镇则是不到两成的营兵,而辽西走廊并没有营兵。 辽东都司的失陷,导致的后果太大了。 萨尔浒和沈辽两次大败,大周全国的精兵都消耗一空,哪里还有精兵可调。 如果北镇万一不保的话,史鼐正考虑要放弃辽西走廊,全部撤退回山海关。 十余万新兵,已经是大周国内用尽了力气调来的军士了,所以辽西这七万新兵,关乎大周社稷。 辽东可以放弃,山海关绝不容有失,山海关关乎京城的安危,如果让蛮族趁势夺下山海关。 导致的恶果,就是大周要考虑迁都南方了。 所以用这七万新兵去支援北镇,史鼐并没有这个想法,该给北镇的他都给了,不能给的他给不了。 索性辽西设立的东海营几百人,出海竟然光复了金州,算得上史鼐的功劳。 这也是他目前能无视朝堂上攻讦他的奏章的底气所在。 现在等不来蒙古的援兵,就盼着金州兵了。 史鼐内心庆幸,辛亏自己听了贾敬的话,鼎力支持此子,才有今日的期盼。 恁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老奴真的很厉害,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他的军事素养不是一般人,能有如今的成就,绝对不只是靠的运气。 唐清安知道自己的才能,实不能对抗其人。 不过他会学,会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他的视野其实也很开阔。 至少他知道登陆战,而老奴一辈子没有打过海战。 他对大海的认知,就是辽左北方的海面结冰了,竟然派骑兵去渡冰作战。 这就是他的短板,生活经历对这方面的欠缺,导致的弱点。 复州城里有八千兵,唐清安知道自己啃不动,也不想去浪费力气。 从军户余丁征募了一万七千人,报名者极其踊跃。 因为当兵吃粮领饷,在金州是最好的差事。 这一回除了原东海营再次扩张了一倍,征募四千人,已达九千人,李胜虎领一营三千人,陈凯武领一营三千人,二弟刘承敏领一营三千人。 另设一亲兵营计五百人,哨官张薄升为把总,是原来东海营的十队长出身。 新立二营,由原先立功的辽民为大小武官,两营又是六千人。 如此下来就是一万出头。 原来复州,金州各营,征募七千人,补充前番自身伤亡的士兵,以及抽调组建骑兵后的空缺之用。 原来的金州兵里,有不少各部打残了的骑兵,都被重新组织起来,有两千人建立骑兵营。 金州原来有战马不足百匹,北镇送来一千匹马,但是能做战马的只有六百匹,合计七百匹战马,远不足使用。 不过架子先立起来,战马的空缺,慢慢来凑。 没有马的骑兵,浪费在步兵上,的确太过奢侈了。 这些人都是原先辽左各处的骑兵,能活到当下,大多都骑艺娴熟,有几把刷子。 花眼,邓兴,杨清,李伯升,李齐作为先锋,各自统帅一千人。 赵缑用为左路参将,领辽民营三千人。 徐寿福为右路游击将军,领辽民营三千人。 唐清安为中军主帅,带亲卫营,领李胜虎,刘承敏二营,合计六千五百人。 后营彭大海,郭英领两人合计领两千人。 全军合计一万九千五百人。 水师都司严正中,把总李二,苟儿等将,领水兵三千人,大小战船三百艘载军北上。 金州城防交给金州兵备佥事冯胜之,后方旅顺城防交给旅顺兵备佥事顾应时。 陈凯武领一营三千,其余各总哨,合计六千人守卫金州城,四千人则严守各堡。 安排诸事妥当,唐清安拜了一拜冯胜之和顾应时。 “金州安危,就托付两位佥事了。” “金州城池之坚固,非复州几千蛮兵可夺,又有陈千总等将领效命,将军无忧后方,我等恭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在码头上,一众官员送行,冯胜之和顾应时是目前金州品级最高的文官。 而且从长行岛屯田开始,大小事务都皆由他们之手操办,在金州百姓里的威信,除了将军就是他们二人。 “如此甚好。” 各部已经登船,唐清安在此拜别了诸人,带领诸将登船。 两万人渡海而战。 是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之事。 这么庞大的船队,用了两个时辰才彻底消失在了海线处。 顾应时忍不住垫脚眺望,实在是看不到踪影了,才落下了脚跟,叹了口气。 “怎么?我对金州都有信心,你在旅顺难道还没有信心?” “我不是担心我们,而是担心将军。” 两人悄悄聊着天。 整个金州,将军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们这等人都晓得,将军最信任两种人。 一种是东海营出身的人,原来都是广宁人士,又是被将军带出海,所以双方都很信赖对方。 第二就是原来长行岛上开拓的人。 很幸运,他们就是这一批人之中。 在绝境中同甘共苦结交下的友谊,不是寻常的感情能比的,虽然也才不足一年。 不管是因为利益,还是因为感情,他们这些人都紧密的团结在了将军旗下。 希望在将军的带领下,光复辽东,凭借这泼天的功劳,各自登上人臣之位。 冯胜之和顾应时两人都是举人,其实都乃中人之姿。 如今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则是将军勇于任事之故。而升为中级文官,也都是将军推荐之功。 在现在的大周,他们两个以举人的出身达到这个地步,实乃凤毛麟角。 如果放在以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而现在,他们的野心已不足于此。 如果将军彻底在辽左立足,又能光复一二州,他们岂不是又能水涨船高,犹如大河流水小河淌。 这个道理他们又如何不懂呢。 同样的道理,金州上下都盼着将军立功,好分润功劳。 唐清安不知道身后人的期盼,只觉得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扑面而来的压力。 时间太短了。 扩军急促,才编练了不足一月,真要是和蛮族真枪实弹的打起来,战力绝对不是对手。 登陆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百艘战船,两万人抢渡海滩,这运转之功,也不是轻易办成的。 兵备不齐。 …… 诸事算下来,皆不完善。 只渡海一事,如果多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训练数次大军登陆,积累些许经验,才更加的有把握。 只是时不我待啊。 唐清安不敢赌北镇没有他的支援,会不会打退蛮兵。 实在是人的名树的影。 但凡老奴亲统大军,至今还没有败过。 其实北镇失去了,还有辽西走廊,怕的就是兵败如山倒,和前世的历史一样。 如果不是出了个袁崇焕,死守宁远,保住了半个辽西走廊,整个辽东就完全陷入蛮族手中了。 又或者他没有夺得金州之前,也不用如此忧心。 大不了退回海上嘛。 但是金州现在有二十余万百姓,人人都念叨着唐将军。 他在金州威望无与伦比,各处清田,改军制,皆没有引起大的反弹,难道是他的能力吗? 当然不是。 人心望着他咧。 赵缑用会对他大肆扩张自己亲信的兵力,而冷落余部之举,会没有怨言吗? 金州旁系将领难道没有看见吗? 这都是金州二十余万百姓之功。 有这金州二十余万百姓竖立的威望,他唐清安才能轻易的调动赵缑用,整治军中各种弊端。 所以他必须保下北镇。 北镇失则辽西失,辽西失,则金州危。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不辜负二十余万百姓,唐清安这一刻必须选择北上。 两万军士,三百艘船,他们不知道陆上的形势,陆上也不知道有一支大军开赴而来。 扼守三岔河,北边是海州卫,南边是盖州卫。 盖州卫外的连云岛有唐清安的军士。 原来的东海营小军官刘通,驻守连云岛有功劳,不但安置了流民数千,且扩军五百,能力得到充分的体现,被提拔为了把总。 他乘坐唐清安派来的小船,去了海上见到了庞大的船队,惊叹了一口气。 将军的实力真乃一日一变。 同时一脸的兴奋,万幸自己有这番运气,跟随了将军,短短的时日,自己也成了把总,手里五百兵。 连云岛和陆地不远,为了不惊动陆地上的蛮兵,导致消息泄露,唐清安才派了船去把刘通接来。 此人在连云岛驻守了几个月,对此地的形势比谁都清楚,才要亲见了解陆上的军情。 “盖州卫只有三千兵,因为有复州的八千兵在前方,所以并没有太过防备,不过属下建议将军不要攻打盖州,而是直取海州卫。” 刘通兴奋的说道。 “海州卫是老奴大军粮资聚集的重城,城里草料粮食,盔甲兵器,工匠马匹等,皆不计其数。 如果能夺下此城,不但断绝了蛮族后勤,且能让我们获得无数的物资,将军请看。” 刘通指着舆图,激动的划着。 第九十九章展威 金州在辽左凸出的一角,靠着地利防守坚固,同时也因为地势,复州就是金州的一把锁。 复州有八千兵,足以监督金州,对抗金州兵。 所以复州北方四五百里之远的盖州卫,没有太多的防备并不奇怪,反而抽调了一部随老奴北上,只留了两千兵。 如果金州有风吹草动,盖州卫会收到复州的警报,而复州并没有传讯。 虽然如此,盖州城池一样防守严密,只是城中守兵不多而已。 “将军大军从营口出发,重兵直扑海州,再派部分船只顺着三岔河而上,又可防备老奴。 双管齐下,海州可得。” 听完刘通的计划,唐清安沉思片刻,他原来的计划是夺去盖州,然后再袭扰海州,断绝老奴的后勤,逼迫他退军。 “海州有多少人?” 刘通摇了摇头。 “海州离我这里有两百里,我无法探知,但是复州和海州一北一南,拱卫老奴大军的后勤,而盖州只有两千人,海州虽然是重城,也不会超过太多。” 唐清安没有怀疑刘通的计策,这次两万大军渡海而击,谁能有防备呢。 这是大势的便利。 现在唯一可忧虑的,就是海州到底有多少兵,其中蛮兵多少,汉兵多少。 而两万大军又能有多少的战力,能不能趁着蛮族援兵回援之前,攻下海州城。 唐清安招来各大将和前锋,问了众人可有信心。 得到了各人的回复,唐清安一声令下,两万金州兵踏上了战场。 辽河有的地方宽阔,有的地方狭窄,想要坐船而上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所以目的地选择了营口。 …… “诶,你们看,海上竟然起了乌云。” 辽河口营口的蛮兵大营,随着北镇各堡的陷落,这里已经成为了后方,前线离此处有两三百里,所以只留守了百余人,作为警戒之用。 有人发现了海上一片乌黑之色,他们的头顶上方,却是烈日炎炎,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这天气倒是奇怪了。” 几人闲聊着,渐渐的面色僵硬,张嘴结舌不可置信。 那片乌云从海上而来,当靠近海岸时,视线里皆是密密麻麻的船只。 营中敲响了鼓声,人们纷纷穿起兵甲,关闭营门,并派出了骑兵去求援。 船停了。 并成一排。 “轰隆隆。” 无数的火光闪耀,通过海面的折色,陷入了红黄色的火海。 几十门弗朗机,各色的火箭,落在了营地里,才四五轮就让营口大营成为了废墟。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吭声,就消失在了密集的军舰大炮里。 小船从大船身边滑过,犹如海鸟一般从海面跃起,数不清的士兵渡河上岸。 花眼从齐腰的海水里费力的走到岸上,打量了身侧几十名老兵,让人吹起号角。 第一支先锋发起了攻势。 “呜呜呜~” 越来越多的号角声响起,海滩上旗帜越来越多,纷纷涌向了毫无动静的营口大营。 当唐清安在众将拱卫中下船,海口大营已经被周兵所得。 “各部清点人数,整装兵备,命花眼,邓兴,杨清,李伯升,李齐不可拖延,立刻出发。 一个时辰之类,赵部,徐部必须从船上运完器具,全军出发,命彭大海坚守此营。” 快。 想要成功就需要快。 快到让老奴的援兵回援之前,夺下海州。 可是两万人从船上到岸上,所需要的的时间就不少,还要把器具,马匹从船上牵下来。 唐清安亲自到岸边督促,却也无法提高一丝。 随着岸上人声鼎沸,马匹惊乱,越发的乱了起来。 前锋各部已经出发,而船队上的物资还没有运完,到底缺乏训练,不能快速的完成目标。 等大军重新出动,已经过了小半日。 打下营口大营才不足半个时辰,而大军出发竟然耽误了半日,谁也没有想到。 看到突然出现的周兵,梁房口关的守将万万没有想到。 这许多人都是从哪里来,为何自己一丝警讯都没有接到,梁房口关才五十人。 随着老奴大军围困北镇,后方各处无忧,驻守军士都抽调北上,老奴准备等夺下北镇后,趁势突入辽西走廊,说不定有机会一口气拿下山海关。 如果能拿下山海关,蛮族的国势就稳固如山,对大周京师之地的攻守,皆在蛮族一念之间。 花眼已经夺得了头功,其余先锋为了争功,各部合计五千人,直扑梁房口关。 梁房口关的几十人如何守得住,不过此处的守将是蛮将,竟然战至最后一人。 这一次没有战船火炮发威,周军的损伤竟然比夺下辽河口大营还要大。 随后就是耀州驿,耀州驿离海州城只一百二十里,守军高达三百人,不过此处绝大多数是汉兵。 抵抗的程度远远比不上才五十余人的梁房口关,轻易的就投降了。 众人商议后,派了骑士去告知中军,不等回复就急行军往海州城,急行军一个日夜,就可赶到海州。 根据投降的汉将告知,海州守军只有两千人。 老汗下令,后方各部遣兵北上,合计有两万余人,海州原来有守军五千,调走了三千。 不过辽阳会增兵海州,到底多少人,何时到就不清楚了。 唐清安收到前军的军报,派给了严正中。 严正中正调派船只进入大辽河,接到将军的急报,翻开一阅,告诉传令兵,让他回去告诉将军,他保证完成任务。 海州是重镇。 辽左西部四大重卫,城池高大,地利比不上金州,但是有淮海东来第一城的称号。 全城人口如今有一万余人,其余都被征调为民夫,为蛮族大军运送物资。 花眼等将绕海城河,从塔山至海城,超过了原来的计划,第三日才到,刚探清楚地形,占据了高地。 次日,唐清安的大军竟然抵达了。 从海上进入大辽河,顺着支流入海城河,唐清安大军渡河直行,只比前锋慢了一日。 河道不比大海,大船都停在海口,小船在海城河运送军士,也带来了佛朗机。 海州城南就是此河,所以运载火炮没有费什么力气。 不过小船受不住火炮的后坐力,只能运送到陆地。 海州四门紧闭,城中严阵以待。 他们已经收到了军报,得知有大军突入境内,不但派了骑士出去求援,还把城中壮丁组织发了兵器上城墙。 虽然城外的周军越来越多,通过规模预测到竟然高达两万,但是守将还是有信心守住此城,坚守到援军。 只是蛮将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么多的周军,到底从何而来,当看到海城河夺下了码头的船队,心里隐约有所猜测。 通过船只,他联想到了,这应该就是那最近声名鹊起的金州将军。 人的名树的影。 既然是此人亲来,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指挥各部防区,整理守城的器具。 海州西边是白虎山,在宋朝时,义军抗金守城,金兵就在此山窥视城内动静。 如今物是人非,转眼间四百年过去,换成了汉人在山上,蛮族在城里。 山里还修建了一个亭子,在亭子里不但可以看到海州城墙,回头望去,还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山庙。 “攻城。” 各营安营扎寨完毕,大军动了起来。 北门的门楼外的那座桥,根据降兵的介绍,叫做甲子桥,夺下此桥才能靠近城墙。 此桥正对着门楼。 周军顶着盾牌,推着楯车,扛着云梯,迎着城墙上的弓矢,潮水一般的涌了过去。 城中守将知道自己兵力不多,没有派兵出城守卫此桥,虽然惋惜这一处的地利,却到底懂得舍得。 正当门楼上的弓手们拉弓射箭时,周军后部的弗朗机大炮,选了一块高地,排成一列点火齐发。 打的城墙乱石飞溅,弓手伤亡惨重。 周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带着器具开始攀墙。 四个门都是攻打,唐清安把所有的佛朗机大炮从船上卸下来,集中火力对准西门。 因此他才来此山,在后方督战。 能轻易的运来佛朗机大炮,实乃地利,如果只靠陆运,委实没有这般轻易。 花眼很凶悍,所带领的部队,有很多他的老兵,颇为凶悍又是他部第一个登上城墙。 正当唐清安激动,却又转眼间被赶了下来,唐清安连发旗令让人支援都还没来得及。 花眼咬了咬牙,组织人手再攻。 又有一部已经攀上了城墙,竟然是辽民营的人,几人在城墙上,被砍成了肉泥没有退后一步。 辽民营越来越多的军士攀上了城墙,上了城墙死则死矣,无一退却。 赵缑用等大将在亭子里,皆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军心。 战争中,攻城最是考验军心。 如今看来,将军淘汰没有战心的军士,征募辽民的思路,果然是对的。 唐清安看的清楚。 犹如蚂蚁一般的辽军们涌上城墙,又被一一消灭,这都是信任自己的人啊。 “去传令炮兵,让他们看看城墙上的袍泽是怎么牺牲的,他们要对得起这些牺牲的袍泽。” “轰隆隆。” 不久后,弗朗机阵地里,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声,连绵不绝耳。 城墙上,其余处的蛮兵被火炮轰的头昏眼花,组织起来的壮丁吓得口吐白沫。 蛮将一脸的焦急,正根据令兵传来城墙的形势,发出号令调动各队,却在火炮之下,各处行动迟缓起来。 一名将官竟然亲自爬上了城墙,砍死了一个壮丁,却等来了几个蛮兵,支援他的周兵都被蛮兵砍死。 “李齐莫慌,我来了。”另外一人翻过了墙垛,看也不看就杀了过来。 第一百章十日 没有马的骑兵,就犹如没有牙齿利爪的老虎,所有人都敢上去奚落一番,以报平日心里积攒的不满。 而什么时候,骑兵的待遇都是最好的,都是最受到重视的。 花眼原来也是个骑将。 用攻打海州城的凶悍,通过行动告知了所有人,没有马的骑兵仍然不落于人后,仍然是步兵中的精兵。 骑兵天然对步兵有傲气。 花眼被提拔为了游击将军,统领金州唯一的骑兵营。 没有战马的金州骑兵,如今甚至能做到一人双马,因为海州城里的战马有三千多匹。 这一天风景依旧,虽然还只是上午,却已开始热了起来,只有阵风吹过,才让人恨不得停留在风里,想要留住风里的凉爽。 以海州为中心,各处的东四方台,望台等等,连更远的千山堡,都派来了援兵。 少则数十人,多则两三百人,游离战场之外。 他们收到海州的求援信,并没有拖延,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海州这么快就陷落。 周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连入城的机会都没有。 唐清安被困在了复州城。 不是因为城外那些苍蝇般的小部蛮兵,而是因为偌大的海州城里,连绵的物资。 不能给他们合兵的机会,趁着群龙无首的时机,在这个节骨点上,骑兵营出动了。 两千人的骑兵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城门列队而出。 每名骑手戴着头盔,穿着骑铠,用鞓带在腰间束紧,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或垂,或叉腰,或抚马,或摸器…… 手臂上用绸布,棉花,皮革制成的臂缚,勒的胳膊显得线条凸出,孔武有力。 当初在萨尔浒消失的辽东铁骑,好像复活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不管原来就是老兵,还是辽东军户,看着黑静的狰狞“野兽”,紧闭双唇仿佛忘记了呼吸。 骑兵就是战场上的凶兽。 当你弱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碾压过来,一口吃掉你。当你强的时候,他则会在你的身边伺机骚扰,不停的增添你的伤痕。 等到你伤痕累累,露出疲惫之态,则给出致命一击。 两千名金州骑兵,哨官,队长背上都插着一根旗杆,上面迎风飘着各家的旗帜。 这些军中基线的头领,身后紧随他的爪牙,形成一个团体,犹如狼群。 枪骑兵大半装备三眼铳,除了腰刀之外,还需要带剪子,药袋,藥管三十箇,藥线五百根,硫磺两片,铅子袋一箇…… 弓骑兵皆带合力弓一张,弓弦两条,一条备用,大箭三十枝,腰刀一副。 当然有不喜腰刀的,有的人善使用长刀,有的人喜欢搠杖,有的人力气大,喜欢威力大的狼牙棒。 这些副武器并没有强制要求,而且有特殊要求的骑手,皆有各自的看家本领,属于骑兵中的精锐,多是队长哨官。 “嘀……嘀” 一声仰,一声抑的笛音明亮而又悠长的传开。 “嘀……嘀” …… 就像百鸟朝凤一般,骑兵突然散开,各部互相用笛音交流着,或交错,或呈圆。 海州城门外的空地上,骑兵们用娴熟的骑艺,良好的配合,向城头上的同袍们,展示了一番花活。 “好。” 城墙上阵阵喝彩。 “这花眼。” 赵缑用哭笑不得,对他的率性十分无语。 众将乐呵呵的纷纷夸赞,“花眼原来就是这个,现在如虎添翼,岂不是要上天。” 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唐清安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需要十天的时间。 这两千名骑兵就像一把扫帚,扫清了这块土地,最硬的骨头,也顶不过三轮的洗刷。 这些各处的援兵,或散或退,再也不敢停留在这里。 “唉。” 两处蛮兵碰头,合兵也才三百人,纷纷叹气。 内心的郁闷实在是无以言表。 他们各处原来兵不少,海州更是有五千兵,合起来能凑足七八千兵,如果这般下来,和那金州将军摆明车马真刀实枪的打一张。 不是他们小瞧那金州将军的威名,就算对方是他们的三倍,仍有十分的信心打败他。 可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点上。 各处的兵刚抽调去了北镇大汗处,如今他们反而成了受气包,被周兵驱赶。 他们来的第一天,眼睁睁的看到海州城破。 各处的信息,源源不断的加急送往了北镇。 海州的消息传到了老奴处。 老奴原本一脸笑意的看着北镇的守势日衰,先是突闻后方有周军的迹象。 派了人去查,还没等他查清楚,又闻海州被围。 这下他坐不住了,派了长子代善亲自领兵去回援海州,才离开了两日,就听到海州城陷。 众将得知一脸的震惊。 “这般算来,岂不是一日就下了海州?” 老奴终于维持不住笑意,闭上眼睛沉思,脑海里构建如今的形势,盘算成败。 “大贝勒到了何处?” “根据探报,刚渡过台子河,如果没有意外,今日才能到大辽河。” “好一个金州将军,我到底小瞧他了。” 老奴重新恢复笑容,把帐中各将的神色收入眼底,知道需要他出面维持军心的时候了。 海州是大军粮饷所在,整个大营如今有十五万人,战马驽马骡驴牲口十余万头。 只每日的粮草豆料等物资,就需要耗费高达七千石。 海州接手沈阳的物资,供应前线。 沈阳到海州的民夫不算,海州到前线运送粮饷物资的民夫高达五万人。 大营的物资够全军使用半个月,各项物资高达十余万石。还有弓矢,兵器等等,每日破损不下千套,弓矢耗费万枝。 海州要供应十五万大军,五万多民夫,十余万牲畜。 为了这番大战,老奴搬空了辽沈的储备。 原来海州供应前线,每三日一趟,本来已经耽误了三日,所以十天。 老奴睁开了眼睛。 他向来只会算少不会算多。 海州卫的物资他很心疼,痛的心在滴血。 他也不会赌。 他从来不赌。 在萨尔浒之战前,一万对十余万,他不是赌,他是根据形势而做出的应对。 这场大胜,人人都说他赌胜了。 对这些传闻,他笑而不语。 “回吧。” 老奴轻声说道。 阿敏急了。 “大汗,十日,给我十日的时间,我攻下北镇,以获得北镇的粮草解自身之困。” “对,再携大胜之威夺回海州。” “说不定那金州将军舍不得这些物资,没有下令焚烧,只要咱们夺下海州动作快,最后又会回到咱们手里。” 各贝勒你一言我一样,皆不愿放弃眼前的胜利。 北镇的颓势众人都看在眼里,不想前功尽弃。 老奴静静的看着众人。 帐内的寂静了下来。 “尊大汗旨意。” 众人最后说道。 代善领着自家两红旗,九千蛮兵,一万包衣,急行军到了辽河,望河兴叹。 派了骑兵去上下游寻找可渡之地,皆无功而返。 渡口皆被毁,渡船都被周兵所得。 一连两日都无法渡河,一直到老奴大军前来,看着辽河远远不断的船只往来。 “好一个唐将军。” 众人心在滴血,恨不得吐血三升,老奴倒是一连的轻松,仿佛船上运送的不是他的物资。 盘算了一番。 老奴抬起头笑道。 “派人去告知那金州的唐将军,我十分的欣赏他,这些物资就当做是送给他了。 有了这些个物资,他如虎添翼,养活十万兵不成问题,封疆裂土,我愿意和他结为兄弟之国。” “大汗,咱们不如再绕路几百里,先派轻骑至海州,如何又这般便宜他。” “不必小气,这也是他的本事,我原本接到草原盟友的求援,到底不能无视,这回却下了决心,出大漠和那小王子来一场雌雄。” 众贝勒和甲喇额真们不愿,纷纷劝大汗。 “大汗说得对,北镇可以再打,蒙古盟友们的人心失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皇台吉突然打断了众人的纷争,出声支持大汗。 老奴仿佛随意的看了眼皇台吉。 众多儿子里,他其实最喜爱皇台吉。 因为他不光会打仗,头脑也更清醒,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天资过人。 他难道舍得海州的粮资吗。 不舍。 心痛的要命。 可是这般看来,那金州的将军准备的妥当,就算最后大军夺回了海州,那将军也可以凭船全身而退。 不管民夫,自家还有十五万大军,牲口十余万。 军中口粮已不足十日。 至于宰杀牲口,不到最后一步老奴不会做下这个决定。 牲口和军士,结合起来才是战力的保证。 既然东路不通,就打西路。 出关去辽河套,获得蒙古人的牛羊战马,至于土蛮小儿林丹汗,老奴真的看不起他。 此举绝路逢生,不但能重整军心,还能恢复军中口粮。 不然十五万大军就算顺利的夺下了海州,吃什么喝什么。 辽沈的物资已经不足够供养这么多人。 皇台吉鼎力支持,加上老奴的威望,留下大贝勒绕路辽河,联合辽沈之兵去夺回海州。 不过老奴估计,他要是那唐将军,只会留下一个空城,就算带不走的也会焚烧一空。 这也是促使老奴出关的重要因素。 他向来不赌。 海州城可以不要了,反正就在那里跑不了,而现在如何获得物资和军心才是关键。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老奴从来不会选择被人牵着鼻子走。 唐清安不知道老奴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过老奴有一点猜错了。 他并没有焚烧海州的想法。 历史上官渡之战。 袁绍有十一万兵,万余匹战马,其余牲口数万,加上民夫十余万,号称七十万。 战线千里支援,所以乌巢为他的中转站,积压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草料。 袁绍有中原之富,老奴虽然全得辽左,连番战争却没有这么多积累,土地还比不上袁绍之广。 就算如此,整个复州有豆料粮食计百余万石。 曹操偷袭了乌巢,但是他带不走,只能焚烧一空,那冲天的火光,相信谁见了都会心痛。 海州城南就是海城河,从城里直接运到船上,海城河进入大辽河,就可以通海上。 出了大辽河口的辽河口,半日就可以到连云岛。 如果蛮族有水师,可惜他没有。 战争没有如果。 所以唐清安要搬空海州。 “十日。” 唐清安望向众将。 第一百零一章百万石 “坚守十日。” 这是唐清安按照船队的运力推算的时间。 十日里,他要搬空海州。 第三日,辽阳的援兵来了,收拢各处军士,合计七千人,试探了一番,被城墙上的弗朗机炮打退。 第六日,代善率领近两万兵,绕了近两百里路才赶到了海州,和辽阳合兵一处,兵力已达到两万六千人。 他和诸将在山上,看着城南源源不断的船来船往,气的破口大骂,下了死令,各部不计伤亡攻城。 唐清安在各处城墙,和南门的新修的工事处,布置了八十门弗朗机大炮。 特别是南门新修的工事,因为没有城墙之坚,只这里就布置了四十门,占据了一半。 而城南码头,依托城墙石桥修建的工事,成为了双方争夺的重心。 此处防守的数千金州兵,才打了胜仗,被泼天的物资刺激的面红耳赤,舍生忘死的坚守阵地。 虽然战况惨烈,却纹丝不动。 代善损兵折马数千,急的火急火燎,满嘴的燎泡。 各将都哀求,不能再这么硬攻了。 海州顾名思义,从辽河口的大海,延伸内陆,大河就有三条,支流更是数不胜数。 三岔河顾名思义,就是三条大河合流之地。 一般的城池依山而建,而海州,则是依海而建,所以海州没有护城河,它的护城河就是河道。 城墙修建在河堤上,只有四座石桥跨河相连城门。 海州南门正南二十余步就是渡口,往东百余步,才是南门桥。 想要夺下渡口,就必须夺下南门桥。 南门桥各种工事且不提,北侧三十余步就是城墙,上面有弗朗机,有守兵弓铳齐射。 南门桥的河中,又有船骚扰。 相当于攻桥的蛮兵,要受到上中下一体的打击,任他多么不惧生死,也奈何不得,徒留遍地尸体。 这般打法,城池没有打下来,自身就乱了。 代善到底是知兵的,终于鸣金收兵。 “船,我们要有船。” 众人点点头。 “可是小船小筏子倒是能摸索个一二出来,但是那般大船,没有船匠大匠,如何能凭空造出。” 修造一艘大船,需要的大工序就有几十种。 不是砍伐木头,榫卯拼接就能造成的。 如果这般轻易,原来那蒙古国,为何督促南民船匠不得,才转而督促高丽国造船。 如今加上大周承袭前明的禁海政策,船匠都在直隶,江淮,福建的船厂。 这些船匠,军匠受到官府的直接管理,每个人的名册都在官府手中,没有人身自由可以随意出州县,所以辽东委实没有船匠可用。 不然历史上,后金全夺辽东,渡海攻打东江镇,也不会才只有十一艘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唐清安到底还是用了十五日的时间,才彻底搬空了海州城。 为什么用了这么久,因为海州不光是草料粮食,还有兵器盔甲,马匹骡马众牲口。 既然对方无法突破自己坚守的城墙,唐清安见军心可用,才又坚守了五日。 最后,望着空城,唐清安又看向了众将官。 没有人愿意再留下来了。 海州还可以守,但是没有意义。 上下左右都是蛮族的城池,只是个孤城,就算再守些时日,又有何用处呢? 而且留多少守兵才能保证海州不失,五千?一万,两万? 实际上,众人归心似箭。 那泼天般的物资,能聚集军心坚守城池,也能让人心神不宁。 见状。 唐清安招来了辽民营。 一日攻城夺下了海州,虽有许多的优势,最后仍然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全军伤亡一千八百人,加上登陆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合计伤亡高达两千余人。 唐清安招来了李齐,朱秀。 全军辽民营战心最高,而辽民营中,这两部战功最高。 想要顺利撤退登船,在敌人的视线下是不容易的。 一个闹不好被蛮兵寻到机会突破城池,那就转乐为悲了。虽然如今物资已经运走,但是城里还有一万多士兵。 “我命令你们二部留守城池,掩护大军撤退,以码头号声为令,令声响起,你们二部才可撤退,我会留船在码头接应你们二部,你二人可有信心。” 李齐,朱秀互相望了一眼,纷纷领命,并无怨言。 唐清安见二人干脆,略微沉吟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他们二人透露。 “这一番大胜归去,我将会扩兵,你们守好这一仗,我算你们大功。” 虽然没有明言,李齐,朱秀面露惊喜。 “将军请放心,我等一定死战不退,保护大军无忧。” 第二日,海州各部开始撤出防线,缺口由李齐,朱秀补上。 第三日,蛮兵发现海州城周兵有退意,从北门开始强攻。 第四日,蛮兵占领北门,李齐,朱秀两部一千人,死守南门城墙,掩护剩余两千兵渡船。 当码头只余二十余艘船时,号令声终于响起,却并没有见周兵出城,久等了三刻,才从南门跑出了三百余人。 人人带血,丢盔弃甲,到了渡口,纷纷跳河,由小船打捞上来。 紧随其后杀来的几百蛮兵,杀气腾腾地拉弓射杀打捞士兵的船只。 苟儿一边指挥船只去打捞水中周兵,一边组织船上兵士和码头上的蛮兵对射。 蛮兵立足于土地,周兵在船上起伏不定。 这般对射下来,当然是周兵伤亡惨重。 不过将军有令,水师不计代价也要接回李齐,朱秀两部残军,不能让功劳之士寒心。 因此苟儿忍着内心的不舍,命令各船不退,顶着伤亡继续放鸟铳。 在不停晃动的船上,集火的鸟铳比用弓箭好使。 见打捞完了落水的周兵,也来不及问清楚李齐和朱秀两人上了船没有,见城门大部的蛮兵赶来,苟儿立刻下令开船离开。 …… 连云岛位于盖州大清河入海口处,又称为连阴岛,连云峪等,乃盖州海边一座突兀的孤岛。 一面倚海,三面环河,在后世修建了堤坝相连,岛上面积相当于后世六百个标准足球场。 一次又一次,海量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下来,还有从海州救回的上万名百姓。 刘通对此岛最熟悉,把连云岛上几千百姓都被组织起来了,修建仓库草棚。 就算如此,地方不足用,连正在结穗的田都被平了。 上万名海州难民的青壮也被组织起来了,修建码头,方便大船靠岸,加快物资运送的效率。 一趟,两趟,三趟…… 所有人都麻木了。 当唐清安坐船归来时,竟然找不到可以安营扎寨的空地。 至于还有田亩,唐清安不舍得毁掉,只能让各部各自寻找可用驻地,自行解决营地。 如此下来,两万大军的营地杂乱不堪,丝毫没有章法。 万一有敌人攻来,只要一千人就能冲入中军。 可惜没有万一。 蛮族要是有船,唐清安也没有这番的大胜。 水师的船丝毫不停歇,开始把连云岛的物资送到长行岛上,然后由长行岛送到黄海的獐子岛,海洋岛各岛。 唐清安不放心,命了大军回归金州,自己亲自驻守连云岛,再派了二弟刘承敏去黄海。 两人一头一尾,安顿这百余万石的物资。 前番辽沈失陷后,辽西走廊几十万民,新募十余万兵,物资都需要登莱运送。 大周集全国之力,才收集到了百万石豆料粮食。 海州有物资百万石也不足奇。 大军就有十五万,骡马十余万,加上辽沈运送海州,海州运送前线的民夫十余万。 老奴有缴获原来沈阳,辽阳,辽左各卫的物资,加上自身搜刮,凑齐百余万石,实乃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才是军心的关键,保证了蛮兵士气高昂。 这才便宜了唐清安,唐清安委实也没想到,自己有这般的收获,这就是以海制蛮,打了胜仗的好处。 只要能打胜仗,有意料之外的好处并不足为奇。 就像后世自己的祖国,打了一场绝世之战,各方拉拢,给了无数的好处。 又通过轮战磨练出一把举世兵刃,连当时的超级大国,都放下身段主动把生意送上门。 总之,冯胜之从金州赶来连云岛,询问将军到底获得了多少物资。 唐清安摇了摇头。 “敌军环绕,未来得及清点,大概二十余万石吧。” 军士,民夫不停的搬运,不计其数的物资,每个人搬运自身的东西,是不晓得具体数量的。 各部报上来的数字,除了亲信的几人,唐清安谁也没有透露,并严令不得私下交流此事。 就算有几个关系交好的将领,偷偷的沟通,也窥视不到全军到底搬运了多少。 水师只管运送,又不负责清点,同样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 这般下来,军中的将领,连参将赵缑用也不清楚所获几何。 冯胜之露出怀疑的眼光。 他在金州听到顾应时的消息,等大军回来后,亲自去了一趟旅顺,在码头上看到了源源不断的船队运送物资。 听说整个水师的船只都调动了起来,原来的两百艘,金陵调来的五十艘,登莱调来的五十艘,合计三百艘。 这么多大船,一趟的运力就有将近二十万石,将军虽然打乱了船队,无法统计三百艘船合计运了几趟。 但是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会相信只有二十余万石。 “我已经传命刘承敏,等各项物资运送完,会严格清点,收到册子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你的。” 唐清安诚恳的说道。 獐子岛,海洋岛是大周在辽东最远的海岛,而且百余里外的大陆,又在蛮族手中。 这才是他为什么要把物资运到那里的原因。 不是他小气。 就像本钱一样,有了这百余万石的物资,唐清安再也不惧两三年内收拢辽民之忧。 第一百零二章两百将 北镇。 派出城的骑兵,把周围的消息传了回来,蛮族退兵确认无误,只不过各堡还有蛮兵把守。 李达祖绝处逢生,大悲大喜。 悲的是自家军中,老兵死伤过半,实力大损,都是锦乡侯府在北镇的根基啊。 喜的是到底守住了北镇。 金州发了捷报,北镇发了捷报,锦州也发了捷报。 三方都在争抢头功。 北镇独拒正面,损兵失地,如今河北各堡都还在蛮族手里,北镇残兵无力收复。 损失最大,争议也最大。 辽东节度使李达祖,到底是有功还有应罚。 京城里的锦乡侯府,李达祖的二弟四处活动寻找盟友,为大哥李达祖上奏,声援李达祖实乃首功,保住了辽西不失。 至于金州方面,自身损兵两千人,虽然占领海州,却得而复失,算大功还是小胜? 因为唐清安的军报里,所获蛮族钱粮不足二十万石,以此想要获得断绝蛮族粮草,解北镇之围的功劳,说服力缺了三分火候。 辽东经略史鼐。 因为有人弹劾他见死不救,坐视友军被困而不援,实乃大罪。 而他认为自己居中调度有功,不管是派兵派物资给北镇,还是供应金州兵的后勤,都是他的功劳。 三方的奏疏在朝廷正热闹的时候,山东布政司也突然上奏。 把去年以来,运送至辽东三处的粮食,马匹,豆料,兵备,钱银的数目列出。 金州唐副总兵率三百船出海,其中两百余船都是登莱先后调派去。 既如此,整个朝堂更加喧闹,上下都是关于辽东的议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金州方面先是抢功劳,随后就开始叫苦,最后向朝廷索要士兵和物资。 其中史鼐和李达祖两人争的厉害,大有重新翻脸之态势。 原来辽西大半年来,重新募兵十八万,其中七万留守辽西走廊,十一万守北镇。 而蛮族前番攻打北镇,沿路各堡投降,牺牲的军士就高达六万,北镇守军三万,伤亡一万余。 北镇北边各堡垒还有两万兵,合起来只有不到四万兵。 史鼐认为北镇不可为辽西之屏,竟然要求放弃北镇,全力驻守辽西走廊。 辽西和辽左的地形,两边被辽东湾隔成为“凡”字形。 北镇处在“凡”字的那个顶处,地势不足凭,又离辽西遥远,物资供应费时费力。 下次蛮族大军再次攻打北镇,不会再给金州兵可趁之机,获得那番的幸运。 而北镇对抗蛮族表现的不堪,已经不让史鼐相信。 大周继承大明,长城一直延伸到镇江堡,不过当老奴突袭互市之地,获得铁岭,抚顺,辽左的长城就破了。 辽左的长城失去了作用,辽西走廊并没有。 靠着依山脉而修建的长城,辽西走廊之所以称为辽西走廊,就是因为如此。 北边是险山长城,南边是大海。 不管是锦州还是后方的宁远,都是险关雄城,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因此史鼐想要靠着地利,学习金州全力固守辽西,而不是浪费兵力物力在北镇。 李达祖大怒,当然上疏反对。 辽东两位大佬闹得不可开交,唐清安再次上疏,请求金州扩兵,增派粮饷,耕牛,骡马等。 这件事史鼐和李达祖都鼎力支持,以此拉拢他。 并且唐清安的作用,别人不知他们还是清楚的,委实是首功,不过皆不愿让出罢了。 光复金州,哪怕金州打退蛮族的进攻,在绝大多数朝臣眼中,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偏安一隅能不失就已经不错了。 哪怕有几个御史上疏,认为金州的作用巨大,不该受到朝廷的小视,其中一个新进的御史吵的最凶,朝廷应该提高金州的供给,应以辽西,北镇平齐。 如今老奴攻打北镇,北镇损兵折将,失去了大量土地,辽西则困兵不前,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亮点就是金州。 金州的地位的确值得提高。 这也是打了胜仗的好处。 原来金州作为辽西的附属,如今升了一等,由登莱直接供应,而不是由史鼐调派。 且同意了金州扩兵五万的请求,并督促江南供应棉花,棉布,绸缎各色物品。 朝廷确认了金州五万兵额的军制,唐清安才敢扩军,不但如此,朝廷且也同意了唐清安另外的要求。 唐清安向朝廷下了军令状,蛮族片板不能下海,以威胁山东。 从浙江调水师四千,各色战船一百六十艘,鸟铳一万杆,弗朗机炮五百门,其余火器不计。 当浙江水师,和金州原来来自登州的水师,两处合营后,水兵达八千人,大小战船四百七十余艘。 金州水师的规模,已经达到了长江以北,所有水师之和。 合兵后的水师,同样分为三部。 一部有浙江兵为主,守辽东湾,一部以沈有容为主,守卫金州,长行岛各处。 一部以严正中为主,负责黄海以北,辽左以南,接应各处辽民。 安置了水师。 唐清安开始大扩兵。 复州城里的蛮将,受金州复夺海州的影响,得知金州兵竟然不声不响有了数万可战之兵,彻底龟缩了防线,大退步百余里,一直退到栾谷关。 金州兵则顺势而上,收复了重城新金,不费吹灰之力,全得原来金州范围之地。 新金城北方五十里就是栾谷关,而东面的红咀堡等堡,一直到最长大上百里的归服堡,都因为靠黄海,蛮族也都撤军了。 这些城堡里的丁口,要么被掠杀,要么俘虏为奴隶,要么被编为包衣,原来的百姓十不存一。 不过当这些地方出现金州兵的旗帜后,躲入深山,乡野,河流的百姓纷纷出来投靠。 蛮族为了杜绝辽民投靠金州而设立的防线,随着复州蛮兵的撤退,已然彻底瓦解。 无数的辽民拖家带口的投奔金州,每日金州都能接应数千人,加上黄海水师的接应,金州城的人口直线上升。 只一个月,二十三万,二十五万,二十八万,三十万,三十一万……,最新一次统计人口,金州有了百姓三十七万。 都快要翻一番了。 九月。 金州开始收割。 金州田亩六十万,辽东湾各岛近十万,黄海各岛赶种的田亩三万,加上收服上百里的失地,以及新金以东一带,到底还有田亩数万。 合计七十余万亩的田,或因为地肥高产,或因为地贫而地产,一直到十月,合计收获粮食一百三十万石。 一百三十万石的蜀黍,可以打出米粒九十余万石。 不过带壳才容易保存时间长,所以一百三十万石的蜀黍一部分送往金州各粮仓,一部分送往长行岛,一部分送往大小长山岛。 这般忙碌下来,到了十月尾,天气已经转凉,金州闲了下来,开始了大扩军。 一年来,从光复复州开始,全军从小到大,特别是黑山轮战,经历了大小各战高达上百战。 有的人牺牲了,有的人升官了,有的人降职了,甚至还有罢官的。 今日。 金州大小将官两百余人,挤满了总兵府。 粮草就是军心。 金州今年秋收的粮食是个明数,众人皆知,而从海州得来多少物资,至今没人算清楚。 不论如何,只论粮草之富余,不管是朝廷,辽西,蒙古,蛮族都比不上金州。 两百余大小将,分成了好几团。 复州一系,金州一系,东海营一系,辽民一系等等,连水师将领都分成了四系。 众人都在笑着说话,商讨将军明年会做什么安排,自家手下有那几个比较出众的。 有以前闹了矛盾的,在如今的场面,也会格外的大方,不经意见面后也是相视一笑。 喧闹之声,连总兵府外的街道上都受到了影响。 整个金州城,因为前番扩建城墙到海边,房屋也跟着增多了,人口高达七万余人。 进城卖柴火的,卖锅碗瓢盆的,卖针线的,卖布匹的,卖水的,卖箩筐的,卖鱼的…… 不但恢复了活力,规模还是沦陷蛮族之前的数倍。 只不过,满城的光头男,看上去颇为的耀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奴收服一地就下剃头令,留金钱鼠尾,剃发易服。 现在赶走了蛮兵,那金钱鼠尾当然不能留了,索性都剃了光头。 唐清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将军到。” 将军亲卫排成一列,这些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悍兵,不少人身上有疤,额头脸上带伤痕的也不少。 一行人挎着腰刀,虽然一副懒散的模样,却散发出一股格外凶悍之气。 “将军。” “将军。” 所有大小将领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视线都落到了一个方向,喊道同一个名字。 将军至出海以来,惊才绝艳,无往不胜,连威名赫赫的老奴都受其挫,实乃举世名将。 众人靠着大小胜仗积累功绩,大多都是将军提拔,或者升官。 才一年。 十九岁的唐清安,受着众人是目光,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自己该留须了。 “叫你们来,没有别的事,大家辛苦大半载,如今有了空闲,请大家伙聚聚。 我出钱请客,请大家在总兵府吃一顿饭,今天可有酒水,还是朝廷送的御酒。” 唐清安说完,众人面露喜色。 虽然金州丰收,禁酒令却没有解除,好多有酒瘾的人,真的煎熬不已。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有的人要升官了,有的人原地不动看着别人升官。 我做你们总兵以来,虽然还是副的,但自认为公平,公正,应该没有人不满意吧?” 唐清安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没有人敢答话。 按照年龄,这里最小的人也才十七岁,而且级别低,只是小小的队长。 十八岁的唐清安,对着平均年龄将近三十岁的将领们,表现的很随意。 第一百零三章婚事 历史上戚继光在南方打下赫赫威名,后来归入蓟镇编练九边之兵,效果显著。 而明末名将孙承宗在戚继光的编制上,又结合当时火器发展的新高度,例如获得红夷大炮等,创新了新的营制。 一个骑步车炮后勤结合一体,攻防一体的超级“巨兽”。 全营骑步杂各兵六千六百余人,各色车厢五六百辆,各色大炮数百门,火器两千杆,骑甲两千五百副,战马三千多匹,骡一百多头,驼三十头,牛两百五十头云云。 端的是浑身带刺的乌龟阵,哪怕在野外陷入绝境,失去补给,也能独自坚守四十天。 四十天。 这是什么概念? 可惜,唐清安学不了。 这一营每年的花销需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而朝廷给的金州五万兵制,水师八千兵制,近六万人,一年的钱饷加粮饷也才两百万两。 要是学习孙承宗,养不到七千人一年就用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他怕大周朝廷直接让他腾位置让贤了。 就是这一年两百万两银子,唐清安都不确定,朝廷能坚持几年。 要知道还有更大的两个吞金巨兽辽西和北镇。 他们三处加起来,朝廷一年要供应的物资钱饷,一年合计需要耗费高达一千万两银子。 战争的机器,开动起来就是这么的恐怖。 唐清安已经知道老奴出关去了蒙古。 不管老奴在蒙古获得多少物资,也远远填补不了老奴的空缺。 老奴如今二十万大军,又是奴隶制,只靠辽左几百万辽民,无论如何也是供养不起的。 就算海州的物资没有被唐清安偷袭所得,历史上后金再夺得了北镇后,不久就下达了赫赫有名的“绝杀令”。 明则是因为各地义民反抗,实则后金缺粮,无力供养日益壮大的大军数量。 养一万兵,养十万兵,养二十万兵。 需要的国力是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等老奴这番回沈阳,唐清安就算不通过史料,也能推断出,辽左辽民更大的苦难就要来了。 悻然辽左南部坚韧之民,大部已涌到了金州。 辽左南部剩下的上百万民,或无力,或顺良,或观望等等原因,终归是习惯被动接受,不愿主动争取。 既然如此,唐清安也只能顺其自然。 他目前能控制的范围,安全范围已经达到了极限。 只不过,辽左的北部还有三百余万民,其中义民无数,所以唐清安才要大扩军。 扩军就是为了北上镇江,接应辽左北部那些坚韧之民。 等辽左上百万坚韧之民归于治下,练出十万精兵,再去接应那些良顺之民。 最迟后年蛮族就要开始的绝杀令,再几年后,这几百万良顺之民很快都会变为坚韧之民。 三年接纳,三年夯实,三年治军,十年磨一剑。 十万坚韧雄兵,数百万坚韧之民,何人可挡? 唐清安面露微笑,终于向众将透露了扩军的事宜。 这一回扩兵,不会像半年前,五月的时候,通过扩张各营而扩兵,现在虽是扩兵,实则要裁撤各营。 如今他有这个威信,也有这个底气。 金州已经和北镇,辽西地位平齐。 新编建九正营,一骑兵营。 一营一营总,两千总,五把总,二十五哨官,七十五队长,二百二十五什长。 全营正兵三千人,十营合计三万余人。 这将是金州野战的主力。 其余在金州城驻军七千兵,两千兵分驻金州城后方的南关岛八百兵,盐场一百兵,北海头一百兵等等。 第二重地旅顺驻兵五百兵,第三重地大连湾驻兵三百兵。 新收复之地,第一重城新金四千兵,两大堡各一千五兵,大黑山小黑山各处兵堡合计三千兵。 合计近两万兵的守城兵。 营总分别为:李胜虎,陈凯武,武震孟,张薄,花眼,彭大海,郭英,李齐,朱秀,李伯升。 新金守将徐寿福,金州主将刘承敏,副将杨清,红咀堡守将邓兴,归服堡守将江万化。 金州参将赵缑用,负责严查金州兵备,且不久要亲自在大连湾督制筑城,此地就是后世的大连,后世有七百多万人口。 如今还没有彻底开发出来,可以加大利用,获得更多的田亩。 原来复金二州的将领,除了立了功的,能打仗的,包括东海营的部分能力低下的将领,这一回都退出了一线。 调到金州后方各地方成为守将,虽然不受重视,但是级别还在,大势所趋也无可奈何。 唐清安不怕有人会心生二心,想着要投靠蛮族。 金州地利不允许金州后方的将领能接触到蛮族,也起不到作用,除非金州城破。 金州城后面几十里还有一处南关岛,两城一前一后遏住了金州对外的要道。 唐清安话音刚落,两百将就热闹起来了。 各人的表情不一而足。 东海营的能战之将占了十营的四成,难民出身的能战之将占了三成,原金复二州出身的将领,由原来的七成,降到只剩下三成。 且这三成的将领,都是唐清安在长行岛时,主动联络归附的将领。 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唐清安的忠心,都没有话说。 各大城和堡的守将,皆是唐清安信任之人。 大势已去。 赵缑用顶着光头一言不发,仿佛没有一丝意见。 无论如何,营地里有头发的人,说话就是比没有头发的人声音大。 利用赢得大胜的机会,趁这一次的大扩兵,把军中原来出于当时形势而投降的将领,都扫到了后方二线。 明则重用金州官职第二的赵缑用,实则把他从军营里彻底剔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 本就不愿呆在前线,唐清安考虑东海营的情分,调到身边担任侍从的周吉,李敦,两人高兴的端来水盆毛巾。 昨日所有将领都来向他敬酒,除了赵缑用敬酒时,他喝了一整盅,其余敬酒的将领,他都只是抿了一口,却仍然大醉而归。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洗了把冷水脸,把毛巾丢入盆中,换了一身的便服去前厅,早饭已经布置好了。 一边吃着饭,周吉在一旁笑着说,“门外好多将领等着求见呢,好些人天没亮就跑来了。” “来这么早干嘛?” 唐清安知道今天就有人会找他。 他提拔自己人,那些刚提拔起来的将领,当然也想要提拔自己亲信的人。 战场不同于其他,后背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 所以预料到今日会有很多人来找他,却没有想到这么着急。 “将军不知,这些人才是精明,知道今日人多,指不定要排到几日去,所以昨夜都没有回去,直接找了个角落困了一觉。” 李敦惊叹。 聪明人是真的多,他原来还不明白,到底已经十月底了,比不得上个月还有人露天而睡。 有些人明明没有喝醉,为何受冻一夜,等今日天不亮看到他们爬起来排队,这才恍然大悟。 “嗯,按顺序放他们进来吧。” “就在这?” 周吉问道。 唐清安点点头。 第一个进来的是花眼,他虽然不是第一个排队的,但是他是第一个排队的营总。 所以他第一个进来,其余的那些个人并没有意见。 “哎哟,肚子好饿。” 花眼进来后,没想到将军会在这里见他,眼珠子一转,咧开嘴笑了起来。 精兵就是这样有个性,上司也愿意给脸面。 花眼还是骑兵,整个金州唯一骑兵营的营总,当然更加自傲,所以在将军面前装模作样。 桌子上的早餐很朴素,一盆面疙瘩汤,一盘肉饼,一盘白水煮鸡蛋,一叠咸菜。 唐清安吃一口肉饼,再喝一口面疙瘩汤,解决了一个肉饼,拿起筷子往鸡蛋上一插,两口吞下一颗鸡蛋。 花眼原本不是十分饿,这回却是真饿了。 “吃吧吃吧。” 听到将军松口,花眼笑眯眯的接过周吉递来的碗筷,先舀了一碗汤喝了,吃了两口咸菜,又抓起一个肉饼直接往嘴里送。 “将军……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要调我骑兵营的……骑兵。”花眼使劲咽了下去,顺畅了又接着诉苦。 兵堡里不光驻守敦军,更重要的是要有夜不收,把周围的消息传递回来,然后兵堡送到后方。 前线各兵堡,不光是依托险地修建的关卡,拱卫城池,更是后方的眼睛。 原先金州只有几百骑兵,各部都抢着要,如今多了这么多兵堡,像那归附堡这等深入前线上百里,更是需要大量的夜不收。 没有夜不收,敌方大军压境都不晓得。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看到花眼吃饱了,唐清安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不就是舍不得放人么,于是告知他可以离开了。 花眼无奈,再次为自己辩解了一方,骑兵营本来就不够用,这才离开了总兵府。 随后进来的是邓兴,除了向将军举荐几名自己看好的人才,最后狮子大张口,索要一百名骑兵。 等刘承敏来到总兵府,准备见大哥,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二爷,我带你进去。” 李敦见是刘承敏来了,立刻笑脸相迎,要拉着他走后门。 刘承敏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京城走动的三弟来信,告知大哥的婚事,该如何准备。 拒绝了李敦的好意,刘承敏准备晚上再来。 第一百零四章定亲 刘承敏首先是将军的义弟,最受信任之人,其次刘承敏不管是募兵,练兵,行军,作战,样样事都做的井然有序,仿佛老将一般稳如老狗。 这一回被提拔为金州主将,论实力毫无疑问是金州军各将中第一人,没有人认为此人能力不足,只有不少人感到奇怪。 此子才十八岁,实岁才十七岁,又没有家传的知识,如何对军事这般的熟练。 好多营中细节之事,连大部分将领都没想到,他不但想到了,而且处理的十分老道。 一件事不足奇,两件事,三件事,样样事皆如此,就很令人震惊了。 刘承敏没有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晚上终于总兵府没人,他见到了大哥。 “大哥,京城的婚事怎么说?” “让三弟看看安排吧。” 这半年来,出海北上,运转物资,督促金州秋收,扩兵没有一刻的停歇。 现在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扩军的事情上,终于告一段落了,乌忠抱来了金州各地文官送来的文书。 大的事情自有冯胜之,顾应时提醒,小的事情唐清安放权各地方,几个月了,今晚他要开始翻阅检查。 乌忠和乌顺,如今是金州典吏,文书,按照他们表弟的话,先锻炼一番,学习下政事,然后再提拔不给人话柄。 谁也没想到表弟会这般的一飞冲天,连屁股影子都望不到了,哪怕乌忠都不再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就像老爹和大哥说的,一个篱笆三个桩,他们终归是一家人,表弟用的放心。 最主要是有面子。 乌忠虽然只是个未入流的杂官典史,但谁见到他,不都客客气气的喊他一声乌爷。 就是那冯胜之,看到他也是笑脸相迎,敬他一声乌兄弟。 要知道这是正五品的文官大老爷呀。 刘承敏不太喜欢乌忠,觉得此人太过油滑。乌忠也不喜刘承敏,他和将军才是真正的血脉亲戚,劳什子结拜兄弟,算个逑。 两人见了面,也没有打招呼。 唐清安翻看着公文,也懒得理会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听到大哥的答复,刘承敏觉得大哥有些不上心,滕妻也是妻。 唐清安现在是真无所谓。 他实际年龄对女色已经并不太上心,哪怕是秦可卿,传闻红楼第一美女。 唯一看重的,只不过完成和贾府的联盟约定而已。 贾府背后的关系网,才是唐清安重视的。 秦可卿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 唐清安现在还并没有看清楚。 他看来有三弟在京城打理,贾府想怎么安排,就随贾府的意思办就行了。 刘承敏见大哥没有改变主意,回去写了信,把大哥的意思交代给了京城的三弟。 “随贾府的意思办。” 陈德言收起信件,这才去了史府。 二老爷史鼎出于避嫌,并没有出面,史宗颜接待了陈德言。 按照父亲的意思,史家将代替唐清安家里的长辈,出面下聘迎娶,而唐清安真正的长辈,乌进孝地位实在太低了,且是贾府的家奴。 已经核对了八字,下聘,递交婚书。 探春为正妻,因为年纪还小只是定亲,秦可卿为滕妻,已经定下了婚期。 唐清安作为金州副总兵,孤悬海外,无法按照礼仪亲自来京迎娶,很多事情都要省略。 步骤虽然省略些,但是仍然要办的符合礼仪,让人说不出话来。 史宗颜和陈德言两人,先去了宁国府见了贾珍,然后一同去荣国府见贾政,贾珍才派人去请了秦业。 秦业木着脸。 这是他这些年,第一次来贾府,这里的场景,和多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几人在议事厅谈论婚假之事,正为难的时候,一直不出声的秦业,突然插话了。 他一个被受冷落的营缮郎,家里哪里这么多规矩。 把秦可卿接回了家里,留下一句等着人来接就行了。 “好一个秦业,还是年轻时那般的干脆。” 贾珍露出了苦笑。 贾府派轿子,把秦可卿送回了家,同时送去了两个丫鬟,将会随秦可卿嫁去金州。 贾珍不放心,亲自来问贾母,两个丫鬟年龄太小,其中一个还是刚收入府里没多久的丫鬟。 “金钏是媳妇房里的大丫鬟,是家里的家生子,至于那新来的丫鬟,虽然来府里时间段,但是也算半个家生子,我且还有一层顾虑。” 因为贾珍要来谈婚嫁之事,所以姑娘们都出去了。 “我见到秦姑娘,仔细思想一阵,确实没有见过比她容颜还要出众之女。” 贾珍闻言,虽然没有见过秦可卿,却并不以为意。 故去的忠义老亲王,年轻时本来就英朗,听说此女又是他最爱的妾室所出,既然如此,有此美貌并不足奇。 “那唐将军才十九岁,正是慕美的年龄,见到秦姑娘,我就怕他陷入了骨子里。 到不是怕他误了国事,而是怕等几年后,咱们家的姑娘嫁过去时,会受到冷落。” 这倒是贾珍没有想到的,到底是老太太,思虑周全。 “不过这又和那新丫鬟什么干系?” 贾珍想着两个府里的丫鬟都不够,还偏偏派个新人。 “这丫头片子虽然还小,可是我却仔细打量过,两府丫鬟中论美人轮廓,竟然是此丫头最为出众。 等过几年,秦姑娘年龄大了,这丫头也长开了,咱们府里的姑娘正好又嫁过去……” 贾珍恍然。 梨香院。 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都在薛宝钗这里玩,薛姨妈去王夫人处,所以李纨来在这里照看姑娘们。 宝玉今日不上学,一脸的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林黛玉笑着问他,“这倒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宝玉摇了摇头。 那秦姐姐两姐弟,被他惊为天人。 秦姐姐被她家里人接了回去,不久就要远嫁金州,成为了他心里的憾事。 这段日子来,委实他过的很快乐,想着秦姐姐一直呆在家里多好。 提到快乐,就有不快乐。 原来他最不快乐的事,就是见到父亲,如今最不快乐的事,就是在学堂里,秦钟不理他。 反倒是金州来的人,见了秦钟几次,哄的秦钟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埋头苦读书。 做什么不好,偏偏爱读书,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两件事都令宝玉遗憾,却又偏偏不敢乱说,只能闷在心里,如此这般下来,更是萎靡不振了。 黛玉知道贾宝玉脾气古怪,也不想把他的乱七八糟的心思给勾引出来,也就略过他,和姐妹们说笑起来。 史家为金州送来的聘礼,各色器物中规中矩,有人说值个几千两银子,这些话传进来,林黛玉也听闻了。 想到这里,就看向了探春。 探春这些日子很不自在。 到底是小女儿,心里充满了幻想。 自己的未婚夫名声鹊起,是个大英雄,又这么年轻,加上薛宝钗悄悄对他透露,说长得一表人才。 越是这般,探春的幻想越发的多了。 不知不觉,一副心思全放到了那人的身上,这半年来,隔三差五跟着太太受邀,或者主动去拜访各家。 也开始打起精神,努力装成大人的模样,和各家的长辈,姐妹们恰恰而谈。 就像老祖母说的,男人在外立下基业,女人在后方帮男人维持家业,联系各家势力为男人送上助力。 教了她好些的道理,老祖母说她年轻时就是这般做的,现在跑不动了,事情就落到了太太头上。 探春赢得了外面各家越来越多的夸赞,说贾府培养了一个好主母。 府里的下人们,见到她都小心翼翼,连弟弟也改了性格,开始讨好自己,经常问姐夫的事情。 想到弟弟竟然开始喊那人姐夫,探春脸蛋突然就红了,她又哪里知道那人的许多事。 还不如薛宝钗知道的多呢。 林黛玉偷偷看着探春,原来她和自己一样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引得下人们的议论。 现在她有了好亲事,竟然像变了个人,和薛宝钗一般的开朗起来。 “唉。” 暗自轻叹一声,却看到探春红了脸,偷偷的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想着南京柜上传来的消息,大揽总前日里跟母亲说,扬州林老爷日子不好过。 大揽总张德辉解释了,说朝廷缺钱,就指望盐道的银子了,可今年南方民乱,陕西民乱,辽东又是个吞金兽。 哪里还有以前的光景,林老爷担任盐道御史,如今看来却不是好交差的。 薛宝钗不懂国事,却晓得林黛玉的为人,素来就过的小心翼翼,像个兔子一样。 如果她父亲再有个不好的消息,那她岂不是雪上加霜,于是抬头看了过去。 正好看到林黛玉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皆别了过去。 陈德言在荣宁街驻足,虽然看了这么多次,每回再见,这里的门楣仍然令他惊叹。 大哥真是好本事,能娶到这府里的小姐。 摇了摇头,陈德言离开后,来到了一处民宅。 广宁右屯卫同知韩彬的公子韩昊,前年入京金榜题名,分到了都察院观政,如今已成为了试御史。 此处就是韩昊在京城租的房子,陈德言轻车熟路,被老仆引入房里,等待陈德言归来。 “传言唐清安在海州获得了几百万石的粮食,是真是假?” 刚从衙门归来,见到陈德言,韩昊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第一百零五章迎娶 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传起了一股谣言。 海州原来是老奴大营的粮资大仓,光粮食就有几百万石,那兵器盔甲更是不可计数。 想想也是,十几万大军的后勤,那老奴又从辽沈全获朝廷原来积蓄供应整个辽东的物资。 因此很多人相信,且问身边的人,可听闻金州的奏报是如何写的。 哦,二十万石。 怎么可能。 韩昊根据同年的指点,在都察院上奏,多次要求提高金州的地位,听到这个传言后,内心大震。 他现在和金州捆绑过深,金州出事,他也会收到牵连,难怪他面色不善。 一则忧虑,二则恨唐清安骗他。 陈德言来找他,也是为了此事,却不想对方竟然先发难,立马露出笑脸。 “韩兄,请问辽沈失陷前,有多少豆粮?” 只一句话,就让韩昊醒悟了。 “那你跟我说个实数,唐清安到底从海州弄到了多少物资?” 韩昊才请了陈德言落座,立刻又追问。 他的同年,身份最高的庶吉士陆仲恒,私下为他算了一番,二十万石肯定不止。 但是几百万石也肯定不实,到底获得了多少,只有金州的相关人士才清楚。 这是个坑,一个应对不好,金州不但要受挂落,韩昊作为试御史,前程更会受到影响。 韩昊能高中进士,又是出身世袭军户,眼光比一般进士要强,加上陆仲恒的指点,内心已经了然。 唐清安必定隐瞒了事实。 对于辽东将领的陋习,他又如何会不清楚。 陈德言沉吟。 御史,品级很低,地位却很重要。 非常重要。 地方事务上奏到朝廷,如何的定性,御史的一封奏疏就能起到关键,能改变结局。 御史的身份非常之高,是最清贵的文官,连内阁阁老都敢顶撞,如果有阁老受到御史的弹劾,按照规矩就要先回家等待调查,调查清楚了才能回到内阁,可见其威力。 广宁右屯卫出了一个御史,哪怕还是试御史,唐清安早已提点了三弟,在京中切记拉拢此人。 韩昊和唐清安都出自广宁右屯卫,天然的亲近,加上两人又都是广宁右屯卫身份最高的人。 陈德言是唐清安的义弟,为金州在京城奔走,哪怕是个白丁,韩昊因此对他客气,给了三分的脸面。 “的确不止二十万石。” 闻言,韩昊心里五味杂陈。 一丝金州到底信任自己,这股信任令他感动,一丝后怕,金州这么大胆,敢隐瞒战报,会牵连自己。 “韩兄,你也是辽人,知道辽民的苦。”陈德言长叹一声,仿佛他也是辽人似的。 “将军多次向朝廷救济辽民,请求派送粮食,可是朝廷下给将军的公文,韩兄听过吗?” 这道公文并没有经过都察院,但是在翰林院观政的庶吉士陆仲恒,他看到过,所以韩昊也晓得。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等着陈德言的下文。 “以饷兵之费以并养民。” 陈德言痛苦的闭上眼,随后睁开,一脸的悲苦,长叹道,“朝廷竟然放弃了辽民啊。” 不理会陈德言的装模作样,韩昊紧皱眉头,盘丝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清安到底隐瞒了多少粮食?” “四十万石。” 陈德言如实告知,一脸的坚定。 “金州如今有民五十万,兵十万,这四十万石粮食,也只够金州上下两个月之用。” 韩昊鄙视的看了眼陈德言。 此人大话不少,实话不多,不愧是薛家商贩出身的伙计,满嘴谎话连篇,面不改色。 金州哪里来的五十万民?哪里来的十万兵?四十万石如何又只够两个月之用? 难道不论老幼妇孺,皆敞开肚子吃吗?就是如此也不会只够两个月。 “四十万石。” 韩昊思虑着这个数字,不算太过分,可以调和一番。 “你真的没有骗我?” “韩兄,你我相交大半年,其实我也知我说话粗鄙,好说大话,但是这等大事是万万不敢骗你的。 我大哥跟我说过,在东海堡起家之前,就受过韩兄父子的恩惠,如今又需要韩兄在朝廷多为关照,两家实为一家。 所以我大哥在派我来京城前,就告诉我金州的事并不用隐瞒韩兄,只不过我个性如此。 从小在薛家学徒,学了满肚子哄骗诡计,因此并没有事先透露给你,是我的缘故,而不是大哥有意欺瞒。” 韩昊脸色好看了些。 他是知道此人好说谎话,也知道薛家乃商人铜臭之家,所以对陈德言的自贬,到底松懈了。 九假一真,最后的肺腑之言,也令韩昊感动些许,终归不舍放弃金州这方面的大助力。 因此并没有太过责怪。 陈德言看了韩昊的脸色,知道此人哄骗好了,心里也落了地。 此子越来越不好哄了。 韩昊没几日,联合同年上疏,请求朝廷派粮,救助金州辽民五十万。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激烈辩论。 内阁顶不住年轻御史们的活力,而朝廷实在无粮可救助几十万辽民,因此下文让金州自便。 也就是说,金州的辽民,金州自己想办法养活,给了便宜行事的权利。 最后金州副总兵唐清安上疏,请求朝廷增派兵饷,兵器,军马,船只,粮食。 金州军备齐,明年则北上收服失地。 下了这等军令状,加上御史们的围魏救赵之法,终归把京城的谣言给打压下去了。 不久,京城之女出嫁金州。 唐清安得知老奴派了使者来送书信,冷笑了两声。 他已经从北镇得知,老奴出关联合蒙古盟友,打退了林丹汗,获得了牛马羊牲畜草料无数。 林丹汗丢盔弃甲,大撤退上千里,一直跑过了来河才甩开了追兵。 算着日子,老奴在草原打仗的时候,都还挂念着自己,和那些个走私的商人宣扬他的苦处。 什么原来在海州储备了几百万石的物资,无数的盔甲兵器,都被那金州的将军一窝端了。 什么有这些物资,那金州的将军养十万精兵不再话下云云。 这些走私的商人把老奴的话带回了京城。 这件事如果不是三弟在京城替自己奔走,说动御史出面,加上各家勋贵出手平息谣言,后果不堪设想。 唐清安看完三弟的书信,吓得都要冒一身冷汗了。 金州上下,他现在威望极高,成为了他的一言堂,但是还没有高到他说造反,上下就随他造反的地步。 朝廷只要一纸公文,让他归京自辩,他就只能离开金州了。 他毕竟来金州才不到一年。 威望需要养的。 需要用时间来养的。 唐清安的计划,三年内可以自保,五年内可以听调不听宣,十年内才可以说姓唐。 老奴不出手则已,出手好狠。 才回到沈阳,又开始拿自己作妖了。 “把那使者当众割了鼻子耳朵,送回给老奴。” 唐清安下令,还在城外举着节杖的使者,被金州兵拖下马,在城外割掉了鼻子耳朵,大笑着放他离去。 老奴的使者满脸的鲜血,羞愤无比,恨意滔天。 他为老奴出使这些年,哪怕就是蒙古林丹汗,再怎么敌视老奴,也不敢羞辱老奴的使者。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小小的金州收到如此摧残。 明年北上,本来就是唐清安的计划,收到三弟的书信,他就顺水推舟上奏了朝廷。 以此和老奴划清界限,向朝廷表态,他是一心为公的。 而这番老奴送上门的机会,正好可以获得朝廷的信任。 老奴积威日久,如何想到会有人敢这么激怒他。 唐清安却不怕他老奴。 因为贾琏的书信也送来了,告知唐将军,他千辛万苦,找到了机会到了澳门,红夷松了口,愿意卖大炮给大周。 只要红夷大炮运来了,就算老奴亲率大军来攻打金州,唐清安也不怕。 至于北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北上攻打复州,复州虽然土地多,但目前还排在后面,这几年都不在计划里。 登州府。 码头。 一个通道被清理出来了,本来就不够用的码头,其余的船只越发的拥挤。 但是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士严密的列队,站的整整齐齐,码头上,金州旗帜的船只,独占这条通道,等待着贵人。 这般气势,其余的船只只能老老实实排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拥挤在其他处的通道卸货,装货。 大姑表嫂丁氏,大表嫂,周吉家的,李敦家的等一众婆媳,在棚子里等待着京城的队伍。 有亲兵去买了瓜果,点心,放在棚子里的桌面上,给这些婆媳打发时间。 周吉不时的眺望,应该已经到了呀。 众人等的心焦,终于。 “来了,来了。” 有人眼尖,看到了京城来的马车队伍。 码头上乐器响起。 婆媳们涌了上去,一名凤冠霞帔,顶着喜帕的新娘子,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轿子直接抬上金州派来的大船,随后军士们才列队登船。 “啧啧,这就是金州将军的新娘子了。” 码头上,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商贾们,也没有见过这般迎亲的,纷纷称奇。 等金州的大船驶离了码头,商贾们谈声越发大了起来。 “听说这位是滕妻,正妻是荣国府的小姐,因为年龄太小,先留在了家里。” 有从京城来的商人,对众人说道。 “滕妻?” 好多人一脸的茫然,有几个人解释,说这还是大周开国初的习俗,早就不多见了。 “到底是奇人,娶亲也是奇事。” 有人笑道。 冷子兴哼了一声,离开了这里。 “这人倒是奇怪,他生气什么。”那商贾大惊,怀疑对方的来历,众人也不敢在任性,继续谈金州将军的婚事,怕祸从口出。 第一百零六章洞房 有些战场上受伤导致残疾的老兵,从营中退伍,被他们的将领举荐,到了总兵府做些杂事。 突然涌出来这些人,在门前洒水,清扫街道的时候,路过的人好奇,问起才得知,将军竟然要娶亲了。 金州城里,隆重且低调。 这个时候,唐清安却去了盐场。 金州目前严管,民生物资都被直接控制,施行配给制度,不但异于关内,同样也异于辽东。 这是不合理的,也无法长期的保持下去,金州的行政能力,也跟不上这种形式。 百姓熬过了最煎熬的时候,会希望过更好的日子,希望手里的钱越来越多,这是人性,不论古今。 唐清安计划三年后,在金州内逐步的放开管制,然后根据功绩,施行配田政策。 不过这件事还不能做,时机不对。 所以他的大婚,他不但没有留在总兵府,而是带着官员巡视矿山和盐场。 以此告诫金州官员武将,和更多的百姓,艰苦朴素之风,会继续持续下去,每个人都不能改变。 将军一样以身作则。 之所以先去盐场,因为盐场很重要,需要尽快的恢复生产。 大周盐政是朝廷重要的财政收入,所以受到朝廷的直接管理,虽然如此,朝廷在有些地方的盐区的管理,是有名无实的。 例如广东盐课提举司明显的隶属于当地布政司,陕西的灵州盐课司实际上由军队直接管理,变为军饷。 而辽东的几处盐场,同样如此,由卫所管理,所获利润留在当地改为军饷之用。 两淮地区作为国家财源之重地,始终处于朝廷严密的审核之中,扬州就是巡盐御史的住节地。 内地朝廷严格控制灶户,两淮运司在册灶丁有两万三千名,山东运司在册灶丁两万名等等。 这些灶丁五年一编审,而大周户名至今还没有进行过全国清查,可见一斑。 而辽东上下都是军民,没有民户,更没有灶户。 金州盐场的盐民,归于卫所军籍。 年初光复金州,此地的盐场还没有恢复过来,旅顺兵备道佥事顾应时,跟在唐清安身后,向他介绍这里的情景。 “我已经开始安排组织原来此地的灶户,且重新招募一些人手,就看将军是准备用原来的盘铁,还是新物件锅墩。” “有何区别?” 唐清安听到顾应时话有深意,引起了他的好奇。 顾应时和冯胜之不同。 冯胜之对朝廷的规定,到底心中有很多顾忌,而顾应时却是个胆大的。 “朝廷严令,不准使用锅墩。” 顾应时先是甩出来一句,又笑着向将军解释。 “锅墩的产量太高了,一口锅一日一夜可产盐两百斤,一年产量可价值一千二百两银子。 产量高了可不是好事,各地私盐多是从这里流出来,因此朝廷规定,禁止使用锅墩。 铁盘是朝廷统一规制,一个就重达上千斤,只此一项,灶户就无法私藏。 而铁盘产量低,烧起来也不容易,灶户每年的任务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偷偷藏盐。” 听完顾应时的解释,唐清安懂了。 铁锅小,成本高,产量大,铁盘大,成本低,产量小。 前者朝廷不容易控制,所以禁止使用,后者朝廷容易控制,所以哪怕知道此物落后,还是照常使用。 一口锅,一年就能烧出价值一千二百两白银的海盐。 十口锅就是一万两千两白银,百口锅就是十二万两白银。 要是烧个一千口锅,先不谈燃料,人工等等,朝廷就要先来找唐清安的麻烦了。 因为生产力低下,导致盐含量杂,每个时代人体所需也不一样。 后世现代,国家标准是人均7克每天,不过有地方口味偏重的,消耗的也高。 不过这是因为味蕾的需要,而不是人体的需要。 古代生产力低下,盐质也差,所以秦朝人均日消耗26克每天,两汉人均日消耗22克每天。 到了唐宋生产力提高,人均日消耗降到了15克每天。 而元明人均日消耗16克每天,竟然还上升了。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目前金州四十万人口,每日需要用盐就高达一万两千八百斤。现在大小长白山的渔船越来越多,一日捕鱼量可达三万斤了。 很多鱼不易存活,加上气候,很容易腐烂,需要大量的盐制成鲜鱼干。 这样才能完整的送回金州,供金州百姓使用。 腌制十斤鱼需要三到四两的盐,三万斤鱼就是一万斤盐。 咸鱼又可提供蛋白质,又可提供盐分。 再加上其余之消耗,金州目前一日要产两万余斤盐才算饱和。 而这还不算有了富裕的盐,大小长白山的渔场可以捕捞更多的鱼等等。 两万余斤盐,需要修建一百多口锅墩。 一口锅墩日夜烧两千两百斤海水,才可得两百斤盐。 而维持一百多口炖锅不停的燃烧,需要多少木材柴炭,更是个大数字。 索性原来盐场设立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获得燃料而选择的地方。 北边的鸡冠山不提,南边的老铁山面积又是鸡冠山的四五倍,山里都是树木,可以大量的提供。 更重要的是老铁山里有金矿。 清代当地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有人偷偷入山开采,后来日本殖民统治在铁山开了金矿。 后来此地成为了军事要塞,才停止了采金活动。 一直到新中国那几年,国家贫穷地方上疏中央,要求开采金矿,不过国家考虑此地为拱卫京门的战略要地,所以否决了。 根据地理学家的探测,老铁山的金矿和瓦房店金矿,山东招远金矿属于同一条矿脉。 不过唐清安也没有开采计划,倒不是考虑什么军事需求,而是因为时机不对。 金州要是出了金矿,传了出去朝廷就要派人来了。 在顾应时的带领下,唐清安和一众官员巡视完了金州南部。 在后世,金州的行政中心在南部,就是后来著名鼎鼎的大连,可见此地物产之丰。 而现在的金州城,后世则变成了大连的一个区。 可惜。 此地目前的短板是缺金属矿。 虽然也有一些铁矿,但是产量并不大,连百姓之用的不足,如今又要修建锅墩。 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非金属矿,各色的石头倒是不少。 盐场的事交给顾应时,唐清安很放心的离开了,恰好先一脚回去,后一脚从登州回来的船只就靠岸。 金州热闹到了顶点,码头上人人都来观看,这京城来的新娘子,未来总兵府的主母。 将军疼人,早已派了人来说,一路几千里,新娘子不必恪守礼节,尽可方便自己。 而秦可卿闻言,内心感动的同时,越发的不愿失礼,虽然一路奔波,辛苦无言诉说,到底咬牙坚持了过来。 如今终于到了金州,连话也不说了,只安静的坐在花轿里。 从船上刚下码头,只听到花轿外人声鼎沸,继而又喜又忧,又兴奋又畏惧。 “小姐,都是来迎接我们的,好多人,还有好多兵。” 金钏儿一脸的兴奋,向轿内悄悄说道,她不认识什么武将穿着,统统认为都是兵。 晴雯则偷偷地观望,原来的那个大哥哥,竟然成为了金州将军,至今她也无法把那么温柔的人,和将军联系起来。 她本来不叫晴雯,宝二爷吵着要她,贾母就是不给,宝二爷跟她娶了新名字晴雯,就这么叫开了。 不过她不是很喜欢宝二爷,只觉得他有点缠人,不过多有贾母照顾,也没有受到什么骚扰。 吹拉弹唱,一路到了总兵府,总兵府门前才有了气象。 满街道张灯结彩,本来有官员想要从码头一路布置过来,被唐清安否决了。 进了城,百姓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加吵杂起来。 唐清安早已出门,穿着新郎官服,胸戴大红花,笑盈盈的被众亲卫拱卫而出。 一众礼毕。 一身红妆的新娘子,端坐在布置的焕然一新的新房内,屋里金钏儿和晴雯两个丫头东瞧瞧,西瞧瞧,不断的告诉秦可卿有哪些物件。 秦可卿又如何听得进去呢。 “我刚看了,满院子都是兵,还有几个官。” “不是兵,是将。” 晴雯说道,见金钏儿不以为意,然后去悄悄的问秦可卿,肚子饿不饿。 秦可卿摆了摆手,她可不敢吃东西。 很晚很晚,金钏儿趴在桌子上打盹,晴雯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哥哥被人簇拥着,她到底也没看都仔细。 又像是他,又好像有点变了,心里一时间拿不准,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人。 终于。 屋外传来一片喧闹声,也听不清说什么,只是闹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众人离去的脚步声。 “吱呀——”。 门被推开了,唐清安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轻浮。 先是看到了被惊醒的,一脸睡意的丫头,才转过头,又看到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看的人瘆得慌,这丫头以前不这么看人啊。 “喜鹊,想不到又见到了你。” 晴雯惊讶的“啊”了一声,又捂住了嘴。 她虽然不喜欢宝二爷缠他,但是他取得名字还是很喜欢的,比喜鹊好听多了。 唐清安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新娘子。 对方肩膀微微颤抖,可见对方十分的紧张。 唐清安于是拿起秤杆,直接挑开了红盖头,见到了一副惊慌失措的小脸,一时间怔住了。 后世他看过无数的女主播,听到了无数声感谢我大哥。 可是美颜终归是美颜,少了三分的自然。 现在映入他眼中的,就是一副绝世之作,活色生香之图。 连晴雯从他手里接过秤杆和红盖头都浑然不知。 第一百零七章子兴入金州 每个人都有贤者时间。 唐清安原以为自己早已看淡风云,所以大半都犹如贤者时间一般,对女色不以为意。 有时还颇为自傲,这辈子自己也是坚毅之人了,不像小年轻整天想着那些个事,而自己能把精力都用在正道上。 不过到底发现自己是错了,且错的离谱。 两个丫鬟在外间的床铺上,把脑袋埋入薄被之中,虽然如此也被吵闹了大半夜。 那些个稀奇八怪的声音,真是羞死人了。 晴雯只觉得吵,气恼的鼓着小脸,金钏儿一言不发,时不时伸出头,悄悄的看向内室。 将军本就回来的晚,这一番的折腾下来,两个小丫鬟没有睡到两个时辰,天已经放亮了。 金钏儿年龄大些,加上在王夫人处立规矩几年了,强打精神把晴雯摇醒,两人打着哈欠下床。 唐清安被身旁的动静惊醒了,睁开眼看到身旁的秦可卿,这时候又显得安静了。 那睫毛忍不住微动,明显就是在装睡,唐清安也不揭穿她,才下了床,晴雯就先拿过了衣服送来。 随后金钏儿端着铜盆,拧了毛巾。 到底是贾府出来的人,唐清安被伺候的周到,笑着说道,“你们新来,对家里不熟悉,可以多去找周嫂子。” 晴雯不提,那金钏儿原来在贾府,过几年后,调戏宝玉被王夫人驱赶出府,后来性格刚烈而自杀。 如今竟然来了金州,到底也是不错。 这些也不算什么,看在贾府的情面,唐清安因此对两个丫头都很和善。 刚才所提到的周嫂子,是李如靖的母亲,不光他们一家子,东海堡不少将领女眷也迁来了金州。 如今府里多了内眷,不能再像以往那边随意,因此才请了周嫂子等人在内打理。 至于李如靖,早就在东海堡望眼欲穿,托人告诉义父,想要来金州帮义父。 唐清安缺人也不缺人,因此让李如靖去学堂读书。 金州四十万民,生员且不提,连童子试也没过的童生不少,加上海州所获颇丰,因此唐清安在旅顺设了学堂。 金州官员,军中将领的子弟都在学堂读书,唐清安也没指望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无非会写文章而已。 不要小看这个会写文章,只要会写文章,在古代能力就是超过绝大部分人。 后世的学者为古代的识字率吵的不可开交,伟人到底是伟人,30年代就把问题解决了,亲自做的调查中。 不识字,识字不超过两百,识字超过五百,能记账,能看三国,能写信,能做文章…… 能看三国的百分之五,能写信的百分之三点五,能做文章的人,不超过百分之一。 连书都无法看的人,认识的一些个字,无非就是来源于生活认得的一些字,例如自己的名字,老家各处的牌坊等等,算不得有文化。 历史上绝大多数有名的人,哪怕是乱世武夫出身,哪怕以前不认字,后来都会主动的学习读书。 关羽早年识字比较少,后来一路学习,才有他的成就。 朱元璋乞丐出身,很多人的惯有印象就是他没太大的学问,其实大错特错。 伴随他起家的一生,对学问从来都是精益求精,刚获得一块根据地的时候,就请了当地的读书人,每日请教学问。 因此唐清安对旅顺的私塾非常的重视,这些孩子是未来金州的顶梁柱! 投奔来的童生,不能当做普通老百姓使用,拿来当做教书先生启蒙,正好合适,也能名正言顺的补贴他们。 朝廷不管金州,唐清安当然要管。 其实他猜到朝廷不会管辽民。 历史上就是如此。 毛文龙的东江镇数十万辽民,请求朝廷救助,朝廷的回复明着告诉他了,兵饷给他,辽民自己看着办。 这也是唐清安选择北上辽东的原因,朝廷为他养兵,支援兵饷物资,又鼓励他做军阀,还有比这好的路子? 戚继光的路子,唐清安从来没有考虑过。 还有一个郑芝龙的路子,不过他的路子可不好学,运气占了太多的因素,属于不可控。 至于李自成的路子,唐清安也不会学。 这种属于大浪淘沙的,他虽然是穿越者,也怕自己是那沙子,而不是金子。 这些个童生从各地投奔来金州,又失去了家乡的土地,本来地位不太高,底气不足,加上从总兵府领取俸禄养家,因此皆称赞将军高义,重视读书人。 才和秦可卿温存了一日,唐清安就离开了金州,带着亲卫巡视营军,各处已经扩军两个多月,如今战斗力还有多少,都是需要他上心的。 有的人在原来的职位做的很好,提拔起来后反而做的不好,这都需要他这个金州将军来把控。 做的好的人,就加担子,做的不好的人,就要想办法帮助他,找出问题所在,或者为他配个相补的副手。 唐清安才走了一日,总兵府就来了一个陌生人。 “你找谁?” “我叫冷子兴,找你们将军,我是他叔。” 于是此人被请了进去,周吉先去问了夫人,才出来为此人奉茶,边说道。 “夫人说真不巧,夫君前一脚出门,叔叔后一脚来了,估摸着要三四天才能回,请叔叔先住下。 侄媳妇有恙在身,十分不便,就不出来见叔叔问安了,叔叔在府里,有什么事就交代周吉。 他是夫君身边的老人,叔叔尽管找他即可。” 周吉转述完夫人的话,才笑嘻嘻的和冷子兴交谈起来。 冷子兴万万没想到,唐清安才成亲一日竟然就出门了,本来想送上惊喜,如今却成为了身份不明的人。 周吉话里话外的探究,他又如何看不出,只能详细解释了他的来历,竟然也和贾府有些渊源,且认得乌进孝。 周吉大喜,立刻说道,“正好乌老爷的两个公子在金州办事,我去找人请两位公子来见叔叔。” 冷子兴面露苦笑。 他和乌进孝的确相熟,关系也不错。 以前乌进孝还托他关照唐清安一家,虽然如此,却没有见过乌进孝的儿子们。 乌进孝的儿子们从来没有跟乌进孝入京过,所以他哪里认识什么两位公子。 听完冷子兴的话,周吉也无奈了,只能先安顿了此人住下,又找来府里的老兵,悄悄吩咐他们。 即不要得罪此人,也要悄悄的看住此人。 冷子兴在府里好吃好喝,不过到底缺了一分自由,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能出。 突然见到一个半大小子,皮青脸肿气冲冲的,放下书袋子就要出门。 “少年郎,你站住。” “你是谁?” 那少年这才见到陌生人,警惕的问道。 “先问别人的名字,不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吗?”冷子兴笑着说道,他这两日憋坏了。 在这名少年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唐清安的影子,又有几分不似。 原来的唐清安,少年老成,这孩子却野性十足。 不过那浑身的机灵劲却一般的模样。 这机灵劲细看之下,竟然也有不同,冷子兴越发来了兴致,遂叫住那少年。 “我叫李如靖。” 少年报完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说自己是谁家的,说完就直愣愣的看着冷子兴,意思是该他说了。 “好,我晓得了,小子去玩罢。”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又没说要说自己的名字。” 李如靖点点头,竟然也不恼,原先脸上的气愤竟然也平静了下来。 “兵不厌诈,虽然晓得你在逗我玩,却是我的疏忽。” “哈哈。” 冷子兴被逗笑了,这少年郎说话古里古怪,到底比不上唐清安少年时的沉着。 唐清安少年时的沉着,是由内而外的,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这少年郎看上去沉着,却含有几分的故意在里头,所以落了一等。 不过也很难得了,天下能有几个唐清安那样的孩子?反正冷子兴走南闯北,没有见到过第二个。 正在这时,唐清安回来,进门就听到周吉说,有个自称是他叔叔的人,叫做冷子兴。 只说认识将军和二爷,可两人都不在金州,不知真假,所以留在府里几日了。 “快带我去。” 周吉听到将军的话,知道那人没有骗人,货真价实了。 “义父。” “兴叔。” 冷子兴抬起头,看到一脸笑容的唐清安,一时间生出了恍惚。 又像是清安,又好像不是,原先脑海中的印象,如何也联系不到如今大名鼎鼎的金州将军。 虽然知道唐清安有才,十分的看好他,却怎么也没有算到,才分别两年,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犹豫了片刻,才大着胆子,叫道一声清安。 “诶,我去了几封信金陵,都没有你的回信,正担忧你,却不想你来金州了。” 唐清安走向冷子兴,顺手摸了摸一旁的李如靖脸上的伤痕,疼的李如靖退了一步。 回头瞪了他一样,李如靖笑着不说话,见状,唐清安也不在理他,而是拉起冷子兴的双手。 “兴叔,我听人说你去了云南?辛苦你了。” 冷子兴在云南又没有生意,既然去了云南,肯定的就是为了他的事奔波。 算了算日子,有一年多没有音讯,他如何不挂念。 冷子兴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我先去了福建,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种番薯,又去了云南,找了好些日子,才听到有人谈起西番麦,西番谷。 我没有听过此物,于是请教那人,按照他的指点,在永昌城外才见到了他口中之物,和你说的玉米倒是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我出门一年有余,实在是精疲力尽,就把这些东西买了两袋子回来。” 唐清安没有去关心那西番麦,而是一脸的感动。 “兴叔,为了我的事,真是让你操碎了心。” “你有出息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些许辛苦倒算不上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西洋教士 玉米和番薯不同。 在早先的资料中,美洲的农作物都被学者们公认,属于哥布伦发现后传入说。 也就是说很多美洲的农作物,都是通过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传入中国的。 例如番薯就是被西班牙人从美洲带到吕宋,后来被番薯之父陈振龙,冒死于万历二十一年偷带回福建。 中国因为大明的战神皇帝,导致陷入了几十年的战乱,大周取明而代之,早已物是人非。 虽然环境气候没变,国家制度小小变动,而人却都变了。 没有陈振龙,就没有人从吕宋带回番薯,这一点唐清安并没有太过意外。 西班牙人在吕宋种植了几十年的番薯,直到出现陈振龙,才带回大明。 没有陈振龙,历史不会有王振龙,李振龙去带回番薯。 玉米和其他美洲农作物不同的是,经过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此物是在哥布伦发现新大陆之前,就已经传入了中国。 古代云南人称为西番麦,西番谷等名字,透露着玉米是从古人所理解的西番地区传入中国的。 现代人认为的西方,指的是欧洲。 在元代至明中叶以前,西番是指云南与西藏缅甸交接的地区。 美国著名学者劳费尔就提出,玉米是由西南陆地传入中国,中国学者游修龄等众多学者,他们的论文中,国内外观点一致。 先从欧洲传到印度,缅甸,然后由印,缅传到中国西南地区。 所以玉米是一定能在国内找到的,只不过从金陵到福安,再从福建去云南,一路万里之遥,以如今的交通条件,属实遭了大罪。 所以冷子兴,是有大功的。 李成贤来到总兵府,见到了将军的叔叔,几人寒暄一番,才见到将军说的奇物。 拿起来观看的细致,李成贤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农物,将军说此物比蜀黍的产量高,且更管饱,他有几分怀疑。 这形似棒槌,竹笋的东西,大多数呈黄色,但是夹杂着红,白,黑,斑数种眼色,看上去就十分的古怪。 冷子兴在一旁,兴致勃勃的介绍此物如何育种,如何播种,如何收获云云。 李成贤点点头,看向了将军。 唐清安知道李成贤的疑问,不过他对玉米有信心,后世全世界三分一的人口以玉米作为主要食粮,是经得起考验的。 清朝末年东北的大豆和蜀黍落为二线,主要种植玉米,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唯一不确定的是,大规模在东北种植,是清朝末汉人闯关东之后,相差了三百年,缺了这三百年的功夫,玉米如今有没有适应东北的土壤。 对这些农事,他虽然不懂,但是却有资料可以借鉴。 根据盖州县志,清朝初年,玉米终于传入了东北,最开始在辽宁种植。 康熙年间就成为了贡品,可见现在的玉米是可以在金州种植的,不确定的就是产量。 哪怕产量低,唐清安也准备推广玉米。 一则它的上限高,二则它的营养价值,远高于蜀黍。 不过这才一袋子玉米,培育育种都不够,想要大规模扩产,不是两三年之功可成。 听完将军的想法,李成贤这才露出笑容。 先从培育开始,一步步找到合适的种植方式,而不是没看到成果就要强制推广,这才是老成之见。 既然如此,李成贤心里的负担放下,对此物有了期待之感,从总兵府离开,去找来一些老农,专门划了田地,用来试种此物。 冷子兴归来金州,且不提唐清安送了他一门生意,只说万里之远的澳门。 贾琏通过粤海将军的关系,牵桥搭线找到了一名懂红夷话的商人,坐着他的船。 才下了港口,被一个光陆怪离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这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众多的船只来来往往进出港口。每当一艘船靠上码头,码头上的苦力们就争抢着活计。 船老大或者找熟人,或者找最强大的一伙,这些人把货物搬运下码头,或者把码头仓库里的货物搬上船。 还有许多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的红毛人,身材高大,毛孔粗狂,嘴里说些叽里咕噜的怪话。 和中国各地的方言完全不同,贾琏也出过京城,去过各地为贾府奔走关系。 原来还想着,凭自己掌握的方言,了不得几日里也能和对方说上话,这般看来幸亏粤海将军为他找了一个通译先生。 “贾兄,这里可是与内地不同吧?” 这商人其实是走私之人。 大周没有隆庆开关,所以是禁止出海的。 而且广东的粤海将军为人本分,也是重视传统的人,禁海之策历经两朝,在他看来乃是国策。 所以也没有和前世大明一样,有大明沿海有官员作为中介,海商走私获得货物,通过这些官员流转内地,形成完整的商络网。 缺少了这个关键的中转环节,贸易量就做不起来。 因此虽然此地也有不少的海商,却小打小闹和历史上的海商比起来,缺了几分气候。 这海商万万没想到,粤海将军会托人找到他,便十分的热情,希望能在粤海将军跟前讨个人情,方便以后的生意。 贾琏连连点头,这次出海的确大开眼界。 “这些红毛人治理的港口,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里只讲生意,不讲人情。 你看看那些在聊天的人,谈的只有生意,不会攀交情。 因为出海风险大,今年这个人还在,明年就说不定不在了,因此没有人浪费时间。” 贾琏随着那商人下了船,不时的打量码头上的红毛人,那些红毛人也不以为怪,知道此人肯定是新来的周人。 码头不远处就是一大片临街的铺子,足足占了半条街,有四五十间房子。 这些房子又是铺子又是仓库。 各色琳琅满目的货物,竟然一直堆到了街道上,还有好多个女人竟然也抛头露面,手里拿着单子清点货物。 “啧啧。” 贾琏一路来,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贾兄,你是跟我先回去,还是到这里先逛逛?”商人到了自家的铺子,气质就变了。 不像之前在内地那般唯唯诺诺,一股凶悍之气飙升。 贾琏先是怔了怔,随后笑着说自己去逛逛。 “这里倒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三教九流,红毛不兴这些,贾兄可以随意走动,不过也不要去太远了,以免迷路。” 那商人当然不是空船而来,不但要去找红毛官员查验物资单报税,还要找人卸货,找合作的商家把东西售出去。 下地就要开始忙,没有太多的精力招待贾琏,因此先让他自便,等过两日他找机会和红夷沟通一番,有了眉目再去谈贾琏的正事。 贾琏如今只能依靠此人,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离开了铺子,信步走了小半天,这个码头竟然是这般的大,大周从来没有看过。 也不对,登莱的码头听说又扩建了,还有漕河。 最稀奇的是路牌,公示牌上红毛人的文字,像蚯蚓一样难看。 “你好。”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贾琏耳边响起,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祥和的五十余岁的红毛老者。 穿着大半身黑色的袍子,头上戴着方形帽。 “你会说大周话?” “是的,我叫王丰肃,是一名教士,你很陌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吗?” 这老头虽然用词古怪,但是话音竟然说的有模有样。 “这可不是你们的地方,这是我们大周的土地,被你们借用了而已。”贾琏纠正老头话里的错处。 粤海将军说红夷船坚炮利,很多年前就和大周打过一次,大周靠着船多打退了他们。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偷偷在澳门落了脚,两边打了一场,没有胜负。 大周无力再出海对抗他们的坚船利炮,索性当做没看见,当做借给他们居住。 贾琏大着胆子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如今到底在别人手里,万一惹恼了对方,把自己关起来,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说的对。” 没想到那老者竟然笑着点点头,不但没有生气,还关心的问贾琏从哪里来,来澳门做生意吗,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十分的热情。 贾琏又从其余红毛经过此人身边时,都会做出一种好像是行礼的举动,可见这老者身份不低。 当得知贾琏是从京城来,替朝廷来澳门购买火炮,老者眼睛一亮,越发的热情了。 两人攀谈了好一阵,贾琏也熟悉起了对方的习性,到底是勋贵子弟,从小就学习与人打交道。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很快成了忘年交。 和老人留下地址后,贾琏才回去那商人的地方,商人正等着他,引他到了家中,见了妾室,于是开始用饭。 贾琏说起今日遇到一个老者,竟然会说咱们的语言。 “是不是叫做王丰肃,此人在红毛人里面,相当于咱们的儒生,地位十分之高,对我们周人也都很好。” 贾琏才提起,商人就猜到了是谁。 确认了此人的跟脚,贾琏越发的放心了,果不其然,第二日那老者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告知贾琏,他可以帮助谋划,说服澳门的长官。 一连几日两人都呆在一起,贾琏还随老者去了红夷人的内城,参加了一对新人的婚礼,看到那些个坦胸露乳的红毛妇人,看的贾琏眼睛都直了。 第一百零九章传教入金州 冷子兴要离开了。 唐清安亲自送别,在离开总兵府之前,唐清安问冷子兴愿不愿意和金州做生意。 冷子兴面露高兴。 他本来就是商人,有唐清安的关系,当然想要借用一番。 金州目前六万兵,这些人都是有军饷的,几万个家庭,不光只需要油盐酱醋,还需要棉布,麻布,绸布,茶叶,饰品等等。 这六万有军饷的兵,加上金州城里的匠户,渔户,先生,官员,吏员等等,且如今金州不缺粮食,对百姓的配给也加大了。 如此这般,市场的需求就起来了。 这个四十万人口,七八万有俸禄的阶层,合起来的大市场,放在关内也不差。 “金陵物美价廉,金州所需要的物资金陵都能采买,我回去租一艘船,挂在金州水师的旗下,从金陵采买了物资,直接出海到金州,这般可以节省极大的成本。” 商税很低,可怕的是沿路的关卡。 只说运输成本最低的漕河,大大小小关卡无数,过路费都能超过货物的成本,加上贿赂等隐形开支,这才是做生意最难的地方。 想在大周做生意,没有一定的关系网是做不成的。 生意的规模,靠的不是商业的手段,而是看其背后的跟脚有多深。 冷子兴就沾了贾府的一点光,靠替贾府做事,因此和金陵的几家有些牵扯。 所以生意做得还不错,在金陵同行中,人们也喊他一声冷老爷,不然也没资格和当初被罢官的贾雨村称兄道弟。 “以薛府的名义吧。” 唐清安沉吟一身,笑道,“我随后写封信,你回去金陵带给薛府的二老爷。” 谁都名义都可以,如今唐清安的身份,够资格让薛家二老爷卖这份人情。 从金陵出海到金州,光节省的过路银,就能让冷子兴大赚特赚。 刚送走了冷子兴,唐清安就收到了贾琏的书信。 这书信可不容易。 托粤海将军动用驿站,快马加鞭到金陵应天府,应天府知府贾雨村则转手,用驿站快马加鞭到登州,最后出海随船到金州。 信里贾琏告知了他一路所闻,结交了一个传教士,由他帮助说动了澳门的红夷长官,给了两条方案。 第一条就是卖红夷人的大炮,其余不管。 第二条就是不但卖红夷人的大炮,并且可以派一名翻译,几十名红夷炮师,为金州将军训练炮手,条件就是准许传教士来金州传教。 “王丰肃。” 唐清安收起信件,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老头可不简单。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里,是利玛窦死后,耶稣教在大明的领头人物。 历史上,徐光启是大明开眼看世界第一人,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先驱者。 徐光启所学的西方学问,师从利玛窦,也受其洗礼入教。 他原来还纳闷,为何从未听闻利玛窦此人,如今听到王丰肃的名字,才晓得外国没有变,变化是大明成了大周,没有了徐光启。 当然是选择第二条了。 葡萄牙人在澳门有修建炮厂,唐清安不光想要炮,还想要葡萄牙人帮助建炮厂,枪厂,船厂。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不同,没有西班牙人当前目中无人的傲气,敢提出两万人征服大明的计划。 所以葡萄牙人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 不过先不急,这意大利老头肯定会亲自来金州,到时候两人见面可以细谈。 原来历史上,这老头三十五岁起航到大明,五十多岁的时候,在南京受到保守派文人的反攻,被拷打屈辱后,赶出了南京。 一般人受到这种屈辱,早就放弃了。 他却没有放弃,改了名字继续回到大明传教,从北到南,跑遍了全大明。 借着崇祯七年山西大饥,救助灾民,以此拉拢百姓入教。 虽然是有目的,但是到底也救活了不少人。 就像伟人说的,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唐清安不会那么狭隘,他觉得只要入了中国,那就是中国的。 管他原来的产地是哪里来的,只要是好的技术,好的科学,好的思想等等,只要到了中国他都认,就是中国的。 至于大周的海禁,唐清安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就是孤悬海外的好处。 只要做到不太过分,朝廷也管不到。 而且这老头历史上向来聪明,严格遵守死去多年的利玛窦的策略,拉拢儒家打压佛道,以此提高耶稣教。 所以唐清安也不担心,此人来金州会受到儒生的反感,以此坏了自己的大事。 此人能在大明几进几出,风雨几十年,拉拢儒生的本事可不简单。 很快,奏疏就在朝堂上飞来飞去。 金州将军原来上奏。 金州乃危地,要建炮台,造大铳,巩固城池,防御蛮族,请求朝廷派人,去南方采购红夷大炮。 朝廷原来没有人愿意去,费这般大力,功劳却又没多少极不合算,因此搁议了,只发了公文去广东应付了事。 却没想到广东上来奏疏,竟然已和红夷谈妥,内阁因此下文,允许广东出资,购买红夷大炮送到金州。 广东布政司收到内阁的回复,竟然还要广东自己出钱,那就不愿意了,谁愿意办谁去办。 粤海将军在布政司吃了闭门羹,也没了办法。 最后又是都察院御史上言,让金陵出钱,广东出力。金陵方面没有拒绝,贾琏回到京城,再去了金州,又被安排了差事。 在唐清安亲自出面的情分下,又直接从金州坐船到金陵,从金陵下广东。 贾琏面子上推诿,态度却又很矛盾,到底有几分那红夷女人的心思在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顶着贵族的头衔,又年少多金,贾琏在澳门委实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那红夷女人可不同大周妇女,那花样玩起来,令贾琏流连忘返,才苦着脸答应了,回头就兴高采烈的上了船。 来来往往就过去了半年,终于把红夷人的大炮,炮师,翻译,以及一名传教士,一路通过漕船,千辛万苦的到了登州。 三十门红夷大炮, 每门动辄重达几千斤,从大周最南运到最东,沿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才走了一半就有地方弹劾,此物劳民伤财。 索性都已经到了一半了,难道还弃之不用不成,内阁的阁老不会这么愚蠢,因而还是督促地方。 等这些大炮和人到了金州,已经是第二年三月。 从贾琏旧年五月出海,到如今办成,用了十个月的时间。 远超历史上,大明文人赴澳门去购炮的用时。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大炮才到金州,唐琴清就拉着出去试炮。 随意抽调了四门火炮,只试射一轮,在场所有将领就闭了嘴,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再也没有人怀疑将军,花费这般大的精力用在此物上,到底值不值得。 “这还是炮吗。” 有将领傻了眼,下意识的上去摸,结果被烫的抱住手哇哇叫。 将领们见惯了弗朗机,以为此物已经是火炮能射到最远的距离之利器。 万没有想到,这新来的红夷大炮,不但射得更远,且威力更甚一筹,端的是守城和对抗骑兵的利器。 弗朗机有它的优点,首先是射速快,因为炮弹分离的设计,一门配有三个子炮,因此前三炮射速很快。 缺点就是设计上的先天不足,目前无法改进的致命因素,就是子炮和炮腹之间气密性不佳,所以射程短,不足以压制骑兵的高速冲锋。 而红夷大炮是技术水平提高后的产物,射程是弗朗机的两倍,不过此物威力虽然大,但是太过笨重,原本属于舰炮,机动性不如弗朗机强。 弗朗机虽然设计上有缺陷,却是后膛炮,红夷大炮却是前膛炮。 只论两者对比,一个射程短,射速快,威力小,易拉动,一个射程长,射速慢,威力大,不易拉动。 因此两者结合起来使用才是正经,清初时,只迷信红夷大炮,弃置了弗朗机,实乃错误的军略,错过了后膛炮发展的机会。 到了清末,连红夷大炮都成了稀罕物,面对洋人的火器,竟然用女人的那些物件来辟邪,认为火炮是邪物。 可见清朝的愚民之策有多深,误中华之气运有多么令人惋惜。 明朝虽然禁海,但是当接触到了红夷的利器之威,思想之科学,海贸之富,在隆庆就已经主动开关了。 明朝有很多官员学习传教士的文化,接受洗礼,学习西学,只是大明的财政制度,实在是奇葩,先天性的不足。 清初时,不少洋人教士还留在国内,后来都被驱逐,把这道门关上了。 如今有了这三十门红夷大炮,唐清安终于放心了,可以出军北上。 “王先生,你的目的我十分的清楚,我不反对你在金州走动,但是你应该知道大周的儒教吧?” 唐清安在总兵府,接见了这名坚韧的老人。 王丰肃为这次的见面,做出了精心的准备。 他的前辈,沙勿略六十年前就来东方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没有成效,然后就是利玛窦教士。 虽然通过各种手段,或者送礼,或者以学问的名义交流,最终都抱憾而终。 万幸,自己发现了大周的贵族,通过他的关系,终于见到了金州的将军。 目前洋人教士,正式接触的东方大国最高级别的官员。 一个治下四十万人口的大将军。 四十万啊。 整个意大利地区,包括热那亚,威尼斯,北意南意,全部加起来也才七百万人口。 王丰肃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夫人交际 王丰肃是这个时代,整个世界中,眼光最为开阔的人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 就像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本就是出身意大利的贵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十八岁入耶稣会初学院。 虽然是神学,但是作为欧洲精神上的统治机构,历经千年传习下来,毫无疑问是欧洲最富含知识之地。 在学院里,他学了两年的人文学,五年的哲学,三年的修辞学…… 眼前的人,在这个时空里,是顶尖的学者之一。 而他的行程,从意大利到中国,其中经历的颠簸,不下十万里路。 所以唐清安对此人表现的十分客气。 王丰肃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澳门几十年,想尽办法接触到的一些官员,无不是天朝上国之态,鼻子朝天,视他们为蛮夷无知之野夫。 在王丰肃看来,东方的文化极为优秀,但是欧洲如今不同以往,从愚昧时代脱身而出,学问上一日千里,两者是可以互相借鉴的。 奈何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真诚的交流,这次在金州,见到金州将军,从他的态度上,王丰肃知道自己这次来对了。 这也是王丰肃坚韧性格所导致。 每年来东方的传教士并不少,但是遇到挫折后就放弃了,而此人从来不放弃,一直到死都在坚持自己的目的。 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不惧艰辛,从澳门一路万里来到金州,实在非常人也。 而将军的话,王丰肃听明白了。 根据利玛窦遗留下来的笔迹,他深知该如何与东方的文人打交道,差的只是一道口子让他进来。 “将军请放心,我来金州,是带着知识,技术,财富来的,并不会为将军添麻烦。 我会和金州的儒生接触,不会引起他们的反感,秉着向他们学习东方文化的态度,不耻下问,请他们教化山外人士。” 连不耻下问都能说出来,加上一口流利的大周话,唐清安知道此人能成功。 “我对文化抱有很深的敬意,哪怕是西方的文化,也不会轻视,期盼东西方文化交流,融合,互补。 金州的儒生,不像内地那般高傲,只要王先生抱着谦卑的心态,相信先生能很快打开局面。 而我希望王先生,能帮我说服葡萄牙人,在金州设立炮厂,船厂,枪厂。” 王丰肃先是一喜,又听到将军竟然能分清楚红夷,知道是葡萄牙人,越发的充满信心。 再等听到将军后面的狮子大开口,脸上露出了为难,这件事他很难说服澳门的葡萄牙人。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索要,我计划明年在一个岛上,放开海禁,葡萄牙人的商船,可以到此地贩卖,采购大周的物资。 他们所想要的大周的商品,都可以在此地得到,没有任何的限制,完全公平的买卖。” 王丰肃听完后,有些怀疑。 东方大国和他们西方不同。 西方的贵族有很高的自主性,而东方的贵族,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皇帝的控制。 唐将军虽然治下四十万人口,但是也不能违背他的皇帝的意愿,否则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不过这件事他可以先拖着,也是他从东方官员身上学到的精髓,深受其苦。 这个字是他在东方学到的最深的文化,令他终身难忘。 一切都为了传教。 王丰肃如此安慰自己。 唐清安送走了王丰肃,准备回去后院,周吉笑着上前告知。 “太太打发我和大爷说,今天她那里有好些客人,都是金州的女眷,原准备留她们用饭。” “你去回她,这些事她自己做主,不用担心我。”唐清安点了点头,改变了方向。 “去书房备饭,我去那里吃。” 周吉这才去让人安排。 唐清安踱步来到书房,拿起几本书看了起来,依稀还能听到隔壁院子妇人的声音。 有些事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秦可卿没来之前,总兵府就他一个男主人。 金州是严管,他如今在金州威望极高,现在又成了他的一言堂,没有人能影响他的权威。 不过这般到底阳刚过甚,提拔的将领们虽然言听计从,但是往来都是公事,畏惧多于亲近。 自从秦可卿嫁到总兵府,金州官员和将领的女眷,开始上门拜访夫人。 有了这等私谊,竟然对金州的风气有了些许的影响。 至少金州官员将领们,和自己之间,除了公事外,又多了一份情谊上的牵扯,畏惧虽然还在,又添了几分亲信的雏形。 犹如阴阳调和一般,唐清安在金州的号令,越发的如臂指使起来。 也有好些将领,例如花眼的婆娘,他暗中算了算,十日里竟然有大半都来总兵府见秦可卿。 自己到底小瞧了夫人交际带来的利处。 红楼梦原文,主旨就是园子戏,但仍然有不少提到王夫人去各府走动的描述。 这般想来,委实不是添头,而是意义颇深,自己没有看透。 正想着的时候,隔壁院子传来一阵阵的笑声,连唐清安吃着饭,情不自禁的也嘴角翘起。 唐清安一日三餐,上行下效,有条件的人也开始学了起来,他在吃饭的时候,营总朱秀也在家里吃饭。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归家了。 作为根基最浅,提拔最快的十大营营总之一,他营中训练最为严厉,以致于很多兵士抱怨。 虽然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埋怨,私下来却都在骂他。 这般下来他更加的谨慎做事,营中事无巨细,不分大小都要亲自过问,以保不出错处。 去年九月提升为营总后,他也娶了亲,对方是旅顺学堂教书先生家的女儿。 他原来是个破落的军户,来到金州加入军队勇于作战,才被将军看重,一路提拔到营总。 自己的前程来自于将军,这份恩德他一直铭记于心,看着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媳妇,却忍不住埋怨起来。 “我听说很多人同僚家里的,都去拜见了夫人,又那花眼家里的,在总兵府熟络的犹如在自家般。 你虽然性子淡然,说起来是知书达理,但是无论如何也得去夫人处走动走动,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我在军中听千总谈起,些许同僚家里的鼓动夫人,要去金州城外下田作样。 虽然是表面功夫,那些个妇人都去,你又能如何不去,终归是要在夫人跟前混个情面。 万一有小人在将军身边说我坏话,你也好替我在夫人那里,为我去说个一二不是。” 朱秀不是胡说,提拔为营总以来,他越是用力做事,得到的结果却不好。 接连一个月都住在营中,也是因为如此。 他的妻子姓赵,字也只认得几个,在家里做女儿时就不怎么出门。 丈夫终月不归家,回到家就开始埋怨人,心里也感委屈。 第二日一早,赵氏鼓起勇气,带上家里买来已经几个月的丫鬟出门上街,来到总兵府门前,却始终不好意思上前。 门外兵丁见到这妇人停在门前多时,遂上前询问,得知是朱秀营总的媳妇,来拜见夫人,才热情的为她指了指路。 从偏巷小门进,那里有人守着,直通内院,今日已经去了好几人。 “哈哈。“ 花眼的婆娘最为放肆,什么话都敢往话说,连闺房里的事情都敢拿来打趣她的丈夫。 好些将领的家室,出身本来就不高,说话也有些下里巴人。 秦可卿从京城来,虽然是官宦之家的女儿,不插话也只是掩着嘴而笑,并不以为意。 周氏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低着头的陌生妇人。 “哟,这不是朱大头家的吗,朱大头自从娶了你进门,把你当个宝贝一样藏在家里,今日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花眼婆娘认出了来人,笑着说道。 那朱秀家的,跟着周氏进门前就听到这里的热闹,进来后,果然一屋子的妇人,丫鬟。 越是这般,她原先鼓起的勇气一下消散了大半,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营总朱秀家的赵氏,夫人还没有见过呢。”周氏笑着向秦可卿介绍说。 秦可卿不光容貌出彩,为人更是没得话说。 在红楼里,就赢得上下人的称赞。 连王熙凤这等人,关系最好的却是秦可卿,贾府的下人们眼光朝天,一样对秦可卿称赞有加。 因此只瞧了一眼,就晓得这妇人出身不是寻常百姓家里,且性格向内。 于是热情的主动起身上前,打量了两眼,笑道,“这般的容貌,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让她抛头露面。” 那赵氏。 虽然父亲是读书人,却一样是小门小户之家,虽然不大出门,左邻右舍也认识。 因此赵夫子家出了个美人胚子的名声传的远扬。 后来老家陷落,父亲带着一家人,和乡亲们躲入山里,又后来见到金州兵旗帜,才冒险出山上了船。 虽然有此挫折,赵氏却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又因为自身的容貌,实则颇为自负。 如今见到夫人,才知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外面的传言一般。 “夫人过赞了,其实我早就想来,只是我家里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只有几日在家,回家后也坐不住。 常常把将军说的话挂在嘴上,又放不下他营中的事,所以家中没人照看,因此今日才敢来。” 到底认得一些字,说起来也条条是道。花眼媳妇常把浑话挂在嘴上,初听时还有些趣味,听多了也就乏了。 秦可卿拉着赵氏坐下,笑着对众人说,“这人进门不声不响,我原还担心她怯生,却是我多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可卿救人 如是几番,赵氏家的竟然上门次数比旁人都要勤,花眼媳妇如往常一样,轻车熟路的上门,见到了周氏,却见她眉眼间有些忧虑。 竟然悄悄打趣她,是不是将军扰她了。 周氏闻言气的瞪了一眼。 索性她深知花眼家的性子如此,心直口快也没什么坏心思,而且内心也有些隐隐的失落。 花眼家的原是普通村妇,靠着丈夫有了如今的地位,不过她和他的丈夫却有些相似。 两人都是个性粗狂,实则内里明亮之人。 她内心觉得周氏有些不上道,虽然是个寡妇,但是放着这般的姿色不用起来着实浪费。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夫人的容貌的确没人能比,但是男人嘛,骨子里就是贱,外面的人哪怕比不上家里的美娇娘,照样喜欢偷人。 周氏怕花眼家的嘴巴大,连忙解释,原来是她家的小子,连日来都在外面和人打架,令她担忧。 花眼家的听闻,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大小子,不打架才让人担心,我家的小子不也和他一起么,听说和徐家的小子,两伙人打的厉害呢。” “要是和其他人打闹,我倒是不怎么担忧,唯独那徐分守驻守在外,要是听到家里人被人欺负,岂不是会多心。” “你呀,心思太重了,小孩子打架,难道还能把大人牵扯出来。” 花眼媳妇劝了周氏一番,再得知朱秀家的竟然先她一步来了,啧啧称奇。 “这人越是看上去老实,其实越是了不得。” 边说边赶了过去。 赵氏和夫人熟络了,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加上在夫人处,说起话来很得心意。 因此觉得两人的性格颇为相致,觉得自己是夫人的知己。 终归不知道一个道理,当你和别人聊天,每次都觉得愉快的时候,说明对方才是会聊天之人。 来总兵府越来越勤快,家里的话都忍不住向秦氏诉说,又是什么结婚半年还没有动静,又是家里人一个月在家也呆不了几日。 “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听我父亲谈过一个道理,做事犹如手里握着沙子,有时候越用力,反而流失的越多。 不怎么用力时,沙子反而开始不漏,如此这般效果更好。” 秦可卿安慰了赵氏一番,正说着话,花眼家的就进来了,开口问起秦氏,定下主意没有,要不要去城外一番。 “我今日去问问将军吧。” “夫人尽管去问,外面的事我们去做准备,只等将军一松口,夫人领着我们去就成。” 到了晚间,唐清安从外面回来,晴雯上前为唐清安换了便服,金钏儿在一旁打趣。 “晴雯丫头在院子里坐了一天,眼巴巴的等着大爷,什么事情都不做,现在大爷回来了,抢着做事,倒衬得我们偷懒似的。” “哈。” 唐清安换了一身便服,感觉人都轻松了些,笑了笑。 晴雯气鼓鼓的看向金钏儿。 “我怎么没有做事呢。”数着指头把今日做的哪些事都一一讲了出来。 不理会两个丫头的玩闹,唐清安看到秦氏迎了上来,手里亲自捧着茶水。 喝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扑人,舌尖尽是余味,忍不住问道,“这用的什么茶。” “素日里你不关心这些,说了什么茶,你也记不住。” 唐清安看了秦氏一眼,笑道,“这是谁惹你了。” 秦可卿拉着唐清安坐下,为他揉肩,动作轻柔体贴,。 唐清安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软软的手指,抚摸之处尽是轻快愉悦之感。 “我前几日问你的事,你也不回我,难道可有不对的地方吗?”按了好一阵,秦可卿才忍不住说起。 “倒不是不对,反而是好事,我担忧你们这些个人,闹得动静大,结果成了作秀。 作秀也可以,我原没指望让你们真格的去下田育种,只不过你们这群妇人绫罗绸缎,当做了郊游,被百姓们看到,带来的风气不好。” 秦可卿了然,知道了夫君的顾虑。 “不过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你都操持的很好,帮我得了许多好处,所以我不拦你,你领着她们,切记掌握分寸。” 秦可卿得唐清安的信任,心里越发的甜蜜。 几个月的日夜相处,两人都已然知晓对方的脾性,这也是秦可卿想要争取做点事的原因。 夫君不是一般人,自己虽然不想和贾府争,但是也不愿意落人后,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地位,只凭姿色在夫君面前是不够的。 两人于是各做各的事,没几日,秦可卿和妇人们去安置各事,唐清安在书房,和谢友成两人谈北上的密事。 在一个明媚的天气,总兵府门前的街道上,热闹的很。 一溜的马车停满了街道,周吉忙得不可开交,连那个洋和尚都来凑热闹。 如果不是看在将军尊重此人的份上,周吉早就派人赶走他了,就算如此,也没脸色,让他去一边呆着,别影响府中家眷出行。 王丰肃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竟然真的去角落里等待。 等周吉安顿好了,才派了人进去,请府里的家眷们出来,不一会,一众妇人在丫鬟婆子带领下,一一上了马车。 秦可卿特意请了徐寿福家的,和她共乘一辆马车。 原来昨天李如靖回来,躲着他亲娘拜见了干娘,不好意思的说道,他把徐寿福家的小子打伤了。 他们这些个大小子,平日里就浑身是伤,今日特地来说,可见对方伤的不轻,唬得秦可卿连连追问。 李如靖委屈的说道,那姓徐的耍赖,他们这边在他的布置下,派了一支奇军杀向他的后方。 他不但不服输,还鼓噪着他的伙伴们,说他是坚守的一方,死战而已。 李如靖在已经离开的冷子兴身上吃了不少亏,最痛恨有人对他耍赖皮,因此两伙人就打到了一起。 人多手杂,那姓徐的不知道被谁打破了头,虽然不是他出手,不过他自认为是头,主动揽下了责任。 秦可卿数落了李如靖一番,今日才有此举动。 徐家的得知夫人要和她共乘一辆,就猜到会谈此事,果然秦可卿一开口,徐家的也抱怨起来。 “我平时就告诫我家的小子,李如靖是将军的义子,不要得罪他,要让着他。 可他非要逆着我,这下好了,昨日满头是血的回来,吓的我们不轻,天可怜见,请了大夫看了,才说不碍事,只是皮外伤。 菩萨保佑,这回我不饶他了,禁了他的足,告诉他再敢去和如靖打闹,我就派人去告知他的父亲。 听到这里,他才怕了,知道老实了。” 秦可卿听了这些话,知道包含了三分的委屈,三分的心疼,三分的不满,一分的埋怨。 于是笑着宽慰徐家的。 “没有伤着骨头就是万幸,将军昨天狠狠的责罚了靖儿,靖儿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大祸,出手失了分寸。” “竟然惊动了将军,实在是不该,要是被我家的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怪我。” 徐家的大惊。 “将军听完事情经过,还夸了聚费呢,说他有其父之姿,现在虽然还年轻,等他长大了,定然是名虎将,不定就跃过了他父亲。” “将军太看得起他了,我家的几个孩子,就他最蛮狠乖张,不过虽然如此,却常常说最佩服将军,吵着要入将军帐中。” “现在还年轻,再过两年和靖儿一起到将军身边做事,即能学习军中的事,又没有危险,我们这些长辈也才放心。 等学好了本事,又都是自家的子弟,还怕没有前程,将军对我说过,金州未来就是他们。” 徐家的笑得合不拢嘴,竟然主动劝慰,求夫人去为李如靖说情,让将军不要指责太过,都是小辈们的玩闹,没必要大动干戈。 如此这般说笑就到了城外,马车一一而停,李敦早就带着人在这里等待。 宽阔的地方,在树荫下布置了凉棚,搬来了桌椅,布置了瓜果点心茶水。 徐家的扶着秦可卿下了马车,一脸的笑意,远处观望的周氏看在眼里,才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一个红夷老者主动上前,对着这帮人行了个西洋礼。 唬的李敦面色大变,正要带人打死这红夷人,被秦可卿连忙喝止,红夷老头王丰肃才逃过一命。 随着红夷大炮,金州来了几十名红夷人,其中只有这人无所事事,在金州城里到处乱逛,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旁人不知,她却知道夫君非常看重此人。 “海外的和尚,你怎么闯来了。” 秦可卿当然知道此人不是和尚,不过这样一提,也算是结了他的围,同样也让众妇人放下顾虑。 王丰肃到底不像历史上,有前辈们打下的基础,又在大明内地,学了不少大明的礼节。 他虽然和澳门的周人海商学了一些东西,却又没学全。 自己出现后,惹了众妇人纷纷退后脸色大变,再有人喊着要杀自己,才晓得自己闯了大祸。 正惊惧之间,眼前将军夫人出面,一句话就缓解了气氛,其余妇人们也露出了笑容。 “阿弥陀佛,无量寿佛,阿门。” 王丰肃到底是王丰肃,将军夫人既然说自己是和尚,肯定有她的道理,因此顺着夫人的话,竟把他认为的那些秃驴牛鼻子的话都念叨了一遍。 如此这般,惹得众妇人掩面而笑,连外面的李敦听到了,也忍不住笑骂。 王丰肃是来送礼的,拿出来一些西洋玩意,果然哄的众妇人高兴了起来。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因为哪怕顾虑不周得罪了人,人们也会考虑不知者无罪而放低要求,轻易的原谅。 第一百一十二章夫妻矛盾 王丰肃这次花了大本钱,拿了好些西洋镜,香水,最后又送了秦氏一整面穿衣镜。 秦可卿在镜子前晃了下,先是吓得退了一步,醒过神来就舍不得离开了。 此物……实在是杀伤力太强。 王丰肃这一番,通过夫人们的门道,终于打开了金州的大门,成为了各家的座上客。 一则是个和尚,二则年龄又大,年龄大到可以做这些妇人的父亲,甚至祖父,也不算失礼。 金州的儒生虽然好打交道,可是他发现权利并不大,而金州的将军们,对他的话都不敢兴趣,见也不见他。 当了一辈子的传教士,如何在荒地里挥洒主的光辉,是他的本职工作。 因此来金州没两个月,已经吸引了不少贫苦百姓为信徒。 但是他深知,在陌生的国度,没有官方的支持,信徒越多反而越容易出事。 在旅顺时,倒是有个官员对他很敢兴趣,本来已经劝了他入教,后来终归不敢,反而指点了他一番。 按照他的说法,虽有有些惊险,却到底成功了。 这次又来总兵府,在众多妇人面前讲了些西洋的事情,引得了阵阵感叹。 连秦可卿也听得入迷,更何况其余的妇人们。 “我走遍了金州,在将军的治下,人们安居乐业,满脸笑容,我从大周最南的地方一路而来,除了些许大的繁华的城市。 例如金陵,扬州等,除了这些地方,竟然就是将军这里的人最幸福了。” 王丰肃是个红夷和尚,本来就让人看得新奇,感觉滑稽,因此他的话能轻易的哄得众人开心。 秦可卿笑着说道,“老和尚为了哄人,这般胡说八道,可见海外的庙宇,也是一般的无二。” “大周的庙宇是什么样子,老和尚不清楚,不过我们的国,会把孤儿都收养起来,给他们饭吃让他们读书。 我在金州各地,也看到了不少的孤儿,为了填饱肚子,成为了小偷和乞丐。 因此我恳请夫人,准许我收留他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王丰肃大言不惭,把国外的东西说的美好,而秦可卿听闻,却没有当即答应。 “金州各地有孤儿,确实奇怪,是我们的疏忽,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将军。” 秦可卿让人送了王丰肃离开。 唐清安此时正和谢友成紧锣密鼓的沟通事务,这几日来,每日两人都会交谈一番。 “我去辽左收集到的情报,老奴开年以来,没有准备大动干戈的迹象,而是散了军士到各处搜刮。 以此推断,对方物资贫瘠,短时间内无力大军出动,这是海州之战导致的结果。” 谢友成笑道。 海州之战的影响太大了,影响了方方面面。 确认了老奴不来报复金州,唐清安却要去扰他。 “我去年才上疏朝廷,要北上收复失地,今年老奴就在复州布置了重兵。 是老奴谨慎,还是有人传递消息?” 谢友成不以为然。 “朝堂上的事本来是机密,不过素来保密性不强,又有那些走私商人为老奴通风报信,被老奴得知也不奇怪。” 说道这里,谢友成又笑开了。 “将军当初只说北上收复失地,却没有说北上收复何处,不就是防着这一遭吗。” “先生知我。” 两人相视而笑。 三十门红夷大炮,全部安置在了金州,连新金徐寿福索要都没有给,怕的就是万一外面的城池失陷,红夷大炮被老奴所得。 复州地利不如金州,先不考虑打不下来,就算打下来了,再布上红夷大炮,也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在蛮族的进攻中守住复州。 但是万一呢。 唐清安不赌那运气。 蛮族野战目前无敌手,实乃大周精兵牺牲完了。 金州城操练各营,提高了战斗力,但是想要在野战之外,和蛮族一争雌雄还不到时候。 所以防御为主,骚扰为辅,仍然是金州目前的战略。 而红夷大炮,哪怕一丝的可能,也不能去赌,要是让蛮族获得了红夷大炮,大周的城池就失去了作用。 金州也危险了。 所以他说的北上,仍然是以海出击,在漫长的海岸线,寻找对方的薄弱之处,以强击弱。 “这一次,先生要去镇江,千里之遥,又在敌人腹地,千万要小心行事。 事情没办成不要紧,先生的安危在我看来,十个镇江也比不上先生。” 虽然知道将军含了些虚言,但是终归也有几分的情谊在里面,谢友成反而胸有成竹。 “金州的威名辽左各地都传开,对我而言似如虎添翼,我不担心会被人发现,只是担心将军所言,会不会情况有变。” “在我的预料中,镇江离老奴腹地太远,驻兵应该不会太多,加上我又从来没有派船超过石城岛,连鹿岛都没有收服,就是为了不惊动镇江。” 原来的历史上,镇江才几百人,和第一次打复州一个道理,城内的兵都出城乡野收刮兵饷。 毛文龙坐船一路北上,沿途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很多义民加入其中。 镇江城里又有人通风报信,如此这番,毛文龙夺下了镇江。 如今有了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还会不会有这个便利,唐清安也不确定。 但是终归要尝试一下,如此就要麻烦谢友成了。 谢友成养了些机灵人,加上各处的联络,不少人为他通风报信,为金州送来了辽左各地的情报。 其中最重要的人,还是唐清安的老熟人。 唐清安亲自送了谢友成出城,回到府里,看到了秦可卿正在镜子前,两边还有晴雯和金钏儿,时不时也在镜子面前晃。 “咳。” 唐清安咳嗽了一声,几人才晓得将军回来了。 秦可卿笑着把白日里,王丰肃说的的关于孤儿的事情讲了,还要拉着唐清安去看看那镜子。 对她们来说是稀罕物,唐清安却不稀罕。 不但没有顺从秦可卿,反而径直坐下,脸上一沉,让秦可卿,晴雯,金钏儿都吓住了。 “原来金州是没有孤儿的,这一年多里,却多了不少的孤儿,为什么? 因为以前金州缺粮,人人吃不饱肚子,现在好了一些,却也没有好多少。 有些百姓因此身体变差,生了病病死了。 金州城里的百姓,不像原来寻常人家,一户人口好些人,现在的金州百姓,好多人一家才两三人。 大人病死了,这些孩子就成了孤儿,没有人有余力收养。我原来想着,要建孤儿院,把这些孩子都收留起来。” 秦可卿以为是这件事,导致的夫君生气,一脸的委屈。 “夫君不同意此事,又何必生气呢,我回头拒绝那红夷的和尚,把这镜子也退给他。”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原来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听起,心里改了主意。 金州和旅顺,如今都有学堂,金州的二代们都在两处读书。 但是西方人的东西也有些好的,也是值得学习的,错过了也令人惋惜。 如果让王丰肃在金州或去旅顺者的学堂教书,他肯定是极乐意的,但是两地学堂的先生们肯定不会同意。 那这些孤儿去王丰肃那里也不错,可以学习西学。 如此这般,金州的孩子,一部为儒学,一部为西学,十几年后的光景可就有的瞧了。 有了竞争就会有进步,这比他自己主动的去推效果强了不知多少倍,目前也不容易引起纷争。 “王丰肃的事情可以答应他,让他好好教这些孩子,而且这些孩子,平日里你也要多带领人去照看,不能让王丰肃乱来。 而他想要修建教堂却不行,你告诉他,明年吧,明年我找个地方给他。” 秦可卿越发的奇怪了。 “既然这般,你又生哪门子气,看把两个丫头吓得。” “你最近有些太过活跃了,金州城里的妇人们,好大的名声,连锦州的史公都写信来问我。 从上次允许你们出城,你们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你自己数数,这半个月来,你们出城了几次? 我本来是无所谓,但是旁人却看得见,会指指点点。” 任何事情都有个度,内地风气使然,而金州却是新的气象,几十万人,绝大对数都来自辽左各地。 因此金州官将家卷,比起内地来,不知道放肆了多少。 如今军中都受到了影响,有的将领不好好办事,天天催使家里人来总兵府走关系。 这却是唐清安不愿意看到的,因此才有这一节。 秦可卿被指责了一番,又气又惧又委屈,她这般辛苦,不也是为了他吗。 唐清安不理会她,让金钏儿去叫李如靖来吃饭。 有些规矩是规矩,有些规矩在唐清安这里不是规矩。 饭桌上,李如靖看到干娘眼圈微红,就知道气氛不对,话都不敢多说,几口就吃光了饭,寻了机会熘了。 金钏儿赶了出去叫住他,上前掏出手绢在李如靖嘴角擦了擦,把手绢往李如靖眼前一放。 “你看。” 手绢上有两颗饭粒。 李如靖不好意思的笑了,金钏儿也笑了,这才放了他走。 到了晚间,唐清安洗漱完躺上床,正要睡着的时候,秦可卿只着红粉短衣,珠玉般光滑的纤手掀开丝盖,摸到唐清安身边睡下。 唐清安翻了身懒得理她。 不久。 传来了哽咽声,又过了一会,才又哭泣道,“我都有了,夫君还气我。” 唐清安当即愣住,所有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狂喜。 第一百一十三章贾府惊雷 秦业在衙门和往常一样,坐了一天的冷板凳,回到家发现秦钟竟然已经在家,一脸的惊讶,便问今日为何这么早下学。 “先生今日有事早退,布置了七言对联让我们对,留了瑞大爷看顾学堂。 结果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学堂里乱成了一团,我见不成体统于是就回家读书。” 秦业皱起了眉头。 几个月来,听秦钟说起贾府私学,不是说学了什么功课,最多的倒是学堂里先生早退。 他已经问过贾政,知道贾瑞是贾府私学老先生的长孙,连童子试都没过。 “父亲,我不想去贾府的私学了。” 秦钟突然说道。 这大半年来,儿子彷佛变了人似的,埋头用功读书,学问也有所长进。 因此秦业没有先否决,而是询问其原因。 “贾府私学太乱,不是读书的地方。”秦钟不好意思说,只提了一嘴。 正在此时,老仆进来告知三爷来了。 “三哥来了?我去迎他。” 秦钟听到后,不等父亲说话,一脸兴奋的跑了出去,见状,秦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没一会。 随着一阵笑声,陈德言拉着秦钟进来,老仆已经端来了茶水,秦钟亲自为陈德言倒茶。 “伯父,我今日来报喜来了。” 陈德言不等落座,也来不及接过秦钟的茶碗,先把来意告知一番。 秦业是大哥的岳父,本来两家应该亲近,可这秦业竟然是个冷澹人,陈德言使劲了浑身的解数,在秦业这里却不管用。 越是这般,陈德言越是佩服秦业,在他面前颇为守礼。 本来打算带着礼物上门,后来想了想秦业的性子,反而会导致他不喜,所以才空手而来。 不过秦业的儿子秦钟,陈德言非常喜欢,此子极为聪慧,又长得一表人才。 有其父的神韵,陈德言花了几分力气,用原来大哥带他们的故事为突破口。 终于把原先十分拘谨的小子,改了些许样子,有了几分的大气,这半年来刻苦读书,越发的有了沉稳的气质。 秦业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原来的打算里,儿子能考个功名,不拘是几等,就送回老家一辈子也不出来了。 虽然委屈了他,却是为了他好。 如今有了变化,女婿的事业大了,到底也能关照几分,自己死后儿子也无忧。 因此看到了也不管,任由陈德言教育秦业,顺其自然罢了。 “什么喜?金州将军又立功了?” 陈德言摇了摇头,笑道,“嫂子有喜了。” 秦钟反应过来,自己要当舅舅了,高兴的缠着陈德言,问姐姐在金州过的怎么样。 原来的他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嫁去那么远,心里有怨言,开始不怎么搭理陈德言。 到了如今,他最喜欢的就是三哥了,心里的节去了,所以心里只有高兴。 秦业闻言,内心百感交集。 有对自己早已亡故恩主报恩的解脱,也有这些年把秦可卿视若己出,不是亲生女儿胜似亲生女儿,现在有了好的归宿的解脱。 十几年来的艰辛,委屈,不公,隐忍,也随着喜讯的到来,全部消散一空。 “呼。” 秦业长出一口气。 “好,好,好。” 连叫了三声好。 陈德言笑了,终于在此人的脸上看到了笑容,他还以为这人一辈子都不会笑呢。 “三哥,带我去金州读书吧,我不想留在贾府私学读书了。” “胡闹。” 到底年龄还小,想一出是一出,听到父亲的斥责,秦钟委屈的看着陈德言。 陈德言问了秦钟,知道了原委,回头笑着向秦业解释。 “那贾府的私学,原来是很有名气的,不过俗话说得好,一龙生九种,九种各别。 这些年过去,贾府族中人丁兴旺,龙蛇混杂,下流人物也不少,我经常奔走在京城,听了些贾府私学里面的事。 说句不该说的,我原来是薛府的学徒出身,薛家的薛大爷我不该说他的不是。 不过我们两家属实非同寻常,因此这些事我也就当伯父的面前说,外面我是不讲的。 要论别的本事,薛家大爷是没有,但是在玩字一道上,又是极为的出众。 只此一项,薛家的大爷年幼时,在金陵的子弟里就能呼朋唤友,才来京城两年,各家的子弟都和他能玩到一起,愿意和他玩。 而薛家大爷愿意留在贾府的私学,管中窥豹,可见贾府私学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其实这也是他的本事,只不过有利有弊,我们的小弟是要读书的,不同薛大爷的路子。 贾府私学的确不适合小弟去呆,而金州太远,小弟年龄小不宜出远门。 还好我在京城到底混了些脸面,我去为他寻个好学堂,此事伯父万不可推诿,小弟的前程为重。”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秦业没了话反驳,思考一番,终于同意了。 不提秦钟多高兴,宝玉多伤心。 只说陈德言去了贾府,见到了贾政,把金州的喜讯告知了一番。 贾政闻言内心有些不痛快。 虽说滕妻的地位不如正妻,但是却生了长子,本来贾府早有准备,如今事情终于发生,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陈德言三言两句,好不容易把贾政哄的痛快了些,加上清客们在一旁的恭喜帮腔。 贾政这才脸面好看了些。 既然提到了秦氏,贾政就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问陈德言,“我听人说,秦兄的小子不来读书了,难道受欺负了?” 陈德言当然不能说实话,而是找了个理由,说秦钟功课不行,跟不上贾府私学的进度,因此找了差一等的先生,因材施教。 等送走了陈德言,贾政冷着脸沉思。 清客们见状,不知其意也不敢乱搭话。 秦业的小子他在贾母处见过几回,考较了学问,委实出众,如果只论天资,竟然比宝玉都不差。 宝玉虽然不好读书,但是那份天赋在那里,就算这般玩着读,也比一般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贾政虽然往日里都是骂宝玉,心里却很骄傲。 每次家里来客人,都会喊他出来见人,最后再被人夸赞一番,名不虚传。 先不提陈德言离开贾府后,一路去了玄真观,面见贾敬得授机宜,只提贾政,等陈德言走后,竟然去了学堂。 贾府的学堂离贾府很近,出了宁荣街才不到一里路。 秦钟竟然不来学堂了,贾宝玉只伤心了一日,正好今日薛蟠没来,他养的两个外号香怜,玉爱的小子,不知怎么就和宝玉混到了一起。 宝玉平日里顾忌薛蟠,不怎么敢骚扰这两人,以前还有个秦钟,虽然不理他,却能有个看的地方。 如今秦钟走了,薛蟠又不在,再也忍不住,三个人你有情,我有意,挤眉弄眼,等先生又早退了,再也安耐不住。 学堂外面的几个大仆人,李贵他们在树荫下打牌,听到了脚步声也不理。 贾政沉着脸,也不惊动他们,直往里走。 “老……老爷,老爷来啦。” 宝玉的小厮们终于发现了贾政,吓得脸色煞白,纷纷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终于有茗烟,颤抖着喊道了一嗓子。 “啪。” 贾政气恼的亲手甩了他一耳光,抽的半大小子趴在了地上,委实吓怕了。 “好你个畜生,敢通风报信,看我回去怎么安置你。” 如此这般,茗烟“嗖”的一下爬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这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几个大仆人,李贵他们纷纷赶来,见是贾政,纷纷不敢上前。 贾政进了学堂,里面的学生们都安静的看着他。 这等样子如何瞒过贾政,他在外面就听到了这里的喧闹,贾瑞也吓得面色发白。 “二叔怎么来了。” “哼。” 贾政没有看到族中长辈贾代儒,遂又看到宝玉,隐有不对,细看之下气的五雷轰顶。 “把……把这孽障跟我捆回去,我……我要打死他。” 宝玉先是兴奋,后听到茗烟的警示,吓得彷佛小鸡看到老鹰,好不容易鼓着劲装模作样,再听到父亲的大喝,六神无主直接呆住了。 那嘴上脸上的胭脂印子,格外的醒目。 贾母处,王夫人,薛姨妈,邢氏,尤氏,王熙凤,李纨等一众婆媳正在聊天。 迎春,薛宝钗,林黛玉,惜春,史湘云等几位姑娘在里间玩。 还有一众丫鬟婆子。 整个贾母处热闹十足。 这两年里,贾府竟然慢慢有了些起势,王夫人说带着探春去各家走动,探春丫头越来越出众,获得了不少家的称赞。 “还不是你调教的好,说出来你脸上也有光。” 贾母笑道。 王熙凤正要插话,突然闯进来一小厮,外面的人拦也拦不住。 “你是何处的人,这般的不懂礼。” 那小厮低着头,王熙凤看不清样貌,起身呵斥。 “老太太,太太,快去救救宝二爷吧,他……他快被老爷打死了。” 茗烟逃了出来,一路直奔贾母处,脸上还带着血痕,本来就吓人,再说出的话,犹如惊雷一般。 贾母刚要说话,王夫人已经起身,也不理会丫鬟送来的衣裳,就这么直奔了出去。 “快,快跟上去。” 贾母一边吩咐人,一边要站起来,众人连忙上前搀扶。 “这……这家不能要了,才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就这么容不得人,索性,索性我闭眼去罢。” 唬的众人纷纷劝慰,又怕贾母走的太快摔倒,好一番的忙乱。 第一百一十四章子弟 贾政终于晓得了秦家人离开贾府私学的原因了,可笑自己原来还怀疑陈德言。 贾府的脸面,已经丢到外面,被人踩在了地上。 “把他的嘴堵起来。” 只一句话,宝玉就面如土色,众下人小厮都知道事情不好了,但是老爷那面色吓人,没人敢违拗。 “打,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众人将宝玉按在凳子上,举起大板子在贾政的呵斥声中,用力的打下来,皆不敢留手。 如此这般,贾政仍然不满,竟然一脚踢开打人的下人,和往常君子风度完全变了个人。 那人被一脚踢开,一声不吭,老爷今日的样子,委实吓人。 贾政亲自抄起板子打,咬着牙打,用着命再打。 众门客见状,这要打死人的节奏,皆不敢继续观望,纷纷上去劝慰,有人还要夺下贾政手里的大板子。 往日里,贾政最尊敬这些个门客,都以兄弟相称,这一回竟然变了脸。 “贾府的私学,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咱们的根基啊,我日后有何颜面去见祖宗们。 反正我是活不成了,你们还要来劝我,素日里都是你们惯坏了他,把他酿到这般地步。 难道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这等话说下来,众门客也不敢再劝,知道贾政已经迷了心窍,正左右为难的时候。 王夫人闯了进来,竟连外套都没有穿,慌的众门客小厮纷纷散开四处躲避。 对这些动静充耳不闻,王夫人只看到凳子上的宝玉一动不动,彷佛死了一般。 “老爷何必这般呢,把我一起打死不好么,免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要受一次磨难。” 王夫人径直走到宝玉处,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气息,心里才恢复了清明。 “休要提此事,这不孝的孽障,才多大就把祖宗的根基败坏如此,趁早打死了以绝后患。” 见王夫人护着宝玉,板子落不下去,贾政索性丢开,去取来绳索,要来套到宝玉的脖子上。 王夫人一把抱住,终于哭了出来。 “老爷,你我夫妻一场,我如今将近五十岁了,我那珠儿去时已要了我半条命,如今剩下半条命靠着这人才活着,老爷可怜可怜我吧。” 正哭诉的时候,李纨,王熙凤,并迎春等年轻腿快先赶了过来,李纨听到王夫人的话里提到了亡夫,忍不住放声的哭了出来。 这一番才惊醒了贾政,同样泪流满面。 “老太太来了。”外面有丫鬟说道,一句未了,窗外就传来颤巍巍的声音。 贾母委实走的急了,气息不匀。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大家就都干净了。” 贾政听到声音不对,连忙跑了出来,见到贾母的气色,吓得连忙上去搀扶。 “如何惊动了母亲,有话只管叫了儿子去说。” “你原来和我说话,可怜我没有生养一个好儿子,却叫我去和谁说去?” 贾政哭着跪下,把原委解释了一番。 贾母又气又急。 “你作老子的教训儿子,难道不该往正道上引,自己没本事,只管把儿子往死里打。 我就问你一句,当初你父亲是这般教你的?” 贾政磕求认罪,知道自己错了。 宝玉算是逃过了一命。 这般闹下来,贾府的私学先是停了,四处托人打听名师,最后连金陵的贾雨村都惊动了。 他推荐了一人,又是举人出身,贾府亲自派人去请了。 好的先生属于可遇不可求。 像贾雨村原来从知县被罢官,虽然如此,有进士的功名在身,衣食并无太大的忧愁,不然也没有底气去有游山历水。 后来在扬州遇到林如海,受他相邀在府里教书,也不过是落个脚罢了。 这等人教书,不过是人生中短暂的旅途,而真正去教书的,又多是科举无望之人。 连自己读书都没读明白,又能把别人的子弟教出来什么模样。 因此大动干戈,从金陵请来了先生,何等的尊重先不提。 贾府的私学等了两月余才重新开放,又有贾政隔三差五的去亲自看,像薛蟠这等人就不敢去了。 风气一改,连原来贾氏族人的姻亲子弟,最为调皮的金荣等,都老老实实读书学习。 贾府私学有了好的老师,再有了严厉的风气,不少人都来贾府走动,想要送孩子来贾府私学读书。 陈德言听闻后,亲自登门道歉。 “你有何错?我还要感谢你。”贾政笑道。 陈德言仔细辩了贾政的神色,是夹枪带棒还是真心话。 “世侄不用多虑,我原先万没有想到贾府私学会变成那般的模样,毕竟是族中长辈再管,如何也要比旁人要上心。 可事实却让我醒悟,族人外人,到底要看人的性子,那人还有脸求到我这里。 我看前番贾珍还是手下留情,让他抱有期望。” 听完后,陈德言才松了口气。 贾政虽然能力不强,但是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 在这个时代里,无疑是出众的,后来外放做官也是如此,恪守道德底线,十足的清官。 清官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封建制度。 容不下清官的国家,这个国家无疑在走向陌路。 这番下来,陈德言对贾政大为改观。 宁荣两府里的三个老爷,贾珍擅权,贾赫阴狠,陈德言是认可的,唯有贾政。 在他看来能力不足,和书呆子无异。 而这番整治学堂来看,此人落在一个正字上。 人的性格里,最难得的是正。 因为正字一道,实属难行。 而正字一道,又是大道。 红楼里,唯有贾政能从皇权的碾压中独善其身,护住了家人,靠的也是这个正字。 贾政也关心的问起,金州方面可有信息传来。 金州军北上,朝堂上人人关注。 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就盼着金州军能大放光彩,缓解辽西的压力,辽西前番损兵失地,至今没有恢复元气。 从朝廷到辽西,上下都担心蛮族卷土重来,辽西抵挡不住。 金州军的北上,无疑对辽西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而这一行为,也缓解了朝廷对金州的担忧,到底金州有了几十万民,且孤悬海外不受朝廷控制。 金州能想到的,朝堂上的大老们也不是傻子。 北上之举,证明了金州将军是忠心的,一心为公,也是对这些言论最有利的回击。 历史上毛文龙前期兵力不厚,几十万辽民的生存就是老大难题,朝廷又不管,如何能募军。 因此上报朝廷东江镇有十几万兵,向朝廷索要兵饷,实则用来养民。 朝廷当然不信,而东江镇那些年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战报,以致于朝廷内部,对东江镇声音很多,质疑对方想要割据一方。 加上后金的推波助澜,朝廷最后甚至不信任东江镇,派了官员去皮岛清查军士,当然查出来不对。 种种这般,导致东江镇最后力有未逮,给了袁崇焕斩杀毛文龙的底气。 唐清安决定北上,一则收容辽左北部的坚韧之民,二则就是应对这些质疑。 陈德言知道大哥的目的,却向贾政苦笑一声。 金州方面的军情,如今他也不知。 贾政露出担忧。 有了前番宝玉的事,秦可卿怀孕的消息也落下了,贾府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金州城里。 秦可卿肚子大了起来,不敢在出门了。 不管是和尚,道士,儒生,都有一手的医术,传教士当然也有此道,有唐清安发吩咐,王丰肃每隔几日就会登府为秦氏检查一番。 金州几十万民,不管是官还是将,大多都是来自各地,且又孤悬海外,光复的失地。 将军重儒生不重礼,因此秦可卿也没有隔着帘子,而是当着众家卷的面。 王丰肃检查完,笑着宽慰了夫人,说胎儿极好。 话音一落,众人就欢笑起来。 “老和尚,我听说你这几个月来收养了一百多名孤儿,实在是难能可贵。 前番我们资助的银子可还够用?” 秦可卿笑着问道。 “银子足够使用,可是金州却买不到粮食,我有将军发的户贴,能购粮但有限额,还请夫人帮助一二。” 秦氏点点头。 如今她有了孩子,女子为母则刚,原来与世无争的性子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周吉,老和尚说的事你听到了?” 窗子外。 “夫人,我回头就办。” “阿弥陀佛,无量寿佛,阿门。” 王丰肃已经晓得这些妇人的习性,如果是一般人,她们会很拘束,唯有山外人士,才能顺利的畅谈。 因此和尚道士的口号他也没有放下,经常挂在嘴边,越是这番,妇人们只以为他实乃海外的出家人。 “这是夫人的福报,当应在公子的身上。” 王丰肃五十余岁,早已判断出夫人怀的公子,秦可卿闻言,嘴角翘起。 …… “那姓葛的小子出来了。” 王丰肃出面主持,金州妇人们康慨解囊,新修的大院子里,一名少年才出来,闻言皱起眉头。 他带着妹妹,在长行岛求人上船到金州,一路乞讨到旅顺,城市里富裕,才能靠着乞讨养活人。 后来被王丰肃收留,带到了金州,跟着老师王丰肃学习,又被派做些采买的事,他不想惹事。 “你就是长行岛上来的那脾气很臭的家伙?” “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很厉害啊,打败了我几个兄弟,今日我来试试你的成色。” 葛世峰闻言十分的不耐。 这些子弟仗着家势欺人过甚,常常欺负院子里的孤儿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主角模板 将军领着大将们,带走了三万金州军,五千水师。 金州城里守军七千人,复州方向有新金重城,城内驻军四千人,周边各堡有四千人。 金州城后方,各地驻军合起来有五千人。 根据新金城以及各堡传递来的军情,复州方向的蛮兵,和往日的动静照旧,并没有异常。 虽然如此,刘承敏还是每日都会上城墙视察一番。 “刘分守,城里的那些子弟们,你要亲自去管管了,我们管不了,他们也不怕我们。” 一名官员找到刘承敏来诉苦。 “他们又惹事了?” 刘承敏也很无奈。 大多都是军中将领的子弟,不怕关不怕打,总不能真的把他们打出个三长两短吧,毕竟都是自家的孩子。 “昨日他们和红夷处的孤儿们又打了起来,最后还有人拿了刀出来,幸亏我们去的早,不然要闹出人命呢。” “谁动的刀?” 刘承敏皱眉。 “赵参将家的公子。” 刘承敏闻言,感到颇为棘手,赵缑用的身份十分的微妙,如今又跟了大哥北上。 暗叹了口气,对官员回道。 “我晓得了。” 那官员见状,也不再多言。 既然找到了自己,可见金州的官员已经束手无策了,而且又不能不管。 刘承敏沉思了一会,去了总兵府。 “二爷来了,快进去坐,我去通知夫人。”李敦在前院看到了刘承敏,上前笑道。 “李如靖那小子呢?” “跑出去玩了。” “去哪了?把他找回来,我有事让他做。” 李敦连忙打发人出去找李如靖。 刘承敏才去了内室,见了秦可卿,向大嫂问安,得知大嫂一切都好,他心里也安定了些。 大嫂虽然不是大哥的正妻,但也是滕妻,地位并不低。 而他听说贾府的三小姐才十四岁,还要等几年才能嫁过来,如此一来,大嫂的孩子已经能跑能跳了。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出去,这些事自有大哥思量,自己操那么多心干嘛。 “听说你派人去找李如靖,他难道最近又惹了什么事吗?” “不是他,是赵家的孩子。” 花眼家的立马笑道,“我家的和如靖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可老实了,到底懂事些,知道现在不同以往。” 其余几个妇人也附和。 “原先我那不成器的猴崽子,如今也和如靖他们玩到了一起,好些时候没有听到他们打架闹事。 虽然最近常不在家,在外面也不过是吃吃喝喝混着玩,我本来不许他出去,可是他父亲曾说,他们都长大了,不能拘束的太紧。” 徐寿福家的也说道。 秦可卿听到是赵家的孩子,内心纠结了起来。 夫妻连心,她又如何不知道丈夫的心思,那赵缑用既要用,又要防,颇为的紧要。 “如果没闹出什么大事,也别太难为他了,到底正是调皮的时候,吓吓他即可。” 刘承敏点点头。 “李如靖徐聚费他们虽然跑的欢,但没有闹什么事出来,只是那赵家的小子,来了金州没多久,处处事情都有他。” “唉,他年纪轻轻就没了娘,他父亲又没有续弦的打算,要是有个娘管他,也不会胡闹到这般地步,其实也挺可怜的。” 听到刘承敏的话,有个妇人忍不住笑道。 这妇人虽然嘴上说的轻易,刘承敏却越发的谨慎起来。 赵缑用在复州做参将多年,如今又是金州除了大哥,品级最高的将领,影响力不能小觑。 这件事让小辈们解决才好,自己出面管,又不能管的太严厉,和前番没有什么两样,那些臭小子又怎么听得进去。 …… 原来的金州城南门外的山上有做山庙,金州城陷落到蛮族手中的时候,和尚也不能免俗,因此都消失了。 这里如今没人打理,成为了李如靖他们的大本营。 这些子弟们上面的长辈都出征了,或有留守的也只在营中不归家。 且夫人有孕,各家的家卷隔三差五的去照看。 头上两处一去,这些子弟们只觉得好不痛快,呼朋唤友,到处宴请玩耍。 又有李如靖他们,和徐聚费他们不打不相识,如今和解成为朋友,那就更痛快了。 竟然还有人把家中的酒偷来让大家助兴。 这酒是御酒,朝廷赏赐给金州有功的将领们,这少年家里有御酒,其父亲的地位不会低。 这些人正吹着牛侃着大山,遍论金州少年,一时间大有当家做主之感。 “那赵学颜来了金州才几日,听说昨日在红夷那里大闹一场,出了好大的威风。” 有人羡慕的说道。 “嘁,那是趁着我们没出面,有我们在哪里轮得到他出头。” “那红夷老头收留的那些个孤儿,仗着有将军和夫人撑腰,各个张扬的很,的确欠收拾,不然还以为金州是他们呢。” “那也轮不到赵学颜出头,他算老几。” “听说红夷老头那有个下手挺狠的小子,而且之前将军都夸过那小子。” 李如靖竖起两耳只负责听,嘴上默不做声,有人却看向他。 “我听人说,他的妹妹被夫人收留了,你应该认识吧?”徐聚费突然问道。 李如靖点点头,见众人都等着他说话,只能笑道,“那人叫做葛世峰,的确有本事。” 把义父向他自己说的原委,还要在府里,和那人的妹妹聊天得知的一些情况,都讲了出来。 葛世峰原来是书香门第,从小学习儒学,后来蛮族攻城,父亲号召亲邻去城池守卫,最后城破人亡。 他带着妹妹藏了起来,亲眼看到蛮兵在城里如何抢掠屠杀,满腔的仇恨都压在了心底。 蛮兵收刀后,去了下一处地方。 亲邻得知大周来了船,跟着人流逃难,他或牵或背,带着妹妹尾随其后,坐上了船到了长行岛。 长行岛一年里,葛世峰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狠。 比所有人都狠。 靠着在山林里的打猎采摘,不但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妹妹。 如今长行岛不行了,到处开垦了田,林子里的果子,野物变少了不提,主要是变精了,知道躲人。 后来到了旅顺,学会了狡诈,如何从大人处,或乞或偷获得食物。 如此这般,只不过金州活到现在的孤儿,谁又不是如此呢。 而葛世峰还要养活妹妹,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 众人听完后,各自的神情或敬佩,或不以为然,或感觉自己也能做到。 “如果只论斗狠,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徐聚费思考一番后,还是认为如此。 “只不过将军曾说过,这些人没有了父亲,将军就是他们的父亲,谁也不能欺负。 因此我才不愿意为难他们,那赵学颜刚来金州,出头打压一番也好,不然还以为我们怕他们。” 正说着的时候,府里的人找了过来,告诉李如靖,二爷找他呢,赶紧跟他回去。 众人兴致正酣,哪里舍得放李如靖走,李如靖笑着说道。 “二叔找我,那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我回头做东,定个得闲的日子,再把义父家里的酒带出来,让大家玩个痛快。” “好。” 众人这才愿意放李如靖回去。 等李如靖回到了府里,刘承敏带着他去了偏室。 听到二叔说起赵家小子的事,李如靖松了口气,他一路紧赶慢赶,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好笑的看着二叔,“二叔,就这点小事也要喊我。” 刘承敏点点头。 “你长大了,是我叫不动你了?” 李如靖连忙笑道去跟刘承敏捶背,讨好的说道,“二叔想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他父亲的身份你也晓得,这其中的火候你自己掌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他弄老实了。” “好勒,二叔放心吧。” 李如靖应道。 几十名红夷人,将军在金州城西划了一片地方安置他们。王丰肃在不远处又新建了一处院子,用来收留孤儿和传教。 出门两日传播教义回来,见到了皮青脸肿的葛世峰。 “又被打了。” 王丰肃看了一眼葛世峰的伤势,都是皮外伤,露出了笑容。 “没事,让他们出口气罢了。” “呵呵。” 王丰肃只看着他笑,笑得葛世峰不自然起来,知道自己被师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这可不像你,我看你是学乖了,知道利用形势了。” 葛世峰没有说话。 这些子弟到底是金州家卷们的孩子,自己打伤了他们不好,反而自己受伤,才能衬托出他们的不讲理。 等夫人再来,看到了他们的伤势,自然有夫人为他们出头。 “夫人很长时间不会来了。” 王丰肃笑着说道。 他们这种传教士。 噼荆斩棘到陌生的地方宣扬主的光辉,他自己走了多少的地方他都快记不清了。 遇到了多少的危险,受了多上的伤病也记不清了。 和别的传教士不同,他更看重的是精神。 只有具有坚韧的精神,才能把所学真正的发扬出来,不然学的东西再多,也不过是多年后抛之脑后的无用东西。 他收养的孤儿里,最看好的就是此子。 不是因为他从小学了儒学,加上自己这里所学,可以融贯中西,把学问发扬光大。 而是他所具有的品质。 坚韧不拔。 只有具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成为主最坚定的战士。 葛世峰想了想,于是说道,“我带着师弟们,去帮助信徒家播种田地。” “我还以为你会让你妹妹告诉夫人。” 葛世峰摇了摇头,他不会牵扯自己的妹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入朝 镇江堡是大周长城以内,和朝鲜交界处的重镇,除了卫堡之外,北方几十里处是长城,辽左的长城已经失去了作用。 已经不远了。 唐清安,赵缑用等人,精神抖擞的看着舆图。 船舱里随着波浪的起伏,桌椅都被牢牢的固定住,舆图四角也被绳索牵扯的笔直。 金州大军渡海出战一次,小战更是无数,上下都已适应了海上的情景。 一直不能适应晕船的兵将,则被调离了正营,成为了守军。 “根据谢先生在金州时,传回来的消息,镇江堡旁边的鸭绿江,南方二十里处适合大军登陆,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进入鸭绿江的入海口,要不要等朝鲜的消息?” 赵缑用指着舆图,问道唐清安。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这回就没有指望朝鲜出兵,历史上现在的朝鲜国主,想要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逢源,根本没有配合大明。 现在换成了大周,人的性子却不会变。之所以派了谢先生入朝鲜,不过是为了了解朝鲜的形势。 对照历史,朝鲜国主的侄子李倧,明年三月就会发动政变,成为新的朝鲜国主。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事件。 现任朝鲜国主,在世子时配合大周打退倭寇,如今当了几十年的朝鲜国主。 李倧想要造反上位,估计连他都不敢信自己真的能成功。 之所以孤注一郑,是因为他不造反也得死,谁让他的父亲是朝鲜老王的长子,后来又被朝鲜国主杀害。 所以李倧是必须要造反的,有没有条件都要这么做,至少临死前还能搏一搏。 如今自己来了,宗主国几万大军在一侧,谢先生和他周旋一方,他能开出多少筹码呢。 唐清安很期待。 粮食金银且不提,至少朝鲜一圈的海岛是要提供给大周军队使用的,济州岛……也要借给他养马。 而自己并没有准备出力,因为如果自己插手朝鲜政变,传回国内对自己会很不利。 他不过是想先站到历史的这一边罢了,动嘴不动手。 “直接突袭吧,此地离沉阳千里之远,供给不力,不会有余力驻守太多的兵。” 历史上,此城才几十名真夷。 现在就算蛮族有防备,又能驻守多少兵?整个漫长的海岸线,没有敌军的消息,蛮族能怎么守? 面对缺兵少粮的毛文龙,那时他还没有建立东江镇,后金都只能退出上百里,把沿海地区全让了出来。 如今自己麾下兵马数万,船只数百艘,唐清安想了想,换做是自己也守不了啊。 赵缑用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需要太多的计策,碾压即可,只不过他内心有些看不懂的地方。 将军说此次要打镇江堡,接应辽左北部之民,在他看来并不用派出这么多军士,几千人加上百艘船就足够了。 三万兵,五千水师,一日的供需不知要耗费多少,虽然有朝廷的供给,但是并不足够,还需要金州自给。 金州目前虽然粮食有积余,但也不至于能这么奢靡。不过这些疑问他并没有问出来,都藏在了心底。 终于,数百艘船依次进入鸭绿江入海口,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了人的。 岸上各处的堡垒屯庄,都看到了大周的旗帜,竟然还有不少屯庄的百姓跑了出来,在岸上挥手,想要搭上船。 在一处江面开阔的地带,江岸平整,足以供沙船停靠,应该就是谢友成说的地方了。 大军开始下船登陆,不远处的庄子里,百姓们纷纷跑了过来,得知是金州军,皆泪流满面,各自诉说蛮族的残暴,请求加入金州军。 “怎么回事。” 朱秀领着亲卫们,才下了船就看到这里闹哄哄的,立马冷着脸赶了过来。 他是先锋大营,第一个登陆,不但要派骑哨去周围警戒,还要尽快整理军阵。 “营总,这些百姓要加入我们一起杀蛮子。” “胡闹,让他们都回去,过后自然有人来接应他们,不得延误大军,否则严惩不贷。” 朱秀说完瞪了小将一眼,然后急匆匆离开。 几万大军在旅顺登船时,都花了几个时辰,如今在陌生的地方登陆,不知道更会耽搁多久。 他忙得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时间浪费在这里。 “你们听到了。”那小将耸耸肩,督促百姓们赶紧回家。 “庄子里有蛮人。” 有百姓叫道。 “多少人?”小将连忙问道? “早跑了,你们还没上岸,他们就跑了。” “往那个方向去了?”问清楚后,小将连忙去通报。 几百艘船,按照原来的规划轮流靠岸,仍然有不少出错的地方,还有两船撞到了一起,索性撞得不重。 唐清安等人在旗舰的高台上,眺望着岸上的情景。 “那朱营总以前往死了练兵,如今看来还是有些成效的。”有人笑道。 可以看到岸上,朱秀骑着马不停的到处奔驰,各队列阵的列阵,开拔的开拔。 他的营里,三千人马已经大半都到了岸上,比预料的要快。 然后就是花眼的骑兵营。 不是有士兵被人挤下了海,就是马匹不敢踏上踏板,闹成了一片,连朱秀都派了人来帮忙维持。 “花眼的确能打仗,不过他的营里训练最散漫,到了细节的功夫,就容易出错了。” 赵缑用评价道。 唐清安点点头,赵缑用说的不错,花眼这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向来大大咧咧。 虽然粗中有细,却比不得朱秀部的缜密。 “骑兵营光马就有几千匹,到底是些牲畜,虽然训练了些时日,哪里又能像人一样聪明。” 有人解释。 又过了好一会,一艘小船靠了过来,爬上大船的士兵,向将军带来了一个消息。 镇江堡的蛮兵熘了。 众人先是愣了愣,再得知镇江堡只有不到一百蛮兵的时候,那就不足为奇了。 换成是谁也得熘。 “佟养真倒是跑得快。” 唐清安笑了笑。 此人历史上被毛文龙生擒,送到京城后定为大逆之罪,凌迟处死,一同被处死的还有他的儿子,侄子。 换成了现在,大军出海前谢友成就打听到了,镇江堡的守将还是他,兵力也才不足上百。 只不过大军出海后,陆地上不知道大军的动向,大军也和大陆隔绝了消息往来。 原来还担忧这期间会不会有变化,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自己这番带出来的兵力的确太多了,反而让佟养真逃过了这一劫。 镇江堡光复。 各营驻守自己的城墙,唐清安巡视完后,开始写捷报。 辽左东南部的百姓们,终于盼来了朝廷大军,各堡原来的蛮人能跑的都跑了,跑迟了的则被百姓们报了仇。 等巩固了镇江堡,金州兵开始扫荡地方。 宽,叆一带,汤站,险山一带,各处的城堡相继投降,数百里之内望风归附。 辽左的地理和“几”字有缘。 例如辽东半岛被海包围,是个“几”字状,辽西走廊和辽左被渤海隔开,又成为一个“几”字状。 辽西左侧的长城延伸至辽左,在辽河套一带还是成为“几”字形。 辽左的地理又是如此。 西侧的肥沃平缓之土地,从铁岭往下开始,是一条直线,直线里的重城分别是抚顺,沉阳,辽阳,海州,盖州,复州,最后在最底部的金州绕了个弯。 然后就是金州往另一边上提的一条直线,分别是红咀堡,归服堡,岛关等,一直到镇江堡。 中间百分之六十面积的宽广的山脉,丘陵,河流把这肥沃之地隔开,形成了一个倒“几”形。 因此蛮族想要进攻镇江堡,从赫图阿拉开始,踏过鸦鹘关,从一堵墙堡,孤山堡到凤城,在从凤城到镇江堡。 或者从赫图阿拉开始走寛旬,顺着鸭绿江南下。 或者从沉阳出发,走奉集堡,威宁,绕过平顶山过通远堡,然后到凤城,还是得从凤城到镇江堡。 这三条行军路线,两条应在了凤城,至于走寛旬,一路翻山越岭,供给不易乃下策。 因此凤城乃是关键。 镇江堡和凤城之间相隔五百余里,正中间的是汤站堡,以此为界限,南部已全部光复,北部则还在观望。 因为金州兵只到了汤站堡,后勤线太远,跟不上了。 “打还是不打。” 金州军各将商议一番,决定不打。 不是怕打不下,辽左东北部蛮族就没有多少兵力驻守。 历史上毛文龙打下镇江,手里归附的百姓虽多,兵却只上千人,且兵甲短缺。 就是这种光景,老奴竟然要从沉阳,派皇台吉领几千兵去攻打镇江,可见一斑。 如今金州上下众将觉得不适合分兵。 “光复了凤城就要守,这等规模的城池,至少要派万兵。” 连赵缑用都反对,唐清安想了想,同意了众人的意见,不光复凤城,反正凤城现在四门紧闭,不阻碍他接应辽民。 他这回的目的,收复失地只是最次要的。 “如今各处归附的军士有多少人呢?” “不到两千人。” 唐清安摇了摇头。 这么多堡子,守军加起来才不到两千人,可见老奴在这里的力量有多么的空虚。 现在就等着老奴准备怎么做了。 派一万,两万,三万……还是十万兵来。 如果老奴真不顾他自己缺粮的形势,派来十万兵,那自己就要考虑学一学佟养真了。 “派人入朝鲜找到谢先生,让他通知朝鲜国主,我准备率军入朝。” 第一百一十六章朝鲜涌动 金州军五万人北上复夺镇江,消息很快传到了朝鲜,引起了轰动,其中朝鲜国主最为不安。 李珲第一时间招来亲信,广昌府院君李尔瞻,文昌府院君柳希奋,密昌府院君朴承宗三人。 除了李尔瞻,其余两人都是外戚,这三人在历史称为三昌,深受朝鲜国主李珲信赖,掌握朝鲜大权。 “金州将军是何意?” 当听到李尔瞻带来的消息,金州将军的使者告知金州将军要入朝鲜,李珲大惊失色。 其余几人默不作声,李珲无奈的垂下腰。 用意很清楚,对朝鲜的行为不满,要亲自来问责了。 “主上殿下,不可在摇摆不定了,请和蛮族断绝来往。”李尔瞻认真说道。 国主在大周和蛮族之间摇摆不定,左右逢源,引起了朝鲜大部分官员的不满。 李尔瞻一样不赞成国主的策略。 大周和朝鲜乃君臣,情犹如父子,况有救国之恩,天朝倘有事变,敝邦君臣所当扫境奔往,以为前驱。 朝鲜大臣之间的论调,在李尔瞻看来才是对的。 只不过他考虑的是,大周对朝鲜不会造成危险,只会有帮助,能稳定朝鲜的局势。 如今朝廷上下政局不稳,需要上国的威势弹压,而蛮人野心之大,绝对不会蛮族于辽东,会对朝鲜造成威胁,不亚于日本。 李珲沉吟一番,最后还是没有松口。 见状,李尔瞻感到失望。 谢友成登门拜访李尔瞻,交谈一番后,面无表情的离开,悄悄去了金家。 朝鲜虽然不是中国,但是两班人士皆会汉语。 金瑬。 此人在朝鲜名声极大,以前作为圣节使出使大周,对大周报有善意。 按照将军的指示,谢友成来到朝鲜才月余,已经发现朝鲜形势十分的复杂。 国内东西两党就不说,分裂出来的南派,西派,大北派,小北派,骨北,肉北,清北,义民,乡党…… 谢友成至今都分不清楚这些派别。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负责金州耳目,经验深厚的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朝鲜国主倒行逆施,不顾国家贫穷大兴土木,肆意屠杀宗室,加上处理朝鲜各派的矛盾,低劣的手段导致纷纷对他不满。 如此这般,越是导致朝鲜国主感到被孤立,因此产生的不安,开始变本加厉的一意孤行,杀兄杀弟幽禁嫡母。 不论是如今当朝的东派,还是在野西派,连备边司的大臣们都开始抱怨国主。 备边司可是由当朝国主一手建立,成为朝鲜庞然大物,掌握政军大权,能和议政班分庭抗礼的衙门,按道理来说应为朝鲜国主心腹才是。 连备边司竟然都和朝鲜国主离心。 谢友成和亲信分析了一番,这其中有个关键人物,那就是金瑬。 这是条藏的很深的大鱼。 不过谢友成还没有搞清楚,金瑬此人,到底在为谁奔走。 金瑬笑着看向谢友成。 “李尔瞻可说主上殿下改了主意?” 在朝鲜,国主是不会被称呼皇上的,有些大典上,祝词可能会用万万岁等尊称。 大臣平时称呼朝鲜国主为主上殿下,内侍则称为殿下。 “你猜猜。” “我猜没有。” “为何?” 金瑬笑而不语。 都是老狐狸,谢友成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谢友成。 金州将军对朝鲜国内是什么态度。 如果金州将军能支持他们,那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顾虑。 上朝极为重视礼制,连当今朝鲜国主在成为世子时,因为不是嫡长子都不被认可。 金瑬他们,如今顾虑的只有上朝的态度。 如果贸然发动政变,会不会引起上朝的干涉,最后导致功败垂成,就像安南一样。 历史上,他们迟迟不敢发动政变,最后被人告密,贬的贬杀的杀,最后孤注一掷发动政变,还是顺利的获得了成功。 这些人领着各自的心腹,合起来才一两千人,守卫汉城的将领竟然视而不见。 可见朝鲜国主如今有多么的不得人心,不管是大臣,武将或者是百姓。 “朝鲜如今虽然贫弱,一两万大军还是凑得出的,能帮助金州将军守卫镇江堡,只是可惜。” 金瑬一脸的惋惜。 谢友成笑而不语。 没有来朝鲜国之前,他认为朝鲜是古国,有千里之遥的国土,实乃不可小觑。 来了朝鲜见到了实况,原来心里的想法大为改观。 通过和朝鲜各官员的沟通,根据他的了解,朝鲜本就因为政治腐败导致国力衰弱。 二三十年前陷入倭乱,人口直接比战前锐减六分之一,现在也才恢复到三百万人。 当然这是不包含奴隶和隐户的,如果加上奴隶和隐户,全国人口应该有近千万。 在大周的帮助下,打退了倭乱,本来地多人少可以恢复民生,却又滋生出来朋党。 国家不但没有趁机改革,消除奴隶和隐户恢复实力,反而越发的贫穷起来,百姓民不聊生,导致民乱四起,可以说现在的朝鲜极为贫弱。 高达六百万的奴隶和隐户,不但不能成为朝鲜的财政来源,反而成为了隐患。 千万人口的国家,竟然连十万兵都凑不出,可见一斑。 难怪将军说朝鲜不足虑,他带一万兵入朝,就能让朝鲜上下震动,引起不安。 “大周幅员万里,只金州一地,精兵十万,战船千艘,蛮族在将军看来,乃小患也,不值一提。 将军出海以来,不战则已,战则必胜,从未有一败,朝鲜支援也好,不支援也好,将军都不在乎。” 听到谢友成的话,金瑬点点头,并没有怀疑。 虽然猜到对方有夸张的成风,但是金州的战绩他们也能得知,这些做不得假。 “将军不在乎朝鲜,朝鲜却在乎将军,更在乎上国。”金瑬说完,长叹一口气。 “上国对朝鲜有再造之恩,基于此也应鼎力相助,且两国输出同源,实乃一体,奈何主上殿下……” 金瑬痛苦的皱起眉头。 试探到这个地步,金瑬话里话外都是对朝鲜国主的不满,谢友成也不再犹豫。 “朝鲜国主肯定会被将军惩罚的,希望朝鲜上下引以为戒。” 谢友成说着大话。 将军的信里,明确的告知,入朝鲜是假,吓朝鲜是真。 谢友成理解将军的苦衷。 将军要是真带兵入朝鲜,传回国内会引起轰然大波,受到各方的弹劾。 “谢君可知朝鲜的一件秘闻?” “请教?” 谢友成端坐看向金瑬。 “萨尔浒之战,主上殿下曾经派秘使去蛮族,不但告知蛮族,朝鲜军队不会攻击蛮族,只是为了应付上朝而已,且还告知了蛮族上朝的动向……” “什么?” 谢友成不敢置信,随后生起一腔的怒火,咬着牙质问金瑬,此事可有真凭实据。 金瑬摇摇头。 见状,谢友成冷静下来,怀疑金瑬是骗他。 其实这件事是真的。 历史上,朝鲜国主在大军先行之前,就派了密使去联系后金,还私下命令大军主帅姜弘立。 让他带领大军到达战场后,要观察形势,如果大明得胜那不用提,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向背大明。 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后金并没有领情,在大胜明军后,照样屠杀了几千朝鲜军。 投降的朝鲜军也没有好日子过,都被编为奴隶,最后只逃回了千余名朝鲜军士。 一万三千名朝鲜大军,就这么被李珲的“聪明”耽搁了性命。 此人又蠢又自负。 见到谢友成不信,金瑬笑道,“这件事谢君可以亲自去查。 “我一个外人,如何能查朝鲜国主呢。” 谢友成摇了摇头。 “当然可以查。” 金瑬终于忍不住了,图穷匕见。 …… 谢友成离开了朝鲜,留下了越发暗波汹涌的变局。 一处破乱的院子,被重兵看守,负责送饭的仆人按照往常一样,默默的从侧门进入。 守兵也没有怎么检查,那人松了口气。 绫阳君李倧没有胃口。 他的父亲被朝鲜国主杀了,弟弟也被杀了,自己原来的府邸,被朝鲜国主以有“王气”而夺去。 王气。 想到这里,李倧满心的疼痛。 他的父亲是嫡长子,虽然不受祖父喜爱,但是祖父对他却非常喜欢,亲自为他取小字天胤。 所谓“天胤”指上天的子嗣。 如果不是那场倭乱。 李倧怨愤的想到。 下人竟然没有离开,难道自己已经轮到了连下人都敢欺负的境地吗? 李倧抬起头,这才看到下人不住的使眼色,遂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快子果然碰到了硬物。 悄悄把布条收了起来,等到了无人处,他才悄悄的打开。 谢友成赶到了镇江堡。 镇江堡人满为患。 以镇江堡为中心,兵不血刃光复上下合计千里之境,人口还没有统计,但是更远处从岫岩,凤凰各地,源源不断赶来投奔的百姓。 索性这一次不同于金州,身无余物的流民占比并不多,每日涌入镇江堡的推车不下千辆。 今年的物资是不用愁的,愁的是明年。 历史上,毛文龙刚收复镇江时,粮食虽然短缺,但没有闹到人吃人的地步。 后来因为退至海岛,生产跟不上人口,年年缺口变大,才导致了惨不忍睹之事。 不过唐清安有所准备,在黄海各岛偷藏下的百万石粮食,就是为了供给明年辽左北部之民,开垦田亩之用。 当然,如果能守住镇江那就更好了。 从镇江到金州沿海一片都是平原,可以提供大片的田亩。 第一百一十七章汉江上的船 现在唐清安有些为难。 他如今有金州兵五万,水师八千,实力远远不是毛文龙能比的,又有红夷大炮。 那么金州和镇江两个选择,到底要不要守镇江? 又或者大军在镇江,老奴万一进攻金州怎么办? 五万人守金州,唐清安真不惧老奴,而现在金州城守军才七千人,加上后方援军五千人,合起来也才一万出头。 历史上袁崇焕带领一两万人守宁远,同样的有红夷大炮,但却只有十一门,还要分到四处。 金州两面是海,一堵城墙就隔绝了外敌,只需要守一面,上面布了三十门红夷大炮,其余弗朗机各种火器不论。 宁远城是辽西地利最险要的地方之一,但是对比其如今的金州,那又是远远不能比的。 所以金州城一万余兵,加上三十门红夷大炮,按照历史来说,是足以守住的。 但是唐清安不敢赌,赌输了的后果太严重。 “将军舍不得这里的肥沃土地。” 谢友成笑道。 “知我者先生也。” 听到谢友成带回来朝鲜的消息,唐清安并不意外,只不过政变要提前了而已。 而且朝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鲜的土地,可惜朝鲜虽大,却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提供辽民使用。 一则如今是小冰河时期,朝鲜土产也不丰,二则朝鲜统治太差了,乡野民不聊生,连自己都养不活。 东北后世有三大平原,其中三江平原在奴儿干司,地广人稀还未开发出来。 松嫩平原和辽河平原连成一带,松嫩平原在长城之外,蒙古和蛮族各部杂居。 想要开垦田亩就要新修水利,新修水利的组织度很高,需要的人力物力极大,不是游牧民族和游猎民族松散的部落联盟形式能做到的。 因此这两大平原虽然在他们之手,却没有成为沃土。 辽左西部从开原,铁岭开始,一直到金州,属于辽河平原。因为这个地利,才设立了众多的屯卫,是辽左其他地方不能比的。 这个地带占了整个辽左人口,田亩的六成以上。 如今除了金州,其余都落入了蛮族手中。 而金州又是其中之冠,田亩和人口都是第一,所以金州的重要性,远不是镇江堡能比的。 在贯穿辽左的长白山脉里,镇江堡到金州,辽左东部狭长沿海的一带,也算的上一片平原。 如果开发好了,田亩也能占到辽左的一成。 这一带开发好了,养活几十万人不在话下。 “现在镇江堡百姓已超过五万人,其余各处的百姓也有三万人,这才多久的时日。 如果明年镇江堡还在我们手里,我估计奔赴此地的百姓不会低于三十万。 这三十万民,只靠金州一地的话,又会恢复当初金州的形势,人人吃不饱饭。” 听到将军的忧虑,谢友成十分的赞成。 金州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辽左北部远比辽左南部辽阔,是三倍有余,躲入深山老林的辽民不知多少。 因此三十万的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历史上,镇江堡很快被蛮族夺了回去,辽民想要投靠镇江,十分的不容易。 而如果镇江堡在金州军手里,靠着长白山脉,顺着鸭绿江,辽民会比历史上轻易十倍的逃难到镇江堡。 毛文龙退至了朝鲜的皮岛,蛮族以镇江堡为门户,隔绝朝鲜和辽左,可见想要逃入朝鲜有多么的艰难。 而历史上,逃难进入朝鲜后,归到东江镇治下的辽民高达百万。 这般不要命的逃难,就是因为老奴在辽东的绝杀令,逃还有一线生机,不逃只能等死。 整个辽左五百万人口,最后所剩无几。 顺治五年,汉人包衣人数只剩下了二十一万七千人,这其中还包括了入关五年虏获的人口。 为什么历史上的皇太极要阻止满人屠杀汉人?因为再杀下去就杀绝了,没人跟他们种地。 后来皇太极建立汉八旗,主力也是东江镇的孔有德,耿仲明带来的一万三千八百人。 尚可喜部的五千五百人,沉志祥部的两万余人,加上原来的老汉军,即李永芳这等,还有后来祖大寿之流。 以这些汉人降将降兵为主建立的汉八旗,而不是从辽民中征召的,辽民哪里还有人呢。 后金入关后,封锁了辽东,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笔墨,没有记载辽民迁移入关的信息。 要知道历来大规模的迁移百姓,都会有记载,包括迁移了多少户多少人,而辽民却没有记载,原因不言而喻。 所以唐清安不管如今收留多少的辽民,在原来的时空都早已成了枯骨。 他建立的是“亡灵”的家园。 “金州是不能失的。” 谢友成认真说道。 唐清安没有出声回答,他明白谢友成的意思,只是谢友成不知道他的忧虑。 金州是无论如何也供养不起百万辽民的,而如果他又守住了镇江,那所获得的辽民的规模,将远远不止百万。 虽然大小长山岛的渔船,每日都有渔船下水,渔获的产量每天都在增加,也无法解决这个缺口。 至于朝廷。 唐清安未来的规划里,没有朝廷。 不是他不想依靠朝廷,而是朝廷没几年,连东江镇的军饷都无力供应了。 历史上供应东江镇的军饷,也才只维持了几年而已,因为国内同样民不聊生,财政很快完全破产了。 所以唐清安只能组织辽民自救,指望朝廷的支援,最后只会耽误了自己。 唐清安终于找来了赵缑用。 他肯定要回金州的,而镇江需要一个能出面组织大局的人。 不管是李胜虎,还是花眼,李伯升,或者朱秀等,这些营总的威望是不够的。 这才是他要带上赵缑用的原因。 “将军,你可以信任我。” 赵缑用等了一会,见将军始终没有说话,迟疑了一番,终于自己先说了出来。 作为老将,驻守一方多年,将军这些时日愁眉不展,人们都说将军是担心守不住镇江。 而他早已看出了将军的实际难处,手里无帅可用。 唐清安听闻,终于下了决定。 自己终归要赌。 自己从来不赌,这一次,他为了亡灵而赌。 “老奴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反击,谁也猜不到他会攻打何处,所以我要领一万兵回金州。” 听到这里,赵缑用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内心没有欣喜,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力,两万兵守镇江,如果蛮族来攻镇江,这将是一番血战。 “将军准备留下哪些人?” “李胜虎,陈凯武,武震孟,花眼,朱秀,李齐,五步营一骑营,合计两万一千人。” 不是东海出身的将领,就是将军提拔的辽民将领,唯一的金州将领花眼,也向来唯将军马首是瞻。 赵缑用不以为意的笑道。 “蛮族如果来攻镇江,将军收到消息,请尽快驰援。” 唐清安点点头。 “赵参将,保重。” 赵缑用离开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这般年轻的将军,如果十年后,辽东还属于朝廷吗? “将军,你……算了。” 赵缑用摇了摇头,不准备再问了。 “赵参将。” 看到正要离去的赵缑用,唐清安主动叫住了他,一脸的沉重。 赵缑用闻言当即停下脚步,转身等待将军的吩咐。 “我一片公心,这一年多里,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救治辽民,虽然多有违制之举,也是无可奈何。” 谎报军饷,贪污缴获,任用亲信,打压异己,走私蒙古,私造海船,违反海禁…… 样样都是大罪。 赵缑用突然笑了起来。 朝廷除了去年开头两个月,至今没有派物资救助辽民,这是逼着辽人自救。 他没有将军眼光超出寻常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当了一次降将,但他终归也是辽人。 将军……到底救下了辽人无数。 至于以后。 赵缑用不再想了。 如果老奴选择攻打镇江,自己可能没有以后了。 “将军勿忧,两万兵守镇江,就算老奴来攻,唯有死战矣。” “赵参将保重。” “将军保重。” 唐清安最后招来了陈凯武,交代一番后,没几日就领着万兵离开了镇江堡。 大周沿袭大明,海禁政策已经两百余年,李氏朝鲜一样禁海两百余年。 日本也开始了海禁,目前还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严厉。 这一天。 汉江江面被染了新的颜色。 五百艘战船布满了整个汉江,沿着汉江而上直达汉城。 早已收到消息,在码头迎接的朝鲜两班臣将们,被江面看不到尽头的船队,震撼的景象吓住了,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一口气。 原来在海州所获得的的盔甲不可计数,都是原来大明在辽沉储备,被老奴获得,最后重新回到了唐清安手里。 “呜——” 号令声或长或短,五颜六色的旗帜在船头,或扬或降下,战船娴熟的让开一条航道。 一艘三十二丈大船,威风禀禀的靠了过来。 甲板上,一队盔甲鲜明精兵,分两旁列队而立,然后穿着锁子甲的将领,拱卫着一名金光闪闪的大将。 一套金漆山文甲,唐清安第一次穿戴的这么整齐。 护心镜在泛着金光的铠甲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睁开眼细看。 “哗啦啦。” 随着唐清安的步伐,盔甲传来的声音,又是那般的深沉。 江风拂过,红色的披风显得更加的张扬。 好一个金州将军。 码头上,朝鲜文官武将暗道一声。 面无表情的把岸上的朝鲜官员的表情收为眼底,随后竟然就转身里去了。 “呜——” 船上的号角声响起。 战船次序的掉头,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州将军是何意?” 一艘艘的战船离开了汉江,不明其意的同时,人们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老奴的雏鹰 “主上,我在宫墙都能看到汉江上的大周战船,无边无际令人惶恐啊。” 内侍走了进来,小声的说道。 李珲一言不发。 只有紧握的手指,能看出他的紧张。 金州的将军,难道敢对他无礼吗。 等自己见到他,该大声斥责他,还是先笑脸相迎稳住他,然后遣使者去上国告状? 悻然,视线扫到宫殿内的卫士全副武装,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朝鲜也是有可战之军的。 “主上,那金州的将军竟然调船走了,十分的无礼。” 内侍又小跑进来,大声的说道。 李珲怔了怔,好一会才回过神。 “走了?” 半天吐出一个词,彷佛卸下了千斤的负担,肩膀都矮了一截,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端坐的姿态。 “走了也好。” 李珲喃喃道。 皇宫外。 码头远处的亭子里,谢友成和金瑬两人相视一笑。 将军的威严,这次的效果非常的好。 金瑬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金州将军这次的行为,不但表达了对国主的不满,也打击了国主的威严,也是变相的对他们的承诺。 只要他们政变成功,将军会帮助他们在上国说话。 “谢君,朝鲜一定会派出一万军士去镇江,帮助镇江周军守卫城池,抵抗蛮族大军。” 这一回谢友成也没有再装了。 多了一万守军,对镇江有极大的帮助。 “可以告知我是谁吗?” 谢友成问道。 根据他的猜测,要么是绫阳君李倧,要么是怀恩君李德仁。 其中李倧最有可能,因为此人的优势极大,不但深受朝鲜先王的喜爱,还亲赐小名天胤,已经是变相的指定继承人了。 再加上身份又是嫡长子一系,立此人为君,乃朝鲜人心所向,阻力最小。 只是听闻此人颇受朝鲜国主的猜疑,日子十分的难熬。 “谢君很快会知道了。” 老狐狸金瑬仍然没有透露。 谢友成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只要能答应将军的那些条件,不管是李倧还是李德仁都无所谓,想到这里,谢友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一回,他对将军见缝插针,高深的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什么都没有出,却捞到了巨量的实惠。 将军真是天纵英才。 最主要的是将军才二十岁,真不知道将军未来的终点是在何方啊,太令人期待了。 谢友成能成为金州的耳目,和冯胜之不同,且和顾应时又有不同,他是完全把将军当做了自己的恩主。 两人看着最后一艘金州战舰驶离汉城外的汉江,这才告别分离,金瑬有他的事情要急着做。 谢友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将军曾经说过,朝鲜国内极为的僵化。 大臣的后代永远是大臣,将军的后代永远是将军,百姓的后代永远都是百姓,只有降没有升,庞大的两班阶层也是朝鲜贫瘠的主因之一。 而在二三十年前的倭乱时,无数的义民出头抵抗倭寇,才给了百姓的进身之阶。 只不过随着朝鲜的局势稳定下来,这些人的日子很不好过,要么被发落到偏僻的地方,要么被罢免。 这些如今还残存的人都是有能力的,在战场上获得了验证,将军希望这些人能被他所用,以此对朝鲜局势掌握的更加深厚。 离开了汉城,谢友成用自己新学的蹩脚的朝鲜话,开始游历朝鲜遍地,汉城最近不宜居住。 唐清安率领船队离开了朝鲜。 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宜出现在朝鲜,也只是打了个擦边球而已,不敢落地给人话柄。 北上之前的一个月里,国内弹劾他的奏疏开始增多。 第一个原因,各地对供应辽饷的怨言。 第二个原因,金州目前上下四十万人口,精兵数万,孤悬海外,容易形成割据一方的军阀。 第三个原因,文臣对勋贵的反击。 原来的辽东,辽东经略是文官出身,现在被勋贵所得,而金州的将军和勋贵联系颇为紧密。 其实唐清安形势还算好的,史鼐才是焦头烂额,弹劾他的奏疏不知凡几,为了应对这些弹劾的奏疏,他隔三差五就要上疏自辩。 弹劾自己不过是连带而已,火力主要集中在史鼐身上。 这其中又掺杂了多少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暗斗呢,形势并不比朝鲜简单。 “唉。” 唐清安叹了口气。 之所以要在朝鲜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是为了让朝鲜开海禁,而是让朝鲜上下知道。 上国永远是上国,哪怕在辽东吃了败仗,丰厚的家底,并不会因此而衰落。 只要上国开始发力,在辽东的实力会比往日更强。 即是对金瑬等人的承诺,也是对他们的敲打。 辽左势力复杂,谁都在头疼,沉阳的老奴也在头疼。 原来的时空里,后金打下了北镇,同时也把原来在沉辽获得的物资消耗一空。 在宁远遇挫后,开始了长达几年的和平。 不是后金不想继续攻打宁远,而是后金的财政破产了,从一个部落到一个国家,需要的行政能力天差地别。 蒙古以前之所以能维持偌大的疆域,是因为他以战养战,源源不断获得战利品。 而蛮族一样,当战争受挫后,后患立马就显露出来了。 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里,安费扬古五大臣,扎尔固齐等十名断事官,八旗贝勒,甲喇额真,汉军将领。 沉阳新建的宫殿里,这些人都沉着脸,气氛十分的僵硬。 “这金州的将军,到底成为了大患,我前几日听那些个商人们说,金州的将军在来辽东之前,就宣扬什么以海治蛮。 可见他这年余来的胜利不是运气使然,而是运筹帷幄,那就显得更加的可怕了。” 老奴叹了一声。 闻言,殿内众人皆不服气。 “此人乃是鼠辈,只敢偷袭,从来不敢和我们正面交战,父汗不必忧虑此人,他能躲避一时,还能躲避一世不成。 我迟早也好他当面对决一番,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代善愤愤不平。 虽然早已收复了海州,可是在海州受到的那种屈辱,至今令他不能放下。 明明实力强过对方,却偏偏被对方钻空子,这种感觉换了谁都不好受。 代善自小随老奴作战,后来被老奴信任能力,给了他两红旗,他带着两红旗征伐女真各部,蒙古各部,大周军队,参加的大小战无数。 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从来没有这般的憋屈过。 这位因为作战勇勐,赐号古英巴图鲁的蛮族贝勒,再也维持不住表情,露出了狰狞。 阿敏也一脸的懊悔。 “我现在极为后悔,当初顾虑伤亡,没有趁他立足未稳去打败他,才有了今日的后患。” 当初他和皇台吉带领大军去支援金州,后来发现金州已经被此人所夺,本想着金州乃绝地,才选择了用复州来困死他。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大错特错,如今悔之晚矣。 “父汗,咱们是去打镇江还是金州?” 皇台吉没有抱怨,而是皱着眉头。 “你怎么看?” 老奴今年开春以来,身上的疼痛越发的厉害,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平静,可是晚上睡觉时却彻夜难眠。 “打金州,直捣巢穴,夺下金州,镇江不攻自破。” 皇台吉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后,有的人反对。 镇江是朝鲜的门户,如果被大周所得,肯定会联络朝鲜出兵,如此这般凭白增加了对方的实力。 这话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如果有朝鲜帮助协守镇江,恐怕以后攻打时,会增添自身更多的伤亡。 “哈哈哈。” 皇台吉愤怒了。 这种时候,还有人为了和他争权而反对他的建议,这是他恼火的根源。 他不同意代善和阿敏的话,他认为就像父汗说的,此人已经是蛮族的大患。 那金州将军才来金州多久?一年多的功夫就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在给他一年的时间,谁晓得他的势力会发展到哪一步? 汉人太会种田了,而自己这一方,虽然获得了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发展竟然远比金州落后。 皇台吉看到了这一点,因此才要极力的攻打金州。 此消彼长,他怕再耽搁下去,金州的势力会发展到让他们无可奈何的地步。 老奴欣慰的露出笑容。 他的雏鹰已经展翅了。 “打金州,我亲自去。” 老奴一锤定音。 今年以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趁着自己还打得动,要替自己的雏鸟把巢穴稳固一番。 历史上也是如此,在宁远兵败后,老奴马不停蹄开始征伐右翼蒙古,然后抓紧和蒙古盟友巩固联系,这才给了皇台吉后来扩建蒙古八旗的基础。 如此这般,沉阳的骑兵们开始去各牛录,通知蛮兵们备上马匹器具,集合大军。 唐清安刚回金州,就收到北镇送来的消息,侦得辽阳各处动静颇大,请求金州援助。 “呵呵,告诉辽东节度使李达祖,老奴大概是要来打我的。” 如今已经是九月。 “告诉徐寿福,死守新金。” 唐清安毫不留情的传去军令。 金州北方收复了故土达数百里,刚好到了秋收的季节,只有新金不失,才能让百姓顺利收割粮食送回金州。 徐寿福收到将军的军令,久久无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京城弹劾 金州的百姓被组织起来,开始出城支援各处抢收田亩,而金州城里管理的也越来越严控。 大军本来得胜归来,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如今上下都布上了一层压抑。 都是经历过战火的百姓,很多人内心明了,战事要来了。 “夫君。” 秦可卿大着肚子,满脸委屈的看向丈夫。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唐清安停下脚步,一脸关切的问道。 秦可卿摇了摇头。 她只是十分的挂念夫君,而夫君得胜归来,竟然越发的忙了起来,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唐清安见状,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温言宽慰了几句,正要离开时,秦可卿才又说道。 “蛮族是不是要攻打金州了?好些人都偷摸的向我打听,我心里没底,也无法安慰她们。” 两万大军留守镇江,这些兵将的家卷当然不安。 在可卿怀孕以前,唐清安是不愿意她太过插手政事的,而现在的话,他又不愿指责秦可卿。 夫人干政就干政好了,又有什么的。 说他保守也好,说他老古董也好。 穿越前,随着科技的提升,生产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从宗族变为家庭为单位,甚至个体的存在。 他全身心投入事业,一直人到中年,才惊觉到一种恐惧。 汉人的骨子里,是对后代有执念的,自己也不能免俗。 汉族对后代的重视程度,是其他民族不能比的。 一般的父母,哪怕省吃俭用都要供应后代,这种程度放在国外,很多民族都是做不到的。 “蛮族如果来打金州,镇江则无碍,如果不来打金州,镇江就有危险,这件事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至于怎么安抚那些人,你要仔细斟酌一番,不要引起恐慌。”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秦可卿越发的感到幸福,夫君对她越来越好了,只是脸上有些担忧,蛮族的凶名,她有些恐惧。 “放心,我既然敢回金州,就是因为对金州有信心,如果没有信心,我早就派人送你回京城了。” 唐清安看出了秦可卿的忧虑,立马解释说道。 秦可卿摇了摇头。 “夫君在哪里,可卿就在哪里,生死与共,绝不苟活。” “哪里这般严重,你难道还不信我。” “我信。” 安抚好了秦可卿,唐清安不再停留,带着亲卫们去府衙办差。 金州北方各城和兵堡,合计八千余兵,谁不会恐慌?唐清安要忙的事情非常多。 这一回,如果蛮族来攻金州,将会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 熬过去了则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熬不过去则万事皆休。 不过,唐清安没有怀疑熬不过去,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布置了这么多后手,是没有道理守不住金州的。 他虽然信心十足,有些人却十分的慌张。 例如徐寿福家的,邓兴家的,江万化家的等等,他们的家卷无法不担心。 隔三差五的来总兵府,见到夫人后,言语中隐晦的提示,是否应该把这些地方的士兵都撤回金州。 “撤不撤回原不是我们这些妇人能评论的,只不过万一蛮族来进攻咱们金州。 这些地方守兵多的也才千余人,如何抵御的住呢,不如趁早撤回金州,全力拱卫金州城才是。” 秦可卿听闻,摇了摇头。 “这些事我不懂,你们问我也是白问,不过将军素来爱护下属,肯定有他的考量,你们因而不要太过忧心。” 众妇人你一言我一样,京城里也一样。 金州将军又立大功,光复了镇江,该如何赏赐。 这一回,有了不同的声音,竟然有人指责金州将军,其中一名御史上言。 金州副总兵唐清安,欺骗国家北上,却是渡海攻打镇江,此地孤悬海外,离金州上千里远。 如蛮族大军攻打,极难守住,如此地反失,不但导致老奴恨辽,屠戮辽民,灰辽民之心,且寒朝鲜之胆,夺西河之气。 此举颇为冒失,不但不能算功,乃奇祸也。” 一番奏疏震惊满堂。 随后河南御史上疏,“镇江之战颇为儿戏,全不做大局,将疆场轻于一掷,不知何以为捷报?而金陵有人上言为奇捷,不知所谓也。” 这等形势变化的太快,陈德言本不是官员,越发的看不懂了,他知道贾府的人里,精明的人没有,于是去了城外玄真观。 进了山门,小沙弥就告知,山主早已料到他会来,请直接进去吧。 陈德言又奇又不奇。 他这辈子除了佩服大哥之外,就数这庙里的山主,论眼光竟然不比大哥差。 进去后见到了贾敬,恭敬的行了礼,才告知了来意。 “唐清安窜起太快,实力发展的太强了,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连我也没有想到。” 贾敬看着眼前的金州在京城的奔走,虽然年轻,做事却不差,委实是个人才。 只不过比起他的大哥,被他的大哥的光芒彻底掩盖。 陈德言皱眉。 大哥这就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吗? “朝廷会不会对大哥不利?” 贾敬摇了摇头。 “除非朝廷准备接济辽民,不然是无法下手的,调走了唐清安,那金州几十万民,几万精兵怎么办,难道拱手让给蛮族吗。” “明明是个大胜,竟然被那些人说成了祸事。”陈德言松了口气,开始埋怨起来。 “的确是祸事。” 陈德言闻言一惊,不知所措的看向贾敬。 贾敬指了指一旁的舆图。 见状,陈德言把桌面的茶水端走,然后展开舆图,竟然是辽东的舆图。 上面还有笔墨,把金州和镇江堡一带上千里的沿海平原画了一个圈。 写了一个数字。 百万。 陈德言心里颤了颤,这是大哥原先跟他和二哥说的数字,而贾敬是如何得知的。 “你的大哥,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双尖锐的眼睛,射出了一道精光。 原来的那名德道高人,立马像变了个人,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令陈德言恍忽。 这才是真正的贾敬吗。 他作为金州在京城的奔走,联系各家也得知了一些秘闻,知道贾敬原来的风头。 平时怎么也无法对上眼前的人,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向来平和,像一个宽仁的具有智慧的老者。 这一回。 他才真的看清楚了贾敬,果然如传言般,春生秋杀的果决之人。 如果唐清安在这里,会知道此人如红楼里所隐晦的那般无二,能放弃无数人的狠厉之人。 “我大哥一片公心,为朝廷收复失地,立下汗马功劳,是大功臣。” 陈德言斩钉截铁的笑道。 贾敬盯着陈德言,陈德言熟视无睹。 观里,寂静了下来。 “哈哈哈……” 贾敬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大哥好本事,你也不赖,我见过的年轻人中,如你这般的屈指可数。” 陈德言也笑了。 “我肯定是比不上我大哥的,就连我二哥,我也是望尘莫及。” “好个结拜三兄弟。” 贾敬点点头。 “你大哥识人的眼光不错。” “我大哥把我们调教的好。” 好一个明面毕恭毕敬,见谁都笑逐颜开的薛家学徒,实则处之泰然,一身傲气的英才。 虽然没有见过唐清安,从起言行策略,到如今所见他的三弟之才,贾敬越发的重视起唐清安了。 且不提这些,只论其如今的根基,也已经值得他的重视。 而如果只提他如今的根基,贾敬还不足惧,可怕的是此人的根基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其中没有一丝的运气。 这就很令他有些恐惧了。 因为换成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向来视自己为绝顶的贾敬,对金州的将军,终于知道此人不是自己的棋子。 不管是原来,还是现在,从来都不是,因为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 “这里面有太上皇的手笔。” 贾敬恢复了原来的态势,又变成了一个平和之人。 “大哥难道哪里引起太上皇的不满了?” 陈德言也变成了原先不耻下问的后辈。 贾府如今和大哥牵扯极深,不提贾府三小姐和大哥的婚事,贾府的关系网用了多少在大哥身上,这是撇不清的。 贾敬也看到了这点。 他虽然读圣贤书,高中进士,但并不是老学究。 “太上皇虽然昏庸,但是主政这些年,对于弄权却是极为老道的,唐清安才多大?这般赏下去,以后赏无可赏怎么办?” 陈德言松了口气。 只是打压大哥的功劳,不是对大哥不满就好。 按照大哥的规划,未来十年都还要获得朝廷支持,或者说不引起朝廷的敌视。 至于十年后,大哥说大周自有他的劫难,以后只会求他。 陈德言原来不懂,但是在京城一年来,已经知道了大哥说的大周的劫难在何处。 偷偷观望贾敬,此人预料到了吗。 如此这般,在弹劾唐清安的事情里,贾府一方彷佛失声一般的沉默了。 连金陵那边都不在上疏辩解,彷佛放弃了金州将军。 果不其然。 不赏不罚。 宫殿内。 皇上兴奋的招来忠顺王,史鼎等。 “父皇打压金州将军,你们暗中出手拉拢他。” 谁知忠顺王,史鼎都摇了摇头,不同意皇上的要求。 “为何?不是你们原先提议拉拢他的吗?” 皇上大惊。 第一百二十章北静郡王之惑 太上皇连文华殿都不愿给皇上。 在归极门,这里只有六科廊,对面的会极门,那里不光有文华殿,还有内阁等衙门。 归极门的阁房里,忠顺王每次来到这里,内心都会为皇上感到不平,心里十分的压抑。 翰林学士刘一儒,皇上少年时被太上皇收养,任命的太子太傅。忠顺王,皇上的亲叔叔,原来的闲散宗室。史鼎,完全投靠皇上的勋贵。 文,宗,勋三方的领头人,加上皇上也才四人,显得此处很空旷,寂静。 “此人独领一州,如今又光复镇江,不是节度使胜似节度使,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州原来的地盘不如北镇,但是现在加上镇江,如果再把两地连成一片,且又孤悬海外。 臣又听闻唐副总兵在金州多有不法之举,可见其并不是恪守本分之人,陛下不可不防。” 忠顺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听完忠顺王的老成之言,皇上若有所思。 “辽东乃军管,以前还有山东布政司可以照看,加上受朝廷掌控的辽东都司,原并无关碍。 只是如今辽东形势巨变,没有了辽东都司,而金州又孤悬海外,山东布政司沦落成为了金州的粮道官。 虽然蛮族乃是大敌,但是忠顺王爷乃老成之言,实是不可不防也。” 刘一儒慢条斯理的说道。 弹劾唐清安的奏疏里,其中河南御史吴文华是他的门生,也是出自他的授意。 史鼎同样认为如此。 不过他的出发点却和其余两人不一样。 明冷内热。 这是贾敬和他书信沟通后,确定的他对唐清安的态度。 历来的道理,巡抚品级低,但是权利重,因为朝廷放心,而布政司布政使品级高,而却归于巡抚之下,因为朝廷不放心。 同样的道理,唐清安已经是副总兵了,挂作军都督府佥事的二品武将衔。 再升他做总兵,他担忧太上皇会派人去金州分权,对于忠顺王现在的心思,他十分的清楚。 不过皇上和忠顺王做不得主,最后仍要看太上皇的意思。 现在朝廷不封不赏,说明太上皇对唐清安还是放心的。 赏了之后高高的挂起,明升暗降,这才说明太上皇真正的打压唐清安。 不得不说,唐清安主动北上之举,的确为妙招。 “即要防且要用,不管是防还是用,都是为了金州副总兵好,相信他能理解朝廷对他的一片维护之心。” 史鼎的话不无道理。 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认为金州的将军有不臣之心,所言之事都是旧例而已。 例如辽东节度府,以前作为独抗蒙古右翼,当初的军力并不比现在的金州差。 后来随着辽左的扩张和发展,北镇逐渐成为了后方,权势也慢慢被辽东都司接了过去。 再到目前的局势,如果北镇不是前番失地损兵,不也是有近十万兵。 “不得不用,辽东去年大厦将倾,剩下辽西也差点被蛮族所得,直接威胁京师。 今年来辽西的局势才稳定了一些,其中金州的功劳至少占了一半,可见其紧要。 太上皇对其不赏不罚,臣猜测也是考虑到这些。” 史鼎平心静气的说道,一脸的公心。 “臣认为至少等蛮族势弱,辽东局势归于朝廷掌控之时,可以再重新建立辽东都司,北镇和金州两部皆可无忧。” 皇上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忠靖侯思虑周到,辽东之患已成大患,每年上千万两白银用在辽东,已经把国家拖累到千疮百孔的地步。 唐将军有才干,能挽救辽东局势,先且用着吧,父皇应该也是这般想法。” 几人商议了几件事,史鼎和刘一儒离开,忠顺王被留下。 迈过白玉石阶,刘一儒和史鼎边走边谈。 “史公可知大周水师有多少船?” 史鼎答不上来,水师地位低下,他的确不怎么了解,在东南沿海倭乱平息后,水师更加的不被重视了。 “大周水师如今合计有船三千八百余艘,其中各式大小战船一千三百余艘。 我听闻金州如今有战船五百艘,而我翻查了登来的记录,只派了不到四百艘战船去金州。 那这多出来的近百艘战船,请问金州从哪里来?” 史鼎沉吟了片刻,笑道。 “我听说金陵发船去金州,被扣下些船只,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就更奇怪了,金陵为什么要派船去金州,为何我没有翻阅到公文呢。” 刘一儒不等史鼎解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无论如何,金州五百艘战舰,北方水师战船十去九空,只有南方还有不到千艘战舰,金州要许多战舰做什么呢?” “蛮族在海上吃了这么多亏,肯定会想办法造船,金州水师船只的确过多,但是为了确保渤海清平,相比京师无忧,那也不算什么。” 史鼎一脸的不以为意。 这些传统文人,对勋贵向来防备过甚,抓住一点细节就不放,他们前番做辽东经略,把辽东经略成了朝廷的大患。 自己不能办事,可笑如今还要指责勋贵。 唐清安目前算不上勋贵,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勋贵一脉。 史家和传统的勋贵又不一样,他们祖上因军功受封尚书令,后来此职位又被文官抢了回去。 刘一儒十分不喜这些勋贵。 只不过他作为皇上的老师,传统的儒生,知道皇上如今极需要各方面的支持。 而勋贵又是最重要的一处,至少目前比文官还要重要。 都是积年的狐狸,史家蛇鼠两端,想要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他向来不信史鼎。 “希望如此吧。” 史鼎嘴角晒了晒,也不再理他。 皇上和忠顺王出了阁房,站在平台上,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这里风大,吹得幔帐哗哗作响。 都太监夏守忠,默默的上前,亲自把幔帐收了起来。 “史家能信吗?” 皇上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他虽然贵为天子,却向来缺乏安全感,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处可以心安。 谁都像是太上皇的人,每一个对他露出笑脸的人,他都不知道该不该信对方。 谁又能想到,当年忠义亲王身边的心腹,竟然是太上皇派来的人,一举一动早就被太上皇看在眼里。 那时候他还小,突然被太监用轿子抬到进了皇宫,满心的惶恐害怕,后来突然又成为太子。 至今想起来,都像做梦一样。 “贾家和史家实为一家,贾府当年虽然没有亲自参与那逆贼之事里,逃过了一劫,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打压了贾家这些年,这要是周瑜打黄盖,那我也认了。” 忠顺王炯炯有神的说道,想要为侄儿鼓起勇气。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皇上的根基太浅了。 史家作为勋贵,主动投靠皇上,以此打开了军中的大门,忠顺王才能顺利拉拢了一些军中力量。 皇上低着头,下意识的抚摸石柱上的凋刻。 “如果父皇要废我,叔叔能保住我吗?” 忠顺王不可置信,立刻问道,“皇上如何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摇了摇头。 “说句不敬的话,太上皇年龄已经这么大了,如何还会行废举之事,皇上又向来孝顺。” 忠顺王宽慰道。 他知道皇上长大了,因为以前的事而害怕,内心惶恐不安。 “太上皇昨日招了北静郡王进宫,还留在了仁寿宫用膳,说来也奇怪,这一个月里,我数了数,已经有五六七八回了。” 夏守忠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一股凉意从忠顺王尾嵴骨而上,浑身毛骨悚然。 北静王府。 开国王爵公爵中,分为四王八公。 四王且不提,公爵中贾府独占两公,是勋爵中的第一家,当年的权势可见一斑。 如今的贾府虽然能转移京营节度使的职位,操作一地知府的官位等等,在普通人看来权势滔天,金陵小儿都会背四大家族的顺口熘。 可是对比当年却落了不知几等,只有自家知道自家的难处。 而这些开国勋贵,几代人下来的维系,自然互有几分交情,且面对新的勋贵王爵,这些传统的世家联系的更加紧密些。 红楼原文中,以后贾赦逼死了完全破落的石府的公子后,情谊就开始变味了。 年轻的北静郡王,从皇宫里回来,想到太上皇那些彷佛说了什么,又彷佛什么都没说的话。 脸色时而惊喜,时而纠结,时而不惑,时而大悟。 王妃笑了起来,“这人好生奇怪,竟能有着许多的神态。” 水溶这才镇定了下来。 “你去贾府走一遭。” “无缘无故的,我去贾府做什么。” “最近弹劾金州将军的奏疏很多,我认为对他是不公平的,听闻贾府的三小姐和此人定了亲,你去见见这位小姐。” 王妃明白了,抿了抿唇,脸上透出担忧。 “你也别想太多,一切由太上皇做主。” 随后,水溶去找来王府长史。 “曾先生,圣人今日对我说了许多话,我有些不明其意,请你为我解惑。” 随后,水溶把原话都讲了一番。 曾省行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恩主。 “王爷,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有何想法呢,无非圣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太上皇昏庸 作为王爷的长史,曾省行于公于私,都是和王爷为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爷有两个优势。” “请讲。” “其余三处王爷,和我们是世交之谊,而贾府以前的宁国公,荣国公原来就和老王爷交好。 至于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治国公府,修国公府,五家同样和我们王府走的勤便。” 还有一处缮国公石家,曾省行没有提,因为此家当年受到那件事的牵连,如今已衰败到底。 “有这几家,王爷的根基远不是他能比的。”曾省行用他代替了那个人。 “他的叔叔为他奔走多年,囊中至今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只有史鼎才算的上有些助力,还有一些个书呆子,不成气候。 而就是如此,史家还有一勋贵史鼐,如今为辽东经略,却从来没有表态过。” 听着长史一一的剥析,北静郡王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呼吸开始沉重。 “京营以前归贾府掌控,后来交给王子腾,现在落回太上皇手里,辽东方面,就算史鼐心向那人,但是辽东还有节度使,还有金州可以制衡。 忠顺王现在精力主要在陕西山西,而那里有王子腾可以制衡,金陵是贾府为首四大家族的根基之地,南方离京师太远,也不用顾虑。” 把形势讲了各通透,曾省行继续说道。 “所以王爷只要利用好第一个优势,他的那些势力就对王爷造不成威胁。” 水溶点点头。 “第二个优势,很明了又是最紧要的,那就是太上皇,他才是能决定所有的人。 而太上皇,谁也猜不到他如今对权势还像不像当年的那个地步,宁远烂在手里也不愿让人。 如果仍然如此,那王爷就胜券在握了,那人的叔叔为他奔走的越欢,他就越危险。” “王子腾是九省统制,关系且深,所以我不担心忠顺王,金陵的确重要,但是核心是贾府,我会好好的拉拢贾府。 唯一可忧的就是史鼐,辽东精兵远超关内,我担心金州将军年轻,不是对手制衡不了对方。” 北静郡王担忧道。 “金州将军虽然年轻,但是出海以来无一败仗,如今治下军士五万,水师八千,史鼐就算心向那人,也不是那么好应对金州的。 只是此人窜起来太快,我们还没有和他打过交代,虽然贾府是他的恩主,安稳起见,我们需要好好的笼络一番才是。” “我已经让王妃去了贾府,贾府的三小姐已经和此人定了亲。” “不够。” “那?” “如今朝堂弹劾金州将军的奏疏很多,我得知没有人为其辩解,既然贾府选择明哲保身,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水溶这才笑道,“如此辛苦先生了。” 且不提王妃去贾府见探春,没几日,朝堂里就开始有人为金州将军抱屈。 “有功之士不赏,岂不令功臣寒心,以莫须有而打压功臣,和南宋奸臣有何区别? 朝堂诸公自毁长城,实乃误国之辈,辽东之患不能平,却能平伟力干才,请问诸公是国家的臣,还是老奴的臣?” 这篇奏疏闹得轰轰烈烈,连经常国子监的学生都开始大骂起来,把唐清安比作岳飞,朝堂诸公比成秦桧。 竟然有三五生员堵住了阁臣归途,质问他收了蛮族多少好处? “岂有此理。” 阁臣大怒,命人把这几个生员下入大牢,谁知就像捅了马蜂窝。 这些人的同年,同科,同学,同乡,座师,恩师……,纷纷大骂起那阁臣。 一时间,这阁臣的名声坏的一塌湖涂,被人认为是大奸臣。 如此这般,谁也不敢在唐清安之事上纠缠,怕引火上身。 不久,一道任命就去了金州。 金州副总兵成为了总兵。 “混账。” 殿内,皇上大发雷霆。 “北静郡王是何意?安敢如此焉。” 忠顺王,史鼎,刘一儒都沉着脸,脸色十分的难看。 他虽然压下了金州将军的功劳,并不是对金州将军有看法,反而是出于一片公心,实则有维护之意。 现在北静郡王这么一闹,却坐实了他打压金州将军的意思,显得自己成了坏人了。 “此人混账至极。” 最令皇上恐惧的是,太上皇竟然没有阻拦。 要知道他前番,也是猜到了太上皇的想法,才顺着太上皇之意做的。太上皇难道是故意引诱自己这么做的吗? 很有可能。 嘴角颤抖,皇上睁大了眼睛,眼神透出了无助,惶恐,下意识的看向忠顺王,自己的亲叔叔。 忠顺王满腔的气愤,恨不得把北静郡王大卸八块。 一则恨他敢有不臣之心,二则恨他为了私利而误国。 金州本来就孤悬海外,唐副总兵独领金州,有其实却无其名。 而按照他的计划,到了给其名的时候,要么派人去分权,要么把他调回京师改为它用。 如今此人在金州名实俱全,再无制衡,实乃谬策。 “我要见太上皇,请他收回成命。” 忠顺王沉声说道。 史鼎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不要再违逆太上皇了,我会写信去给大兄,通过他和唐清安解释一番,告知皇上对他实则有爱护之意。” 刘一儒一言不发。 如今他更加坚定,勋贵不可靠,只会误国。 等到了皇上掌握大权那天,就是清扫轮廓,恢复清明之日,现在他有耐心等。 玄真观。 “小友,你最近来的可勤,可是有出家之念?” 贾敬打趣道。 “我是来求大师指点迷津的。” 陈德言笑道。 “朝廷之策一连三变,先是有要处罚我兄之意,才确定了不赏不罚,突然又赏了。 我前番听大师说,不赏不罚才是对我兄有利,如今突然又赏了,因此深感不安。” 贾敬闻言,笑容逐渐消失。 一股埋怨之心升起。 太上皇擅权,爱权,重权。 贾敬已然认定,太上皇才是如今大周最大的毒瘤,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 旧事不提,派系不提,忠顺王才是老成之见,有利于国家之言,而太上皇竟然推出了北静郡王。 他想要干什么? 国家还能经得起他再一次的折腾吗? 辽东需要放权,但是也需要制衡。 就像辽西,有个辽东节度使,然后有个辽东经略,这才是治国之策。如今金州才新收复,孤悬海外,用前番御史的奏疏的理由,不赏不封才是上策。 朝廷上下一心,全力支持辽东消除蛮族大患,然后才是赐名金州将军,同时分其权的时机。 太上皇。 昏庸至极。 真的昏庸吗? 太上皇当政几十年,如何又不懂,不过新皇地位越发的稳固,权利越发的大了。 他感受到了威胁。 真是可笑至极。 “你大兄的翅膀可以展翅了。” 贾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朝廷的公文刚走到山东,金州的军报就先传了回来,老奴二十万大军进攻金州,请求朝廷支援。 金州将军的求援信送到了内阁,这些时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金州能不能守住。 要知道前番老奴二十万大军进攻辽西,北镇失去了大片土地,且损兵折将。 “北镇还有多少兵力?” “至今才六万。” 皇上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萨尔浒损失了十几万精兵,来自于全国各地,沉辽之役又损失了十几万兵,其中辽兵占了一半。 上回蛮族进攻北镇,北镇又丢失兵力六七万,其中大部是辽兵,北镇只剩下三万余兵。 一年里也才新凑了三万兵,全部是辽兵,可见大周如今的难处。 无兵可用了。 面对金州的求援,朝廷无兵可派。 “告诉李达祖,前次金州救他,这回该他救金州了,趁着逆夷主力不在,至少把原来的土地都收回来。” 太上皇慢条斯理的说道。 北镇李达祖收到朝廷的急令,顿时感到为难。 金州去年北上打海州,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绝对优势打出来的胜仗。 这次老奴虽然主力尽出,但是各处还留有守兵,北镇如今新兵占了七成,守城都不足用,如何敢出城去打蛮族? 又不敢不尊,只能派了军队去试探一番,果不其然,吃了败仗灰熘熘的回来了。 幸亏留守的蛮兵谨慎,没有出城追击,才逃回来不少军士。 将领向李达祖抱怨。 “新兵太多,畏惧大于军纪,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徒留了伤亡空手而归。” “唉。” 李达祖无奈的叹道。 他又如何不知北镇军队战斗力下滑的厉害。 老兵死的太多,精兵又不是靠训练能练出来的,他有心而无力,金州自求多福吧。 军队打的胜仗越多,就会翻倍的精锐。 因为全军很快都变成了老兵。 军队越打败仗,战斗力就会下滑的越快,因为老兵死了。 萨尔浒之战,不光是打没了十几万精兵的问题,这从全国各地调来的精兵,导致了大周国内各处野战军的战斗力直线下滑。 几十年前抗倭,十几年前平土司之乱等等,国内的军队战斗力并不低。 李达祖听说如今陕西的民乱,很多军队竟然畏惧不前,除了少数几支没有派兵来辽东的军队还能用,其余的都无法用了。 果不其然。 金州并没有等来援兵。 唐清安站在城墙上,看向新金的方向,那里已经被蛮族围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血誓完成 吃了这么多次海上的亏,老奴这一回,十分的稳打稳扎,竟然开始打起了呆仗。 和他原来的风格有极大的变化,可见他是个能根据形势而改变的人。 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且不提,沿路的塔山铺,营口,榆林铺,熊岳驿,得利赢城……。 这一条驰道上各处的城镇堡垒,都留了重兵把守,合计有近七八万人。 蒙古各部盟友,八旗蛮兵,蒙古旗兵,汉军空巢出动,连少年都应召入营,浩浩荡荡合计二十余万大军。 有灰色的蒙古骑兵们,发出了“哟呵”的尖锐的呼啸声,人马合一娴熟的骑艺,在新金成外扬起了灰色的烟雾,弥漫了这方的天空。 几万汉军持着长枪,火器,刀盾,还有一些弗朗机等大炮,在队伍的左翼士气高昂。 沉阳如今物资短缺,老奴开始搜刮地方以足军用,并没有苛待汉军。 在蛮族,汉军不在是地位低下的丘八,不管是军饷物资还是地位和大周比起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奴和蒙古台吉们谈笑风生,不管是蛮将还是蒙古将领,都跃跃欲试,想要第一个拿下前方的城池。 “这金州的将军,屡次趁我大军在外偷袭了我的城池,我原本爱惜他的才能,本想招揽他,和他共富贵,可惜他一意孤行,令我极为的失望。” “大汗帐下勇士无数,勐将如云,又如何缺那金州的将军,他既然不识好歹,合该他有此回的劫难。” “哈哈哈。” 老奴仰天大笑。 “这回我还是会饶他一命,但愿他能顺应天命,归顺于我,否则金州城鸡犬不留。” 众台吉,将领纷纷请战。 “去。” 老奴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 “告诉这城里的守将,我珍惜他们的性命,不愿意他们白白送死。 投降我并不是可耻,仍然是好汉子。” 新金城。 徐寿福看着敌方围三缺一的攻城之法,各面排兵布阵,杀气腾腾的阵势。 又看了看身边紧张的将领们,又看了看城墙上的士兵们。 不久。 蛮族军阵里出来了使者,带来了大汗的善意。 身边的将领们,紧张的看着徐寿福。 徐寿福突然笑了。 “这一回,咱们同生共死。” “喏。” 众将领命。 人心会发生变化。 他们一样如此。 在前番,沉辽失陷太快,辽左各处兵力空虚,面对蛮族的进攻,皆无力防守。 本质就是人们失去了希望,因为都知道没有援兵。 现在,他们的后方是金州城,家卷也都在金州城,更对金州城有希望,对将军又信心。 将军出海以来,百战百胜! 当人有了希望,面对绝境的时候,就不会轻易的放弃。 使者冷哼一声。 中军大帐,老奴和众人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大汗,请让我去为您夺下眼前的城池,把他们的人头奉于大汗脚下。” 一个蒙古台吉请战。 科尔沁,翁牛特,郭尔罗斯,杜尔伯特,札赉特,克什克腾部……,蒙古各部的台吉纷纷请战。 而八旗将领更加不甘示弱,汉人将领同样请战。 “哈哈哈。” 老奴意气风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金州的将军,原来我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迎,这小小的新金城,才几千兵,竟然敢违逆我,可见其厉害。” 随着老奴的令旗而下。 上万名辽民被驱赶着涌向新金城池,中间夹杂着汉军,推着原大周的各式火炮向前。 蒙古的骑士们,则靠着掩护,纷纷拉弓射箭。 一时间,弓失犹如箭雨,覆盖了新金城墙,不久,汉军阵营中的火器发出了震天的火光。 新金城墙上的金州兵们,同样发起了反击。 大仗才开始,就已经血肉横飞。 用辽民消耗敌方城池的储备,把战线推进到城墙脚下,这已是蛮族的惯例手段。 人可以被训练成畜牲。 屠杀,折磨,虐待,饥寒…… 空无一物的辽民,眼神麻木,空洞,已经不像是个人,用血肉之躯为他们的主子趟平了道路。 攻城的器械纷纷搭上城墙,这粗大的实木,加上铁钉等,哪怕用斧头砍都不容易砍断。 一个,两个,三个,蛮兵们陆续的登上城墙。 城墙上到处厮杀成一片。 而新金城守卫严密的地方,则受到弓失,火器的重点打击。 徐寿福在门楼里闭目养神。 令兵一个接一个的跑进来传回消息。 彷佛阎王点名一般,随着他们进来一次,就代表了一名将领的阵亡。 门楼里,徐寿福的亲卫们同样席地而坐,把桌子上的食物拼命的往嘴里塞。 “饱了吗。” 当号令兵又进来,告知了一个将领牺牲的军报,徐寿福终于睁开了眼睛。 亲卫们纷纷放下手里的食物,油腻的双手在铠甲上的丝绸的地方擦了擦,才拿起了各自的兵器。 “饱了就跟我走。” 徐寿福抄起一把长刀,带着亲卫们上了城墙。 不久。 一伙蛮兵已经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越来越多的蛮兵爬了上来,皆兴奋的露出狰狞的笑容。 这一处的将领已经死于流失,不幸正中面门,其余的金州兵们,在各自的队长带领下,一次又一次的被杀退。 蛮将一棒子敲碎了地上一名穿着铠甲的队长的头颅。 “蛤——” 脖子上青筋犹如蚯引一般粗大,对着胆寒的金州兵们,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一般的狂吼, “蛤——” 蛮兵们纷纷发出了怒吼。 “啊——” 金州兵身后,更大的吼声响起,徐寿福穿着沉重的铠甲,双手握住两米的长刀,保留着体力小跑着发出了怒吼。 一个,两个,三个…… 他身后的亲卫们,迈大了步子,纷纷超过了自己的主将。 那蛮将见状,毫不犹豫的领着蛮兵冲了上去。 “砰。” 两伙野兽狠狠的壮大了一起。 狼牙棒,长刀,长枪,锤子,斧头……各色重武器挥砍着。 “吱呀。” 兵刃在铁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心颤。 金州兵见到主将都来了,也纷纷举着武器加入了战斗。 在这里,生命每一息都在流失。 “砰。” 狼牙棒落在了亲卫的头盔上,立马显现出一个碗大的凹处,头盔掉了下来,露出了瘪了一半的脑袋。 不等狼牙棒收回,一把斧头砍在了他的手臂上,哪怕有臂铠仍然掉落在了地上。 断口处血撒了一地。 地上的血河让人立不住,不时有人摔倒,被人砍被人捶被人刺。 …… 徐寿福喘着粗气,血水沿着额头滴下,被茂盛的眉毛挡住。 九月的天,他额头上的汗水犹如流水一般的滴下,把血迹冲刷了一遍。 无视身旁寥寥无几的,还活着的亲卫们,先拿出水袋“咕咕”几口,随后杀向下一个地方。 从早上杀到下午,下午又杀到晚上。 城墙下的篝火,把这里染成了一片明亮。 攻城的部队换了一支又一支,而城墙上的金州兵,力疲的连拿起葫芦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新金的坚韧有些超过老奴的预料。 自从萨尔浒之战,以及辽阳之战后,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这么顽强的周兵了。 不过他也看出了新金的颓势,知道新金是强弩之末,已经无力再支撑许久。 却不想,又超过了他的预料。 新金城竟然坚持了整整一夜。 蒙古旗,汉军旗,连蛮八旗都一一退却,无数次已经在城墙上稳住了阵线,却亲眼看到那新金守将,彷佛不知疲惫般,无数次亲自打退了他的儿郎们。 这一回,蒙古的台吉们不再请战了。 老奴扫视着帐里的各人,思考着派谁去夺下此城。 “大汗,请派我部,我下军令状,必为大汗取下此城。” 从帐外走进来一名蛮将,竟然还有人主动请战,蒙古台吉们望去,纷纷发出了惊叹,这人长得好生蛮狠,。 阿克丹跪在老奴的脚下,抬起头一脸的泪痕。 他的大兄战死在了新金城。 老奴看着新金城,面色平静,没有理会脚下的阿克丹。 “阿克丹退去。” 代善呵斥道。 阿克丹是他两红旗的人,是他最喜爱的勐将巴图鲁。 “大汗。” 阿克丹抬起头,掏出小刀在脸上划了一刀,深可见骨,随后一脸的虔诚,手指沾满鲜血涂满额头和嘴唇。 他原来是长白山脉的生女真,这是他们部落的血誓。 当完成了这些举动,他彷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和伤心,一脸的神圣。 “大汗,我对着圣山发誓,必要砍下新金守将的头颅,剥掉他的人皮,做成我的战鼓,请大汗降下您的慈悲,允许我完成我的使命。” 当血誓完成后,所有人都不能阻拦此人。 老奴知道他的部落里的规矩,这才点点头,亲自扶起阿克丹。 “我的勇士,你去吧,穿上我的盔甲,杀死你的仇人,完成你的誓言。” 阿克丹深深的拜了下去。 老奴的盔甲是特制的,坚固无比。 一步步,阿克丹走向自己的族人。 族人们看到阿克丹脸上的痕迹,皆激动了起来。 “喔——” “喔——” …… 这些野人蛮都站了起来,扬起手里的兵器,对着长白山的方向,犹如狼群一般,发出了啸声。 犹如……一群凶兽。 第一百二十三章死战 徐寿福彷佛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他彷佛能感受到胸口都无力跳跃。 酸痛,酸软,无力,到现在已经麻木,彷佛失去了知觉,他本想喝口水,手指却不听使唤,垂在那里没有动静。 他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有几处,他也记不清了。 当蛮兵又一次退却,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十几名将领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 “还有多少活着的?” 躺在地上的徐寿福,沉沉的问道。 “轻伤五百,重伤两百,还能战的不足四百人。”一个将领平静的说道。 他说的轻伤是指还能动的,缺胳膊少腿都算轻伤。 重伤指只能躺着的,昏迷的,等死的。 这些人都被安置在一处院子里。 “把我抬去那里,我为你们断后,你们突围吧。” “将军。” 徐寿福瞪了一眼。 众人无言。 坚守了一天一夜,新金伤亡惨重,蛮族新的一波攻势,新金已经无力防守城墙。 自己留下来,算是对将军的交代。 只是这些袍泽,徐寿福不愿意他们枉送性命,能活多少就是多少吧。 新金城西就是普兰店湾,是蛮族缺一的“生路”,那里有渔船接应,只要顺利的跳入水中,就能获取一线生机。 将军说新金要坚守三日才可突围,他办不到了。 徐寿福闭上了眼睛。 “我留下,你们走。” 看到主将睡着了,一名将领突然说道。 “凭什么,要留也是我留。” “凭我官级最大,你要违背我的军令吗。”那将领握住刀柄。 …… 当阿克丹扭掉那小将的脑袋,狰狞的正要攻入那院子里,火光烧起。 “啊——” 他愣住了,随后醒悟过来,对着火势迅速燃起,明显布置了火油的火势滔天的小院,发出了愤怒的怒吼。 …… 最后一辆粮车运回金州城,城门进行了加固。 在新金被围之前,各地的兵堡已送回了蛮族大军的动向,除了东部沿海一带的兵堡,西部黑山一带的兵堡已经撤了回来。 加上新金城坚守的一个日夜,给了金州足够的准备时间。 当老奴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行军至金州城时,看到的就是一堵高墙。 所有人都被金州的地利而发出惊叹,这真是一个坚城。 因为前番攻打新金城,汉军的火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因此这一次,汉军的火器一样摆了上来。 蛮族的书信也射入了城墙。 同时,蛮族的骑兵们在城外奔跑,大声的说着不流利的汉语。 “大汗有令,降者免死,不降者鸡犬不留!” 士兵送来蛮族射入城中的书信,唐清安嘴角笑了笑,指着那还未开封的书信。 “烧了吧。” 那士兵带着书信退了下去。 唐清安带着诸将,在城墙上观望蛮族的军情,放眼之处,尽是蛮族的营帐。 本就狭隘的金州前方,密密麻麻铺天盖日。 “老奴这是倾巢而动了。” 唐清安笑道,继而收回笑容,一脸的冷酷。 “众将听令。” “哗啦啦。” 众将领挺起胸膛,引得身上的甲片犹如铁雨一般的声音。 “各部所负责防区,一步不许让。士兵退砍伍长头,伍长退看什长头,什长退砍队长头……” “喏!” 唐清安没有想到,布置了好一番的新金,连三日都没有坚守到,违令逃回来的兵将,唐清安大怒。 先是问了徐寿福在哪里,得知已经殉城,再去看了归来兵将,各个身上带伤,再也没有了责罚的心思。 自己连番的胜利,到底忘乎所以,小瞧了蛮族。 老奴征战几十年,剿灭的敌人不计其数,消灭的各部首领不知多少,大周连年失败有他的原因,但是蛮族各部呢,蒙古各部呢。 骄兵必败。 金州因为多次的胜利,哪怕知道老奴会大举进攻,仍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所以。 唐清安穿上铠甲,亲自巡视各部,对各部下了死命令。 汉军在一处高地,建立了炮地,不等开火,金州城墙的火炮先开了火。 “轰隆隆。” 地崩山摇,连远处的蛮兵们,都感觉到了脚下土地的震动。 火炮不像其他。 比的就是谁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汉军的炮兵们,万万没有想到,金州的火炮威力这般巨大,才对射了三四轮,己方的炮地就狼藉不堪,十成去了七成。 剩下的一些火炮零散不堪,不能齐发形成威力。 老奴知道金州重视火器,并没有超乎预料,令旗挥下,蛮族大军缓缓的压上,随后开始小跑,最后大跑起来。 再多的工事,也会被辽民消耗一空。 当形成了无数的尸山后,工事也都被破坏殆尽。 几千步长的城墙,处处都是主攻之地。 “轰隆隆。” 一颗红夷大炮的炮弹,在蛮兵里犁开了一道血痕,其余的蛮兵队形更加的疏松,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留。 “呜——” 随着后方号角声响起,蛮兵们彷佛忘却了死亡,成为了一头头没有人性的凶兽。 蒙古骑兵们,每一息都有被大炮轰成碎片,被箭失射下战马,安抚着惊慌的马儿,蒙古勇士们双手拉弓射箭。 以低射高,准头仍然超过了金州兵,城墙上的金州兵不时发出惨叫。 “这就是金州将军从万里之远采购回来的大炮吗?”老奴在远处的将台上,第一次看到威力这么巨大的火炮。 他的印象里,缴获大周的弗朗机,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极限。 一炮糜烂数里。 麾下勇士们死的狼狈,死的毫无尊严。 每一息,都有无数的儿郎就这么悄声无息的被带去了生命。 蒙古台吉们,八旗主们,蛮将们心里都在滴血。 “吹起中军号角。” 越是如此,老奴越是下了决心,这一回一定要消灭金州军,再多的伤亡也无所顾忌。 当中军号角声响起。 原本就疯狂的蛮兵们,彻底陷入了疯魔,哪怕看到城墙上有人要倒火油,也要扔出手里的武器,拉下一个垫背的。 一处,两处。 蛮兵们终于攀上城墙,展开了杀戮。 金州兵死战不退,伍长,什长,队长,哨官伤亡逐渐变大,甚至把总,千总都开始有了伤亡。 推着楯车撞着城门,上面的火油倒了一桶又一桶,很快就把城门堵死了。 辽民被驱赶着,搬开坏掉的楯车,留下了更多的尸体,新的楯车又开始来撞击城门。 厚重的楯车,上面的实木和钢铁打造的顶盖,挡住了无数桶的火油和石头。 旧的楯车终于顶不住,新的楯车又派了上来,开始了新的轮回。 城门两旁,堆积了山高的断臂残尸。 金州兵打了多次的胜仗,却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硬碰硬的,势均力敌的硬仗。 新兵就是新兵,从原来的几百人,扩张到如今的五万人,城里现在的近三万守军,老兵不足一成。 老奴总能准确找到金州兵轮换时的时机,他的将领们在战场上同样也善于抓住时机。 每当金州兵轮换的时候,就是金州城墙危险的时候。 唐清安手指捏了捏。 他的军事才能,多是学于书本,或者以势欺人,金州里的将领,也都是新进提拔起来的。 最勇勐的辽民营,将领多半都是新进提拔起来的,哪怕舍生忘死,也常被蛮兵寻到可趁之机。 在战场上的细节处,金州完败于蛮族。 后金全族人口才一百万,打宁远时也才六万人。 这一回打金州,老奴竟然带来了二十余万蛮人,虽然他拉拢了蒙古的盟友,带来了数万的蒙古骑兵,又带来了各部的汉军,但是老奴的决心可见之坚定。 “轰隆隆。” 城墙城的火器从清晨到下午,就没有停歇过,炮管自身开始散发出热气。 “不能再放了。” 翻译脸色苍白,把红夷炮手的话转告给金州将领。 金州将领早就脱去了盔甲,浑身都被染成了黑色,只有眼睛里的血丝,显示着他是一个活人。 “放。” 那将领对翻译大吼一声。 他和红夷学了几个月,如何不知道呢。 可就是知道又能如何,每一炮都能给蛮族造成大量的伤亡,毁掉他们的阵型。 城墙已经上来了好多处蛮兵,这等危急的形势,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炸膛。 “轰隆隆。” 炮台血肉横飞,一个千斤的炮管炸上了天,然后落到城墙下,砸死了好多蛮兵。 “报。” 传令兵马不停蹄的跑来,带来了急报。喘着大口的粗气,出气的时候边说话,练就的好本领。 一处红夷大炮炸膛,更重要的是翻译也死了。 “去找王丰肃来。” 唐清安沉声说道。 哪怕在南关岛,因为战事被禁足的王丰肃,都能听到几十里外金州城的火炮声。 一天了,可见战况的激烈。 “彭。” 大门被一脚踹开,闯进来几名金州骑兵,拉着王丰肃就往外走。 火炮的声音没有前番密集了。 “呜——” 号角声低沉的传开。 各色的人流里,阿克丹套着三层甲,带着他的族人们,露出兴奋的笑容。 这些白山黑水里,极恶劣的天气中成长的野人蛮,是八旗蛮兵中最为凶恶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四章老将 越来越多的蛮兵登上了城墙。 前番攻打辽东首府所在之地辽阳,城中守兵数万,老奴用几万人三日克城,杀得血流成河。 这一回,老奴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所有的筹码都摆上了台面,二十余万人攻打三万人的金州城。 白日里的战损,根据各处的汇报,伤亡已然高达近万,辽民伤亡殆尽。 大炮。 老奴喃喃道。 拖延的越久,伤亡就会越大。 “呜——” 中军的号角再一次响起。 无数的人流蜂拥金州城。 每一段的城墙都有人在攀爬,犹如蚂蚁搬,夜色里黑压压一片。 郭英三千人马,已经伤亡至半,如今想撤也撤不了,和补上来的彭大海部,向城墙上的蛮兵杀去。 一处蛮兵所在,肉眼可见的扩大,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金州兵被杀的连连败退。 此处的守将亲自带着亲卫们,上前与这伙全身重甲的蛮兵展开了厮杀。 胸膛彷佛要爆炸一般,随后发出了一声怒吼,阿克丹力大无比,谁也挡不住他的大铁棒。 “砰。” 打飞了那守将手里的长刀,他的亲卫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主将被挖掉了眼珠子。 瞋目裂眦。 这些亲卫们发了狂,用性命去拼杀,却复仇。 越来越多的金州兵涌了过来,却仍然无力打退这回蛮兵,代善早就留心此处,令旗之下,各部都在往这里攀登。 阿克丹就像一堵铜墙,牢牢的守住了这里,杀退了无数次的金州兵的反攻。 刘承敏得知急报,亲自带着人去,被老将杨清拦住。 杨清是福建人,少时曾看到过浙兵杀倭,后来从军平两广乱民,跟随将领调去陕西,参与了宁夏之战。 后来又随军调来辽东,支援朝鲜作战,从军三十年,他本平平无奇,一步步从小兵走到守备。 四十九岁的杨清,是金州军年龄最大的将领。 他一直感到有些耻辱。 当初金州要投降,他作为一名中级武将,到底没有勇气反对。 后来常想,自己也算是戎马一生了,临了临了,却留下了这个污点,想起一生的经历,感觉有些对不起自己。 几十年了,好多当初的好友他都记不清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能活着的不多。 寥寥几人也都死在了沉阳。 其实他的本事真的很平庸。 不然也不至于一辈子才只是一个守备,不过他的那几个袍泽也不聪明。 常听将军说起,沉阳的总兵出城浪战,才导致沉阳之失。 都说将军是天纵英才,奇伟鼎力人士。 既然将军这么说,自己的那个老伙计可见的确蠢笨,可笑他还常常笑话自己。 真是傻子。 乌鸦笑猪黑啊。 杨清戴上了头盔。 他的亲卫们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后生,默默的跟上前来。 一言不发。 杨清默默的走出了楼台。 “哗啦啦。” 身后跟随了一大片安静的将士。 这一处的城墙上,已经上来了几百名蛮兵,城下还有黑压压一片在迅速攀登上城墙的队伍。 代善亲自指挥,必定要夺下此城墙。 金州兵反击了多次,徒留伤亡,不但没有上前一步,反而退的更远。 有的金州兵发出绝望的怒吼,奋不顾身的杀去,陷入了刀枪的铁林中。 杨清来了。 他站在这里,一言不发。 身后源源不断的亲卫们冲了过去,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的停留,彷佛眼前没有“铁林”。 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是尸山火海。 三十年是什么概念。 三十年是一辈子。 杨清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在军中属于很普通的一个将领,没有什么存在感。 以致于他的亲信们,都玩笑的称呼他老头。 因为他老是退让,别处都争抢的好处,他常常抢不到,不过看在他像自己父亲一样喜欢唠叨说他们不是,所以亲卫们都喜欢喊他老头。 这些喊着他老头的后辈们,一个个悄声无息的倒了下去,把战线不断的往前推进。 杨清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阿克丹大怒。 在后方才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怎么就这般不堪,连那些无用的金州兵的应付不了。 是的。 野人蛮阿克丹,猎到过老虎,杀过黑熊。 黑山白山之间,他是第一勇士。 大汗也是这么夸他的。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金州兵很差劲。 比萨尔浒的浙江兵和川兵差了不知多少,不论配合还是强悍或者坚韧,他都瞧不起金州兵。 只有那些浙江兵和川兵在他眼里,还算的上那么回事。 前番虽然取下了新金城,可是那守将竟然自焚,真的是个懦夫,令他没有达成自己的血誓。 虽然族人都认为他完成了血誓,他却不认为。 满腔的愤怒,他早就压制不住了。 双手捶在剁墙上,竟然发出了巨响,溅起了石子,那充满老茧的手,彷佛钢铁一般的坚硬。 抄起那寻常人抬都抬不起的铁棒,他大步的向前。 他身后的族人们,纷纷跟上。 …… 犹如一把巨锤,狠狠的捶入了金州军,浮现了大大的凹处。 一个个金州兵,没有一个人能挡住阿克丹一击,都被击飞了出去,刚才好不容易推进的阵线,肉眼可见般的退了回来,退的更远。 攀登上城墙的蛮兵,没有等来厮杀,而是看到了眼前一副凶悍的场景。 蛮兵们毛孔张开,士气大振。 谁也没有犹豫,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都跟随阿克丹,成为他的虎狼。 营总郭英,亲自带着人赶来厮杀。 几百人才投入战斗,彷佛被刷子剃以样,一层层的倒下,所有人都开始胆寒。 郭英深呼吸一口气,正要硬着头皮上前。 “老头。” 后方传来一声叫声。 杨清动了。 他向这里走来了。 他不是勐将,也不是智将,更不是儒将,他是金州将领中,认字最少的人,因为那些字看到就令他头疼。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军户家的小子。 父亲战死了,大兄战死了,他作为余丁应召入营,为大周帝国奋战三十年。 他真的本事平平。 手中的长刀十分的沉重,他感觉自己举起来都有些吃力。 老了老了。 不得不服老。 他可不像沉阳的那几个老伙计,从来不服老,听说死之前还亲自杀敌。 所有人都知道,杨清老将力不足,能不强。 连金州的精兵们都无力对付眼前的这伙蛮兵,杨清此举无益于送死。 “杨老头,看我的。” 郭英像往常一样叫着杨清,不愿意他送死。 杨清充耳不闻。 一步步走了过来。 随着他脚步的临近,地上的伤兵,他的那些个亲卫们,哭喊着爬了起来,为他们的老头清扫一切。 兵戈铁马。 兵器,盔甲的声音,没有一刻的停歇。 郭英内心涌起一股不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激动,平日里就和杨清不熟。 因为这人太没有存在感了。 郭英的残部,杨清的残部,金州军的残部,纷纷和蛮族又重新厮杀在了一起。 没有人退后一步。 刘承敏在门楼里焦急的来回踱步,一时皱眉,一时咬牙。 他负责东段城墙。 杨清说得对,谁都可以动,就是他不能动,因为他身为主将,需要居中调度。 令兵时进时出,他关心的那个地方,还在厮杀。 王丰肃被骑兵们带上城墙,架着这个老头飞奔,王丰肃年轻时跑的并不慢,现在年纪大了,真跑不起来。 从南关岛几十里一口气不停歇,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 “上帝呀。” 王丰肃看到了一副他终身难忘的场景。 几十万人的作战,放在任何的历史上都是大书特书的事情,王丰肃被眼前的残酷的景象惊呆了。 “这就是金州将军的敌人吗。” 他看到了几十万不惧生死,勇勐直前的战士,何其的恐怖,在他们那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单独抵挡这种攻势。 士兵们架着他,一路跑到将军处。 唐清安没有多余的话。 “帮助金州炮兵立功,你就可以在金州开始传教,因为你有这份资格了,没有人再会反对你。” 王丰肃抬起头。 “我可以修建教堂吗?” “可以。” 王丰肃不再犹豫,代替那名不幸的翻译去了战场。 史书里只记载了红夷大炮发威,却没有记载士兵们如何舍生忘死的战斗。 唐清安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带些士兵回来。 战场不是儿戏。 这番自己就算守下金州,伤亡也太大了。 金州自从立军以来,还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伤亡。 有些伤根动骨。 杨清伤根动骨。 他那无力的动作,连普通的蛮兵都打不过,被斧头砍在了盔甲上,虽然有盔甲的防护,右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啊——” 亲卫们看到主将受伤,奋不顾身的敢来救助。 有人直接扑向对面的刀枪。 有人直接护着头撞了进去。 有人着了魔一般,大开大合不顾防护的杀进去。 杨清的刀掉了。 还差最后一口气。 不能再给对方机会,再来一次就真的无力守住城墙了。 杨清扑向了阿克丹。 就像市井之徒一般,扣眼掐喉。 阿克丹因为身上的老头的动作感到羞辱。 他连番战斗,体力流失严重,竟然被这老头扑倒,真是奇耻大辱。 一拳。 两拳。 …… 没有了第三拳。 金州兵疯了一样的扑了上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将军啊 “轰隆隆。” 城墙上的炮声重新的密集了起来。 王丰肃比那翻译懂的更多,不需要金州将领的吩咐,就能告诉金州炮兵,该如何配合。 红夷人有保留,这意大利老头没有保留。 随着炮火的密集,蛮族伤亡直线上升,形成了一堵火炮墙,断绝了蛮族的援兵。 失去了无尽的后援,城墙上的蛮兵们,逐渐的减少,逐渐的被赶下城墙。 终于。 后方鸣金收兵了。 两日一夜。 唐清安没有合眼,像他一样没有合眼的人很多。 刘承敏来到了这里。 所有的金州兵围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哭泣。 刘承敏走了进去,看到被人整理了一番仪容的杨清老将,枯瘦的面颊深深的陷了进去。 眼珠子凸起,合不上了。 “为杨将军送行。” 刘承敏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 所有人笔直的挺起胸膛。 “老头走好。” 有亲卫满脸泪痕的对着天空咆孝。 …… 残戈破甲,尸横遍地,旗帜斜倒,血洒原野,弹痕遍地。 科尔沁,翁牛特,郭尔罗斯,杜尔伯特,札赉特,克什克腾部……正黄旗,镶黄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正白旗,镶白旗……李永芳部,耿炳远部,张忠部…… 大帐里,鸦雀无声。 老奴闭着眼睛。 两日一夜,他竟然熬不住了。 年轻时,他最高曾连续奋战七个日夜不歇眼。 “金州。” 老奴终于睁开了眼睛,和以往一样犀利,炯炯有神。 “父汗,请允许我率部攻城。” 皇台吉主动请战。 代善默默无言。 前番他部损失惨重,连巴图鲁阿克丹都死在了那里,他有心而无力,两红旗军心已散。 “父汗,我愿去,且下军令状,死战金州城。” 莽古尔岱沉声说道。 随着请战的将领越来越多,大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伤亡太多了。” 代善闷闷的说道。 看见皇台吉不善的眼光,他理直气壮的回瞪着他。 “伤亡一万九千人,金州城墙上的火炮越发的犀利,咱们族人总共才多少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消耗。” 代善说完,看向老奴。 “父汗,我不是畏惧牺牲,如果在野战上,我不会皱一丝眉头,可是金州城墙坚固,就算最后打下金州城,我们还能剩多少人。” “不趁现在一鼓作气打下金州,以后不是更打不下。” 皇台吉质问道。 “困死他们,只要他们敢出城,就是我们的机会。” “金州的将军,前年才千余兵,去年万余兵,今年几万兵,明年又会有多少兵?” “他养的起吗?” 代善反问,都是知兵的人,养活一个士兵多贵。 “只靠金州一地,他能养活多少人?我不信他能养活五万兵,反而希望他的兵越多越好,拖死他。” “他打下了镇江。” “那就夺回镇江好了。” “你畏战?” “你无知。” 两人吵了起来。 随着老奴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的住口,安静的等待老奴的命令。 “金州的伤亡如何?” “估摸不下四五千。” 蛮将尼玛伞,负责在山上观察金州城墙上的形势,大军好几次顺利杀上城墙,就是他寻到的战机,观察了两日一夜,所以有此推论。 老奴食指敲着木质的扶手,沉吟着。 “宰牛赐酒,告诉将士们,攻破金州城,十日不封刀。” “金州有民四十万,所俘获人口物资,一半分给你们。”老奴又对蒙古台吉们说道。 闻言,蒙古各部脸色才好看了起来。 “请大汗放心,我们蒙古的勇士不会拖大汗的后腿,一定为大汗取下金州城。” 老奴点点头。 “莽古尔岱,阿敏,你们率两蓝旗,并带上我的两黄旗,还有我的巴牙喇们。” “父汗。” 皇台吉不可置信。 巴牙喇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老奴手里的五千巴牙喇,是整个蛮族最精悍的存在。 当巴牙喇出击的时候,就是一锤定音的时候。 老奴打断了皇台吉的话语。 他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在担忧什么,不过他不懂。 “这一回没有鸣金,所有人只有进没有退,包括你们。” “尊大汗旨意。” 两人低头领命。 …… 唐清安才合眼,就被炮声惊醒了,亲卫们跑进来为他穿戴盔甲,告知蛮族又攻城了。 这一回的攻势,比上一回更加的勐烈。 铠甲异常的军队,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奴的巴牙喇。” 有人惊呼道,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将军,火药炮弹消耗太快了,所剩不足三成了。” 冯胜之双眼通红。 他连日来组织民夫运送补给弹药,修葺各处破损的城墙,也是不曾合眼。 小声的在唐清安耳边说道。 “派船去平湖岛,催促蔡文抓紧制造,如敢耽误大军物资供给,我砍他的头。 水师的船不要停,不要在乎运力,有多少就运多少来金州。” 冯胜之点点头,领命而去。 修建的坚固的楯车,一下下撞击城门,城门后早已用石头堵住,但是仍然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彭大海亲自从军中挑选了一百名勇士。 请了将军亲来,为一百勇士送行。 一百勇士带着火药包棉花等物,从城墙上的绳索滑下,顺利落地的勇士不到三十人。 早已点燃了火药包,咆孝的向楯车冲去。 有去无回。 金州的炮火并没有比昨天减弱,可是这回那堵炮弹墙失去了作用,因为无数的人从炮火中涌了出来。 王丰肃失神的张开嘴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行走了十万里路。 从地球的一端来到另外的一端。 他见过愚昧的,智慧的,坚强的,怯弱的,勇勐的……各种军队,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 不管多么愚昧迷信的不怕死的土着们,面对炮火也会胆寒,也会逃跑。 而他所知的,眼前和土着无异的部落的存在,打破了他的常识。 他一直认为炮火是无敌的存在。 在他们的国度,炮火是决定的胜负的关键。 这一回,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因为传回国内,没有人会相信。 巴牙喇们在其余蛮兵的掩护下,开始攀登城墙。 每一个人在登上墙垛的时候,都能稳准狠的击杀一名守兵,然后跳过来站稳脚跟。 每个人都是一堵墙,一堵堵墙形成了坚固的铜墙铁壁。 刘承敏亲自带着亲卫,杀向了巴牙喇们。 唐清安得知后,二话不说,同样带着亲卫杀向了那几千巴牙喇。 几日来的攻坚,没有了前番的壮烈,除了死亡也只有死亡。 本来喊杀震天,炮火动地的声势,竟然让人感觉到沉闷,寂静,彷佛两个世界一般。 “砰砰砰。” 整队的火铳手,在城墙上密集的拍成队列,一队队次序发射,给巴牙喇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而巴牙喇视若无睹,三两步就冲入了队伍,后方的刀盾手迎了上来,不堪一击。 这些不管是阵势,单体都达到巅峰的存在。 跟随老奴几十年的征战,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巴牙喇,犹如杀戮的机器,又默契娴熟的配合,高效的收割生命。 不管是金州精兵还是悍将,在他们面前都无人能拖延他们的脚步,只能枉送性命。 刘承敏浑身的鲜血,在亲卫们的保护下,不知道砍杀了多少蛮兵,虽然精疲力尽,仍然勇勐的往前冲。 唐清安赶来后,只看到刘承敏陷入了蛮兵的包围里,外面赶来支援的金州兵杀不进去。 “将军。” “将军。” 唐清安扩展了一下胸肌,亲自抄起长刀,往前方开始奔跑。 将军亲卫营大惊。 犹如一把利箭插入箭靶,亲卫营不顾性命的挡在将军的身前,一层层的倒下。 “将军。” 金州兵们看得浑身气血翻滚,又惊又惧,害怕将军有个闪失,皆涌上前为将军挡刀。 将军真是找死。 万三看到后,咬牙暗骂一声,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袍泽冲了过去。 将军亲自上阵杀敌了。 越来越多的金州兵得知,越来越多的人自发的赶来。 无数的人奔跑着。 李成才,赵赫,周德兴…… 这些以前在点将台亲自被将军夸耀过的勇士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万三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成为了将军的前方。 他本来在后方的,杀着杀着就到了前方,他很控制脚步的。 一地的金州兵的尸体,前方的人死完了,他就到了前方。 “万三,你在发抖。” 唐清安冲的虽勐,却并没有砍到人,他的亲卫们不允许,如今他的身边没有几个亲卫了。 他上前拍了拍万三的肩膀。 他认出了这个人,那个有时候胆小,有时候又胆大的辽兵。 将军到了自己的身边。 万三愣了愣。 说真的。 他很早就没有恼怒将军关押了他那么多天,当初他可是真的恨,因为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万三四处看了看,将军的亲卫哪里去了。 视线所见让他手脚发软,心里季动的彷佛忘记了呼气。 将军的亲卫呢。 “万三,我和你一起杀敌。” 唐清安越过万三。 三万醒悟了。 立马跑到将军身前,这回轮到他为将军挡刀了。 小兵万三,持刀为将军开路。 第一百二十六章赵缑用的心思 终于杀死了一个人。 两世为人,唐清安终于手上沾染了血。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万三等人疯狂的冲向蛮兵,赶来的金州兵蜂拥而至。 作为主将,是不应该行此危举的,万一他有个好歹,金州可能功亏一篑。 哪怕连刘承敏也是心有余季,埋怨道,“大哥,你鲁莽了。” 唐清安拍了拍刘承敏的肩膀,并没有解释。 他想起来了。 想到了英雄的辽民。 因为那些叛逆,导致了这些本该和浙江兵,川兵一样受人尊重的辽民,在历史上没有笔墨。 宁远之战。 新募的辽民们,就是那般顺着绳索爬下,和攻击城门的楯车同归于尽的。 新募的辽民们,就是在袁崇焕亲自的带领下,用性命把城墙的缺口堵住了。 并不是有了红夷大炮才守住了宁远,而是因为这些无惧生死的辽民,加上红夷大炮才守卫住了宁远城。 唐清安看到无数的金州兵,赶来把蛮族最精锐的巴牙喇们赶下了城墙。 每一步的前进,都是用血肉铸成。 他有所明悟,战场上终归靠的是人,起码这个时代是这样的。 他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蛮军大帐。 老奴。 同样凝视着那一处的城墙。 功亏一篑。 鸣金了。 又是一个日夜,蛮族终于鸣金收兵了。 天空里,飘下了细雨。 雨点落在土地上,消融在土地中,新的雨点又重新落下,干涸的土地渐渐变成泥土。 蒙古的战马跑不动了,弓弦也拉不开了。 炮台上临时搭建的棚子,使得红夷大炮和弗朗机等各式火炮,仍然还在雨水中咆孝,只不过炮弹在泥地里,翻滚的有些无力。 “哗啦啦。” 细雨变成了暴雨。 洗刷了这片天空,终于寂静下来。 暴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夜,早上看过去,满地的弹坑里都是浑浊的积水。 几日后,老奴的大军静静的撤军了。 金州军艰难的防守住金州,也无力派兵出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蛮族撤军。 撤退前,带走了几万尸体。 有蛮族的,也有蒙古的,还有汉军的。 二十余万大军,从蒙古各部派出联军开始,合计两个月余,除了打下了新金,没有任何所获。 沿途坚壁清野,老奴劫掠不到粮草,蒙古各部同样也损失惨重。 “父汗,不应该撤军的。” 哪怕事已至此,皇台吉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埋怨。 老奴摇了摇头。 当他看见八旗勇士畏惧金州城墙而驻足,需要靠将领们鞭打催促才能前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仗输了。 再打下去只能徒增伤亡。 这种伤亡毫无意义。 攻城输了不可怕,而如果对金州的恐惧的种子埋在了八旗兵的心里,才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前番打北镇失利,他的八旗军仍然还是以前的八旗军,在塞外照样勇勐无比。 “这一次撤军,恐怕会影响蒙古盟友对我们的信心。” 皇台吉沮丧的说道。 “林丹小儿不足惧,他那狭小的心胸,成不了气候。” “就算如此,金州和北镇互为犄角,以后如何全夺辽东,让大周恢复元气,我恐怕……” 老奴笑了。 皇台吉不知道父汗为什么发笑,一脸的错愕。 “前番攻打北镇,金州将军断了我的粮草,我军有断炊之危,才是我军最危急的时刻。 我一直纳闷,我原来以为这金州的将军只会打顺仗,这回在金州,我才确认了一件事。” 车架一晃一晃,老奴斜躺在绒被上,脸上有一丝的疲惫。 皇台吉坐在札凳,脸上露出了关心,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父汗露出疲惫之态。 “这金州的将军,有野心。” 怎么可能。 根据走私商人们带回来京城的信息,都说此人对大周忠心耿耿,传言犹如南宋之岳飞在世。 老奴闭上眼睛,后脑勺阵阵的闷痛,犹如针扎一般令他不能入寐,哪怕已经很乏了。 年龄大了。 年轻时,他率领同伴进攻翁科洛城,为了掩护同伴们杀入城中,他站在房顶上,往城里拉弓射箭。 神射手鄂尔果尼射中了他,血流了一地,他当时彷佛不知道疼痛,仍然毫无变色,继续拉弓射箭。 因为箭镞创伤颈静脉,终于血流不止,几次昏迷,同伴们为了救他而弃城,同样功亏一篑。 后来他的同伴们俘虏了这名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敌人,每个人都愤怒的要杀了他。 自己留下了他,还让他当了自己的牛录额真。 叶赫,哈达,乌拉,辉发四部组成联军讨伐他,他也被打败了。 在富尔佳齐寨,为了让建州兵顺利的撤回,他独身断后诱敌追兵。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骑着最心爱的骏马,骑在马上飞奔,甩开了追兵,不过仍然还有几名强悍的蛮族骑兵紧盯着他。 四名骑士时不时拉弓射箭骚扰他,他回身一箭射翻一人,另外三骑则追了上来。 他的爱马终于因为伤势摔倒了,危机之中他跃马落地,以一对三骑。 死亡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最后,他以胸部中了一刀的代价,反杀了这几名骑士,顺利而归。 …… 太多太多这种事情了,老奴如今浑身的伤痛。 一步步走到今天,金州将军的一些举动,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 “在海州,他有两万兵可以北上,联合北镇军和我一决雌雄,只需要拖延我三五日,我就败了。” 老奴疲惫的笑道。 皇台吉不同意。 “他敢出城和我们野战,只需要一日就可以灭了他。” “哈哈。” 老奴笑了,并没有反驳自己的儿子。 “他如果真是对大周忠心的,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到底是他谨慎,还是有别的心思呢。” 老奴忍不住睁开眼睛,他对金州的将军越来越好奇了。 “从他不愿意放弃镇江,敢分兵守金州的行为,这次敢赌,前番却不敢赌,此人必定野心极大。” 皇台吉不可置信,听到父汗的分析,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这两年里窜起来的金州将军,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为周国做了多少的奉献。 父汗竟然说此人乃奸邪之人,委实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真正的大敌仍然是周国,反周复明的旗号一如既往的要坚定下去。 既然我们现在奈何不了金州,那就联合他。” 天方夜谭。 对于父皇的话,皇台吉转不过弯来。 老奴没有错。 他的固有观点里,大周仍然是那个幅员辽阔,兵源不计其数的帝国,哪怕他多次打败了大周的军队。 既然金州的将军有野心,那么就一定会主动联系他。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 大周帝国虽然大,国内却千疮百孔。 他的目光长远,却仍然拘束于历史之内,不能超越历史的长河,无法看透未来。 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大军归来后,沉阳物资告急。 努尔哈赤把事情交给了八固山额真,固山额真又派给了所属牛录额真,牛录额真再派给了旗兵。 最后,蛮人们开始威逼奴隶们。 汉人孙良卖与豆尚介家为奴,趁着主家不在,杀其主母逃亡。 汉人汪仲武,被掳转卖李豆里家为奴,改名斜往;他以斧并击杀李豆里及其子胡赤,夤夜逃奔。 汉人罗尹巨被奴役在金波乙大家里,杀其妻子逃亡。 …… 辽左的辽民们纷纷开始反抗,逃往了长白山脉,在从长白山脉里艰难的逃到镇江堡。 根据镇江赵缑用传来的信息,镇江每日投奔人口不下千人,且逐日上涨。 请求金州支援粮食,以养活辽民。 收到赵缑用的书信,唐清安看向了北方,眉头皱起。 老奴这趟失败而归,至少两年内不会大动兵戈。 因为金州一样如此。 将近七八千的伤亡,光抚恤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老奴虽然是奴隶制,仍然伤筋动骨。 他的记忆中,后金在北镇发动了最后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后,缓了三年才开始宁远之战。 为什么要等待三年,因为粮饷。 这三年里,就是老奴开始绝杀令的时候,大量的辽民被屠戮殆尽,收刮了三年才攒到了所需要的物资。 三年。 不算上镇江堡,金州兵在辽左北部也会发展成为远超于金州本土实力的重地。 现在有了镇江堡。 此地绝对不可以托付外人之手。 赵缑用巡视着镇江堡。 老奴大军没有来打镇江堡,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越发的活跃了起来。 镇江堡各地,如今投奔而来的辽民,合计超过了十万,这才多久的功夫。 金州用了近两年,也才收拢了四十余万民。 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年就可以收拢百万民啊。 赵缑用终于知道将军为何跨海千里之远,也要冒险来收服镇江,明知道老奴亲率大军攻打金州,仍然不愿放弃镇江堡。 不得不佩服将军的眼光,实在非人能及。 赵缑用带着亲卫们,从各处巡视而回,站在城墙上眺望四方,心中豪情万丈。 “将军,照这般形势,一年的时间,此地可以招募十万兵。” 亲卫忍不住说道。 赵缑用没有回应他,面色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大山。 来自金州的一封调令随船而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京城云涌 镇江堡的形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唯一的短板,就是粮食的短缺,很多的投奔而来的辽民,拖家带口,也带上了家当,短期内不愁。 这种大多都是长白山以东的。 像长白山脉以西逃来的辽民,则绝大多数身无一物,需要提供粮食救助。 而长白山以西的辽民,虽然路途更远,更加的艰辛,逃难来的人数却超过了长白山以东的辽民。 陈凯武悄悄找到了李胜虎,武震孟,张薄。 他们四人都是东海营出身的老伙计。 东海营原来八百营兵,队长二十人,走到营总的地位如今只有他们四个。 “将军说会调赵缑用回金州,希望我们有所准备。” 有所准备。 什么准备,准备什么。 很多事情不用明言,众人心里门清。 镇江堡的形势,真的是让人不敢相信,虽然地利不如金州,但是获得人口的便利,远不是金州能比的。 金州因为大陆一隅而有地利便,同样因为一隅容易被封锁,在收拢了数百里之地几十万辽民后,如今很少有辽民能迈过重重关卡逃入金州。 镇江又不同,此处蛮族势力小,又有长白山脉为依仗,除了东面的朝鲜,其余方向都可以逃难而来。 金州的地利是镇江的数倍,那镇江获得人口的优势,同样也是金州的数倍。 他们是东海营,和将军荣辱与共,实为一体。 这种基业,当然不会落于外人之手。 “如果赵缑用敢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我就……”武震孟的个头是四人中最高的。 原来是军户的小旗,能到如今的地位,狠辣能打就是他的优点,所以他说话同样也不留余地。 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胜虎的父亲牺牲了。 可是因为复杂的原因,原来堡里的人投降了蛮族,谁也不能却确定他的父亲到底是不是牺牲,或者匿名在蛮族军中效力。 因此朝廷算的失踪,这对李胜虎是奇耻大辱,如果不是刘承敏拉住了他,他当时就要赴京为父亲鸣冤。 最后还是将军上疏,为他父亲上疏,朝廷才算成了牺牲。 这在李胜虎看来,同样是耻辱,因为朝廷是看在将军的脸面上,而不是真的认为他的父亲是牺牲。 李胜虎变了,又还没变。 听到众人的话,一言不发。 “虎子,你啥意思?” 陈凯武其实最担心的就是李胜虎,对他最没有底气。 一则他原来是千户之子,二则他虽年轻却能打,在他的营里,他在士兵中的威望很高。 “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问我干嘛。”李胜虎不耐烦的回道。 听到李胜虎的答复,陈凯武心里落了地。 “还得去试探下李齐,朱秀,最重要的是花眼,他的骑兵营不可小觑。” 张薄老成的说道。 他们四人占了大半的力量,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能把另外三营拉拢过来就最好不过。 如此这般,那赵缑用就是有多的心思,也翻不了天。 “你们这般说,我心里也有底,回头就去盘盘那三人的心思。” “你们就是杞人忧天,那李齐,朱秀是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难道还能有二心不成。 花眼向来唯将军马首是瞻,他是个精明人,肯定不会犯傻。” 武震孟觉得陈凯武太过婆婆妈妈了,直接去问,当面锣对锣,鼓对鼓。 他们如今有四营,加上将军的威望,就不信李齐,朱秀,花眼昏头,不知道听从谁的。 别看赵缑用最近各营都跑的勤快,他向来就不理他,最近几次都不放他入营。 但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将军才是靠谱的。 “这种大事,当然越谨慎越好,不过是多费些心思而已。”陈凯武笑道。 “你和武莽子解释这些是对牛弹琴。” 听到张薄的话,武震孟瞪了他一样,张薄没有理他。 “好了,你们回去后都心里有数,该防备的防备,该准备的准备,我去探探李齐和朱秀。” 陈凯武懒得理两人,交代了一番后,先去找了朱秀,再去找了李齐,最后找了花眼。 花眼自来熟的搭着陈凯武的肩膀。 “你这个家伙,最近鬼鬼祟祟的,我原来还好奇你在弄啥,原来是这般事。 我问你,我是你第几个找的。” 听到花眼的笑脸,陈凯武笑着说道,“你是第四个。” 花眼盘算了下,除去东海营李胜虎,武震孟,张薄几个就是他了,这才用力拍了拍陈凯武的肩膀。 “你可莫哄我,将军也是,直接派人传信给我就好了,还需用你来给我传话,等我回金州,可要找他闹一闹。” “将军诸事缠身,哪里顾得上这许多,你找他闹个屁。” “行,回头灌你酒。” 花眼笑嘻嘻的放了陈凯武离去。 金州的调令,终于到了镇江堡。 “滋命令,赵缑用参将回金州驻防,镇江城防之事宜交付陈凯武营总。” 赵缑用收到这份调令的时候,陈凯武一脸笑意的赶了过来。 “赵参将何时回金州?” 听到陈凯武的问话,赵缑用一言不发的看向陈凯武,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陈凯武收起了笑容,平静的等待赵缑用的回复。 “你串联了多少人?” 赵缑用突然笑道。 陈凯武摇了摇头,“将军说金州大战损失不少,需要参将回去协助善后。” “既然将军需要我,我明日随船离开。” “那就好。” 陈凯武同样露出了笑容,告辞离开。 李胜虎,武震孟,张薄,花眼,朱秀,李齐等人,先后来到陈凯武处,每个人都没有明言。 陈凯武点点头。 “赵参将同意明日随船回金州。”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 且不提李胜虎,武震孟,张薄。 花眼是不期望赵缑用违背军令的,这会让他很为难,虽然他前番表现的很坚定,但是赵缑用在复州做了多年的主将。 花眼以前虽然是金州的小将,但也常去赵参将府里喝酒,等将军来了金州,他才没有再去赵缑用那里。 朱秀,李齐则诚心不想金州内部闹出矛盾。 “将军分析蛮族在金州损兵折将惨重,且内部物资短缺,不可能再派大军攻打镇江。 因此命我等,收复长白山脉以东沿海一带,一直到庄河,和金州连城一片。 将军随后会派官员来接应辽民,安置在此一带,在这些地方开始屯田。” 陈凯武说完,没人反对。 将军的眼光向来令人信服,从来没有出错过。 既然将军说蛮族无力打镇江,那肯定就会如此,众人心里的担忧也落了地。 “等水师到镇江,花眼,李胜虎,李齐,朱秀你们四部一万二千人,水师三千人,水路并进收复各地。” 众人闻言点点头。 “将军说过,金州诸事完毕,他会亲自来镇江。” 众人得知将军回来,再也没有顾忌。 从镇江堡的驿道,官道,一万几千水路大军,望风而降的堡寨数以千计。 新的任命才送去金州,新的捷报又传回了京城。 虽然还是一次大胜,京城的百姓们得知是金州将军,皆习以为常,反而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金州将军打胜仗不是应该的么,打败仗才是奇闻。 这一回,连北静郡王也不敢在维护唐清安了。 现在已经是总兵了,再升下去就是节度使了,虽然节度使后面还可以升,爵位和虚衔多的是,可是此人太年轻了。 才二十岁。 “这算个啥,那汉朝的霍去病十七岁封侯,咱们的唐将军二十岁,封侯又有什么的。” 这种声音隐有露头,不过朝廷并没有太过理会。 最后有御史弹劾金州将军十大罪状。 “违逆海禁,海州畏战,任用亲信,打压异己,擅入朝鲜,私吞军饷,虐待辽民,不重礼制,逆触红夷,私造海船。” 河南御史吴文华同样上疏弹劾。 “海外俘级日侈,交关勋贵张大其事,窥欲封爵,海外帅骄,宜去核查。” “金州有协防参将,屡遭金州将军打压,居心叵测,不可不防也。”陕西巡抚葛世峰的奏疏也传到了朝廷。 …… 贾珍亲自登门,被下人引入厅事,才见到刘一儒,就愤怒的问道。 “刘公意欲何为?” 刘一儒平静的看着贾珍。 “威烈将军是质问我吗?” “不敢。” 贾珍冷静下来,连忙说道。 “金州将军出海以来,屡建奇功,为何刘公却要对付他呢?辽东才安稳了一年,难道就认为太平了吗。” 刘一儒摇了摇头。 “我没有要对付他的意思,何有此言。” 贾珍皱起眉头。 这些上疏弹劾唐清安的官员,多半是此人的门生故旧,根据他的打探,委实出自他之意。 “刘公,我是诚心而来。” 如果不是看在此人是皇上的老师,贾珍早就不愿意对他客气了。 他们这等勋贵,出身的起点,就是绝大多数文官的终点。 “我的确没有要对金州将军不利的想法,官员们遵从制度而已,难道威烈将军认为最近朝廷上弹劾之事不实吗。 如有不实,查一查也好,能还金州将军一个公道,朝廷也能更放心的重用金州将军。” 贾珍看向油盐不进,没有半丝诚意的刘一儒,恨恨的甩袖离去。 忠顺王在山西,皱着眉头看着邸报,和一些私人的信件。 他在山西这段时间,尽心拉拢军中的势力所获颇丰,可是这刘一儒,如何就这么没有耐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秦可卿患病 陈德言并没有为弹劾大哥的事奔走。 大哥的信中,已经交代了他对这些事的应对,按照大哥的推断来看,如今金州需要沉寂下来。 老奴几年来不会有大动作,金州几年来同样也不会有大动作,需要埋头发展。 以此为机,正好把金州的风头消弭掉。 至于朝廷的弹劾,让贾府出面帮忙抵消即可,就算有些出漏,金州孤悬海外,并不用太过担忧。 实在不行还有中策,最后还有下策。 他现在反而着急的是,大哥信中说大嫂身子不安,如今又临盆在即,让自己在京城请名医赴金州,花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贾珍忙着四处联络,为大哥辩解,想了想,陈德言去请了贾政。 他虽然在京城处了一些关系,比起贾府来也是不值一提,不说别的,光太医一事,贾府就有这个情面。 “太医?” 贾政摇了摇头。 陈德言面露古怪,贾政见到,连忙向他解释。 “素日里府中偶有请太医来府上诊治一二,外人只道太医好大的名头,本事定然极大。 可就像老太太说的,这些个太医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则并无厉害的人。 而京城中的坐医,只会用温和之药,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重病,反倒是乡野的一些杂医,经常能拿出些方子来,令人啧啧称奇。” 陈德言知道自己莽撞了。 大嫂怀孕,贾府不闻不问,可见其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也幸亏自己找的是贾政而不是贾珍。 如果不是贾政告知实情,自己去找了贾珍,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说不定就顺势请个太医出面。 不但得了人情,还把大嫂的病情给耽搁了。 “政公可有认识的人?” 贾政又摇了摇头,“这些乡野的杂医素来居无定所,委实可遇不可求,不过贤侄放心,我会派人打探一二。” 贾政的为人,陈德言并不怀疑,托付给了他,自己也没有闲着,四处打探名医。 可是名医,名声大的不少,有真本事的不多。 得知要去海外金州为将军夫人治兵,不管是怕自己本事不济,被将军处罚,或者因为嫌弃路途遥远,都无人答应。 陈德言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能多次求到贾政,连薛姨妈处都惊动了。 “这秦氏真是命苦。” 薛宝钗听到薛姨妈的自言自语,笑道,“我听秦姐姐在金州过的很好,唐大哥可爱护她了,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如何又命苦。” “你年级小不懂,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如今竟然还身子不好了起来。 金州孤悬海外,如何比得上咱们关内之地,哪怕庸医也没有几个,去哪里找到能治你秦姐姐病的大夫。 你唐大哥拖了德言,德言一时半刻又去哪里找到好的大夫,不然如何又会求到我这里。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问外事多年,岂不是找错了人,可见他没了分寸,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听到薛姨妈的话,薛宝钗大惊。 “这般说来,秦姐姐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唉。” 薛姨妈叹了口气。 下午时。 在李纨处,迎春,探春,惜春,林黛玉都在,薛宝钗进来后,和众人说笑一番。 最后忍不住把此事说给了探春,探春低着头。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你找她出主意,岂不是为难她。”枯木头李纨出声说道。 薛宝钗知道自己失言,转移话题开始打趣林黛玉。 “你这人说错了话,竟拿我作筏子来解自己的围,我可不趁你的心意。” 林黛玉说着就出去了,薛宝钗笑着追了上去。 如此,屋子里就剩下了贾府的姑娘们。 “你们别多想,就看秦氏的造化吧。”李纨名无表情的说道。 惜春年龄最小,根本不懂她们再说什么,只觉得无聊。 迎春比探春年龄还要大,又担忧秦氏,又不愿妹妹以后去金州受冷遇。 探春年余来,有贾母的看顾,被王夫人尽心调教,和各家走动,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懂了。 家母。 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本来就是贾府里最为聪明的一等人,如此下来,看的越发的通透。 “我实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得知秦姐姐患病,其实心里也着急,盼着她顺顺利利。 可又像嫂子所言,我哪里认得名医,下回跟着太太出门,帮着秦姐姐打听一二。” “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我们这等人家里,和寻常人家不同,处世之道也不同。 你平日里小心谨慎,在各家都获得称赞,连我父亲给我的信中,都好一番夸赞。 以此可见,委实拉动了不少的情谊,这些情谊不也都落到了金州,金州将军如果不知你的好处,那是他的眼拙。” 李纨安慰了一番。 “那人闯了这么大的事业,府里老爷们都说此人眼光一绝,肯定不会看不到妹妹的辛苦的。” 迎春又笑道。 “那个三爷,隔三差五的往府里送东西,好些个说妹夫是指给你,可见我并没有说错。” “妹夫?是姐夫吗?” 惜春小脸萌萌,一句话就把三姐姐说的满脸通红。 “什么姐夫妹夫的,你别瞎说。” 林黛玉和宝钗两人出来,闲聊了一会就分开了,林黛玉有睡午觉的习惯。 睡眠充足皮肤才能水嫩。 贾宝玉回来,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遮掩的严实的林黛玉。 虽然秦可卿走了,但是贾母没有再让宝玉搬回来,有了前番老爷的一顿苦打,贾宝玉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至少摔玉的举动已经好些日子不见了。 “天气又不冷,你盖的这般严实,难道不热吗。” 宝玉悄悄的拿着手巾要搭在黛玉的脸上,黛玉早就惊醒,本不准备理他。 又听到脚步靠前,才睁开了眼。 林黛玉瞧了贾宝玉手里的手巾,翻了个白眼。 “妹妹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 “你先出去罢,我好起来。” 宝玉这才点点头,只留在了门口,一边问妹妹起来了没有,等黛玉的丫鬟掀开帘子,他立刻钻了进去。 探春有了亲事,开始学起了李纨,和兄弟有了分寸,不像以往那般轻易的玩闹。 惜春小,迎春受到探春的影响,同样不怎么肆意。 薛宝钗向来把宝玉和贾环等当做一样的人,反而和姐妹们经常聊起的就是唐清安。 毕竟这么大的名头,谁都会好奇,她就是不说,姐妹们也会时不时的问她。 一个小子成为了将军,就像说书一般。 薛宝钗又不同。 小时候,唐清安带着她和哥哥两个出去玩,一些事重新记了起来,才惊觉此人以前好会胡说八道。 这么轻佻的人,外面传进来的金州将军的英雄形象,她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常常出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林黛玉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向来被父母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六岁母亲离世,其实很可怜的小姑娘。 九岁又进了贾府寄人篱下,虽然有贾母的关爱,却又如何比得上家里。 这等大变之下,心思越发的敏感,以前府里的姐妹们爱和宝玉玩,她也就爱和宝玉玩。 这两年里渐渐变了,她也就渐渐变了。 又和秦姐姐一起住了几个月,秦姐姐教了她不少女儿家的道理,因此越发的不喜宝玉随意进她的房间。 为何她要盖的严实,就是防着宝玉进来。 “唉。” 林黛玉轻叹一声。 “妹妹怎么了?” 宝玉关心的问道。 “秦姐姐病了,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医生,你不是经常挂念秦姐姐吗,这回又如何不上心。” “我刚知道。” 贾宝玉解释道。 “你在外面认得的人多,何不尽心的也帮着找一找。” 林妹妹都这么说了,贾宝玉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果真到处找人打听。 薛蟠听到下人进来告知,宝二爷请他吃酒,一脸的惊奇,“这人向来不喜欢和我们玩,我请了他几回都请不到,真是奇了怪了。” 边说边起身出门,到了酒楼,得知竟然是这件事,他一脸懵逼的看着贾宝玉。 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都说自己是呆子,自己这回可见了真呆子了。 薛蟠不敢掺和这件事,只说自己不认得什么名医,别耽误了病人,贾宝玉失望而归。 又过了一日,薛蟠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回请了贾宝玉,还请了众人作陪,比贾宝玉前番有礼多了。 有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连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也在。 才吃了一半,宝玉又说起秦氏之事,打听谁认得名医,冯紫英不知原委,大笑道。 “何不早些问我。” 宝玉闻言大喜。 冯紫英笑道。 “我幼时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学问最渊博的,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 今年是上京给他儿子来捐官,现在他家住着呢。这么看来,竟是合该金州将军救急的。” 两人谈的高兴。 宝玉因为能在妹妹面前展现本事而高兴,冯紫英则为能搭上金州将军的关系而兴奋。 薛蟠嘴角露出苦笑,这回自己惹大祸。 真要是如冯紫英所说这等厉害,自己以后可不敢见姨父们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冯紫英 陈德言在贾府后街“租”了一套小院子。 寻常人家是住不到这里的,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富贵人家,而宁荣两府合起来占地面积最大。 几个陌生的汉子,风尘仆仆的敲了门,有人打开后,几人低沉的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立刻就放了进去。 陈德言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收到了金州两封信件,一封大哥的,一封二哥的。 四名行伍特征明显的壮汉,立在院子里,等着三爷看完信件,浑身的粗犷。 “大嫂连日来起不来床,大哥已然失了分寸,三弟务必要寻到名医,不管何种方法尽可使之,可调金州军士,登州有船随时等待出海。” 陈德言收起信件。 二哥竟然说大哥失了分寸,连金州军士都敢悄悄派来了京城,抬起头,陈德言沉声问道。 “大嫂前番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到这种地步。” “夫人病来的奇怪,金州的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二爷派我们来前已经有了交代了,三爷尽可吩咐我等。” 眯着眼,一名壮汉杀气腾腾的说道。 “唉。你们先去后院歇息,这事我再想想办法。” 现在陈德言愁的是找不到真正的名医,就是想要捆绑去金州,也不知道找谁。 探得几个名头大的,或嫌弃路远,或怕担责都寻了由头拒绝,陈德言早就想动粗了。 只不过谨慎的去打听了一二,从世家里得到的消息,这些人名头大,本事平平。 正此时,贾府的小厮登门求见,进来后行了礼,笑道,“我们宝二爷找到了一名名医,特来告知三爷去请。” 陈德言先是一喜,后来听到是宝二爷,随即泄了气,这富贵公子懂个屁。 他记起了眼前的小厮,原来叫做茗烟,是贾宝玉的书童,听他说被他主子改了名字,叫做焙茗。 无所事事闲的蛋疼。 陈德言正准备打发了此人。 焙茗笑着道,“这人来头可不简单,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原来的老师。” 听闻后怔了怔,陈德言脑子里回忆了一阵,很快想到了神武将军家的公子是谁,原先在吃请中,隔着老远见过一面。 焙茗是宝玉的小厮里最精明的,知道自己的小爷名声不在这上面,才主动解释。 “二爷得知秦夫人有恙,知道将军心急,帮忙寻了好些日子,后来找到了冯爷,冯爷极力推荐。 这等大事,旁人哪里敢胡乱推举,既然冯爷敢担保,可见必定是有本事的。” 陈德言这才大喜,“你小子,回头我好好感谢你。” 焙茗笑道,“这也不是我的功劳,不过是来传个话,当不得三爷的感激。” 陈德言点点头,拍了拍焙茗的肩膀,顾不上再和他说话,出门去了冯府。 冯紫英今日未出门,在府里院中射箭练刀,举石打造力气,秋末的天气里,光着膀子一身的健肉。 还有七八名壮汉,肌肉上尽是汗水,阳光下衬了一层油光水亮。 不远处的廊子里,桌子上摆满了盘子,上面装着各式肉块,牛肉鸡肉羊肉等,还有蜂蜜水,盐水,奶块,糖块等。 “呼——” 冯紫英缓缓的放下石墩,歇了两口气,正准备和人角抵一番,进来一个下人。 听到有人递了帖子找上门来,冯紫英从下人手中接过,扫了一眼嘴角露出笑意。 才第二天就找上门来,冯紫英却是没有想到的。 连忙让人请进来,自己也不穿上衣,就这么迎了出去。 陈德言得知只有公子在家,神武将军出门,打消了去拜见神武将军的念头。 神武将军是爵位虚衔,并不是实职。 但是这神武将军深受太上皇信任,前年被皇上闲赋在家,但并不可轻视小瞧。 等看到冯紫英,陈德言愣了愣。 好一个不同寻常的世家子弟。 压下心里的惊奇,陈德言满脸堆,作势欲磕头,嘴里笑道,“冯爷,可还记得我。” 冯紫英大步跨过,一把扶住陈德言。 “陈兄,你我同岁,不过我比你小一个月,索性你我兄弟相称,不必在意那些礼节,或者看不起我,不愿意交往我这个人。” 陈德言顺势直起身。 此人果然孔武有力,不是花架子。 “哪里哪里,冯爷抬爱,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还叫我冯爷?” 冯紫英不满。 “哈哈。” 陈德言道了歉,不再寒暄直接问起了那先生。 “我昨日从宝兄弟哪里得知此事,已派了人去我先生家里,不巧的是先生出门拜客了。 正想着自己去一番,陈兄却已经来了,索性我们两个直接找过去,免得麻烦来麻烦去的。” 如此,冯紫英才让人取来衣裳,穿戴整齐后和陈德言一起出去。 走了好几里路,才来到一处民宅。 见到了正主,陈德言这回恭恭敬敬的磕头,请此人去金州。 那老者见状,连忙让过一边,且瞪了冯紫英一样,冯紫英才笑呵呵的拉起陈德言。 张友士一把年纪,这回辛苦上京是为了儿子谋官,委实不愿意去金州。 一则和金州将军并无交情,二则不愿去千里之远受这番辛苦。 “我不过平日里爱看一些医书,哪里能为人治病,实在是医学浅薄,不但耽误将军夫人的病情,还是赶快寻找真正的名医才是。” 陈德言闻言又要跪下去,被冯紫英拉住,虽然没有说话,眼睛里却露出了恳求。 “晚辈得知先生人品学问,又兼深通医学,不胜钦仰之至,先生如此自谦,想必定然有为难之处。 强人所难实为失礼,只是我大哥求了好些人,始终不见成效,如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敢烦扰先生。 我大嫂又有身孕,事关两命,请先生高节,我金州上下,必定有重报!” 冯紫英也上前。 “先生所虑,唯担忧自己去了金州,无人在京城能为世兄的前程奔走,弟子请命,世兄之事交给弟子,先生可无忧。” 张友士摇了摇头。 “我如果去金州,你是我弟子,当然要服侍我一路去。” 闻言,陈德言立刻说道。 “先生如果信任在下,此事可交给我,我一定办的让先生满意。” 张友士这才叹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且去一去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金州将军有命,且乃英雄一般的人物,既承呼唤,敢不奉命。 只是将军夫人身体病急,可见不是一般病症,又有身孕在身……” 不等张友士说完,陈德言就保证道。 “先生只管去,人有命数,天有定数,万一又不豫,万万怪罪不到先生,只要先生愿意去金州,对我金州就是大恩一件。” 冯紫英暗暗看了陈德言一样。 此人话里话外就是我金州,可见不一般,而听闻此人向来谨慎,难道他已看穿了我的意图?故意说给我听到。 陈德言看向冯紫英,弯腰拜了一拜。 “陈兄如何有此举?” “烦请贤弟跟随先生去一趟金州。” “原来如此,我和先生去就是,万不用这般。” 陈德言随即去找了贾政,为张友士之子开始奔走,而冯紫英和张友士两人去山东。 除了冯紫英带的两人,还有陈德言派的四人护送,一行八人一路不停,到了登州码头。 其中一人离开,不一会就回来了。 一艘打着金州军旗的奇怪的船只,往码头上驶来,其余的船只统统让开。 “这是什么船?好生奇怪。” 冯紫英笑道。 这艘不算大的海船,有5个桅杆不提,船舷两侧还装了巨大的板子,最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两只长橹。 “冯爷,这是咱们金州最快的船,已经在此地等候半月有余。” 冯紫英点点头,明白了此人的意思,扶着张友士登上了船,不等带他们进入船舱,船只就开始掉头动了起来。 张友士站不稳差点摔倒,还是冯紫英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小心摔坏了先生。” 汉子中一人气恼的吼了一声。 从登州到金州,海上距离才两百里,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直接航行到旅顺湾,这里是军港,没有闲杂船只,码头上早已经有马车等待。 这都是为了京城来的名医准备的,虽然不知道何时来,但是已经等了近月。 在马车上,冯紫英和张友士独乘一辆马车,其余人则骑着马。 “紫英,我原来是不担忧的,金州将军这么大的名头,做事定然有些分寸。” “先生勿忧。” 冯紫英明白先生的顾虑。 这一路来所见,皆是大动干戈,可见金州将军有多么的重视,先生担心自己治不好将军夫人,会被金州将军迁怒。 冯紫英这回也不敢十拿九稳,脸色也犹豫了起来。 “唉。” 已然到了人家的地头,悔转也来不及了,张友士只能闭目养神,这一路来可是辛苦。 透过车厢的窗户,冯紫英一手掀着帘子,仔细的观看金州的情景,满眼望去尽是农田。 沿途的庄村不少,好多是新造的房子,道路也很平坦,看样子也是大修过的。 道路上行人,骡车,驴车不少,还看到了一行车队,上面堆满了咸鱼。 很快到了南关岛,士兵也有一股凶悍,不像京城里的守兵,尽是些兵油子。 一路放行,到了金州城。 唐清安亲自在门口迎接。 “先生,拜托了。” 才客套了几句,唐清安直接带着张友士进了内室,冯紫英则停下脚步,主动在院外等候。 “这就是尊夫人了?” 张友士即惊奇将军的举动,竟然直接带他进了内室,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 全身心思的想要治好将军夫人的病,免得自己出不去金州了。 秦氏躺在榻上扭过头。 “看病重要,顾那些无关紧要的作甚。” 说着唐清安亲自拉开秦可卿的袖子,露出脉来。 张友士紧张的看了夫人的面相,又把脉片刻,脸上这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打造金州 金州和镇江之主,两地治下六十万民。 二十一岁的唐清安很年轻,但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妄言,哪怕史鼐和他的信里,也十分的客气。 张友士先把症状说了一通,和秦氏的病情一模一样,喜的金钏儿和晴雯皆称先生说的如神。 “此病其实并无多厉害,可怕于惯会伪装,因此寻常人都会误诊,索性我来的早,此病还未耽搁,尚有七分可治。” “可是夫人还有月余即将临盆,就怕……” 周氏一脸的担忧。 “无碍,此病只要对症下药,去的也快,唯一有一点可虑。” “先生请直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管多么麻烦的药材,我定然能办到。” 唐清安认真说道。 闻言,张友士笑道。 “并不是这,而是我看夫人面相,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 “我开个方子,且夫人以养心为辅,双管齐下可无碍。” 周吉请了张友士去外面开药方,笔墨早已备好,才写完后,周吉立刻让人去备药。 “从来大夫不像这位先生说的这么痛快,想必用的药也不错。” 听到周氏的话,唐清安点点头。 既然敢在他面前说有七分可治,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少一成都不敢如此说。 “你也听到了,不知道你平时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又不拘着你的性子,真是自己把自己闷出病来。” 秦可卿听到夫君的埋怨,虽然浑身无力,却内心甜蜜,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平日里又不管什么事,哪里有什么心思。” “哼。” 唐清安不愿和秦氏争辩,哼了一声,又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紧了紧她的丝被。 “不把身子养好,再多的心思不也是白用了。” 一句话道穿了秦可卿,秦可卿闭上眼。 人是会随着环境而变的,谁都会如此。 林黛玉从傲娇的小女孩,变成多愁善感,学会察言观色的少女,同样秦可卿也再变。 唐清安轻叹一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因为家务事真的理不清。 三弟信中说贾府的三小姐,随王夫人经常走动京城世家,为大哥积攒了好多人情。 贾府又动用了多少关系,为大哥挡住了京城这两年里渐多的风声风语。 “等你病好了,再平安的生下个大胖小子,我也不管你,你也别闹得太过分。” 秦可卿睁开眼,唐清安点点头,遂转身走了出去。 他知道神武将军的公子冯紫英也来了金州,原先他是着急的忘记了这茬,如今想了起来。 冯紫英和自己并无交情,为何这般为自己的事情上心,一路千里来金州,这份人情可不小。 神武将军……是太上皇的人。 日后冯家比贾府还惨。 “冯公子辛苦了。” 唐清安请了冯紫英去了大厅,认真的感谢冯紫英,不管他的来意如何,到底这回帮了他的大忙。 冯紫英笑道。 “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我先生来京,顺手之举,不值当将军如此客气。” “神武将军最近可好?” “家父都好,多谢将军挂念,我回去后会向父亲转告将军对他的问候。”冯紫英起身回道。 唐清安罢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前番金州之战,虽然打退了蛮族大军,也伤亡不少,我准备向朝廷上疏,请一些得力人才来金州。” 在以往,各家子弟的去处不少,最好的一处就是王子腾处,不但容易立功,且没有多大的危险。 至于辽东,并没有人愿意来。 现在金州不同以往了。 以前都是顺风仗,如今实打实的打退了老奴,在别人的眼中,才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金州,也是一个去处了。 虽然比陕西山西要危险不少,但是立功升职又快了许多,至于同样是辽东的锦州史鼐和北镇李达祖处,则没人愿意去。 唐清安以前是乐意这些家族的子弟不来的,更利于他施展拳脚。 如今又不同。 出海至今将近两年,金州军由他一手建立,军中大小将领,绝大多数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前番不用他出面,一封调令就能令赵缑用乖乖的回金州,可见威信已经无人能及。 现在的金州更缺少人才。 像冯紫英这种,从小学习家传本事,练就一身本领,只要在军中打磨一番,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更重要的是,这能获得世家更多的支持,而且也是对朝廷的一个交代。 金州军里不只是唐清安的人了,还有其余世家的子弟。 不过这些人他只会安置在金州,而镇江堡则不会,至少三年内不会。 “我听闻你从小磨练武艺,可见也是有报效沙场的志向,愿意来我金州投效吗?” 冯紫英起身抱拳。 “愿为将军提刀牵马,万死不辞。” “此事先不急,你回去和冯老将军沟通一番,等我的奏疏发往朝廷,如此才妥当。” 唐清安送走了冯紫英,留下了张友士,请他等夫人临盆之后再回京城,他会有重谢。 张友士如此只能乖乖留在金州,但凭将军驱使,冯紫英也宽慰了先生,他回京城后,也会为世兄之事奔走。 果不其然,才半月余,秦可卿脸色就有了红润,且有了胃口进食,唐清安这才彻底放心了。 开始把精力放在金州事务上,前番大战,牺牲将领不少,不光要善后,还要照功提拔功士。 还有新金。 徐寿福守新金殉城,老奴攻打金州失利,退的也干脆,连新金也不要了。 此地留人多了物资难以远转,留少了不足以抗拒金州军,老奴索性直接弃掉。 可见老奴也是懂存人失地,存地失人的道理。 这一回不需要像上回一般大动干戈,因为他的威信不需要这些表面的形式了。 “调,贺宽为新金守将。” “升,王恩义为新金副将。” “调,陈锐为金州副将。” “升,赵胜为金州千总。” “升,廖荣克为金州千总。” “调,王玉功为黑山二十里堡守备。” “升,汤平为亲卫哨官。” “升,李道信为亲卫哨官。” “升,万三为亲卫哨官” “调,李成才为黄骨岛堡守备。” “调,赵赫为庄河守备。” “调,周德兴为东沟守备。” …… 随着一长串的调令下来,金州军,包括镇江军都开始了大变动。 不光如此,唐清安把从金州往镇江,整个长白山脉以东,分成了十处。 辽左太大了,人口却不足。 长白山脉以西的平原,才是人口和城镇主要的聚集的地区,而长白山脉以东,还没有开发出来。 连卫所都没有多少,如今唐清安准备在这一带大力屯田,后世这一带田亩可不少。 这一带如果开发好,可以抵得上四分之一的辽左西部。 “升,戴国伟为十井分巡道道官。” “升,陈恒为长山分巡道道官。” “升,郑国良为北井分巡道道官。” “升,王昊为滨海分巡道道官。” “升,张达基为西洼分巡道道官。” “升,汪海龙为东洼分巡道道官。” “升,姚国普为小旬分巡道道官。” “升,钱英科为大旬分巡道道官。 “升,张吉甫为菩萨庙分巡道道官。” “升,郑雒为英那河分巡道道官。” 很多地方都没有正式的官名,因此唐清安根据俗称而任命。 至于设立分巡道需要山东布政司的任命,唐清安并不以为意,先且这么用着,慢慢再和山东布政司磨吧。 自己可送了不少好处给苏观,他如今是山东布政司右布政使,想必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反正金州目前的粮资,除了兵饷其余皆无,左右还不是需要他花钱养着。 “冯兄,顾兄,金州兵备道佥事,旅顺兵备道佥事,二位可有推荐?”唐清安在名册上花了圈,放下笔笑道。 金州镇江,如今辽民六十万,需要统筹的官员,而朝廷并无制度,所以冯胜之,顾应时,如今有品无官。 虽然如此,两人的权利却更大了。 一个负责金州全境的民事,一个负责镇江全境的民事。 李成贤,王宣,方士珍等人则安静的坐在一旁,他们一样如此,根据将军的安排,他们会负责两地的粮事,工事等。 金州现在缺人才,同时也有了不少的人才。 这一回,举人秀才不往内地跑了,眼巴巴的看着总兵府,希望能得个一官半职。 毕竟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这些举人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举人能成为从五品的文官,放在关内想都不要想。 哪怕现在只是将军私自任命,不过那几个前辈先前不也是如此,先把事情做起来,等水到渠成还怕跑了不成。 “将军做主即是,此两地非同小可,我等不敢擅专。” 唐清安点点头。 “那就朱文和顾道初吧。” 这两人也都是辽左的生员,在总兵府做书吏,才干惊艳任劳任怨,早就被唐清安看在眼里。 又是总兵府出身,他十分的信任。 至于乌忠,乌顺两位堂兄,还需要磨练一番,缺了几分的火候。 “这一地千里,我希望能到明年播种之前,能开垦出三十万亩良田,这就是明面上的功夫了,谁做得好一目了然。” 唐清安笑道。 “将军还会扩军吗?” 冯胜之关心的问道。 “冯兄有和高见?” “将军说未来几年蛮族都无力进攻金州,既然如此,我希望不要再扩军了。” 唐清安点点头。 不管他是报八万也好,报十万也好,这几个月来,登州只给了四万兵的兵饷。 而前番的抚恤至今没有下文。 也就是说,超过四万兵的兵饷,需要金州自给自足。 这对目前的金州来说,是一个负担,毕竟镇江堡现在成了一个无底洞。 原先海州暗置在大小长山岛的积累,肉眼可见的跌下去,支撑不了许久了。 除非放弃养辽民。 唐清安笑了笑。 “两年里我不会扩军,第三年则计划扩军至八万,诸位朝这个方向努力吧。” 众人起身。 第一百三十章公子 想要修建高房,地基很重要。 唐清安这两年的努力,七分用在了夯实根基之上,民生事占了他大半的精力。 未来几年里,蛮族靠绝杀令来发展经济,唐清安不能学这种,所以需要用下更大的力气。 而绝杀令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其实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游猎民族,都靠着掠夺来维持经济,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 因为发展经济,需要成熟的制度。 说起来简单,学起来很难。 最后能学成功的,无一不是吸纳了汉官汉儒。 儒学对比后世的文化思想肯定是落后的,而在现在这个时代,同比周边的文明,却又是先进的。 不过因为统治阶级的需要,改的越来越畸形而已。 大周承袭大明畸形财政制度的遗产,又没有历史上名臣张居正的改革续命,属于封建国度的末期。 如此一来,当然无力应对新生的游猎民族。 可是不能用自己的老年期来对比别人的壮年期,初期对比初期试一试。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唐清安更重视发展自己的民生,只要自己的根基牢固,真的不需要害怕游牧文明和游猎文明。 哪怕短期内不能正面应对,熬也能熬死对方。 就像很多人称的耸宋,熬死了大辽,大金。 只能说时也命也。 耸宋本来就先天不足,又如何经得住车轮战,轮番上阵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大。 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说个大话,真到了最后一步,靠着目前辽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参天大树。 把百万辽民全部变成渔民也能养活自己。 将近三百年的禁渔期,渤海和黄海,就是无穷无尽的食物来源,还不需要冒着风险出远洋捕鱼。 随着大小长白山,海洋岛的渔场,渔船下水的数量越来越多,唐清安底气也越来越足。 “滋,修建金州军学堂,旅顺军学堂,所有牺牲,伤残军士的后代,不分男女,六岁皆入学读书,一日供应三餐,直至十六岁。” 当秦可卿顺利剩下一名男婴的时候,这道公文也从总兵府下发了。 既然等不来朝廷的抚恤,唐清安自己来抚恤他们。 金州军两年来打了大小不计其数的仗,新金之战,金州之战,伤亡人数直线上升,所有合计将近八千,这八千人里,有家室的不下五千。 五千户,根据统计,六岁到十六岁的,有一万三四千。 唐清安原本还想扩大一番的,看到这个名录后,暂时打消了想法,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一万三四前的幼丁,可不好养活。 唐清安,领着牛承敏,陈锐,赵胜,廖荣克等将领,在旅顺军学堂视察,前番金州军学堂已经视察了。 金州军学堂就在金州,眼皮子底下,他不怎么担忧,旅顺不放心,从修建到如今落成,他已经亲自来视察了三四回了。 随着公文的下发,很快各家就把孩子送来。 光一日三餐,就让金州百姓们殷羡不已,这是将军帮着养孩子啊,还有这好的事。 旅顺军学堂现在有学生七千人,男孩四千一百人,女孩近三千人。 军学堂一分为二,左边是男学堂,右边是女学堂。 而学堂又分了几等。 本来是童子班,少年班,毕业班。 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已经不少,无法系统的学习,所以又因此建了速成班。 和军营没啥区别,除了教书认字,也会操练。 有教书的先生,负责操练的军训,负责教军事技能的训导等,皆是军中因伤退伍的武官。 这些人闲置在家实为可惜,正好在军学堂发挥作用,也算是对他们的奖励。 女学堂因为反对声音太重,因此聘用了牺牲军士家中的家卷,除了认些字,就是学做女红,针线等等。 根据顾应时的建议,也为军队缝制军服,军旗等,既然如此,唐清安又给了一份补贴。 军学堂是金州新生的事务,用大周官学的职务不妥,等传回关内会得罪官学的祭酒,司业的。 本来就容易生事,再得罪人不划算。 因此旅顺军学堂的主教邓章,负责军训的主教张工,负责教军事技能的训导主教杨春等,领着一众助教。 “将军。” “将军。” 众人纷纷上前恭迎。 邓章是秀才,其余教书的大多都是童生,而其余军事口的,则都是军中退下来的。 因此众人都很恭敬。 而军学堂最高的学堂主教也才是秀才,唐清安也是特意如此。 一个班九十人,暗合一哨的编制。 男学堂四十五个班,小班十五个,少年班十五个,毕业班五个,速成班十个。 每个班的先生就有三人,四十五个班就是一百余人。 “这些都是遗孤,你们且要用心,即不要虐待,也用教育他们成才,才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将军否决了要组织各班学生列阵欢迎的仪式,他更看重从方方面面润物细无声的影响。 不然徒留表面没有一丝作用。 不过到底看到了一些学生,穿的五花八门,大多都是破破烂烂。 “要缝制统一样式的学服。” 唐清安指了指那些孩子。 “只怕磨损的快,不好供应。”顾应时在一旁笑道。 闻言,唐清安闭了嘴。 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光这两所军学堂的日常开支就已经耗费不少。 顾应时提醒的好,这些孩子摔打滚爬,只怕衣服磨损的更快。 “光着膀子也能训练的嘛,刮风下雨,冬日时节,那就多在屋内学习兵事。” 邓章解围说道。 唐清安点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把占地不小的军学堂都逛了一遍,最后来到食堂。 早上稀饭,咸菜一碟,中午蜀黍饭,咸鱼或鲜鱼或贝肉海虾一碟,应季蔬菜一碟,晚饭稀饭,咸菜一碟。 “伙食不错。” 顾应时点点头。 的确不错。 “这物资来之不易,好多百姓都吃不饱肚子,你们可不要闹出不好听的事。” 见将军没说话,顾应时板着脸。 “怎么会,哪里会出这种事。” 虽然面对的是顾应时,邓章也面露不快,冷哼一声,当着将军的面,岂不是打他的脸。 至于杨春和张工等军中退伍的人,哪怕心里同样不高兴,却不敢当面向顾应时顶嘴。 从五品的文官。 “不会才好,我也是对你们的提醒。”顾应时笑道。 邓章没有搭理他。 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唐清安回了金州,他准备去镇江了。 刚回总兵府,大步的走向内院。 “冬冬冬。” 院子里好些人,晴雯丫头抱着婴儿,将军说刚出生的婴儿要多晒晒太阳。 秦可卿开始还不信,最后听张友士说将军说的不错,才不放心的让周氏带着婴儿出房。 虽然如此,一样裹得严实。 秦可卿躺在榻上,虽然起不来床,却全神贯注的听着院外的动静,生怕有个好歹。 花眼家的,徐寿福家的等,在屋子里陪着秦可卿闲聊。 “将军为何还不跟公子起名字?”花眼家的问道。 “我催了将军几次,他都说不急,可见他平日里表现的重视,底子里却不以为意。” 秦可卿内心有些不满。 “我倒是觉得夫人错怪将军了,正是因为迟迟不为公子取名,可见将军才是重视至极。” 徐寿福家的,原先家里哭了无数回,将军亲自去了府上,当众让李如靖和徐聚费结为异性兄弟。 这般用意之深,徐寿福家的才勉强收起了伤心,开始出门奔走。 儿子还年轻,几年后的光景谁又知道如何呢,徐寿福家的担心人走茶凉,不敢慢待,来夫人处越发的勤了。 徐寿福家说的话,被众妇人认可,都认为如此,秦可卿虽然嘴上抱怨,但这些日子来,夫君欢喜的模样做不得假。 也在众妇人你一言我一样的恭维中,满眼笑意的闭上了嘴。 “夫人那般美貌,将军长的也不丑,怎么生的孩子好丑。”晴雯看着怀里的孩子,越看越为夫人担心。 她想如果是自己生的孩子这么丑,肯定也会伤心的。 周氏在外面照看,听到晴雯的傻话,被晴雯的孩子话逗笑了。 “哪个孩子出生都是这般,等过些日子长开就好看起来。”说着从晴雯手里接过公子。 晴雯则掏出拨浪鼓,在婴儿面前逗弄。 “诶,他在笑诶,他在对我笑。” “快叫我姐姐,我买糖给你吃。” “没规矩。”周氏笑骂了一句,不过也没有纠正晴雯丫头。 将军一则不重视这些礼节,二则她已经得知,原来将军还没来辽东时,就认识了晴雯。 既然有这层关系在,晴雯在将军的放纵下,越发的活泼起来,素来没有个忌嘴。 “他都还没学会叫我父亲,倒是先会了叫你姐姐,那可就奇怪了。” 唐清安嘴角忍不住翘起,大步的走了进来,从周氏手里接过,举到自己胸前。 “哇。” “你看看,把公子弄哭了,快给我。” 晴雯气鼓鼓的,从将军手里抢过公子。 也是奇怪,刚到了晴雯手里,那孩子就不哭了。 屋里的妇人们,听到外面将军的声音,挤眉弄眼的看向秦氏,先前还埋怨将军不重视公子,外面的话可听的真真的。 秦可卿笑了。 风风韵韵,浮翠流丹,不施妆容的脸颊,更显澹雅脱俗,比原先又胜了三分。 第一百三十一章越打越上火 徐聚费跟着李如靖,在一侧高墙的街道上,行动犹豫犹豫的。 “你怎么这么慢。” 李如靖停了下来,等徐聚费跟上,拉着他就要往一处小门里面钻,虽然只是偏巷,一样有兵士把守。 “李爷,这是带谁回来了?” 一名什长上前,摆出笑脸问道。 “这是徐聚费,原来新金徐将军的儿子,我结拜大哥。”李如靖笑道。 什长这才放行。 总兵府分为两部。 前面是署衙,根据需要几经扩建,有文书房,舆图房,工科房,户科房…… 已经有了辽东都司的雏形,不过都是将军私人任命的。 因为金州不同于内地。 既然朝廷不派饷,不养辽民,当然也就没有相应的衙门了,历史上毛文龙建立东江镇也是如此。 最后两年因为弹劾的多,才开始派官员登岛核查。 总兵府后面就是内院,随着夫人嫁到金州,同样也是几经扩建。 不光总兵府在扩建,金州城一样在扩建,因为北墙的扩建,东西城墙失去了作用,虽然没有拆,却又开了几处门。 原来金州三千间房舍,如今翻了数倍。 只金州城里,军民就超过了五万人。 总兵府正街不用说,比较清静,偏街则有不少院子,或者是住着将领的家卷,或者住着总兵府办差的官员书吏。 等过了两重门,前面就是将军夫人的居室,徐聚费不敢进了。 “这……不好吧。” 他如今十八岁了,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去见将军夫人,内心有些紧张担忧,害怕引起将军不快。 “那我自己去求义母,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李如靖做势欲走,徐聚费才鼓起勇气,跟他一起进去了。 不是李如靖不知礼,而是深知义父的确不在乎这些,义母也喜欢热闹。 他母亲周氏不在,碰到院子里正走出来的金钏儿,看到他还带了人来,笑着问道。 “靖哥儿,你带的谁来的?” 徐聚费看到一个长得标致的丫头,低着头不敢做声。 “这是我大哥,徐聚费。” “原来是徐家的公子,昨日徐夫人还来过呢。” 金钏儿笑道。 “义母在做什么?” “夫人刚睡午觉,小乾醒了哭,把夫人吵醒了,晴雯和夫人在里面哄他呢。” “那你怎么出来了?” “我去库房里挑一些景缎,为小乾准备做些开春的衣裳。” 小乾是公子的乳名。 夫人不喜欢人对公子尊称,所以就都直接叫乳名小乾。 “这么早做明年的衣裳,你一个人做的来。” 李如靖关心的问道。 “先备着,哪能还等着现做呢,府里这么多嬷嬷,哪里只我一个人做。” “我走了,你自己去门外招呼一声。” 金钏儿边走边交代了李如靖。 李如靖等金钏儿出了院子门,才要开动脚步,徐聚费顶了顶他的手肘,一脸的坏笑。 “傻笑个啥。” “呵呵,刚才不知道谁笑的像个傻子。” “你懂个屁。 “你见色忘义。” “滚。” 两人小声的说笑,外面的动静也惊动了屋里。 和外间的妇人打了招呼,里间的夫人传话,让他们进去。闻言,李如靖掀开门外大红撒花软帘,用錾铜钩挂上。 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看到了晴雯的背影,正弯着腰和小乾在玩。 他听到了小乾咯咯笑声。 “义母。” 打了声招呼,李如靖径直走到炕旁,看到没牙的小乾,正嘴巴大张的笑,晴雯时不时逗弄他。 “你哪里是带小乾,你在玩他呢。” 晴雯翻了个白眼。 “要你管。” 李如靖呵呵的笑了两声,知道晴雯不同旁人,性子也是如此,不和她计较。 “你就是徐聚费?长得跟小牛似的,你母亲把你生养的好,常听你母亲说起你,快坐吧,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秦可卿斜在边板壁立着的一个锁子锦靠背,眼睛里满是睡意。 一旁的妇人拉过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上,让夫人腰里有个支撑的物件。 徐聚费紧张的动也不敢动,低着头红着脸,脑瓜子里嗡嗡的,连话也忘了回。 李如靖拉着徐聚费坐下,一个小丫头端着填漆茶盘,盘内两个小盖钟。 “谢谢葛藟小妹。” 李如靖起身接过茶盘,把茶碗放到桌面,才把茶盘还给她,那小丫头缓缓一礼悄悄退下。 夫人这里,就这丫头最安静了。 她就是葛藟。 徐聚费听到这个名字,好奇的看了过去,长行岛的那小子如今风头好盛。 他有个妹妹在总兵府被夫人收养,原来就是她来,细看之下,眉眼间果然和长行岛那小子有几分相似。 “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李如靖笑道。 “我来问安义母,来看看小乾不行么。” 秦可卿家常戴着紫貂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 贾府里有的,她如今也有。 金州城里,孝敬她的人不知道多少。 “那人也见了,你玩去吧。” 秦可卿笑道。 “就知道瞒不过义母,是这样,我和我大兄都十八岁了,书也都读完了。 不是老有人嫌弃我们无事生非,闹些事出来么,所以我想和大兄从军,做点正事。” 秦可卿好笑的看着他,李如靖嬉皮笑脸。 徐聚费听到李如靖说道正题,也打起精神,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不敢说话。 “他十八岁,你不是才十七岁么?” 秦可卿说完,又看向徐聚费。 “你的事,我等将军回来向他说说,他心里本一直记挂着你,肯定会为你寻个好去处的。” 徐聚费连忙起身。 “我……我从军就是为了报效将军,只要能为将军杀敌,去哪里都可以。” “义母,我虚岁十八啊,义父当年就是十八岁来的辽东。” 李如靖急了。 “将军来辽东虚岁十九岁呢,你休蒙骗我。” “义母。” 李如靖哀求道。 “好吧好吧,一个人也是说,两个人也是说,你义父要是不同意,那我可不管。” 秦可卿被李如靖烦不过,终于还是松了口。 “义父一向听义母的,只要义母帮我说话,义父肯定会同意。”李如靖大喜。 他本来可以直接去求义父的,不过也怕义父不同意,这才来求义母,更加稳妥些。 “满嘴胡言,等你母亲回来,我让她揭你的皮。” “噗嗤。” 听到夫人的话,炕旁的晴雯忍不住笑出声。 “就是要好好收拾李如靖一顿,让他天天闹人。” “晴雯妹妹,前日里你还托我跟你买了东西回来,当时还叫我哥哥,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下回你在找我,我可不帮了。” 晴雯上前推着他们出去。 “不帮就不帮,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看到夫人脸上尽是疲惫吗,小乾本来就闹,你还来烦这么久。” 李如靖闻言,这才连忙带着徐聚费离开。 “你们带着小乾出去玩会,我先睡一觉,将军回来了叫我。” 秦可卿终于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尽显腰肢,产后恢复的良好。 过了几日。 唐清安找来万三。 “将军。” 本来他今日不值班,不过他没有家卷,休假的时候也是在军舍里,和三五同袍吃饭吹牛。 得知将军唤他,放下碗快就跑来了。 见到将军身边有十几名年轻后生,面生的紧。 “万三,这些人派去你的哨队,以后就是你的下属,你熟悉熟悉吧。” 万三得知这些人的来头,立马耷拉了脸,又不敢拒绝,又不想答应,嘴里吞吞吐吐。 原先从秦可卿处得知后,唐清安有所预料,因此对外放过话,想要走他的门路,就要从小兵做起。 虽然如此,金州各处仍然送来了不少后生。 连王丰肃都推荐了人。 嘴上说的严厉,哪里又能真的这么做,这些军中后辈,就全部归入了亲卫营。 一则也可以安他们父辈的心,二则也可以表示重视。 前番亲卫营放出去担任军官的不少,现在是金州军,镇江军里最好的去处。 而万三这个人。 唐清安有些搞不懂。 说他能打吧,其实也不能打,说他有大将之姿吧,委实没有。 前番金州之战,自己的亲卫牺牲那么多,轮到此人顶在前面时,却毫发无伤,援军也赶来了。 此人有点运道。 “这些人你可带好了,带出个兵样子。” 听到将军的话,万三看了这些人一眼,各个神采奕奕的看向他,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听话的主。 想到他们长辈的身份,惹不起惹不起。 “将军,论武勇有汤平,论谨慎有李道信,我又没啥本事,放到我这里屈才了。” 万三认真的向将军出主意。 今日值班的是李道信,听到万三的话,竟然要把麻烦推到自己这里,于是看了一眼过去,万三装作没有看见。 这两人都是亲卫营的哨官,和万三一起提拔入亲卫营。 “看到没,各个趾高气扬天不怕地不怕的鬼样子,连万三都瞧不上你们,不愿意收呢,万三不收你们,你们就回去吧。 没有回应万三的话,唐清安顺势敲打了一番这些后生。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人,又把视线从将军出扫到万三身上。 “将军哪里话,这些后生还是极好的,我不过是怕耽误了他们。” 万三无奈,最终还是带着他们走了,去了他的哨队。 “万爷。” “三哥。” 果不其然,才离开总兵府,后生们活跃起来,和刚才总兵府老老实实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一言我一样,话里有话,都是好家教啊,听的万三长叹一声。 唐清安则和秦可卿告别,他要去镇江了。 “我走后,你可别胡闹啊。” 唐清安警告道。 “嗯。” 秦可卿小鸟依人,十分的乖巧。 见状,唐清安只觉牙疼,也是长叹一声。 他还能打秦可卿不成,越打越上火。 第一百三十二章条件 地盘大了,士兵反而少了。 以前只有一个金州,却有五万兵,八千水师。如今多了镇江,多了千里的长白山脉以东一带。 整个金州反而降到了四万兵,水师五千人。 水师原来是朝廷各处调来的,虽然水兵多,却良莠不齐。 根据北镇和谢友成留下的人等,打探传来的消息,沉阳蛮族果然散了兵,食于乡野。 因此水师里的老弱也被撤裁了出来,只留下精壮。 一则节省的军饷,可以养精兵,朝廷目前只给四万兵饷。 二则也算是回击不少人对他的弹劾,不是担忧他么,他主动解散军队行不行? 接下来就该朝廷担心了,万一蛮族打北镇,别怪金州不出力。 虽然几年内是不会发生的,但是朝廷敢赌么。 同时回应朝廷只给四万兵饷,金州穷,给了四万兵饷就只能养这些人。 不然金州还有余力养活更多的军队,接下来又该朝廷担忧了。 这其中十分的复杂,火候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 总之主动裁军是百利而无一害。 就像后世,伟人们推断了形势,做出了大裁军的决定,为各地发展经济减轻负担。 唐清安远光肯定比不上伟人,但是他有历史可以借鉴,知道这几年是辽东总体上,难得太平的几年。 因此金州镇江裁军,对未来三年的大发展,也是相当重要的助力,不然多了一万几千兵的开支,是一个极大的拖累。 这一万几千兵是营兵,不是军户,花费惊人。 镇江又不同于金州,沿路修建兵堡,散了不少的军力出去驻守,原来的十营如今都没有满编。 大仗是没有了,在长白山脉里,双方以兵堡互相厮杀,倒还是时有发生。 索性蛮族在东岸的兵力不多,目前看来没有太大的威胁。 至于派大军跃过长白山脉攻击东岸,姑且不提蛮族有没有供应大军的粮草,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做这种事。 能顺利保障后勤运转的,只有从辽阳出发,一路过堡到凤凰城,或者从寛旬出发。 历史上蛮族攻下沉辽两地,收复这一带,也是从寛旬出发,后来毛文龙打下镇江,皇台吉则是领军从辽阳出发,途径凤凰城。 只要镇江不失,这东岸一带就不会有什么风险,顶多小队的骑兵来骚扰。 所以镇江收拢的辽民,在兵巡道道官的带领下,一边开垦田亩,一边在长白山脉险要地带修建军堡。 有骑兵的骚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好事。 才两年,金州南部不少百姓已经忘记了疼痛,居安思危啊! 现在还远没有到太平的时候。 唐清安带着亲卫营,没有出海,而是走的陆路。 有的地方已经有了城镇的雏形,有的地方还散成村落的形势,因为有金州供应铁器,农具,粮种。 虽然还缺少耕牛,但是金州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对比两年前的金州和各海岛,起点已经好了不少了。 就是关内,也不是所有民户家里都有耕牛的,仍然很多农夫,也是把自己当耕牛使。 “你这里治理的不错。” 唐清安对长山分巡道陈恒笑道。 长山以散落成村庄的形势,并没有建大城,因为地理不同,这里山多。 “先屯田,聚人口,等食物充足了,人的需求就多了,最后在建城镇。” 陈恒被将军认可,虽然满心的高兴,却仍然平静的说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选派官员的时候,顾应时曾告诉他,起点越低,出的成绩才越醒目。 因此他才会主动请缨来长山一带 “目前看来不错,能根据形势而做出安排,而不是墨守成规,我对你有信心,尽管放手去做。” 读书人就是这种德性,喜欢端着。 唐清安不以为意,指了指一处木场,里面山高的木头,堆积了好几处。 “这里堆这么多木料做什么?” 陈恒看了顾应时一眼,见他没有要出声的意思,知道对方打定主意,要把功劳全让给自己。 “这一带林子多,为了屯田砍伐了很多的树木,除了留下来当柴火,打造家居,制作房梁等,还能剩下六七成。 这些大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极为难砍伐,浪费了倒是可惜,因此我写了公文,联系了长山岛渔场。 把砍伐下来的树木,由我们去掉枝叶保留主干,然后和他们换鱼虾贝类。” 唐清安点点头,十分的满意。 “又要经过船厂,还要渔场的配合,要花不少力气,你的确是个勇于办事的人才。” “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闻言,唐清安笑了。 “尽职尽责说的简单,做起来可难了,朝廷里的官员,要都是尽职尽责,哪里还有我等在这苦寒之地过这般苦日子。” 唐清安又指了指远处劳作的百姓们。 “这些人也不会受许多的伤害,远离家乡,忍着悲痛,来这里重新安家。” 顾应时,陈恒等官员,见将军谈兴大发,都嘴角翘起,顺着将军的话附和。 “好好干,明年等着看你的结果。” 唐清安拍了拍陈恒的肩膀,带着人离开了长山。 各地不管快慢,都在发展,一路鼓励,听取困难,给出意见,走走停停,过了一个月才到了镇江。 本来他还想进入长白山脉,去山里的兵堡转转。 结果不管是顾应时,还是后来赶来的冯胜之,以及亲卫营都不同意,唐清安这才作罢。 入了城,和陈凯武等将领见了面,听取了汇报后,最后才见了谢友成。 “朝鲜怎么还没有动静?” 谢友成在朝鲜呆了几个月,朝鲜话都说的十分的流利了,出行连翻译都不用带。 “他们仍然在争执推选谁当新的朝鲜国主。” “几个月了还没定下来?” 唐清安不可置信。 本来就是机密紧要的事,却迟迟不能决定,难怪朝鲜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觉得谁最有希望。” “绫阳君李倧,此人是朝鲜先王嫡孙,又深受其喜爱,推举他的人最多。” 和历史上一样,最后的确是此人登了朝鲜王位。 “其实将军能一锤定音。” 谢友成笑道。 唐清安恍然了一阵。 “不少人隐晦的向我打听,将军支持谁,可见还有很多人在乎我们朝廷的态度的。” 醒悟过来,自己自作多情了。 “就绫阳君李倧,你去告诉金瑬,让他来见我。” 历史上此人做的不错,而支持怀恩君李德仁的朝鲜大臣,哪怕说的多么甜言蜜语,谁知道最后面对蛮族的压力,李德仁会不会改变态度。 李倧面对后金大军的入侵,几次下来才被迫和后金结盟,而私底下却仍然称大明的名号。 毛文龙时,多次被后金打败,仍然获得了他很多的支持。 虽然有唇亡齿寒的道理,可是能认清道理的人却不多。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过了三日,汉江边上,几名穿着蓑衣,戴着箬笠的人,紧张的登上了一艘小船。 乌云阴沉,正是商谈阴谋的天气。 小船顺着汉江到了出海口,才见到了几艘海船,上面挂着金州的旗帜。 “金兄,这金州将军真的会支持绫阳君吗?” 层层鳞光的汉江,入了大海就变成了波浪,驾船的船夫十分的吃力,而有人一脸的担忧。 “既然联络我们,那就没有什么差错了,我现在担心的是,金州将军会不会狮子大张口。” “唉。” 李贵叹了口气,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了,最近各地抓了不少叛党,相信很快就会牵扯到他们。 事到如今,只能孤注一掷。 小船靠近了海船,船舷上放下了梯子,几人顺着梯子爬上了大船,唐清安早已在此等待。 “见过上朝将军。” 两人恭敬的说道。 “你们就是金瑬和李贵了,常听谢先生谈起,两位乃是朝鲜的大贤,可惜朝鲜国主昏庸,放着大贤不用,任用小人。 不但把朝鲜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还大肆坑害清官。” 进了船舱,里面的房间布置的整洁。 干净的被固定的木桌上,连茶盘也固定了,上面有凹处,可以放茶壶茶杯。 李贵默默的观察年轻的金州将军,这位连败蛮族的,上朝的后起之秀。 并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气,反而显得温和有礼,只不过开口就指责朝鲜国王的不是,让他有些不快。 又想到登船以来所见军士,皆兵甲精良,士气高昂,暗自和朝鲜国内的军队比较了一番。 李贵早年还是跟随现在的朝鲜国主,当年的绫阳君一起抗倭的。 如果不是因为政治上和北派斗争失利,国主又重用外戚,作为西派的领袖人物,为了挽救西派,他只能选择和金瑬等人结盟。 “听闻朝鲜西派很多贤才被打压,甚至流放,屠杀,我得知当年我国入朝联合抗倭,西派出了大力,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实在令人惋惜。” 这话说到了李贵的痛处。 当年西派支持绫阳君李倧,谁想李倧上位后,却偏袒大北派,重用外戚。 不但冷落西派,还打杀西派,自己多少的门生故旧因此销声匿迹。 “将军,我们准备推翻无道之主的统治,另选贤明之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李贵沉声说道。 “好。” 唐清安痛快的说道,目光坚定的看向两人。 金瑬和李贵从政多年,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的,迎着金州将军的目光,等待他提出的条件。 “我没有条件。” 两人一脸的错愕。 第一百三十三章完美的目的 唐清安的确没有要求,只不过双方通力合作。 蛮族残暴,是大周,朝鲜双方共同的敌人,且朝鲜作为大周的属国,道义上理应与宗主国联盟抗蛮。 镇江是朝鲜的门户,镇江有失,则朝鲜危矣。 所以朝鲜应发兵一万,和大周共同防御蛮族,而且镇江离中原数千里之远,因此粮草不济。 每兵每日三档,每马每日用豆一杩,共兵三万,一日共用米六百包,马骡五千匹,一日共用豆三百余包,合计一月需要十五万石。 金州将军的计算一道,有些惨不忍睹。 金瑬和李贵面面相觑。 “将军,如今朝鲜全国的田亩才五十四万一千余结啊,如何能供应每年一百八十万石粮豆?” 唐清安看向谢友成。 “朝鲜把收成有二十石粮谷的田亩称为一结。” 听完谢友成的解释,唐清安恍然,这算法倒是一目了然,五十四万一千余结,那一年就是千万石粮谷。 唐清安有点怀疑。 “朝鲜多少人口?” “三百余万。” 金瑬解释道。 “那如何供应不起?一千万石粮谷,养活五六百人都不成问题,我才要一百余万石而已。” “将军,上朝也有隐户的。” “隐户的田不也是没有计算在内吗。”唐清安咬定了每年一百八十万石的豆粮要求。 他当然知道朝鲜阶级固化。 大周的宗室,太监,勋贵,官员,豪绅侵占的田亩,是个极庞大数字,但是朝鲜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固化的阶级,庞大的两班阶级,导致翻倍的糜烂。 不然为何小小的朝鲜争斗的这般厉害,不就是因为搜刮民众已经无利可图。 更多新成长起来的,嗷嗷待哺的统治阶级想要维持地位,只能从老一代的统治阶级手里抢。 其实朝鲜的科田法是极好的。 根据谢友成所言。 朝鲜丈量全国田亩,登记造册,收归国有,由国家分配给百姓,百姓只有收租权。 同时还分军田和科田,即文武官员,且军田和科田只对现职官吏授田,只缴纳田租十分之一的田税。 而军田和科田,主要集中在汉城一带,不但限制了土地兼并,也加强了统治。 可是任何的政策,都要能落实才行。 朝鲜固化的统治阶层,贵族的后代永远是后代,官员的后代永远是官员,将军的后代永远是将军,百姓的后代永远是百姓。 只此一项就能毁灭所有的良法。 因此科田法,唐清安准备在金州和镇江推行,后年先在金州,再过几年再推广镇江各地。 至于朝鲜真的无力供应一百八十万石粮草,他又不是来为朝鲜百姓当家做主的。 他自己治下的百姓,例如镇江之民,好多都还饿着肚子呢,哪里顾得上朝鲜的百姓。 而且对比日后蛮族入侵朝鲜,别人不光要粮食,还要命呢。 “一百八十万石也不是不可以消减。” 正当金瑬和李贵垂头丧气的时候,唐清安却主动松口了。 谈判吗,不就是有紧有松。 他现在占据了主动权。 因为一百八十万石粮草,朝鲜真的供应不起,不是他们敢违背,而是做不到。 “朝鲜既然供应不足,那就请分土地给镇江之民,让镇江子民自己种地,缓解镇江军士的粮资。” 唐清安终于顺带抛出了最根本的目的之一。 “铁山,碳岛,椵岛,身弥岛,牛岛,艾岛……椒岛,白璘岛,大青岛……济州岛。 铁山我会修建军堡,如果蛮族入侵朝鲜,我则可以从铁山出发,协助攻击蛮族。 其余的海岛,都是朝鲜的蛮荒之地,既然如此,可以借给镇江用来屯田。 如此,我可以减去八十万石粮草” 唐清安并没有说瞎话,这些海岛,哪怕是济州岛,目前朝鲜也不怎么重视。 济州岛如今还是朝鲜流放犯人的地方。 历史上,平安道以北的海岛,包括平安道一隅的铁山,都被毛文龙占领使用。 朝鲜并没有反对。 而且还在本土义州划分粮区,以供应东江镇,毛文龙或贱买,或借,每年都从朝鲜搞得好几万石粮食。 历史上天启三年,才出海北上两年余的毛文龙,并没有太多的实力,最大一次袭击后金,也才不足万人。 这一年毛文龙从朝鲜或买或借合计七万石。 唐清安不准备买,也不准备借,让朝鲜供应,把尾数去掉,一年一百万石好了。 他替朝鲜挡住了蛮族,这一百万石,哪怕朝鲜要勒紧裤腰带,也是值得的。 如果有人认为不值得,他会让那人认为值得。 “将军,一百万石我就算答应,朝鲜也无法供应,谢小友走遍了朝鲜,应该知道我不是虚言。” 金瑬诚恳的说道。 谢友成知道金瑬说的是实情,不过他面无表情,并没有为金瑬说话。 “既然粮食也不愿意给,土地也不愿意给,那请朝鲜发兵三万吧。”唐清安冷着脸说道。 姑且不提朝鲜能否派出三万野战军,就算派出来了,那就别怪唐清安坑了这三万大军。 到时候看看朝鲜还听不听话。 “每年二十万石,将军所言的海岛,平安道铁山,皆可暂借镇江之民使用。” 李贵不想在试来试去,说出了他的底线。 他年轻的时候组织军队抗倭,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现在年纪大了,本性却还是如此。 朝鲜全国一年田亩所出才一千万石,需要养活几百万民,才能剩余多少田税? 这额外支出的二十万石,对于朝鲜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唐清安其实一直在装傻。 根据他看到过的记载,朝鲜在这个时期,虽然因为倭乱导致田亩减少,如今却恢复了大半。 朝鲜全国实际田亩有百万余结,之所以整整少了一半,其中各种免税的占二十余万结,被侵占侵吞的二十余万结。 好几百年历史的李氏朝鲜,千万人口的国家,却这么弱小贫瘠的原因,就是因为国家的蛀虫太多了。 不过这四十余万结田亩的主意,唐清安没有心思去动。 他即不想为朝鲜改革,也不想成为朝鲜统治阶级的公敌。 相反,只要朝鲜统治阶级支持他,他很乐意维持这些人的利益,和他们站到一起。 例如眼前的金瑬,李贵,两个朝鲜最大地主之一的家族。 唐清安沉吟片刻,见火候到了,又松了口,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二十万石就二十万石吧,不过这些岛屿上的原住民,请朝鲜迁回本土。” 金瑬和李贵松了口气,还以为会又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竟然是贱民的事。 两人提都不愿意提,嫌弃脏了他们的嘴。 “将军高义!” 李贵终于露出笑容。 这艘海船上,三个人就决定了朝鲜的国势。 李氏朝鲜沿海有大大小小四五千个海岛,但是其中绝大多数海岛都不适合人居住。 不过既然将军强烈要求,金瑬痛快的答应了。 不是他傻,而是这些海岛真的不适合人居住。 唐清安也知道,这数千个岛里,有三千余个岛,哪怕在后世都是无人岛。 现在的发展力,能开垦田亩的岛屿也才几百个而已,其中能大规模开垦的,又不足百个。 这也是历史上毛文龙能轻易占领朝鲜各海岛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金瑬,李贵看来是暂借给金州将军的,毕竟上朝对朝鲜并没有贪婪之意。 承袭大明,朝鲜是不征之国,这是大周的祖制,也是朝鲜为何支持大周,而不愿屈服蛮族的原因之一。 唐清安满脸笑意的礼送两人下船。 “将军,你这笑得有点瘆人。” 谢友成在船舷上,看到唐清安的表情,忍不住说道。 “啊,是吗。” 唐清安醒过神来,这才恢复了平静,让军士开船,他要回镇江,为组织辽民进驻各岛做准备了。 “二十万石,刚好三万三千人一年的粮饷,李贵此人也极会算计。”谢友成提醒道。 唐清安不以为意。 再会算计,也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条小鱼而已,终归是渔夫的餐桌之物。 金瑬和李贵回国后,联系金自点,申景禛,李曙,沉器远……等朝鲜的野心人士。 沉器远得知金州将军支持绫阳君,大势已去,众人都确定了绫阳君,他也无奈的放弃了自己支持的怀恩君。 “西人切齿,南人含怨,小北非笑……” 一股童谣开始在汉城街巷里传播。 朝鲜国主李珲从宦官处得知,勃然大怒,招来李尔瞻,怒斥他为何没有禀告。 李尔瞻十分的无力。 他已经看到了大势将去,因为各派都联合到了一起,而他举荐的训练大将,又被国主罢免了。 几年里,朝鲜国主更换了十一次训练大将。 现在负责汉城军队的训练大将,他不晓得对方是偏袒于哪方。 “主上殿下,臣恳请更换训练大将。” “够了,我给你们大北派的恩惠已经很多了,为何连训练大将还要用你们的人? 是不是我身边的宦官,也要用你们的人才满意?” 自从大北派分裂,有了小北派之后,朝鲜国主对李尔瞻的能力开始怀疑起来。 如今各地坏消息一件接一件,李尔瞻的能力堪忧,要换一个人了。 李尔瞻受到了冷遇,离开王宫后,落寞的叹了口气。 晚上,朝鲜国主感到疼痛,御医说是火病,并无大碍,引起他的大怒。 大声的呵斥的时候,外面传来宦官宫女的惊呼声。 “起火了,起火了。” 李珲当即走出宫门,看待宫殿里四处的火势,立马猜到有人谋逆,大喊道。 “训练大惊李兴立呢?” “李兴立在此!” 李珲刚要露出笑容,却被堵住了。 李兴立手持大刀,身后跟着金瑬,李贵,金自点,申景禛,李曙,沉器远…… 宫殿卫士和乱军们混在一起,乌压压的闯了进来。 …… 朝鲜使者入京。 第一百三十四章绝根 三十年前,倭寇占领汉城前夕,没打算焚烧朝鲜王宫的,朝鲜国主和官员逃离后,汉城乱民进来抢了一把,然后点火给烧了。 入城的倭寇们,反而开始组织了救火,可惜为时已晚。 景福宫,昌德宫,昌庆宫等正殿,除了昌德宫还能修葺抢救下,其余几宫都需要重建。 朝鲜国主李珲不能体恤民情,大动土木修建这几处宫殿,以致于乱军杀入王宫时,朝鲜百姓们拍手称快。 绫阳君李倧所在的破落院子,一队士兵闯了进来,金瑬,李贵等人,亲自来迎接他,护送他入宫。 就像做梦一样。 从原来被圈禁,父兄先后被害,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闯入一队军士,以随意编造的名义杀了他。 现在的确闯入了军士,却是拱卫他登上朝鲜国主之位。 一路来,他很茫然。 兴奋,激动的同时,内心悄然升起了一股危机,被孤独之感缠绕。望着满面笑容的大臣,军士们。 看着大多陌生的面孔,李倧收回了目光。 他们能把自己扶上国主之位,也能把其他人扶上国主之位。 在王宫里,一夜难眠。 第二日,李倧派人去请被幽禁的仁穆大妃,禀告反正之意,接着派了仪仗奉迎回仁穆大妃。 见到仁穆大妃后当场痛哭,解释自己事非得已,从仁穆大妃处授予御宝,在庆云宫继位。 随即以仁穆大妃名义发表教书,废黜光海君,立李倧为王,在庆运宫接受百官朝贺,颁布即位教书,大赦境内。 顺利登位后,颁布各项王命的同时,就派人去召见金州将军唐清安。 第四日。 唐清安在朝鲜卫士的注视下,在朝鲜官员带领下,从光化门进入,一路走过玉石广场。 “宣,上朝将军觐见!” 高台上,朝鲜宦官命道。 “宣,上朝将军觐见!” 宫殿卫士一个个喊下去,声音如虹。 一直过了三大宫门,一步步登着勤政殿的台阶,这里是朝鲜的王宫,政治的中心。 “朝鲜国主这般紧急的召见将军,我猜朝鲜国主想要拉拢将军,毕竟他是被人扶上位的,估计想拉拢将军以坐稳王位。” 来之前,谢友成说道。 唐清安也是这么认为的。 “金州总兵唐清安,拜见朝鲜国主。” 进入殿后,在众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唐清安谦和的弯腰行礼,表现的十分谦逊。 并没有心中担忧的狂傲,李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欣喜急道,“赐座。” 宦官们搬来了一把椅子。 唐清安迎向了殿内,陌生的朝鲜文武百官的视线,众人对上金州将军的目光,纷纷避开眼神。 “谢朝鲜国主恩荣。” 唐清安坐下。 “我国服侍天朝,百余年载,以则君臣,恩犹父子。壬辰再造之惠,万世不可忘也。 先王临御四十年,至诚事大,平生忘尝背西而坐。 广海忘君背德,罔畏天命,阴怀二心,输款奴夷,已未征奴之役,密教帅臣,观变向背,卒致全帅投奴,流丑四海。 王人之来我国,拘囚羁絷,不啻牢狴。 皇敕屡降,无意济师,使我三韩礼仪之邦,不免夷狄禽战之归,痛心疾首。” 宦官念着教书,唐清安听的聚精会神。 首先重述了两国君臣之义,然后直接不在认可广海君的年号,又把广海君对上朝蛇鼠两端的事告知,最后强调广海君作为作为对朝鲜的危害云云。 “善,我会上疏朝廷,把朝鲜国主之教书,传回国内。” 唐清安并没有多言。 现在朝廷官员人心不定,各地都还没有反应,急的又不是他,心底有危机的也不是他。 现在还没到自己旗帜鲜明支持朝鲜新的国主的时候,没必要得罪朝鲜复杂的派系。 不论是熟人金瑬,李贵,还是申景禛,李曙,甚至强硬派沉器远等,都对金州将军的表现颇为满意。 并没有推诿前番的承诺,而是利索的答应,同时也没有居功倨傲,在朝鲜指指点点。 公式化的应对完,唐清安没有留念,离开了朝鲜王宫,准备回镇江。 “接下来朝鲜会很乱。” 登船时,谢友成和陶杰前来送行。 陶杰也是生员,落入蛮族境内没有逃出来,后来被谢友成所救,跟着谢友成一起为金州奔走。 才干精绝,辽阳那名重要的人士,就是他按照将军的吩咐去联络上的。 金州敢裁军,那名辽阳的人,所传递回来的消息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朝鲜新国主登位极快,朝鲜各地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如果能继续平稳下去,应该无碍。” 谢友成以为将军担心朝鲜政权更替,会导致前番朝鲜应承的事情有变。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不担心这个,朝鲜虽小,派系太多了,且斗争残酷没有余地,因此不会有人主动得罪他的。 “我预计还会有人找你们,你们静观其变,不过有一事你们要放在心里。” “请将军吩咐。” “我要朝鲜每年供应我一万斤人参,价格且要低,就按照大周立朝之初的价格吧。” 谢友成和陶杰皆面色犹豫起来。 大周立朝时的参价才一钱五分一斤,原来有上党和辽东两处产地,随着山西上党参源枯竭,山西商人也都跑去了辽东采参。 本来物以稀为贵,前些年蛮族崛起后,互市断绝,那就越发的贵了,一日一个价。 且国内大夫重视人参的疗效,只要看病就用人参,病人吃了人参,就算是死了也不后悔,只会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有去买更好的人参。 这番情景下,国内的参价从十年前的七八两,已经陡升到二三十两,就算如此还有市无价。 唐清安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不过却没有松口。 一年一万斤朝鲜人参,能为他带来丰厚的利润,还不是他最看重的,他要断绝蛮族的财源。 人参贸易是蛮族崛起的重要因素之一,那些山西的商人,为了从蛮族手里获得人参,什么都敢走私过去。 大周禁绝了人参贸易,两年间,建州蛮族就腐烂了人参达十余万斤。 官面的马市上,一年的贸易量也才不到五千斤,大头都通过国内的商人们流入了关内。 这些走私商人们获得了天量的财富,蛮族用药效不明的人参,通过这些商人,源源不断获得了大周的严禁物资。 火药,铁器,耕牛,粮食,布匹,盐巴…… 为什么亿万人口的国家,在辽东养十余万营兵都这么困难,而蛮族同样规模的大军,却能熬了过去。 除了未来几年老奴的绝杀令,这些走私商人居功至伟。 大周和蒙古的马市贸易,以物易物,双方都能得利,而大周在辽东奴儿干司的马市,是源源不断放大周的血的。 每年一万斤的人参,就是唐清安用来打破市场,对付陕西那些走私商人的。 其中的代价很大,会得罪很多人。 他目前拿那些走私商人无可奈何,那些走私商人同样也无法应对他,输赢在朝堂上见分晓。 这就更需要贾府身后的关系网的支持。 “将军还有哪些交代?” 陶杰询问道。 “具体的事情,根据形势你们自己做主吧。”其余事情上,唐清安松了口。 没有更多令人为难的事情,谢友成也松了口气。 “走了?” 李倧听到原来自己身边带来宦官的汇报,落寞的喃喃道。 他原来以为自己对金州将军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但今日的结果他并不满意。 “金州将军到底是什么心思?” “主上,奴婢认为,金州将军更看重实际的利益,前番金君,李君答应了金州将军不少好处,才获得了金州将军的支持。 反正是给好处,为什么要通过他们呢,主上何不主动给金州将军好处,把恩情落到自身。” 李倧恍然。 “可金州将军离开的太快了。” “我听闻金州将军有一心腹在我国奔走。” “林忠,你去找到此人,探探他的口风,别人能给的,我都能给,给的还更多。” “奴婢如何好离开主上,万一有广海余孽对主上不利,岂不是我之罪过,奴婢有一侄儿林之远,正好在京。” 等到林忠所言,李倧下意识紧了紧王服,连忙点点头,“让你的侄儿去。” 作为主人目前最信任的身边人,林忠野心很大。 朝鲜乱中,他看到了家族成为两班贵族的希望。 突然换了国主,朝鲜各地反应过来,的确迎来了大乱。 收到汉城传来的教书,各地朝鲜官员有的一脸茫然,有的兴高采烈,更多的人面如土色。 来自各派系的人,不等形势稳定,开始了对大北派的清算。 当广昌府院君,北大派领袖李尔瞻被弃市腰斩的消息传开,有的官员开始逃离,有的官员开始更换门庭。 同样,不少的官员积蓄力量,要把被囚禁的君主解救出来。 得知有军队不稳,李倧越发的着急了,深怕落得前任朝鲜国主的下场。 他目前没有理由,也没有实力,可以不顾非议的杀掉广海君,又拘束不了正得势的金瑬,李贵等人。 心急如焚,反而感到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金州的将军。 历史上他同样才登基第四天,就招来了毛文龙的使者,对毛文龙极好。 给土地,给粮食,给物资,给所需要的一切,虽然有联合扛蛮的心思,更多的也是想要拉拢毛文龙。 只要金州将军全力支持他,他心里才有三分的底气,和朝堂的大臣们周旋。 谢友成笑看朝鲜局势,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陶杰笑道,“这朝鲜真是乱弹琴啊。” “几百年都是这样,不足为奇。” 两人说笑着,对将军布置下的任务越发的有信心了。 正在此时。 有人登门拜访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薛家 “有一名朝鲜人来拜访,说是林忠的侄子,叫做林之远。” 听到下人的话,谢友成茫然的看向陶杰,没听过这号人物啊,不知道陶杰清不清楚。 “林忠是谁?” “林忠是新任朝鲜国主身边大宦官,是朝鲜国主从小身边的老人,深得他的信任。” 陶杰满脸深意地露出笑容。 “陶兄为何发笑?” “谢兄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将军事务繁忙,因此他谈大事。而他们这些人,就为将军谈一些细碎的琐事了。 林丁娃从进门后,神情就畏畏缩缩的。 作为代表朝鲜国主的人,表现如此的不堪,却不是陶杰预料到的,谢友成不以为意,请了对方坐。 林丁娃祖上世代普通农户,不然他的叔叔也不会因为贫穷,去势到绫阳君身边服侍。 哪怕有一丝的关系,或者能借点钱贿赂,也能去王宫里办差,而不是发配到绫阳君府里。 那时候,没人能想到绫阳君会成为朝鲜国主,绫阳君的父兄先后被李珲所害,绫阳君也朝不保夕。 连他们乡下人,都说自己叔叔完蛋了。 时也命也。 林丁娃突然被叔叔叫来汉城,取名林之远,他即兴奋又惶恐,和老爷们打交道,他该怎么说话? 如何做才能不让人小瞧?高高在上的老爷,会不会看不起他?更担心会把叔叔所交代的事办砸了。 陶杰面露鄙视,懒得理会这愚人,这也是他明明一身才华,却屈居谢友成之下的原因。 林丁娃旁的不懂,倒是最会观老爷们神色,发现陶杰露出了和以往高高在上老爷们一样的神情。 “噗通。” 林丁娃竟然跪下了。 “两位大老爷安,我……我是林丁娃。” 激动之下,把自己的原名都说了出来。 “诶,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谢友成连忙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 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拉着他坐下,还亲切的递茶给他。 林丁娃很感动。 上朝的老爷对人真好。 陶杰低下头憋着笑,不如此,他怕笑出声。 把自己的底子透了个干净,在谢友成的亲送下,满心愉悦的回去向自己的叔叔复命。 “青布一匹三钱一匹,白布两钱一匹,铁锹五把一套一钱银子,大米一两一石,活鸡两分银一只,羊……耕牛六两一头。” 林忠看向侄子。 这定下的物价离谱,数量也离谱,朝鲜完全是亏本贩卖。 例如耕牛,朝鲜因为三十年前的战乱,耕牛严重不足,价格最高到百两一头,如今也才跌回到十六两一头。 “上朝国泰平安,难道还缺耕牛吗?” “谢先生说金州初创,需要的缺口大,上朝那边上京耕牛虽然只八两一头,南方贵些,要十余两一头,主要是很难满足金州所需,有价无市,所以才请求我国相助。” 看到得意洋洋的侄儿,林忠无可奈何,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侄儿能把事情办的多好,不过是双方的一口传声筒罢了。 可是却没想到他能办的这么糙。 “一年一千头牛也就算了,怎么这人参也要这么多,价格还定这么低?才一钱五分一斤。” 见侄子说不出所以然来,李忠有点气恼了。 “叔,这个数。” 林定远神秘兮兮的,伸出了一个巴掌。 林忠无语。 “五百两就把你打发了?” “五千两啊,叔。” 林定远夸张的语气,一脸的得意。 “谢先生说了,是每年五千两,而且他……他还说。”林定远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五千两。 林忠呼吸也开始沉重了,这老太监,从调到绫阳君府上起就没有过过好日子。 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主上绫阳君身边的人都跑了,他穷光蛋一个,在府里还能吃口饭,所以留在了府里。 这一举动可感动死了绫阳君,把林忠视作忠仆,才跟他取名林忠。 “还说了什么?” “说如果朝鲜国主需要,可以调五百镇江精兵,驻扎在汉城外,随时听候国主的调派。 还说……还说必须要用亲信的人才行,推荐侄儿去做那镇江兵之主将,上朝将领做侄儿的副将。” 妥了。 林忠最知道主上担心什么,又为自己侄儿送上门的前程,一年还有五千两。 上朝果然是上朝,对朝鲜向来大方。 林忠立马去见了主人。 李倧闻言,颇有些不快。 金州将军的胃口太大了,这定的物价,根本让朝鲜无利可图,赔本的买卖。 最后听到五百镇江精兵的时候,还能由自己的人担任主将,李倧眉头舒展了。 历史上,天启四年朝鲜大旱,无力供养东江镇军饷,毛文龙散兵朝鲜境内向朝鲜民户求食。 不但没有得到朝鲜国主的怒斥,还催促备边司,派了管饷使郑斗源去各地催促筹措。 根据朝鲜史载,当年自春不雨,而关西最甚,两麦尽枯,民食菜根,饿死者众。 天启五年,六年……毛文龙多次自调兵马,取粮于凌汉山城等地。 朝鲜大臣不满的很多,而李倧一如既往的支持毛文龙。 其中一个因素,就是李倧是被扶上位的,国内派系当权,他要拉拢在朝鲜背景清白的毛文龙,平衡国内的派系。 在那几年里,朝鲜随处可以看到东江镇的军队。 最严重的的时候,毛文龙标下二十将,各领三千众,分驻宜川,郭山,定州,嘉山各地。 六万大军驻朝鲜,朝鲜国主竟然能放心,实为怪谈,本质就是为了以东江军制衡朝鲜国内的军队。 “五百。” 李倧沉吟了片刻,立马打定了主意。 上朝对藩国向来示好,从前明至今几百年了,不像日本和蛮族这等野心极大的国家。 对于上朝来的镇江兵,李倧是很放心的,不放心的反而是他自己国家的军队,同样更不放心宫殿卫士。 负责汉城防卫的训练大将李兴立,想到这个人,李倧就坐立难安,常从梦中惊醒,梦到此人穿宫内。 虽然有些不满金州将军的表态,但是前番入朝觐见,对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的。 “去告知金州将军,广海余孽残留极多,寡人深感不安,请金州将军派一千精兵,分驻汉城,寡人深表感激。” “主上圣明,上朝兵入我国,不会对我主有危害,反而能听我主号令。 那训练大将李兴立,我打听到他最近提拔了好多他的族人,现在驻守汉城军队里的将领,都对他言听计从。 奴婢可是真担心他对我主不利啊。” 林忠忠心耿耿的说道。 李倧身边没有什么亲信,原先他父亲还在的时候,还有些人可用,都随着父亲被害而受到了清理。 当他的大兄遇害,就更没有人敢牵扯他了,害怕受到牵连,在被变相圈禁的那些年里,他身边只有这个老宦官陪伴他。 所以哪怕成为了朝鲜国主,李倧并不知道该相信谁。 至于各个派系的领袖,金瑬,李贵等人,有前车之鉴,他从来也不信任。 “你的侄子我已经见了,虽然行为粗鄙,却很忠心,只这一等我就愿意用他。 就让他做镇江兵主将,你也要好好交代他,让他多学多看,早日能独当一面。” 果不其然,当得知国主竟然请援镇江兵入汉城,汉城所有官员都开始反对。 李倧在其余的事情上都会让步。 例如他们要求的腰斩李尔瞻,这般行为,让自己和大北派再也没有了缓和之地。 例如不允许他轻易处置广海君李珲。 例如提拔各派系的大臣,提拔各地的将领…… 李倧则在调镇江兵入汉城一事上,毫不松口,没有退让的意思。 当一千镇江兵进入汉城,已经没了改变的机会,众人才按下心里的不满。 朝鲜各派系的官员,悄悄的涌入镇江。 “朝鲜新定,需要稳定下来,不管是金先生,还是李先生,或者申先生等。 都是朝鲜的大贤,应该受到礼重,朝鲜国主应该重用这些大贤,把国事交给诸贤,则万事太平。 前朝鲜国主心怀不轨,蛇鼠两端,大兴土木,民不聊生,实乃可恶至极。 新任朝鲜国主人心所向,且心向我朝,极具义礼,如此朝鲜主明臣贤,当有大治。” 获得了金州将军的保证,朝鲜国内各派系也开始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地盘,抢夺官位。 至此,朝鲜众正盈朝,上下皆开认真治理朝鲜,以后会迎来朝鲜之最。 李氏朝鲜几百年来,叛逆,民乱最多的时期。 这些唐清安无所谓,越乱越好,越乱朝鲜国主就越会有求于自己。 其实李倧并没有错,相比前任朝鲜国主,他反而很贤明,后来的朝鲜史书上,对他也是正面的评价。 唯一的错,就是错在他没有根基。 骤然被人扶持登上王位,在他竭力治理朝鲜弊端,发展经济的同时,就会影响其余人的利益。 所以隔三差五有人打着其余宗亲的旗号造反,终他一朝连绵不绝。 唐清安笑盈盈的着向东方的朝鲜。 为何坚定的支持李倧,为何在朝鲜用这么多心思,连最重要的金州耳目都派到朝鲜大半年。 无他。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有大势可以借用。 “李成贤,朝鲜百岛就交给你了,我希望明年播种之前,能开垦出五十万亩良田。” 原来金州的管粮通判李成贤,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脑子至今还有些蒙。 将军是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在朝鲜获得这么多好处的?真是看不懂啊! “杜松。” 唐清安笑眯眯的看向薛家的掌柜。 第一百三十六章王熙凤 贾敬寿辰,从他躲入山观后,就不再操办了。 虽然如此,贾珍每年还是浓重的在府里举办,也不请外人,只府里族人热闹热闹。 贾珍命贾蓉,带着稀奇的吃食,还有金州快船运来,用冰块冷冻的大龙虾等海鲜,一起送去贾敬处。 交代了贾蓉一番,这才招待府里的人,先是贾琏,贾蔷来了。 贾蔷原来养在宁国府,后来大了就搬出去住了,因此和宁国府关系亲近。 贾琏上半年跑了万里路,虽然挂念澳门的洋妇人,却也疲了,轻易不想再动。 贾蔷听着贾琏眉飞色舞的讲着红夷妇人的景致,一脸的震惊,表情极其错愕。 还能这么玩? “琏叔,你下回去澳门,一定得带上我。” 贾蔷辈分比贾琏小一辈,是子侄辈,因此称呼贾琏为叔。 贾琏听闻满口答应,打着包票。 前番他在金州,得到金州将军唐清安的许诺,现在底气十足,面对王熙凤也能硬气的说话。 现在贾府不光只能依靠王家了,还有自家起来的人物。 两人说话间。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宝玉都来了,贾珍因此笑着离去,和尤氏一并去迎。 众人落座后,正说笑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 贾珍留下尤氏接待婆媳,自己去厅上接待他们。 “薛姨妈怎么没来呢?我去使人再去请。”尤氏笑道。 “她不会来。”王夫人笑着说道。 “这是可奇怪,难道我们府里谁惹得她不痛快?怪罪起我们了,不行,我得亲自去问一问,万一是我们的不是,得罪长辈还不知,老爷回头要怨我。” “不关你们的事。” 王熙凤拉着尤氏坐下,笑道。 都不是外人,王夫人叹了口气。 “前番金州的秦夫人病了,薛蟠请了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举荐了一个得力的大夫。 其实也是我妹妹多心,哪里有这许多的心思,不过是她自恼罢了。” 贾宝玉听到王夫人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尤氏闻言,这才不敢再乱说话,遂转过话题。 “前番金州送来了好些稀奇的海里的东西,担心我们做不好,把厨子都派来了。 倒是显得我们成了无知乡野人家,本来我还不服,想要府里的人试一试,见了那些个东西,才晓得金州将军果然是体贴人。” 尤氏话音刚落,王熙凤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 “瞧把你乐的,什么事情乐成这样。” 尤氏看的好笑。 王熙凤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笑道。 “我家老太太还信誓旦旦的说,此物首圆,下生八条腿,无脚,结果听到金州厨子的解释,才晓得老太太把躯干当成脑袋了,把我家老太太当时就羞走了。” “哈哈哈。” “可怜我家老太太,向来自夸见多识广,却在这里栽了跟头,把几个小姐哄的东倒西歪的……” 众人哄笑一趟,宝玉也笑得不行,直往王夫人怀里拱,王夫人摸着他的脑袋,自己同样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儿,哎哟,风丫头,你别这么说话,笑坏人。” 众人笑闹一番,厅上的老爷们也玩成了一团。 如今贾府有了底下的支撑,金陵,金州两地最为得势,不再像以往高高挂起,有关系也落不到实处,越发的得势起来。 情不自禁中,王熙凤喝的有点小醉。 自己丈夫越来越强势,王熙凤向来就是不服人的,几经交合,丈夫竟然不退,底气十足。 这些日子来,王熙凤其实颇为不爽。 众人见她喝红了脸,就不让她喝了,于是王熙凤带着婆子,丫头们,去宁国府的园子里走走,好散散醒酒。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 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 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 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黄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要是府里的小姐们看到了,倒是会欢喜不已。” 王熙凤落寞的说道。 “请嫂子安。” 突然,从假山后面走过来一个人,吓了王熙凤一跳,将身子退后一步。 “这是瑞大爷吗?” “嫂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三言两语,王熙凤就看穿了此人心里的意图,心里露出冷笑,明面上还是嘴角含笑。 王熙凤性子高傲,如何看得起这种人,不但不会因此感到自豪,反而觉得受到屈辱,记下了此仇。 打发走了贾瑞,王熙凤酒也散的差不离,就离开了宁国府花园。 过了两日,王熙凤在外间处理了一些事,回来到了家中,平儿将烘的家常衣服给凤姐儿换了。 凤姐儿方坐下,问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么?”平儿方端了茶来,递了过去,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瑞大爷使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 凤姐儿听了,哼了一声,说道:“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 平儿因问道:“这瑞大爷是因为什么只管来?” 凤姐儿遂将前两日在宁府园子里遇见他的光景、他说的话,都告诉了平儿。 平儿说道:“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凤姐儿道:“等他来了,我自有道理。” 且不提贾瑞进来后,凤姐如何满面陪笑,哄得贾瑞欣喜不已,先后又两次捉弄。 把贾蔷,贾蓉喊来交代一番,如此种种,只把贾瑞弄个半死,最后一病呜呼。 一事未落,新事又起。 年底,扬州的林姑爷重病,寄来了书信,特来接林黛玉回去。且不提众人的郁闷,贾琏带着小厮,婆媳护送林黛玉回扬州。 林黛玉路途急中生智,想到了前番治好秦可卿的神医,因此求贾琏去金州去请那神医。 贾琏不敢离开,害怕几千里远,万一路上林黛玉一行人有个差错,自己可吃罪不起。 于是在山东托了关系,派了下人一路去金州。 那人到了金州,才得知将军去了镇江。 秦可卿闻言,派人告知刘承敏,刘承敏想了想,亲自去请张友士。 没来辽东还未起势前,他和大哥搭乘贾府的船来京城,那时候两人还都是白丁,谁能看得起。 如今三年了,彷若隔世。 人情却要落到林府身上,该有这份报答。 “张先生。” “二爷。” 张友士笑道。 金州的局面是张友士没有想到的,真是一片大好,人老成精,他看到了机会。 举人都能成为五品的官,自己的儿子为何还要去苦哈哈的熬,因此他反而留在了金州,准备再看一看。 “冒昧打扰先生,有件不情之请,还望先生恕罪。” “二爷倒是客气了,到金州来,不管是将军还是二爷,对我都十分礼遇,这回二爷有事,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不会推却。” 刘承敏笑道。 “其实这件事本来与我们无关,只不过有份恩情在里面,需要我们兄弟去还。” 于是把前番做贾府的船,和林府小姐同船入京的事告知了一番。 “二爷真是知恩图报,伟男子也。” 张友士佩服道。 “既然如此,我愿意去一趟扬州。” “先生高义。” 刘承敏感谢了一番,调了一艘快船,和几名服侍张友士的下人,从金州出发去扬州。 林黛玉一行人才到扬州,金州快船后一脚也跟着到了。 且不提林黛玉如何担忧,金陵应天府知府贾雨村也派了人来探视,本来是见林老爷面有危色,结果金州送来的大夫竟然说有几分的把握。 啧啧称奇,回去后告诉了老爷。 贾雨村却不在关心扬州林如海的病情,根据他的消息,朝堂上吵开了。 “声罪致讨!” 朝堂上最开始的反应。 朝鲜国主李珲并不是嫡子,因此原先并没有获得太上皇当朝时的认可,后来太上皇碍于形势,才颁布了国书,认可了此人。 既然有了国书,那此人就是正统无疑。 当效彷前明惩戒安南逆臣谋逆之罪,派军吊伐,以显礼孝。 忠顺王支持此种声音。 “当必讨其罪,而当再诘其详者。” 翰林学士刘一儒沉声上言。 “诸卿言之有理。” “臣反对。” 正当皇上开口时,有大臣出言反对,引得皇上面色不快。 “难道你认为不该讨伐朝鲜逆臣吗?” “启奏皇上,臣认为不可不讨,但是朝鲜国情与前番安南不一样,朝鲜国主屡次拒绝我朝使者,不愿派兵对抗蛮族,可见其有二心。” 听到这人的话,更多的人开始慎重的考虑起来。 “臣认为,当以通蛮,不通蛮为主,珲则通蛮,则倧之立非攥也,但擅立为罪耳,可斥责一番,让其上疏自辩。” 神武将军冯唐。 皇帝冷冷的看着朝下的此人,而冯唐避开皇帝的眼神,不敢对视。 “还有人认同神武将军的意见吗?” 一时间,竟然有不少的官员站出来,支持神武将军的意见,如今拒蛮才是大事。 朝鲜只要愿意顺从大周联合抗蛮,那换去原先二心的国主,扶持听话的国主,有何不可呢。 “放肆!” 皇帝大怒! “臣等惶恐。” 大臣们纷纷跪下。 “皇帝,不可急躁。” 突然,太上皇轻声说道。 恭顺帝不可置信的回头,原来太上皇不就是因为朝鲜国主不是嫡系,不支持还是世子的朝鲜国主吗。 怎么就又变了主意。 想通了此点,恭顺帝犹如堕入冰窖 第一百三十七章顶梁 大周的辽东,陕西,云贵,两广......都不太平。 而这些年,国内大兴土木,修建皇陵,修建道观,修建宫殿……等。 所以当太上皇突然说应以国事为重的时候,那就绝对不是因为国事,这其中一定会有深意,老臣都懂。 陈德言从荣国府出来,身后跟了个小尾巴,然后在宁国府,等到贾蓉出来,一起去了玄真观。 贾蓉去年也已娶亲,一个普通胡姓官宦人家的女儿,听说极为守礼。 不管是侍奉长辈,还是对待下人,都令人称赞不已,连荣国府老太太都夸赞过。 当时,陈德言代大哥送上了一份大礼,自己也送了一份厚礼。 贾蓉知道陈德言不同常人,是唐清安极为看重的结拜三弟,为唐清安在京中奔走。 而唐清安又是贾府出去的人,两者相互依存,实为一体,因此两人一路说笑,感情极好。 到了玄真观,贾蓉恭恭敬敬的伺候大老爷用饭,陈德言也笑着在一旁打下手。 贾敬最近胃口不错,比前些年的饭量大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些。 “你大哥怎么想到在朝鲜插手许多事的?” 贾敬惊叹道。 唐清安没有隐瞒,写给贾敬的信中,把他在朝鲜的事都如实告知了贾敬。 虽然两人至今没有见过面,却神交已久,唐清安早就晓得此人不简单,因此一向重视。 贾府的贾珍,贾政,贾赦都是庸人,能力一般,无法应对复杂的形势,是靠不住的。 唯有此人,才是定海神针。 贾敬原来只看到此子有才,可以纳入贾府手中,却没想到此子如此大才。 朝鲜虽然是大周的藩国,却也是几千里之长的国家。 这般轻易的在朝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犹如闲庭散步,信手拈来实在令人有些……咋舌。 准确的判断出局势,立马发现可趁之机,见缝插针。 贾敬自问换做自己也做不到。 因为这不是人能办到的。 陈德言作为唐清安的义弟,听到长辈的盛赞,理应帮大哥客气一番,可是他不想。 大哥在朝鲜的手段,同样令他无言可以形容。 两人都以为朝鲜政变,是因为唐清安寻机,悄然无声的落子,例如应承朝鲜那些有心人士。 以此为契机,撬开了朝鲜政变的开端,而又顺应形势,揣摩透朝鲜国主的人心,玩弄人心获得各种好处。 犹如渔翁一般,等着鱼儿上钩。 这手段太过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没有一丝的人为迹象。 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可惜唐清安不在这里,不然面对这一老一小满脸震惊的神色,他会有些受之有愧的。 反而是贾蓉面色最为正常,只觉得唐清安办的顺熘,却想不出自己的父亲为何这般表现。 贾敬内心感慨。 他年轻的时候,满心的傲气,一门心思的建功立业,哪里顾得上家里。 等后来一切烟消云散,才想要开枝散叶,却有心无力,只得了一个丫头。 可惜年龄又太小了,贾府最小的小姐。 “北镇的李达祖,锦州的史鼐,日日向朝廷催兵催粮,你大哥可是真敢啊,竟然自己散兵。” 听到祖父的话,贾蓉恍然,以为自己跟上了他们的思路,颇赞同祖父的言论,看向陈德言忍不住说道。 “唐兄的确不该如此的,哪怕再困难,有咱们在京城为他周转,何至于此。” 陈德言应付的笑道。 “蓉哥儿说得对,不过我大哥此举,也有他的苦衷吧。” 两人都没有为贾蓉解惑。 陈德言是不想得罪贾蓉,而作为贾蓉祖父的贾敬,虽然明知道自己的长孙短视,却也没有教他。 贾敬此人,不会拔苗助长,只会顺势点化,因才用人。 例如千里马,百里马。 千里马只需做千里马的事,贾敬不会用千里马做百里马的事,更不会强迫百里马做千里马的事。 自己的长孙,适合在京城里和高门贵第之间交往应酬,不适合谈大事,更不适合去金州。 强迫的让他学更深的层次,反而会让他困顿,变得更傻,更手足无措。 让他做一般的交际,才能让他如鱼得水,而且还不能要求太高,否则又会让他困顿不前。 “你大哥这一举动很好,比千言万语都能要强百倍。” 贾敬笑道。 “大哥说都是心向朝廷的臣工的功劳,虽然这些人都暂时屈居蛮族,实则为朝廷效力,立了不少大功。 虽然大哥有所预测,但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肯定,大哥也是不敢裁军的。” 陈德言向贾蓉露出一个笑容,又回头向贾敬解释道。 贾蓉也习惯了。 他喜欢来祖父这里,在祖父这里,他才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错,只有面对父亲的时候,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越是如此,他父亲越是责骂他,他父亲越责骂他,他越是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前番辽东都司对蛮族不清,而蛮族通过马市,把辽左打探的一清二楚,因此可以寻到可趁之机,接连大败朝廷军队,辽左当此大败也不足为奇。 如今蛮族占领了辽左,你大哥却对蛮族的动作一清二楚,也当有大胜。 我现在不担忧你大哥在辽东的形势了,迟早是他的功绩,只不过你大哥真的决定要如此做吗?” 陈德言知道贾敬问的是人参的事。 这件事看起来是要对付山西的那些商贾,其实真正要面对的,是他们背后的权贵。 “未来几年,是辽东各方蓄力之时,谁积蓄最多,谁就占了先机,蛮族虽然不事生产,却有几百万陷入敌手的辽民可以搜刮。 不顾几百万辽民的死活,搜刮出来的物资足够蛮族缓过气来。 而有这份底气,蛮族则可以通过以战养战的方法,逐步的站稳脚跟,越发的不可制。” “以战养战。” 贾敬重复念到一番,随后笑了起来,“你大哥说的?” 陈德言点点头。 “金州镇江目前有七十万民,但是没有积蓄,田亩也不足,养活这七十万人都不容易。 如今天气反常,田亩所产比往年较低,两相对比起来,反而是蛮族最容易先缓过气来。 蛮族能以战养战,我大哥却不能,反而还要养活更多的辽民。 因此我大哥不管是去朝鲜,还是要对付山西的那些商贾,前者是为了加快自身的发展,后者是为了延缓蛮族的发展。 如此三年后,金州才有可胜之机。” 唐清安对贾敬是没有隐瞒的。 完全没有隐瞒。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历史上多少战无不胜的将军,最后都败在了自己的后方。 岳飞,戚继光……毛文龙。 所以唐清安看到很清楚,他的根基绝对不只是靠着金州就能随心所欲的。 起码目前不是。 相对于现阶段来说,对比贾府需要他们这些地方的实力派,他更需要朝廷里,贾府关系的支持。 戚继光在朝廷上有张居正的支持,靠着他的军事才能,才在北方把自己的能力发挥了出来。 当张居正倒台,他也受到了清算,最后落寞的病逝家乡。 岳飞就更不用提了。 “我修道多年,好多事也看不清了,那些山西商人背后到底是那几家,我也不知。” “我会去打探一二。” 陈德言笑道。 贾敬沉吟了片刻。 “这件事先不要外传,等你把他们背后的关系打听清楚,如果是和府里有关系的门第,先上门劝说拉拢过来,这几分的情面还是有的,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 等剩下顽固不冥之辈,才好应对一二。” “山主老成之言,晚辈受教。” 几人在室内商谈,门外,一名少年和一名道童赌气吵开了,声音传了进来,惊动了他们。 “那是谁?” 贾敬问道。 “是荣国府的贾环,政老爷的庶子。” “他怎么来了?” 陈德言笑着解释,他在荣国府拜见了政老爷,碰到了这孩子,缠着要跟他出去玩,就带了出来。 “我大哥说山主有识人之眼,何不去看看?” “也好。” 荣宁二府,两门世袭门第,当是一家。 贾环急了,正想主意要报复眼前童子的时候,道门开了,里面的贾敬,贾蓉,陈德言走了出来。 “这人好生无礼,竟然说我们贾家人蠢笨。” 贾环抢先告状。 “我哪里这么说的,你瞎说。” 那道童急了,他们两人本来还在玩,后来因为争执庙里瓦到底是衔接而成,还是直接铸成的起了纷争。 贾环骂他傻牛鼻子,他生气了,说贾环分不清物件。 陈德言盯着贾环,贾环才不服气的闭了嘴,那道童见到山主也出来了,一脸的委屈。 贾敬良久才点了点头。 “你们去别处玩,莫要在吵架,否则下回不带你出来玩了。” 难得有人愿意带他玩,贾环收起了心思,那道童又哪里敢再放肆,两人离开前,贾环竟然还主动牵他。 “此子四分的狠厉,三分的果决,两分的才,欠缺一分的运道。” “哈哈哈” 听到贾敬的话,陈德言忍不住笑了。 “山主不愧是我大哥最佩服的人,我大哥原来评价府里的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你大哥怎么评价我的?” 贾蓉忍不住问道。 “蓉哥是顶梁之才。” 陈德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哈……过誉了,过誉了。” 贾蓉晓得合不拢嘴,马上开始自谦起来。 贾敬懒得理这满嘴谎话的商贾学徒。 第一百三十八章小舅子 “听说你前番到处宣扬你琏二嫂子害死人的事?” “我没有。” 贾环摇摇头。 陈德言斜视着贾环,“你们府里的下人我都熟,几个人都在说,我问了,他们说是你说的,要不要来个认证物证俱全?” 贾环这才松口。 金州将军是自己的亲姐夫,他又是自己姐夫的结拜兄弟,对自己一向就好。 贾环认为他不会出卖自己,也就没有继续装了。 “谁让那人老是欺负我娘,看不起我。” “你报复心倒是强。” 宁国府,荣国府,陈德言跑的勤便,府里的爷们他都认识,接触了不少。 唯有眼前的小子,有些引起了他的兴趣。 狠。 蔫不唧儿的坏。 王熙凤,贾宝玉这两个红主儿,眼前的小子,身为一个庶子,竟然敢对他们悄悄使坏。 这不是普通的孩子有胆量做的事,也不是普通孩子有的心智。 至于都传这荣国府的庶子心性不好,陈德言不以为意。 他小时候都说他手脚不干净,大哥不也是无所谓么。 就像大哥说的,人是能被环境改变的。 有大哥的暗中关照,等他家里富裕了些,他才懒得再伸手,大哥说要干就干大的。 干一百件小的,所获利也不如干一件大的,风险却远小于干一百件小的。 陈德言认为这是大哥的智慧。 “不过你这般报复不但没用,反而让更多的人反感你。” “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要看你自己,是图一时的痛快,还是图长久的扬眉吐气。” “我都要。” 贾环想了想,他不想受委屈,有了委屈就想报复,不愿意自己憋屈的忍受。 至于陈德言说的扬眉吐气,他想到的就是读书。 不都说宝玉聪慧吗,他想到的就是暗中读书,最后把宝玉比下去,让所有人没有话说。 “呵。” 陈德言看了贾环一眼。 到底是大哥的亲小舅子,竟然在荣国府名声被传的这么差,他可不愿意。 送了贾环回去,陈德言开始悄悄打听,山西那帮人的背后的主子都是谁家。 没料到在京城里竟然打听不出来,极其的严密,可见对手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想了想,招来了一个人。 “三爷。” 一名辽东汉子,穿着皮袄,带着毡帽,帽沿下一双透着精光的大眼,满脸的风霜。 得知三爷召他,就赶来三爷的落脚处,进门就是一颗大柳树。 冬日里,树枝光秃秃的,等待着下雪,然后盖上一层新颜。 陈德言和几个汉子坐在石桌旁,正吩咐着什么。 这里空旷,虽然风大了些,也冷了些,却适合谈话,不怕被人听而不晓得。 那汉子打了声招呼,也不靠过来,最后依稀听到一声,“你们去办吧。” 几个汉子纷纷离开石凳起身,向陈德言行了礼,也不和那辽东汉子打招呼,径直的走了。 “桂勇,过来坐。” 陈德言招了招手。 石桌旁有个炉子,炉子里的炭火,烧得铜壶里的水“呼呼”响,陈德言提起铜壶,亲自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那汉子坐下后,恭敬的接过陈德言递过来的茶碗,捧在手里感受着热气,让寒冷的身子暖和一些。 “有件事情非同小可,本来我应该亲自去办,不过最近京城事重,我一时间走不开。 想了想身边得力的人,最后想到了你。” 汉子闻言,放下茶碗,沉声说道。 “三爷有令,尽管吩咐。” “山西有帮商人,悄悄和蛮族做生意,你听过没?”陈德言见此人还有些军中的习性,但是山西九边军户也多,到不足为奇。 “听闻过。” “这帮商人能顺利出入辽西,我原来以为他们背后是辽东节度使的关系。 可是大哥说并不是李达祖的行为,虽然有他的默许,但是跟他没有太大的干系,口风也严密。 我想你去一趟山西,去他们的老家摸摸底,最好能打听清楚,他们背后都是哪家的。” 有些事在京城是秘密,在当地可能就是耳熟皆知的事了。 例如都晓得贾府在金陵势力大,但是有多大,京城朝堂上很多人并不清楚,但是放在金陵,当地连童谣都出来了。 “好,三爷让我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桂勇起身。 “我回去收拾下就发出。” 陈德言点点头,看着桂勇的背影,极其满意此人的果断。 要是问些自己具体的问题,他也不知道,知道的话也不会找桂勇了,勇于任事之人。 之所以他不能离开京城,是因为大哥的奏疏很快就会到京了。 “珲实背于德,倧改其行,诛党恶助叛之臣,而赤心天朝。” 内阁派往镇江的急件,终于等来了唐清安的回复。 不光朝堂上吵翻了天,陈德言收到大哥的书信,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忠顺王竟然派了人去镇江联系大哥。 “忠顺王暗使人入镇江,要求我不要支持李倧,我虽然前一步收到你的信件,已然得知朝堂之事,却没有料到这般的恶劣。 思前想后,为了辽东局势,我没有顺从忠顺王的意思,一定会得罪此人。 三弟要去帮我和此人缓解一番,同时把这件事告知大老爷,让大老爷有个准备。 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打探清楚太上皇最近的异常的举动,到底是何意。 我猜测太上皇有废立之意,根据三弟以前的信件,北静郡王如此上蹿下跳,没有得到太上皇支持安敢如此。 只是我不看好北静郡王,同时也不看好太上皇废立之意。 皇上当朝许多年,太上皇又年龄太大,暗中下注皇上的人很多,虽然明面上皇上势孤,但绝对不是太上皇能轻易废立的。 我听闻北静郡王王妃多次召见荣国府三小姐,导致两家走的越近,这件事我是不认可的,你应该和大老爷商量此事,也托人转告三小姐,掌握好其中的分寸。 即不要得罪北静郡王府,也不要和他们靠的太近。 前番你的信中写了京城的杂事,其中有冯紫英打伤了仇都尉的儿子。 冯紫英做的这件事后果很严重,他不应该听他父亲的,不定未来惹来灭门之祸。 你让他不要逗留京中,赶快来金州任职,算是报了他托他先生救我夫人的恩情。 如果不听,则不要再理他。 我这番得罪了忠顺王,已然惹得皇上不快,不要继续加深我和皇上之间的裂痕。 ……” 陈德言默默的收起了信件,伸向了蜡烛,看着信筏燃烧出来的火光,两眼怔怔的出神。 京城的局势,恶化的太快了。 “来人。” “三爷。” “持名帖到仇都尉府上,我三日后登门拜访。” 忠顺王府。 “哗啦。” “庶子!” 一地的碎片,忠顺王气的胡子颤抖。 他这般的给那人脸面,那人却打了他的脸,竟敢违逆他。 朝鲜使者已经由海路到了京城,上奏政变情形。 使者说光海君劣迹斑斑,尤其是深河之役和林畔之役与敌相通,覆军杀将。 忠顺王也很愤怒,但是君父为重,此事可以先不追究。 因此他不信朝鲜使者的话。 但是当金州总兵唐清安的奏疏送到朝堂上,有他的左证,朝鲜使者的话就有了可信度。 太上皇顺应形势,认可了政变的合法性,赐敕书封李倧为朝鲜国主,派了使者入朝。 “无君无父之人!” 忠顺王咬牙切齿。 仇都尉冷冷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劝忠顺王。 他的儿子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被冯紫英打了,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勇武之名,犹如这瓷碗一样破碎了满地。 “听说那无君无父之人,派了人去你府上。” 仇都尉点点头。 “左右不过那些个透着卖好的意思罢了。” “哼,他以为他在金州立了些功劳,仗着这些功劳,就敢如此的张狂,如此的倨傲,这等小人!” 忠顺王眯起了眼睛。 “一个金州总兵倒是好对付,左右不过一封调令的事情,只不过此人的跟脚是贾府,贾府可不好应对,不解决此人的跟脚,很难动此人。” 听到仇都尉的话,忠顺王越发的愤怒。 贾府的姻亲王子腾,在陕西山西同样是他的绊脚石。 “到处都在悄然的传,说太上皇有废立之意,可是真的?”仇都尉试探的问道。 忠顺王皱起眉头。 “太上皇老了。” 良久,忠顺王短短的回了一句。 仇都尉没有继续多言。 大瑞润丰年。 今年,京城的大雪格外的大。 金州也下了雪。 将军不在,秦可卿和金州家卷们,派人送了三千斤羊肉,三千斤猪肉,一千斤鸡鸭鹅肉,三百斤兔肉等物资到了旅顺学,军学堂,金州学,军学堂,王丰肃的孤儿所。 王丰肃去了镇江,因此秦可卿不放心那些孤儿,趁着下雪前,亲自领着家卷们,去看望了那些金州的孤儿们。 孤儿所的管事们,专门清扫了房间,让这些夫人们落脚。 等妇人们坐着车轿进来,管事们不等军士驱赶,早就躲了起来。 秦可卿隔着帘子,看到金州的孤儿们,冬日里还穿着单薄,回去后又连忙调了几百套棉衣送来。 一场雪下来,将军夫人之贤德,传遍了金州,老百姓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将军夫人。 唐晏乾。 海清河晏,朗朗乾坤。 金州城里,守将刘承敏得知金州家卷们的动静,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又想到大哥为长子取的名字。 “大哥对外算无遗策,对内却画尽失理。” “将军年龄虽轻,爱子极切,左右不过是家事罢了。” 平湖岛军械所工科主事蔡文,回来了金州,听闻刘承敏的忧虑,一脸的笑意。 他的老小皆陷落在辽阳,至今想到自己的幼子,都会极为的心痛,因此反而并不以为意。 “鸟铳,平湖岛已经可以制造了,弗朗机也可以,但是红夷大炮,却还需要些时日。” 刘承敏探究的看过去。 “锻造有些难度,不过多花费些时间摸索,应该无碍。” 第一百三十九章坚韧 “姓名,家口,籍贯……担保人。” 为了防止蛮族的间谍,所有的难民都会登记入册,拖家带口,有宗族村庄的,可以互相担保的。 每个村的会安排到一起,虽然宗族抱团不好管理,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也是离不开宗族的。 两相比较下来,宗族反而比散成一滩的人更容易治理。 唐清安穿越前,看过不少介绍明代宗族的书籍,因此知道,在封建社会,宗族是有利于统治稳定的。 第一场大雪下下来之前,这些百姓以宗族,原来村落为组织,编成里甲送到十井,由当地分巡道接收。 十井的人口足够了,再继续送到下一个长山,长山人够了,再送到北井。 对于分巡道道官而言,这么安排有利有弊。 弊处就是需要用本就不多的积余,来安顿这些难民,利处则是熬过今年,更多的人口,能开垦更多的田亩,也更容易出成绩。 至于报虚假信息的,则不论缘由,全部送入矿山挖矿。 目前镇江的行政能力,是无力去探查究竟,因此也就一刀切了。 还有就是孤身一人的,报的村落名册上没有登记的,则会交由李成贤接收,安置去朝鲜各海岛上开垦农田。 如此这般,就算有人是蛮族派来的,心怀不轨的奸细,也翻不起风浪了。 所以哪怕唐清安的地盘翻了数番,蛮族对镇江信息的打探,仍然一无所获。 而至于来做生意,为金州带来所需要物资的商人,不管是金陵的,还是其余地方的,统统在金州后方的旅顺港口下船。 哪怕冷子兴的商队,也一样停留在旅顺。 顾应时哈着气,跑进来屋子里,径直走到壁炉前,伸着手跳着脚烤着火。 哪怕屋子里本来就比外面暖和,他还是感觉冷的刺骨。 “这一年比一年冷,去年还没有这么冷,今年我才出门几步路,人就冻的不行。” 外间都是办事的官员书吏,看到顾应时进来,有上前为他取下外套的,有送来热茶的,有端来凳子的。 “是啊,将军曾经说过,以后还会更冷。” “将军有诸葛之能,能观天时。” “哈哈。” 众人笑了一番,顾应时才走向里间,里面是将军处理公务的地方。 这里原是此地一大户人家的院子,主人早已不知所踪,院子就被征用了。 和隔壁的显得不够用的府衙打通,连成了一体。 改造了一番,修建了几处壁炉,才让偌大的房子开始保暖。 按照将军的要求,里间也开了小门,不过常年封闭。 “你在外面说什么呢?” 唐清安见到顾应时,放下笔后,看着他笑道。 “外面的人夸将军有诸葛之能,能观测天时,预测气候。” “胡说八道。” 唐清安笑骂一声,才关心的问道正事,“有多少?” “不下六万。” 听到这么多人,唐清安笑不出来了,顾应时也笑不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下了一场雪,把躲在长白山脉的难民都逼了出来。 长白山脉里寒冷是次要的,没有食物才是难题。 以打猎为生可不容易。 猎户都困顿,何况这些原本种地的百姓。 对这些从蛮族手里逃出来的,也不信任官府的难民,唐清安能理解,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不信任,而放任不管。 镇江原来的物资是够的,可一下子涌入了六万余人,物资就远远不够了。 各地无法应对这些人,都送往了镇江,镇江也无力应对。 “金州沿海只有几处较钱的浅滩才会有海冰,于船只行驶无碍,但这里却不同了,到处都是海冰,船只无法通行。” 顾应时叹了口气。 结冰的海面,冰薄厚不一,前面的能踏马,后面的就一脚落空掉入海里,这可开不得玩笑,掉入冰海中,九死一生。 “从金州调来物资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这种天气,人在外面会冻死人的。” 唐清安神情严肃的起身,眉头紧皱,来回踱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厚厚的大雪。 零下几十度。 这就是无形的刀,杀人不见血。 “一场硬仗啊!” 唐清安叹道。 听到将军的话,顾应时知道将军定下了主意。 “这些人要自救,我们也要帮助他们自救!” “朝鲜?” 顾应时提醒道。 “朝鲜粮,衣,煤炭都要去求援,这是其一,把这些人尽量安置到百姓家中。 我估计房舍还是不够,组织他们搭建房屋,取暖的柴火也要采集,集中住,集中取暖。” 随着将军的命下,整个镇江都动了起来。 朝鲜国主得知镇江的困顿,同意了镇江请求的援助,但是需要镇江来自取,朝鲜不负责运输。 这种天气,人在外面会冻死人的。 李倧没有这个威信,能办成这件事。 三天没下雪,太阳虽然没有出来,比之前的气候要好了许多,镇江组织的运输队伍,刚要出发,天空的鹅毛大雪就落下了。 “出发。” 命令没有改变,照常下发。 由百姓和军士组成的庞大的运输队,艰难的推着车,在雪地里前进,一头头骡倒下了。 人才是最能忍受的万物之灵。 当骡马不够使用了,人们代替骡马开始拉,开始推,把车辆缓慢的向前移动。 放眼望去都是雪。 湖面,田亩,道路,坑洼都被埋到了雪下。 前面探路的军士,深一脚浅一脚,走一步就用木杖插入雪中,落到硬处才敢继续前行。 “噗通。” “喂?喂?” 北风萧萧。 负责运输队伍的哨官章毅,看到了自己士兵的倒下,上前来询问。 “冻僵了。” “抬上车。” 抬上车也是死啊,现在需要的是进入室内,用柴火取暖。 那辽民嘴角动了动,最终不发一言,默默的和其他人把这名军士抬上了马车,盖了厚厚一层棉衣。 将军亲自挑选了自己,章毅一脸的坚毅。 对于这趟出行,他已经知道有多么的危险,感受着没有知觉的耳朵,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会冻掉。 “继续出发!” 耳帽一点作用也没有,章毅暗骂一声。 就像一个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人失去了知觉。 当这行队伍,终于到了平安道义州,专门派来负责接应的朝鲜官员惊呆了。 “我要牲畜。” “没有命令,给不了。” 章毅冷冷的看着那朝鲜的官员。 “好吧,不过你回去后,得告诉你们将军,要把这公文补上,我也好像我的上官交差。” 哪怕在屋子里,朝鲜官员也感受到了眼前将领身上的严寒。 他真的想不出,这种天气里,这行人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他接到命令时,一直以为这行人早就打转了。 空车而来都这般艰辛,满车归去,当然更加的艰辛。 至于牲畜,能熬下来的不多。 最后,章毅是躺在马车上,盖了几层的棉被,昏迷的回到了镇江。 他要负责整个运输队,精力消耗的更多。 镇江同样如此。 不过又比章毅一行人要好过,至少他们可以随时回到室内取暖。 可就算如此,镇江倒闭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没有人有怨言,可能也有,不过没有怨恨将军,因为将军把军队也派了出来和他们共度难关。 冬日里冻上的大树,想要砍伐下来,比铁还硬。 营地里到处都是篝火,供到了极限的人跑来,又不敢一下子靠近,远远的取暖。 等天晴了七八日,又一个运输队出发去朝鲜。 如此几轮。 镇江终于渡过了这个艰难的冬日。 活下来的人都心情彭拜。 而随着春暖花开,镇江的举动,让长白山脉里,无数的辽民投奔而来。 章毅,王本,陈玉。 三名哨官站的笔直。 “你们三个都是好样的,前番救活了六万百姓,你们是有大功的,朝鲜的国主都夸奖你们,说你们是不惧生死的勇士。 你们的行径,把我镇江军的威势传到了异国,我很高兴。” 唐清安笑着看向这些武官。 这些人都激动不已,有的期盼,有的自豪。 将军一向赏罚分明。 虽然这番没有立下军功,但是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滋,升章毅,王本,陈玉三人为试把总。” 果然。 随着将军开口,众人挺胸抬头。 “目前镇江还没有扩兵的打算,不过你们放心,扩兵之时会让你们满编,不过你们也不能自满。 把总和哨官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有功,但是如果日后带不好一营,我还是会降职你们的。” 唐清安并没有说笑。 哨官一哨九十人,而把总一营五哨,有四百五十人。 需要的能力是完全不同的。 这三人的坚毅是足够的,是极其优秀的哨官,但是能不能做好把总,唐清安拭目以待。 “将军放心,我一定不负将军期望。” 章毅是辽民。 从军以来,一直不惧生死,哪怕成为了哨官,也是身先士卒。 他不知道如何带好一营,但是他知道,杀敌报仇! 顾应时等官员,在将军身后,满脸笑容。 开年以来,镇江的人口直线上升,从长白山脉里出来的难民,各个都是难得的精壮,强健的劳动力。 老弱在长白山脉里是熬不下去的。 第一百四十章四十万控弦之士尽入谁手 林丹汗望着东方,满眼的阴霍。 三十岁出头的林丹汗,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犯了不少的错误,被老贼耍弄了他。 每当想到蛮族的老奴,一股深深的受辱感就涌上心头。 此人骗了他一次,两次,三次…… 自己当年自傲性强的派使者去侮辱老奴,老奴不敢抱怨,反而谦卑的面对他的使者。 现在想来,老奴都是在骗他。 草原上,当羊马过多的时候,则水草不足使用,所以必须以部落的形势分散各地。 喀尔喀部又来信了。 三年前,援助周国开原城池的喀尔喀大台吉宰赛,兵败被蛮族所俘,请问大汗是否还会发兵救援? 当着喀尔喀的人的面,林丹汗犹豫了。 前年他已经试过了一次,趁着老奴攻打北镇,派军深入沉阳,结果则是大败而归。 去年又吃了一场败仗,现在他一退千里,实力大损。 是默默舔伤,以恢复本部的实力,还是不顾伤亡,解救喀尔喀部的首领。 最重要的是,林大汗担忧孤军深入,导致又一次的失败。 这几年里,他完成了他的祖辈多年未能完成的夙愿,和周国互市了。周国为了拉拢他对抗蛮族,互市金额前前后后高达百万两。 他虽然是黄金后裔,但是当失败多了,他的威信也会消散,本来右翼蒙古就不像以前那般齐心了。 而和周国的互市,不光让他在本部各部的威信得到了加强,依附他各部的部落,也都获得了好处。 所以,他犹豫是不是在积蓄几年。 等不到林丹汗的回信,喀尔喀五部,派出了使者去沉阳,老奴借机同意释放宰赛。 要求则是双方联盟。 喀尔喀五部否决了,他们虽然和察哈尔本部关系时好时坏,却并没有彻底背叛本部的意图。 他们仍然信服黄金家族。 “我们二国素与周国为仇,应将合谋征之,何时与周国修好,以共同商议而后和之。” 老奴很懂人心。 他派去喀尔喀五部的使者,把老奴的意思告诉了喀尔喀的台吉们。 即没有说有对蒙古察哈尔本部不利的想法,也没有说要坚定和周国决一死战的意图,而是以战促和谋求互市。 既然如此,喀尔喀五大部的台吉们经过商议,同意了和蛮族结盟。 老奴为了打消喀尔喀五部的担忧,主动派出了额克兴额,楚胡儿,雅希禅,库尔禅,希副五大臣。 前往噶克察漠各地,分别和喀尔喀五部台吉会和,并进行盟誓。 宰白马,乌牛。 置酒一碗,肉一碗,土一碗,血一碗,骨一碗,双方诚信对天发誓,昭告天地。 喀尔喀五大台吉,和几十小台吉,整个喀尔喀部落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参加了这次的盟誓。 沉阳。 宰赛是达延汗的第六子,黄金家族后裔,按辈分是林丹汗的叔叔。 是喀尔喀部落的共主。 “我明年会攻打北镇,克锦州,待我们双方完成誓约,我就会送大台吉回家。” 老奴笑道。 被关了三年的宰赛,早已没了当初的傲气,木然的点点头。 看到当年的老虎成为了病猫,老奴挥了挥手。 犹如木偶一般,被人牵着走回了牢房,当年令全世界震惊的黄金后裔,竟然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可悲可叹。 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宰赛弯腰送了关押他的人离去,默默的坐到潮湿的地面。 “叛徒。” 宰赛抬起头,满面泪痕。 即恨当初向蛮族通风报信的科尔沁部落,又痛恨当初自己大意轻敌,只率了本部的万余人马。 如果他谨慎些,等各部兵马齐至,又何至于此。 “叛徒。” 当得知蛮族并没有释放宰赛,喀尔喀部众多的台吉不满了,开始截杀蛮族的使者。 这引起了蛮族内部的不满,纷纷要求出兵严惩这些部落,老奴拒绝了。 “莽古尔岱。” “父汗。” “你去安抚那些蒙古部落,告诉他们,我已和他们的首领宰赛约定好了。 明年我会出大军去攻打北镇和锦州,等我们双方完成了约定,就会释放宰赛。” 莽古尔岱露出疑问的眼神。 “父汗,明年真的要出兵辽西吗?” “你不要问,按照我说的去办。” 老奴没有回应莽古尔岱。 莽古尔岱以为老奴的确会明年和各部一同出兵去攻打周国,因此信誓旦旦的和蒙古各台吉解释。 喀尔喀部落的台吉们,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捺下心里的不满。 “我们真的要出兵去帮蛮族攻打周国?” “管他的,反正我不出兵。” “好,你不出兵我也不出兵。” 喀尔喀台吉们不愿意为蛮族火中取栗,而且还有很多台吉非常的敌视蛮族。 蛮族扣押了宰赛,是对他们的侮辱。 开春了。 老奴派出了大军。 没有过河西,而是突然北上。 深信老奴的话,对沉阳大军云集,却完全没有防备的喀尔喀部落,又因为群龙无首,被蛮族大军轻易的突袭腹地。 分散草原的部落,对蛮族大军造成不了威胁,被逐一踏平。 当最为强硬的昂阿部落被蛮族一举歼灭后,喀尔喀部落至此,再也没有了实力对抗蛮族。 见大功造成,老奴亲自召集了残余的喀尔喀部落台吉们。 不但林丹汗反应不过来,连最近的炒花部也来不及召集诸部驰援喀尔喀各部。 等炒花部的骑士们终于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喀尔喀各部也已经尘埃落定。 一部分被俘虏,一部分逃往了西方,一部分投降了蛮族。 不光如此,周边没有防备的察哈尔部落,如兀鲁特部,敖汉部,奈曼部等蒙古部落,为了保全自身,也都参加了老奴亲自举行的盟誓。 这一回,老奴露出了獠牙,不再和蒙古虚与委蛇。 盟誓的内容里,不再只是对付周国,还要对付察哈尔的林丹汗。 一步步被老奴的延缓之策,诱骗到如今的地步,虽然还有不少台吉感到屈辱,上当受骗之感,却也大势已去。 至此,大半的喀尔喀部落,少部分的察哈尔部落,名义上都纳入了蛮族的势力范围。 喀尔喀残余的主力炒花部,察哈尔林丹汗,皆无力派出大军报复蛮族。 老奴这一手玩弄人心的策略,把有几十万控弦之士的右翼蒙古各部玩弄掌心。 如此速战速决,自身不但没有消耗,反而从剿灭的蒙古部落中,获得了不可计数的物资,战马,奴隶。 而且稳定了草原的局势,不但让原先的蒙古盟友放弃了摇摆,彻底的投靠了蛮族,也直接的控制了喀尔喀部落,同时也削弱了察哈尔部落。 消息传回了北镇,李达祖满脸的不可置信。 几十万控弦之士,从前明开始,贯穿大周百年,一直以来都是大周劲敌的喀尔喀部落,怎么就被老奴打败了? 老奴去年不是才在金州吃了大亏吗。 金州连番致胜蛮族,北镇也开始恢复了信心,认为有双方互为支援,不惧怕蛮族。 而现在,北镇人心慌慌。 锦州史鼐知道形势不好,蛮族在草原的势力一扩千里,可以直接威胁山海关,甚至京师之地。 不敢怠慢的他,连忙写了奏疏,让朝廷小心防备。 太上皇把辽东的奏疏默默的递给了皇帝。 恭顺帝明白太上皇的意思,这是告知他,前番认可朝鲜新国主,的确是出于国事。 “父皇英明。” 恭顺帝恭敬的称赞道。 等恭顺帝离开,太上皇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 什么时候起,此子不声不响就拉拢了这么多为他摇旗呐喊的臣将。 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并没有感情。 如果论感情,按照辈分是他的侄子的忠义亲王,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当时大周更需要的是成年的太子,而不是年幼的太子。 所以他没有感情,他只在乎权利。 皇帝心情愉悦了些。 “父皇此举有向我解释的意图,可见他还是在意我的,不然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有此举动。” 皇帝嘴角咧开,感觉心里的大山搬去,轻快了些许。 忠顺王盯着皇帝。 “叔叔,难道我错了?” 自己有如今的地位,叔叔为他奔波了这些年,因此恭顺帝非常信任他的叔叔。 “那辽东的逆奴,不就是这么麻痹敌人的吗?皇上真的认为,太上皇会突然改变了性子?” 闻言,恭顺帝的笑容僵住了。 “叔叔,朕该怎么办,我这些年对他百般恭顺,难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恭顺帝落寞的,委屈的说道。 “不要对太上皇抱有侥幸,否则我们的结局,会比那喀尔喀部落要惨十倍,百倍。” 忠顺王告戒道。 “贾府有个人在宫里。” 恭顺帝错愕的看向忠顺王。 “贾府沉寂了这些年,彷佛很老实,但是暗中的实力恢复的很快。” “贾府里的人不都是闲职吗?” 忠顺王闻言,冷哼一声。 “金陵的甄家,九边的王子腾,山东的苏观,扬州的林如海,应天府的贾雨村,金州的唐清安,平安镇的……,还有一个含湖的锦州史鼐” 忠顺王一个个念道。 “前番金州总兵不听我的话,我本打算敲打贾府一番,然后拿下金州总兵,谨慎起见,派人去摸清楚贾府的根基,结果真是令人吓一跳。” 恭顺帝听到这一长串的名字,满脸的不可置信。 “太上皇当年不是打压贾府吗?” “此一时彼一时,太上皇默许老派勋贵积蓄实力,其用意不言而喻。” 忠顺王凝神说道。 “贾府必须要拉拢,至少也要稳住。绝对不能倒向太上皇,我盘算了老派勋贵的实力,贾府仍然还是最强的,如当年一门两国公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七十万 金州总兵唐清安奏请朝廷,请求从南京船厂调派一百艘中小规模的快船,五十艘马船。 快船用为金州,镇江,锦州,登来,朝鲜各地之间的联络驿船。 马船则为金州,镇江大军联动时,方便运送马匹。 马匹不同人,人只要有落脚的地方就能呆,战马更加的金贵,对船只的要求极高。 金州水师的战船,每次用来运马都需要临时改造一番,而且还并不能让马适应。 不管是登船还是下船都不方便。 马船上高下浅,密舱而狭旁,便于马匹上下和安置,本为大周立国之初,沿江府县运载四川所市马匹之用。 因为快船和马船形似,又是由一个船厂所造,因此很多人合称为快马船。 不过随着大周初定,国内清平,不管是马船还是快船,都和其他小黄船一样,用来转运贡物。 随着运河兴起,逐渐被漕船取代。 南京还有马船三百八十艘,快船七百五十艘,因此朝廷准许了金州总兵所请。 从登来到旅顺,航线约为三百里,沙船因为船底平坦,不像福船吃水线深不容易靠岸。 但也正因为这个优势,沙船也速度缓慢,以往登来的码头,到旅顺的码头,根据风时的不同,平均下来需要一个日夜。 如今有了快船,只需要一个白昼即可达,从早上出发,傍晚即可到达目的地,更加的方便。 金州到镇江,比金州到登来的距离翻了一番,因为近海没有凸起的大陆挡住航线,所以也是一条直线,快船只需要一个昼夜即可。 唐清安收起了秦可卿寄来的书信,满意的点点头。 光复金州两年余,虽然有他多番的努力,稳定了金州的局势,但是他还是大周的金州总兵。 现在自己又要远离金州,来夯实镇江,两地相隔千里,那么金州需要人能继续为他拉拢人心。 对二弟刘承敏,唐清安从来没有怀疑,但是有些事,却不能让二弟来做。 这不是防备他,而是为了保全兄弟之情。 那么秦可卿就必须出面,代替自己在金州,宣示他的存在感。 就和朱元章在前方打仗,马氏为他在后方拉拢人心,稳固地位是一个道理。 除非自己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当做大周的总兵。 不是他有野心,而是他害怕大周国内的内斗,会导致他的失败。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不得不防。 他本来还担心秦可卿学了贾府的风气,又是京城官宦之家出身,做不到马氏的程度。 如今看来,也算是做的不错了。 夫妻同心齐力断金。 唐清安放下了对金州的担忧,接见了王丰肃,这老头多次求见,都被自己拒绝了。 王丰肃失去了耐心。 他其实是很有耐心的人,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有耐心,但是成功就在眼前,他的确按捺不住了。 “去年在金州,将军答应,准许我修造教堂,可否改变了主意。” “没有,我承诺的事情不会变。” 唐清安安抚了王丰肃。 “王教士为金州解决了很多难题,红夷大炮也是因为王教士的原因,葡萄牙人才轻易的松口,所以王教士请放心。” “那么我将回去金州修建教堂了。” 王丰肃认真的说道,观察金州将军的反应。 闻言,唐清安笑着摇摇手,示意王丰肃不要急。 “你们的景教很早就来到了我国,唐高宗时期更是发展到了顶峰,从贞观十二年,京师一座教堂,传教士二十一名。 到了唐高宗时期,就诸州遍置教堂,可见鼎盛之况。” 王丰肃没有和唐清安解释,原来的景教早已不能代表现在的天主教,而是紧皱眉头。 “将军是害怕我们教派在你的治下传开吗?” 害怕? 唐清安愣了愣,随即大笑。 “哈哈哈。” “将军为何发笑?” 王丰肃并不认为自己的话很好笑。 他便览各国的史料,不光知道大周的历史,同样也知道大周前朝大明的历史。 从他心底里,认为这两个国家虽然广大,胸襟却比不上千年前的唐帝国,唐朝才是海乃百川,万国来朝的伟大的帝国。 至今他们西方人都称东方人为唐人,唐朝的不少文化都深受西方国王和贵族们的迷信。 唐清安终于停下了笑容,自信的看向王丰肃。 他笑的是王丰肃的夜郎自大。 从来。 文化都是自高而下,落后的文化被先进的文化所淘汰。 不管是任何民族,哪怕靠武力夺得了中原,获得了统治,最后都会用汉人的文化来治理。 汉人的文化,从来就是百花齐放,包容性最强的。 不管是道教,还是外传来的佛教,包括当时的景教,哪怕是在历史上的大明,同样没有一概杜绝。 获准在大明境内行动的这些传教士,包括眼前的王丰肃,用了几代人的努力。 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绝望,最后无奈的改变了自己的教义,等传回了西方,引起了教皇的大怒。 传教士去东方传教,怎么就在东方改变了教义,到底是谁传谁的教,得知后的教皇当然轩然大怒。 现在的王丰肃,迷信自己的文化,可惜自己无法告诉他,历史上他是怎么屈服汉人的文化的。 大明的百姓就是如此,只要你是神仙,管你什么主啊,子啊的,拜一拜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不管如何,天大地大祖宗最大。 最后认清了现实的王丰肃等人,无奈的改变了自己教义,以方便自己的教派在百姓中传开。 至于不准拜祖宗这些事,提都不敢提。 真正禁绝他们的,是未来的清朝。 王丰肃他们这些传教士,因为百年来用文化和武力,征服了那些愚昧落后的国度,竟然敢小瞧汉人的文化。 唐清安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可笑。 “我笑的事,你现在还不懂,至于建立教堂之事,我准备在所获得的济州岛开始。 等你们的行为,得到了我的认可,我将会彻底放开,而且济州岛现在不但对你们教派放开,同样也准许各国到此地经商贸易。 “济州岛?” 王丰肃不知道此地在哪里。 “具体的事情,你自己去问李成贤,他会告诉你如何做的。” 王丰肃点点头,只要允许他修建教堂,在哪里都可以。 “请问将军,如何才能获得你的认可?” 王丰肃等着金州将军的狮子大张口。 “只要遵守我的法律,不做伤害我国的事情,我欢迎任何国家的,爱好和平的有文化的人和事务来济州岛。” 就这么简单? 王丰肃犹豫的正要离开的时候,唐清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 “十年后,你会明白我为何发笑的。” 带着疑问,王丰肃满头雾水的离开了。 等王丰肃离开后,谢友成皱着眉头进来,急匆匆的送来一个消息。 唐清安打开一看,是沉阳那人传来的。 “一升米一两银子,这是赈济吗?” 根据那人所言,蛮族国内如今开始缺粮,前番冒险去攻打喀尔喀部落,一则是为了消除隐患,二则也是为了获得物资。 在老奴的手段下,速战速决获得了成功,但是并不能彻底解决粮荒,不但从百姓手里抢夺了积存,最后假惺惺的说开仓卖粮给汉民。 好一个一升米一两银子。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啊。 “根据我们的探报,复州,盖州,海州……岫岩,各地都有辽民开始起义。 上个月,岫岩的义民被蛮人所镇压,屠杀了数千人。” 听完谢友成的汇报,唐清安了然。 更大规模的难民,已经拉开了序幕。 金州,镇江两地的官员,以为年初已然达到了收留难民的高峰时期,却没有想过老奴的统治会这般的惨无人道。 接下来金州,镇江上下,要全力开始收留难民了。 “去请顾应时。” 唐清安想了想,把顾应时招来了,前番他负责旅顺的盐场,而且从金州一路来镇江,也知道金州各地的具体事宜。 “现在大小长山的渔船有多少艘了,每月可获得多少渔获?旅顺的盐场产量有多少?各地的田亩,如今合计有多少?” 才一进门,就听到了一系列的问题。 顾应时脑海里整理了好一会,才把问题一一的展开,一条条的回忆起。 “渔船如今大大小小有一百七十艘,每月可获得渔获一百五十余万斤海产。 旅顺的盐产量,如今每日可产盐两万余斤,这些盐一半用来民生,一半用来腌制。 如今各岛田亩十万,金州本土田亩六十万,镇江到金州,各地新开发出十一万,预计在播种前,可达二十万亩,朝鲜各岛需要清理,进度缓慢才不足五万亩。 所有田亩合计九十六万石,其中有十六万亩田地用来种大豆,蔬菜,麻棉等作物。 去除这些杂田,有大概八十万亩,有的地肥产量高,可达两三石,有的地贫只达石余。 因此每年合计一百六七十万石蜀黍谷,去壳后可得米一百一二十万石。” 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这百余万石蜀黍米,刚好能养活现在金州和镇江七十余万民众军士。 现在的金州和镇江,都有一股懈怠的风气。 上下齐心吃了两年余的苦,大家终于能吃饱肚子了。 第一年,多少人忍受饥饿,导致疾病缠身,留下了不少的孤儿。 现在唐清安要逆着来。 金州镇江上下。 仍然要继续饿着肚子。 人心啊。 向谢友成和顾应时两人敲了警钟后,唐清安和金州的二弟刘承敏,夫人秦可卿分别去了一封信。 第一百四十二章文武 金州镇江,如今民七十万,官吏和武官合计有五百余人。 五百余人,是唐清安治理两地,指挥军队的左膀右臂,所以必须要和这些人达成一致。 唐清安离开了镇江,到了庄河海外的石城岛。 石城岛落在金州和镇江的中间。 文官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王宣,方士珍,徐辉,戴国伟,陈恒,郑国良,王昊,邓章,陶杰…… 武官赵缑用,贺宽,陈锐,李胜虎,陈凯武,武震孟,张薄,彭大海,郭英,李齐,朱秀…… 文武合计四十五人,皆收到了将军的命令。 冯胜之和金州的官员,乘坐快船到石城岛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将军的亲卫小兵李如靖,徐聚费在码头。 “将军因何召见?” 李如靖摇摇头。 “不知道,将军没有告诉我们,只让我们在此迎接各位大老。”李如靖穿着兵甲,和以前在金州的嬉皮笑脸不一样。 “这孩子现在到像那么回事。” 冯胜之指着李如靖,对身后的同僚们笑道。 “毕竟是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肯定不会差。”众人说笑道。 冯胜之才领着众人离开,拍了拍李如靖的肩膀。 “谨慎办差,好好做事。” “醒的了。” 李如靖老实的回道。 众人见了将军后,又被人带去了各自的落脚地,路上还看到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有个大棚子正在抢建,应该用来让他们商讨事宜的。 石城岛位于黄海东部,大小长山岛东端,距离庄海只有七里,东距寿龙岛也是七里。 周边还有行人坨子,灰坨子等九个岛,礁组成。 岛上空气清晰,景色秀丽,林木茂盛,放眼望去都是绿意,还有种下的新农作物。 将军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番米,经过几番试种,开始在不适合大规模屯田的海岛种植。 石城岛就是种番米的地方,冯胜之专门去田埂上观看了一番,并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随着石城岛上迁移来的难民开始增多,道路也开始变多了,都是人走出来的弯弯曲曲的小路。 顺着条条的蜿蜒的道路上,落下了零星的房舍。 几年来,从长行岛到金州,冯胜之忙得马不停蹄,都忘记了自己原来的闲暇模样。 冯胜之和同僚们用过了饭,趁着难得的闲时,换了一身的常服,也不辩方向,只跟着一条道走。 越走越弯曲越狭窄,到了最后竟然没有路了,只有几间草房。 草房用泥巴厚厚的湖了一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竟然还养了一些鸡鸭鹅。 有的剪了尾巴,有的剪了左边的翅膀,有的剪了右边的翅膀,冯胜之嘴角翘起。 这是农户们为自家的家禽做的记号,免得混淆了。 好久没有见到这幅悠闲的农家画面了。 整个金州上下,都充满了忙碌,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像被抽的连轴转的陀螺。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来了兴致,冯胜之在篱笆外喊了声屋子里的人,想要讨口水喝。 出来了一个老汉,走路一瘸一拐的,用有缺口的瓷碗,盛满了七分,双手捧给了冯胜之。 冯胜之接过来也不喝,而是上下打量了两眼老者。 “长者可是读过书?” 老汉点点头。 “认得一些字罢了。” 冯胜之把水喝完,恭敬的把碗递了回去,老汉接过后,见陌生人没有多余的要求,转身回屋。 “长者,这碗缺了个口,真是令人惋惜,不然倒也是一个极好的物件。”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左右不过是个用物罢了,可以装水,也可以吃饭。” “你认得我?” 冯胜之笑道。 老者摇了摇头。 “虽然你穿着常服,但近日来将军到了此地,不少的官也跟着来了,你应该也是官吧。” “家中可有其他人?” “有一个儿子,去年和丧了夫的妇人成了亲,去田里做活去了,还有个孙女,跑出去跟那些野小子混玩,不知道跑哪去了。” “何不?” 冯胜之试探的问道。 老者心平气和,向这名好奇心很重的官员解释道。 “前番家里遭了大难,我的老伴,大儿,大儿媳妇,孙儿都遇害了,留下了这个孙女和幺儿,幸得将军之恩情,才得脱离魔掌,有此地落脚。 虽然日子苦了些,却十分的安宁,我心素已闲,清川澹于此,只想看着孙女平安的长大,再为她找个婆家,一生已然无憾了。” 闻言,冯胜之动容起来。 眼前的老者,谈吐虽然平常,可是话里露出来的一丝却又透着不平凡。 “难道不想报仇吗?” “我在这里种田,为将军做积蓄,闲时教下幼童认字,等将军为老汉报仇。” 老者笑道。 冯胜之拱了拱手,告辞了老者。 “阿爷,我把李家的大娃打了一顿,他不听我的话。”此时,一名女童跑了回来。 “打的好打得好,这小子皮的很。” “阿爷以前不是教我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让我与人友爱,宽容吗?” 冯胜之还没走远,听到身后的声音,嘴角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当冯胜之回去后,同僚问他去了哪里,他只笑着说去见了一个大才。 “既然如此,何不去请?” 同僚纳闷的问道。 “老人家志不在此,就不要打扰老人家的心愿了。” 同僚也不在问,告诉冯胜之,顾应时来了。 北顾南冯。 有人如今这么形容两人。 冯胜之原来最得将军信任,顾应时后来居上,如今有超越冯胜之地位之势。 冯胜之如今心态有了变化,笑着说道。 “他来了,说明他把镇江的事情处理好了,可见镇江如今极为安稳,是令人高兴的事。” 同僚心里连连称奇,此人竟然如此大度。 又过了一日,等众人齐至,皆来到已经建好的大棚里,布置好了板凳桌椅。 文人都坐在北面,武人都坐在南面。 侍卫们为众人添茶倒水,过了一会,唐清安到此,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将军。” “将军。” “都坐下。” 唐清安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等人都安座后,他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前面,一脸的笑容。 “如今光复的地方多了,我和各位却也不容易碰面了,原来在金州的时候,我和顾先生每日都会相见。 我来前算了下,竟然有小半年没有见到顾先生了,顾先生如今可好。” 顾应时闻言,起身笑道。 “一切都好,我也十分想念将军,至今想起长行岛,彷若隔世一般,将军之才能,令人佩服万分。 我等实乃庸才,没有刘萧之才干,只能以附骥尾,跟随将军光复辽东,何其有幸也。” “顾先生太谦虚了。” 唐清安笑了笑。 “金州有如今的地步,先生有大半的功劳。” “不敢。” 和顾应时说笑完,唐清安又逐一和王宣,方士珍,徐辉等很早就跟随他的老人们寒暄。 然后又看向了戴国伟,陈恒这些个新提拔起来的文官。 “各位都是大才,把各地都治理的很好,不管是自身的任务,还是年前突然一波的难民,都办的没有差错。 金州镇江七十万民,应该感谢你们,你们也不愧是他们的父母官,我代七十万百姓,向你们道谢。” 众人连忙起身,纷纷你一言我一言,皆称是将军之功劳。 唐清安挥手,让众人重新坐下,然后看向了南边。 “当初出海时,辽东人心慌乱,畏蛮如虎,而有八百人愿意跟随我出海,深入敌境,这些人都是勇士。 陈凯武,李胜虎,武震孟,张薄,刘通……” 这些念到名字的原东海营的人,纷纷起身。 “你们是我的鼎力之梁,没有你们,就没有今日的局面。” 唐清安笑道。 “我等不敢领此功,我等原来只是普通军户,能跟随将军一路走到今日,此生无憾矣。” 众将纷纷说道。 “你们都很好,都坐下吧。” 说完,唐清安又看向李伯升,花眼,邓兴,江万化等人, “至今想起第一战,我等上下一心,以微薄之势,大败金复二州,得以光复,这都是诸位的高义。” 李伯升,花眼,邓兴,江万化等,原来金州,复州出身的将领,纷纷站起。 “我等实应感谢将军,如果不是将军,我等至今还是二臣,辱没祖宗。” 唐清安摆了摆手。 “这并不是各位的错,错在朝廷,这些年来,各位大小战不计其数,实打实的军功,已彻底证明了诸位的武勇。 我希望我们以后,能继续百战百胜,把我金州军,镇江军打造成铁军!” “我等领命,绝不负将军所盼。” 听到这些人的话,北边的徐辉内心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当年,和大哥商量朝廷来人的事,大哥斩钉截铁的说要反正。 如今话还在耳边,而大哥已经牺牲了。 “李齐,朱秀,王玉功,李成才,赵赫……” 这些将领纷纷起身,满眼的热切。 他们都是辽民出身,和蛮族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将军,谁能为他们做主,谁能带着他们报仇。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众人抢先展志。 第一百四十三章内院谈机密 刘承敏被周氏引着进入内院,刚一进门,院子里满是婆子丫鬟忙碌着。 随着大嫂做的事情多起来,家里使唤的人也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 看到二爷来了,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低头敛衽。 “大嫂呢。” “夫人在里间。” 金钏儿笑道。 刘承敏收到了大哥的书信,所以要和大嫂问一问,确定些细节上的情况。 秦可卿让人请二爷到外间落座。 刘承敏跟着周氏进去后坐了下来,没有一会儿,丫鬟们就递上来茶水,点心。 帘子里传来秦可卿的声音。 “除了周氏,晴雯,其余人都出去吧,切记看好了小乾。” 随着话音落下,婆子丫鬟都退了出去。 刘承敏喝了一口茶,没有碰点心,看着些许妇人推出去的身影,整理着脑海里的思路。 金州大部分的主将,文官都去了石城岛。 冯胜之,赵缑用…… 文官中品级最高的冯胜之,是朝廷内阁认可的从五品文官,由一个举人到如今的成就,冯胜之十分的感恩大哥。 但是作为读书人,他一样对朝廷感恩戴德,在金州任劳任怨,谨慎的办差。 例如武官中品级最高的赵缑用,原先就是挂辽东都司卫指挥佥事的从三品武官,如今已提拔至正三品。 不管是朝廷,还是辽东经略史鼐,包括自己跟着大哥出海前,都没有想到大哥会扩展的这么快。 出海麾下才八百名的一名小小的备御,不到三年里,先后光复了金州,收复了镇江。 其实如果只是如此,也并不算什么,几万兵而已。 北镇的辽东节度使李达祖,他北镇的地盘也不算小,因为扼守辽西门户,旗下兵力最高达到十万人。 后方锦州调度辽东的辽东经略史鼐,兵力最高也有七万人。 虽然前年被蛮族大败,辽东节度使李达祖兵力降到三万,这两年里重新恢复到了五万兵。 金州同样也有五万兵,而且还以兵饷不足的名义,主动散兵一万人,也才四万人。 所以金州的实力并没有引起朝廷额外的猜忌,只不过因为大哥能打胜仗,才在京城里名声极大。 根据大哥和贾府的书信中,得知令朝廷担忧的反而是金州四十余万人口。 整个辽西也才三十余万民众,且分到锦州,北镇各地,又和山海关相连,不像金州孤悬海外。 按照贾府的书信中写的,朝廷现在挺为难。 因为辽东是卫所制,和关内不同。 内地是以府县管理地方,而辽东因为形势需要,是没有府县的,也就没有知府知县这些官员。 辽东的管理是卫所制,辽东都司其实本质上,也是一个军事的机构。 也就是说,金州并没有什么违制的地方,不过是按照常例而已,朝廷没有前例可依,除非要改旧制。 改制可不是那么轻易的。 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好随便更改的。 强行改制,那就要认可金州四十余万民众,就要设立官员去治理,需要运物资来救治这四十余万民。 如今辽西走廊的锦州,北镇和金州,三地合起来成为了一个吞金巨兽,每年耗费朝廷的物资合计千万两。 每年供应这千万两,几年下来,如朝廷已经不堪重负了,无力继续全部供应。 辽西比金州重要,所以先委屈金州,因此大哥才借机抱屈,主动解散一万军队。 一则可以让朝廷不好再轻易减持金州的份额,二则也可以让朝廷松口气,不至于过分的为难。 金州财力困顿,以致于到了裁军的地步,可见这四十余万民实在是个大负担。 “二爷,将军的书信,我有些不是很明其意。” 听到帘子里传来的声音,刘承敏回过神来,看了周氏和晴雯一眼。 周氏不用提,她的儿子是大哥的义子,她也是被大哥收留,可以说荣辱与共都实为一体,从东海堡开始,至今四年了。 至于眼前这个越发出落的丫头片子,虽然也是贾府出身的人,却和金钏儿不同。 金钏儿写的书信里,讲了些金州无关紧要的小事。 贾府的鸳鸯回信,说老太太很不满,说她既然跟着秦氏到了金州,那就是将军门里的人,不要把将军门里的事情传到外面。 不管是谁的书信,只要通过金州的船寄到山东,都会被悄悄的打开,然后还原成原样寄出去。 这些事有一队人专门负责,归于谢友成管理,告知大哥后,大哥说此事说不要紧。 金钏儿不懂事,贾府的老太太却是明眼人,不管是猜到了金州的手段,或者出于谨慎也好,都没有惹起令双方不快的事。 晴雯很不同。 她的确把自己当做了将军府的人,对贾府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连她的姑舅哥家里的来信,她也不回,只不过委托人送了些银两回去。 也算是对得起她和大哥的那份机缘。 同样,合该她在府里我行我素,也没人去拘束她。 刘承敏这才开始谈起了机密的事。 “上个月里,朝廷重新派了新的北镇监军太监,而且辽东巡抚的人选,也在商讨之中。” “既然二爷提到重新两字,是否说北镇以前就有监军太监了,为何突然又换新的。” 秦可卿认真的听着外间刘承敏的话,每个字都仔细揣摩,生怕自己有遗漏。 “最开始负责稳定辽东,开疆扩土的是北镇节度府,当时有监军太监。 不过随着辽左的崛起,以及最强势的时候,建立了奴儿干司,辽东都司代替了北镇节度府的作用。 北镇因此逐渐势弱成为后方,营兵才有数千而已。 监军太监的地位就直线的下滑,所以空缺了好些年,很久以前是有的,后来没有了。 不过三年前辽东都司的消亡,北镇的地位重新崛起,且比以往更加重要,所以上个月朝廷派了监军太监。” “是因为制衡吗?” 听到秦可卿的话,刘承敏暗暗点头。 他这个大嫂,真的不简单。 原来大嫂还没来金州的时候,大哥就曾告知他,他未来的大嫂,不能当做普通妇人对待,随机应变之强不可小觑。 三弟寄往大哥的书信,大哥也给他看了,其中就有关于秦氏在贾府几个月来的风闻。 些许时间,不管是府里的老太太,各房的婆媳,甚至贾府刁钻的下人。 明面的称赞倒不算什么,私下里也称赞,就很了不得了。 三弟信中打趣,说贾府有下人,私下笑他在贾府是和尚吃八方,这一比较,倒是被嫂子比了下去。 刘承敏随大哥离开金陵,坐船去京城,那段时间他可是狠狠的见识过贾府下人的傲慢。 至于各府里的婆媳,当然也听乌大爷透露过。 旁的不提,就说荣国府管事的媳妇,来自王家的王熙凤,素来自傲无比,却能把秦氏当做知己。 众多细节,可见大嫂的为人处世之手段,的确犹如大哥所言,非同常人可比。 “是的,不光如此,大哥想到的是,金州虽然不同于北镇和锦州,是孤悬海外收复是失地。 虽然会更加放权给大哥,同样,既然北镇和锦州都开始了制衡,那么要不了多久,金州也会如此。 或者效彷北镇派来监军太监,或者效彷锦州任命巡抚,根据大哥的猜测,也可能以山东巡抚兼之。 如果以山东巡抚兼之,这是最好的结局,大哥说他也不能肯定,而如今镇江又离不开他。 所以金州需要大嫂和我用心维护起来,不让大哥在金州的威信下滑。” 刘承敏说完,里间陷入了沉静。 秦可卿轻皱额头,仔细的思考,一时间顾不上说话。 “金州随着将军的治理,如今日子好过了起来,就算派来人制衡将军,倒也是无碍。 可是将军说,金州未来还要过一两年里的苦日子,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秦可卿想到了关键。 刘承敏点点头。 嫂子果然不同寻常,能从言语中,抓到最重要的地方。 人心是会变化的。 金州几十万民,上下都对大哥信服无比,可以说大哥一声令下,就能做到听调不听宣。 虽然事情不会怎么简单,反对的人会很多,在刘承敏眼里也不算大碍,顶多也就让他麻烦一些,脏下手罢了。 可是真要是如大哥信中所言,那就让人很为难。 “我来金州一两年,见到了金州上下齐心共渡难关,眼前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熬了过去,却还要再继续苦下去。 哪怕将军威望甚高,也会有人不满的,而这个时候万一又来人制衡,的确不容易打发。” 秦可卿冥思苦想。 “大哥说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将会是金州镇江,发展最为极端的一两年,同样也是最危险时候。 而把这一两年熬过去,那么以后的金州镇江,将会犹如磐石一般坚硬。” 听到里间秦氏的担忧,顾虑大嫂到底是个妇人,刘承敏也主动松口,开始宽慰起来。 “形势也不至于大嫂所担心的那么严峻,等北镇的监军太监事定,在确定辽东巡抚的人选,这来来回回至少两三个月过去了。 而且朝廷目前还没有谈起金州的事,所以接下来,就看三弟在京城的手段。 如此这般的拖延下来,等到了敲定金州事宜时,也过去了一年半载了。 何况这些是我们未雨绸缪,说不定朝廷也没有精力来关心金州的事。” 说到最后,刘承敏逐渐收起了笑容,冷酷的冷哼一声。 “就算到了最后一步,想要过海来金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年的庄户小子,早已蜕变掉了稚嫩,已然是一位杀伐果断心有狠厉的大将。 第一百四十四章两百万 眼前的文武几十人,都是获得朝廷的认可,赐予了官身,同样,也是金州镇江两地,文武双方的头面人物。 石城岛上,唐清安看着眼前的文武官员。 谁才是真的会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谢友成毫无疑问,为自己处理机密的事,对朝廷的官职也并不在乎。 顾应时,大概率也会选择自己。 至于冯胜之,此人必然还是会心向朝廷。 至于赵缑用。 当然也是朝廷忠心的正三品武将,朝廷在金州的参将。 …… 其实这些唐清安真的无所谓。 历史上的毛文龙治下百姓近百万,军力十余万,也是等他死后,才开始派官员接管东江镇,结果没有成功。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毛文龙出海后,能收纳百万辽民。 天启七年,因为弹劾毛文龙的奏疏过多,导致朝廷和东江镇关系恶化。 后来毛文龙上疏给崇祯皇帝的奏疏里,并没有妥协,而是强硬的回应朝廷的咨文。 招抚辽民,建立精兵,抗拒蛮族,为国效功,而朝廷不但不理,反而使之食不充腹,衣不蔽体,空拳赤足,冒死生于锋镝之下。 而内地逍遥自在,高坐糜饷者,瓜分口乐,我不平其一。 宁远月饷一两五钱,内丁二两四钱,加以食米五斗,又叨皇上恩赏,不一而足。 而海外我部,七年以来,未缴半年之俸,数百万兵民取给于天津,登来二十万之米。 其中多有票没或沉船不见者,山东二十万两之银,复有侵克……不平二也。 …… 从正面看,是毛文龙一肚子的委屈和不公,指责官员们贪墨之甚,朝廷对东江镇的不支持。 从反面看,则是毛文龙桀骜不驯之态,咄咄逼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不论如何,这个时期的毛文龙,已经不惧怕朝廷,开始听调不听宣了。 如今金州镇江两地有民七十万,哪怕有贾府的关系帮忙拖延,有辽东经略史鼐的遮掩。 相信也要不了几年,可能两年,三年,四年,朝廷就会开始正式派官员来海外金州,哪怕没有前例可寻。 或者是监军太监,或者是历史上的以山东巡抚兼之。 辽民出身的将领,突然喊出来的激烈的口号。 “誓死追随将军。” 谁也没有想到。 在座的文武官员纷纷侧目。 唐清安也没有想到。 这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如今有金州,镇江辽民七十万,只要一声名下,即可坐拥十万大兵。 又因为孤悬海外,朝廷无可制,连蛮族都在金州吃了大亏,更何况朝廷。 不过这是下策。 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金州镇江,都是不利的结局,最后获得最大好处的,只会便宜了蛮族。 因此,唐清安内心不急。 他才二十一岁。 现在且不提,就算未来几年里,不管是派来太监还是巡抚,他并不放在眼里。 如果朝廷能政治清明,他就是大周忠心耿耿,百姓称赞的大将军,选择从马上建功立业,拜将封侯。 如果朝廷制度崩殂,局势败坏,他就是挽救残局,力鼎大梁的伟力之才。 四年后可观门,开始在门内布局,十年后可确定局势未来的走向,至于二十年后,他相信他已经解决了这些事。 所以他在金州的治理,从来不急不躁,不管是冯胜之,赵缑用,还是谢友成,刘承敏,都齐心协力的做事。 至于更多的中间派,例如顾应时,顾道初,朱文,徐辉,李伯升等等。 这些人没有太多的顾忌,同样更希望的是,能维持目前的局势就最好不过了。 原先他认为最有把握的是东海营出身的将领,这些人无疑是他的铁杆支持者。 而他渐渐的发现,对他最支持,最没有顾忌的,竟然是辽民。 比东海营更加的激烈,更加的坚定。 可见这些辽民虽然和蛮族不共戴天,也对朝廷的怨恨颇深。 “我等齐心协力,光复辽东,建功立业,不负此生。” 唐清安转移了话题,又笑着说道。 “各位入金州以来,不惧生死勇勐杀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前番金州之战最危急的时候,如果不是王玉功,李成才,赵赫你们舍生忘死为我开道,护我周全,可能今日我也站不到这里和大家说话了。” 王玉功,李成才,赵赫。 “我的命是小,将军则绝不容有失,哪怕再有下次,想要威胁将军,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过。” 王玉功沉声说道。 前番那场恶战,为了保护将军,他哨队的袍泽死伤殆尽,他毫不犹豫为将军挡了一斧头,哪怕有铠甲的防护,也入肉三分。 看向李成才,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可能自己也活不到今日。 唐清安满意的让众人坐下。 他现在还不需要这般的激烈,稳步就班的按照他的计划,顺应大势即可。 其实自己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哪怕金州镇江未来有十万,甚至二十万雄兵,也对朝廷造成不了威胁。 蒙古的疆域比金州镇江大多少倍,有几十万控弦之士,不也奈何不了大周么。 真正能对大周造成威胁的,是他们自己。 未来几年里,他们如果能把国家治理好,不用他们来制衡,唐清安会主动的提出,请朝廷派官员来治理。 而如果和历史的脉络一样。 哼。 唐清安冷笑一声,就怕他们到时顾不上他了,反而还要求着他。 所以不管是金州镇江哪一派的人物,哪怕是赵缑用,唐清安照样留在了金州。 赵缑用坐在人群里并不起眼,虽然坐在武官之首位,却没有人愿意靠拢他。 面无表情,他看到这里文武人才济济,内心感叹万分。 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他原来迫于形势,投降蛮族,被任命为原职,暂代复州,还在忧心局势。 因为他知道,等蛮族腾出了精力,一定会调走他的,至此他就再也没了机会。 虽然如此,可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底气反正。 直到将军的到来。 那时候将军还只是一名备御,自己却是参将,论职位高了他几级,不过因为自己是降将,所以没准备和此人争夺指挥。 本想着先等待机会,军中向来以职位论高低,服从性强。 可没想到此人竟然越了几级,一下提拔为了游击将军,可见其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后来得知将军是贾府的人,赵缑用也就不纳闷了。 不然按照正常的功绩核算,也不可能提拔如此之快。 游击将军和参将职位相同,不过有职责上的区别,按照军中惯例,参将略高于游击将军。 当时的赵缑用,同样也没有着急。 然后金州在将军手里,就如火箭一般的速度壮大开来,然后一路提拔副总兵,总兵。 至此他不管是从职位,还是军中的威信,已不能跟将军相提并论。 前番在镇江,他原本准备好好一展拳脚。 可惜。 赵缑用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他如今没有能和将军分庭抗礼的实力,当初将军一封调令,镇江各营的举动,让他看清了形势,才老老实实的回去了金州。 连他当初的故旧,也明着暗里劝他。 当将军收了他的儿子作为亲兵,他琢磨了一番,最后恍然,明白了将军的用意。 这是将军给他的选择。 最后,他顺从了将军的意愿。 因为不选择如此,他将众叛亲离,连以前的故旧也会埋怨他。 冯胜之也凝神注视着正谈笑自如的将军。 从长行岛开始,他就跟随将军,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衷心的希望将军能封侯拜相,而不是割据一方。 因为他知道,如果将军选择后者,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辽民,都是两败俱伤的选择。 从小读的圣贤书,也让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所以在金州里,他埋头做事,把这些杂念都抛之脑后,可是如今在石城岛。 他看到了将军势力越发稳固,越发有割据一方的枭雄之姿。 当那些辽民出身的将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喊出不合规矩的口号,他就明白了。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做到封闭金州。 因为,军队的将领,已经大半愿意听从将军的号令。 冷汗直流。 而听到将军转移了话题,他才稍微镇定了一些。 越发惊恐的怀疑,将军这番把金州镇江文武官员齐聚此地,难道真的要统一人心吗? 不管于公于私,他都认为将军此举动太早了。 才三年而已。 暗自鼓足勇气,如果将军真是如此,他就要开始劝戒了。 因为他是为了将军好,哪怕将军不领情,自己也算报答了前番的恩情,至于自己的生死,冯胜之顾不上。 顾应时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也想到了冯胜之所想。 虽然和冯胜之性格不一样,却同样也认为,此举太过早,不合时宜。 难道是镇江派了监军太监,刺激了将军吗? 据他所知,朝廷并没有开始商讨要往金州派太监或者官员的迹象,何必如此过分忧虑。 将军为何又不和他事先通个气,他也好帮忙出个主意啊。 以前将军可不是这么着急的性子。 北边的文官们,不少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南边的武将们很沉默,只等着将军下令。 “两百万。” 金州,镇江,文武上下齐聚石城岛,唐清安终于开始了透露出自己的用意。 所有人茫然的看向将军。 什么两百万? “今年年底前,我预计金州,镇江各地,人口会突破两百万!” “嘶……” 众人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四十五章人心不失 金州,镇江,年底人口会突破两百万,这不是唐清安空口白牙说出来的数字。 历史上毛文龙孤悬海外,字面意思上的孤悬海外。 势力最强的时候,也不过占据了金州的旅顺,却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又被后金所夺回。 而镇江,同样如此。 后金报复杀入了朝鲜境内,毛文龙退到了海岛。 东江镇的首府,就是在朝鲜义州外的皮岛之上建立的。 北边是奴儿干司,蛮族崛起的老巢,是绝地。 西边沿着辽河,东胜堡,古城屯,海州卫,营口,辽河西有西宁堡,辽河口大营…… 重重关卡,层层防线,此平原地带是蛮族主力所在,历史上辽西走廊没有收拢多少辽民,可见之难。 南边是大海,也是绝地。 唯有东边,虽然有蛮族在镇江把守,一则有长白山脉的掩护,二则此地离蛮族政治中心偏远,力量较为薄弱。 所以成为了辽民逃难的首选。 如此的艰难,顺利躲过镇江逃入朝鲜,最后被毛文龙收留的辽民竟然高达一百余万。 而现在辽左南有金州,东有镇江,半个长白山脉以东都是唐清安的势力范围。 辽民唯一的难处,就是敢不敢冒险逃离,只要敢逃离,虽然风险也大,对比原来历史的难度,不是一个量级。 蛮族才多少人? 除了辽沉两地从赫图阿拉迁移来的蛮人密集些,因此难度要大一些,其余地方没有多少蛮人,想要逃离都不难,难的是往哪里逃。 蛮族的兵力,主要还是集中在辽河一带,辽沉一带,赫图阿拉城一带。 本来历史上各地逃离的辽民就繁多,只不过没有方向可逃. 因为当时的辽左被老奴全占,就像一个口袋一样,让这些辽民最后功亏一篑。 当初老奴为了应对东江镇沿海的骚扰,可是下令把沿海辽民迁回了百余里。 然后派出骑兵,沿海百余里,只要见到人就杀。 现在唐清安靠着长白山脉为天险,直接把辽左东部沿海地带都占了。 不管是何处的辽民,只要往东就行。 毛文龙如此艰难的形势,都收留了百余万辽民,更何况现在的金州镇江。 当唐清安得知老奴开始卖高价粮,就知道了绝杀令即将开始。 先卖高价粮给辽民,然后开始杀无粮之民,等富户也都破产后,最后在杀富户。 整个辽东五百万民户,除了逃出来的百万余名,几年后只剩下几十万以包衣奴才为主的汉人。 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因为这些辽民的积余都供给了蛮族,养活了八旗。 老奴早已预料到,这些无法生存的辽民,会开始作乱造反,所以趁着没有形成气候前,都提前杀掉以绝后患。 岫岩的义民反抗,被屠杀殆尽,只是其中一件事,未来还会有无数的义民聚众反抗,无数的杀戮。 “将军,请问这两百万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有官员疑问道。 按照他的理解,辽左几百万民,既然陷入了蛮族的手中,是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逃离的。 人是最坚韧的,哪怕再苦再难,只要不是死亡临头,都能咬牙忍受。 像金州镇江的七十万民,他的认知中,竟然能有这么多具有反抗精神,心向祖国的百姓,已经让他欣慰了。 将军竟然说两百万。 那岂不是辽左之民皆心向朝廷,就算如此,也不可能主动冒死投奔啊。 如果是王师收服故地,当地的百姓热烈相迎倒是他能理解的。 “根据我的情报,蛮族因为连年大规模的战争,耗费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又没有顾得上自身的生产,加上田亩产出变少,所以蛮族如今极其的缺粮。 连八旗兵的口粮都无法供应,所以去年秋收后,田亩所产没有跟百姓留下口粮。 而是卖高价粮,一升一两银子,让百姓买粮度日。” 唐清安说完,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一升米一两银子,翻了一百倍,这谁吃的起?一户五口之家,一日就要吃掉几两银子,再富裕也经不住啊。 把众人的震惊之色看在眼里,唐清安继续说道。 “而蛮族境内,各地义民开始起义,皆被蛮族所灭,而且不留活口。 以我对老奴的了解,他会先下手为强,不会给义民壮大的机会,如此这般。 等也是死,反抗也是死,剩下的就只有逃了。” 众人有的恍然,有的还在沉思,有的则想着应对之策。 “如果按照将军的说法,年底金州镇江之民达到两百万,就算有下半年的秋收,加上大小长山岛渔场的渔获,也是远远供养不起的。” 冯胜之很快把账目算了明白,惊疑的说道。 他不是不相信将军的眼光。 正是因为他一路看着将军走到今日,才深信将军的眼光,知道将军的话,大概率不会错。 所以他才惊惧。 两百万民啊。 一年里对粮食的消耗就高达近三百万石,且不提麻布,盐,铁,豆,油等等物资的所需。 而目前的金州,镇江,一帆风顺的情况下,加上渔获等,也才能勉强达到一百五十余万石。 从长行岛负责屯田,到如今负责金州一地,三年里充足的经验,冯胜之的眼光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他即欣慰将军还是当初那个明智的将军,同样也看到了危险。 两百万人,将有一百万人无粮可吃。 除非将军不收留,收留则是隐患,不用蛮族来攻,金州镇江就自行崩溃的隐患。 两百万人,和当初金州二十万人,情景绝对是不一样的。 冯胜之看向了唐清安,将军如何解决? 收留还是不是收留。 “第一,渔场的船只要加大造船的数量,前番有不少船因为阴干时日过短,已经有船底开始腐朽。 渔场建议弃用,这是不行的,这些船还要继续坚持一两年,所以需要用心的维护。 经过了三年,渔场储备的龙骨是足够的,已经堆满了仓库,所以接下来。 渔场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欠缺的物料,要提前报上来,让金陵的商贾供应。” 唐清安提出了第一个方法。 “可是金州的银两不足以支付。” 冯胜之说道。 “去年我和朝鲜约定,每年供应一万斤人参,以人参支付。” 众人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事,连冯胜之都满脸的震惊。 他们听过将军有插手朝鲜之事,具体的细则却不是十分的清楚,只不过听说将军此行,极为的顺利。 “请问将军,朝鲜供应的人参,价格几何?” “一钱五分一斤。” 唐清安的话,犹如落入平静的湖面中的石子,惊起了阵阵的涟漪,在场的人都忍不住问了起来。 一万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部投入市场,就算让价格波动,也是价值高达二十万两白银。 一钱五分一斤,一万斤也才一千五百两银子,这简直就是送钱啊,朝鲜的国主,连这种事都能答应? 将军承诺了朝鲜国主什么要求,才至于这般? “这些银子,我打算以十五两一斤的价格,换取金陵商人手里的物资。” 唐清安定下了价格。 这个价格对金陵的商人来说很划算,就算不用操作,每斤也能赚取五两的银子。 凭商贾的手段,当然不会这般的贱卖,估计能赚取至少十两的毛利。 冯胜之已经预料到了,要不了多久,旅顺就会多很多的商船。 “第二件事,今年离播种还有四个月的时间,金州至镇江一带,朝鲜沿海一带的海岛,至少要开垦出四十万亩新田。” 这句话说完,不少官员就皱起了眉头。 戴国伟,陈恒,郑国良,王昊,张达基,汪海龙,姚国普,钱英科,张吉甫,郑雒…… 这些个分巡道道官,都坐蜡了。 难度太大。 时间短,任务重,众人没有人敢保证能完成。 “同样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我知道此事有些令人为难,不过也只能如此,大家咬着牙顶上吧。 接下来,就拜托诸位了,未来两百万辽民的生死,就在诸位的手中。” 唐清安诚恳的说道。 “去年金州,镇江两地获得貂皮约一万余张,狐皮约六万余张,松子,榛子,干木耳等约一万石,杂皮约三万余张…… 此项物资同样和内地商人以物易物,换取各位所需要的物资,具体事项,诸位可根据自己所需要的,商量一个细章出来。” 众人见将军说的严重,且又肯定了众人的难度,又给出了解决的方法,也就纷纷认下了此事。 “第三件事,就是今年以来,金州镇江两地百姓的供给,仍然要持续往年的水准,每日一稀一干。” 这件事之所以放在最后说,因为这才是最难的。 因为唐清安还要保障人心不失,如何才能人心不失,就需要这些官员尽心尽力的走到百姓中,去宣传宣导。 只有让百姓们理解,才能忍受不满,继续坚持下去。 唐清安要的不是一个怨声载道的金州镇江,而是上下一心,共渡难关的金州镇江。 原来在长行岛时,才几万民,他可以和百姓们打成一片,虽然大家都饿着肚子,却都有奔头。 如今两地有七十万民,接下来会有两百万民,形势已然不一样了。 所以他才郑重的召集了这些文武官员。 冯胜之,顾应时等人,都明白了将军的心意。 “丑话说在前面,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会派人巡视各地,谁做的好就会提拔,谁做的不好,就让贤给能做的好的人来做。 等熬过这艰难的时光,我设宴向大家敬酒!” 唐清安坚定的看向众人。 在场的几十人,纷纷起身,领取将军的号令。 第一百四十六章忠奸 “因去年天时不丰,今开春以来金州缺粮严重,民不聊生,滋请内阁多给豆米,火药,器械,以及饷银百十万,宜赦速发接济。” 金州的官员纷纷向山东布政司请援,山东布政司,山东巡抚则转发朝廷内阁。 “去年收复镇江,救济子民嗷嗷待哺,请登,来发粮四十万石,豆二十万石,布十万匹,解往镇江已缓燃眉之急。” 镇江的官员,同样如此。 原先供给金州有两处,一处是天津,一处是登来。 米豆本色,布匹主要由天津发送,饷银与衣甲,器械,火药等物则由登来运送。 天津运船两百六十艘,水程出海两三百里抵达登州,在登州卸下物资。 因为多礁石,及铁板以触,舟立碎,此处海运风险大。 登州船两百四十艘,出海后一路经由庙岛,长岛,小竹岛,蛇肌岛,南北城皇岛,铁山岛等到旅顺口。 除了庙岛的途中有礁石,有点风险,又需防范飓风外,从庙岛到旅顺口都是“随岛停泊”。 但候顺风,一两日即达旅顺,无他险峻。 天津由于海运艰难岁只一运,登来岁则二三运,总共有运船五百艘,每船运米六七百石。 去年因为多半供应辽西,本该按照原来金州的定额六十万石,最后只运约本色米豆和折色四十五万石到金州。 除遇到海难外的船只,抵达旅顺口的物资,共计三十七万六千九百七十一石四升。 票没了六万余石的物资。 每石脚价四钱二分,共银二十八万四千三百二十七两。 梭布、平机细布共九万疋,每疋价银二千,共该银两万两千五百两。加以运官廪从及向道工食之数,非十万金不可。 内阁的阁老们,解决不了金州镇江今年如此巨大的缺口,把奏疏递给了太上皇和皇上。 皇帝很安静,太上皇仔细的看着金州总兵唐清安的奏疏。 “……望饱如止渴之梅,而议饱犹救薪之水,今各兵已两月缺粮,傲傲待哺,乞赐兵饷接济……因为去年乞铜不继,目前贵乏已极,乞将臣所请兵饱、军器,祈求内阁敕下兵部及户、工二部作速议处给发,以救危急……” 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把去年来关于金州的奏疏,都翻找了过来,堆满了御台。 悄悄的把奏疏翻开,以供太上皇随时查阅。 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裘世安,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整个文华殿内,异常的安静。 幔帐里外的小黄门们,走路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犹如猫一般弓着身子。 “皇帝怎么看。” 太上皇放下手里的奏疏,闭上眼睛开始沉思,不久后,突然睁开眼,问起了皇帝。 “根据儿臣了解,金州镇江有民七十万,兵四万,辽西锦州和北镇有民三十余万,兵十余万。 而金州地少民多,辽西地少民少,金州兵少,辽西兵多,两相优劣对比下来,儿臣以为所需要的的物资两者一般。 去年辽饷兵饷,辽西占了七成,金州只三成,当有此困顿,的确难以解决。 可见金州总兵去年散兵之举,实为无奈之举。” 皇帝小心翼翼的说完,等候太上皇的评价。 “嗯。” 良久,太上皇鼻息里呼出了一声。 戴权知道太上皇老毛病又犯了,轻轻上前伸出手,为太上皇抚背,缓解太上皇的病痛。 座下的皇帝偷偷瞧了两眼,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人瞧见。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馀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 辽东局危,所有人都无力应对,偏此人能屡次力挽狂澜,到底是大忠之人,还是大恶之人。” 一股幽幽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堂下炉鼎中,透散出丝丝的青烟,让殿内更加的清新满香,闻者有神。 小黄门用撑杆抬起鼎盖,有人在下面掏灰,鼎里有机关,最底层的已经冷却。 小心翼翼的用丝布包裹起来,然后装入檀木盒子里,不让灰屑散出去。 其余人则缓慢的放入沉香,再加入各种香料,最后放下鼎盖。 一套动作完成下来,行云流水彷若舞蹈一般,没有露出一点灰尘。 “儿臣愚笨,看不出来,请问父皇此人是忠是恶?” “哼……” 太上皇喉咙里发出了短促的哼笑。 “谁是忠,谁又是奸,所有臣工的奏疏里,字里行间都是忠臣,可如果都是忠臣,局势为何又糜烂如此。 云贵的战败,两广的乱事,陕西的民乱,辽东的逆蛮,这些个事他们以为能瞒过我。” 太上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戴权无声的退下。 老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他很烦。 什么事都让他烦心。 更让他烦心的是眼前的人。 他身边有忠臣啊! 大大的忠臣。 那么这些人又到底是忠还是奸! “皇帝,朕年龄大了,素来清心寡澹,先前还指望继续帮你照看几年江山,如今却不行了。” 听到太上皇的话,皇上立马起身走到台阶下,跪服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父皇何有此言?儿臣愚笨,而朝事艰难,且离不开父皇的指导,更希望能永远的服侍父皇。 儿臣不想要做皇帝,祝愿父皇万年万万年,只想要当父皇的儿子,孝顺父皇。” “真是傻话,人哪里有活一万年的,终归是要死的,以前倒是有舍不得,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太上皇一个眼神,戴权连忙上前扶起皇帝,笑着宽慰。 “听说你前几日,收了一个女史?” “回禀父皇,此事是有的,儿臣已然悔过,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国事如此艰难,儿臣还贪恋美色,却是不该。” 皇帝没有想到太上皇竟然提起了这件事,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太上皇会如何反应。 “倒也没什么,不过一个进宫多年的女史罢了,难得的是过了这些年,还有机会能入皇帝的眼,也是她的福分吧。” 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到忠顺王说的话,鼓起了勇气,向太上皇提出了请求。 “此女贤孝淑德,儿臣想要封她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 太上皇赞许的看向皇帝。 闻言,皇帝有些意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竟然这般轻易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是父皇疏漏了贾府的实力,还是真如父皇他先前所言?真的准备放权给自己了。 “咳。” 戴权一声轻咳,惊醒了皇帝,他连忙拜下谢恩,感谢父皇恩德。 等皇帝愉悦的离开后,太上皇才厌恶的闭上眼睛。 “以皇帝的名义,让内阁发文户部今年金州镇江额度照旧。” 戴权点点头。 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负责和内阁接洽,按照他多年伺候太上皇的了解,太上皇当有下文。 果然。 “让太仆寺董应进,屯田剩银的六万两接济给唐清安,再发内帑金三万两犒赏唐清安,最后命南京,给漕粮二十万石运济镇江。 你派人告诉唐清安,我能给他的全给了,让他忠心办事,忠心报主,不要辜负朕对他的期望。” 戴权笑着说道。 “家里的家当也就这些了,全给了金州总兵,哪怕是个石头人,也会被皇爷捂热乎了。” “但愿如此吧,去告诉太妃,可以见她老亲家里的小辈了,挡了她这些年,她心里不知多埋怨朕呢。” “哪里会呢。” 太上皇闭上眼睛。 戴权见状,不等太上皇吩咐,立马交代裘世安,开始准备药浴。 裘世安和戴权两人一起出去,裘世安悄悄问戴权。 “老祖宗,前番那些个道士胡言乱语,这余年没有成效,皇爷虽然没有怪罪,却也不理那些个偏方了。 那些个宫女真的可怜巴巴的,我都不敢去看,那模样真是瘆人,是否放了?” 戴权好笑的看着裘世安。 “杂家倒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心人啊,那万一哪天皇爷又起了心思,人却找不到了。 杂家怎么回复皇爷呢,就说是你心善,把皇爷的药引子放啦?” “我嘴贱,老祖宗饶过我罢。” 裘世安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嘴。 “哼。” 戴权冷笑一声,径直的离开了。 裘世安留在原地,弯腰恭送戴权离开。 “大档,老祖宗走远啦。” 裘世安这才直起腰,斜视了一样刚才说话的小黄门,那小黄门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掌自己的嘴。 他本想跟戴权提前挖个坑,没想到戴权却看穿了他的心思。 皇城外。 “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荣国府里。 贾政和贾赦正商讨着金州唐清安来的书信,朝廷关于辽东巡抚人选大致已经敲定,该如何避免朝廷起意在金州派监军,这事不太好办。 此时,门吏急急跑进来通报消息,两人纷纷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走吧。” 贾赦先惊醒过来,率先奔了出去,贾政这才醒悟,连忙跟上前。 摆香桉启中门 众人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那夏守忠也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第一百四十七章阳谋 消息很快传开,不提府里的下人们七嘴八舌,宁国府的尤氏,急慌慌的带着婆媳们赶来荣国府。 到了贾母处,这里连院子里都站满了人,各处的管事媳妇,有脸面的嬷嬷各自窃窃私语。 众人纷纷和尤氏等人打过招呼,尤氏勉强的和众人应付完,慌忙往里面走。 刚好碰到搀扶着贾母的王熙凤,还有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迎春,探春,惜春,以及薛姨妈等。 “老太太,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忙急忙慌的把老爷们叫去,我这心里紧的很。” 尤氏惊慌失措,声音都变了。 “府里的管家们都去宫门外打探消息了,且不必太过惊慌,未必能有什么坏事。” 王熙凤勉强笑道。 虽说如此,众人还是忍耐不住,连贾母也沉不住气,要到堂廊下等着。 等了许久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众人让端来椅子请贾母坐,贾母如何能安心坐下。 才坐了没许久,又起身翘首以盼。 没有多久,收到消息的陈德言也赶来了荣国府,和府里的管事们在外面候着。 众管事们晓得陈德言消息广泛,纷纷和陈德言打招呼,询问到底会是什么事。 “事情突然我也不知,不过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应该不至于是坏事,各位也不必太过惊慌,自己吓住了自己。” 陈德言的确是这么想的。 众人想了想,理当如此,虽然还是心焦,却不像先前都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乱。 此时,几个丫鬟从里间出来,端来了茶水和点心,果盘,送来给陈德言用。 “谢过侍书姑娘。” 陈德言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府里三小姐的丫鬟,其余几个却不认识,连忙感谢不已。 旁的人纷纷笑道。 “姑娘生怕我们慢待了客人,难道我们这里还没有吃的喝的,倒是平日里我们做事不仔细,让姑娘们不放心我们了。” 侍书本来就口齿伶俐,心眼灵活,见状,笑着反问。 “各位爷们是打趣三爷呢,还是笑话我呢,要是笑话我,我本来就是个小丫头,倒也没什么。 要是打趣三爷呢,就怕老爷们知道,不轻扰你们。” 众人闻言,不敢再开玩笑,连称不敢。 众人开始拉着陈德言坐下,伺候喝水,伺候吃东西,等几个丫鬟离开后,陈德言指了指几个。 “你们不敢得罪姑娘们,竟拿我做筏子。” “哈哈,三爷大度,我们才敢放肆,跟三爷亲近呢。” 陈德言笑着摇摇头。 为大哥以后的日子担忧起来。 听二哥来信说,嫂子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主,岂不知这府里的三小姐,又如何是一般人。 连贾母都认真说过,要论府里小姐们的品性,反而是三小姐最出众。 以前倒还没看出什来,这两年里,府里的三小姐开始和各府走动,在府里也开始使唤人起来,越发的犀利了。 随后一直等了一两个时辰,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呼呼的跑进来报喜。 “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众人闻言,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内心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等传到了内堂,贾母这才镇定下来,仔细的问赖大。 “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 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不久,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原来是府里的大小姐成了贵妃了。 不提贾母等人如何洋洋喜气气盈腮,都按品大妆起来,没一会而,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 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 于是宁、荣二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陈德言面色如常,内心却惊疑了起来。 感觉这事蹊跷。 府里的大小姐入宫十余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成为了贵妃。 要是皇上真的喜爱,又何至于这些年没有动静,一直是个小小的女史。 而一下子从女史变为了贵妃,这其中的跨度太大了,绝对不简单。 陈德言笑着和众人到过喜,悄悄的去了玄真观。 此事,贾府的人都高兴过了头,都忘了派人来告知大老爷。 贾敬闻言,脸色果然难看起来。 “此事是否不对?” 陈德言担忧的问道。 贾敬默默的点点头,没有开始解释,而是皱眉沉思起来。 “你大哥真的不看好太上皇吗?” 良久,贾敬突然问起了不相干的事。 “大哥认为太上皇年龄太大了,人性都会投机取巧,皇上看起来没什么势力。 但是有忠心耿耿的亲叔叔忠顺王为他奔走,明面上不提,暗地里谁知道收拢了多少人。” “唉。” 贾敬长叹一声。 “当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最后大家都错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大哥知道当年的事,说事情可一不可二,人终归是不能违背常理的。 太上皇如果身体一向安康,倒也不算稀奇,可偏偏他身子一向不大好,如何能违背自然。” 贾敬听完后不置可否。 当初那场大错,令他至今不能忘怀,不敢贸然的下决定。 “每当皇权交接之际,老皇都会打压朝廷老臣,或者闲置年轻有才干之才。 然后等新皇当权后施展皇恩,不论是善待老臣,还是提拔才干,上下皆感恩,如此朝廷才安稳的交接,不起波澜。” 贾敬开始讲起一些朝堂上的事,陈德言认真的学习。 “我本来想着两府这些年沉寂下去,正好顺应大势,可太上皇偏要逆着来。 如今不光是我们两府,原来的四王八公,石家且不提,其余几家,连北静郡王,南安郡王权势比当年都还要强劲。 这样下去,就算真如你大哥所言,恐怕皇上当权后,也容不下我们这些老派的勋贵啊。” 陈德言从来没有想过这茬,一时间错愕了。 “那该怎么办?” 贾敬摇了摇头。 “太上皇的确是老了,这些年在朝堂上彷佛也没有什么动静,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当年的性子。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让人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是阳谋,我们又能如何?不管心里支不支持皇上,又和皇上如何承诺。 可各家权利到了这番的地步,未来皇上当权,为了皇权的稳固,必然会敌视,打压我等。” 各家都能看出这种危机,就算看不出也会有旁的人点醒。 现在的勋贵老派,为了将来家族的安危,如今只能依赖太上皇。 那金陵的甄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前些日子已经旗帜鲜明的支持太上皇,打压金陵的异己。” 陈德言急了。 “那未来皇上始终要当权的呀?” “所以太上皇给了我们新的选择。” “啊?” 陈德言彻底不懂了。 “根基浅的年轻的北静郡王,哪怕他未来真的当了皇上,也需要我们的支持,才能压下各地的不服,坐稳江山。” “嘶。” 陈德言满脸的震惊。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何眼前他很敬服的贾敬,如今两府从上到下权利如此之大,却这般的忧虑太上皇。 他这些年在京城里顺风顺水,大哥和二哥在辽东立下强大的基业,又有贾府的关系。 到底是自己有些自大,洋洋得意了。 对于大哥的话,他也开始担心起来,担心大哥预判错了形势。 要真如贾敬所言,现在的皇上还真不一定能顺利的当权。 四王八公,加上太上皇的实力,哪怕皇上这些年暗中积蓄了不少的力量。 哪怕有不少儒生为皇上摇旗呐喊,喊着礼不可废,可对比那些老一派的力量,两相对比不值一提。 果然。 没多久,陈德言收到了在镇江大哥寄来的书信,告知太上皇开始拉拢他了。 既然如此,前番担忧的朝廷会制衡金州的事情,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发生。 可是大哥仍然相信,皇上也是有胜率的,只不过大哥的信中,底气不太足。 因为信里,没有告知皇上的胜率在何处。 以他对大哥的了解,既然信中没有说,就说明大哥委实也不清楚。 神武将军府。 冯紫英固执的看向父亲。 “你才见过金州总兵一面,如何就这般信他?” 神武将军冯唐,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前番,他让自己的儿子羞辱了仇都尉的儿子,变相的影响了仇都尉的威信。 京营节度使之位,王子腾让了出来,如今还空缺着。 他和仇都尉,都有资格担任。 太上皇派人告诉他,必须拉拢更多的人,支持他坐上京营节度使的位置。 这事不好办。 朝廷为了这件事,已经争执了几年,每当要尘埃落定时,总有人出来反对,连太上皇都无法顺应心意。 他和金陵的甑家,如今和北静郡王走的极近。 甑家告知,他们会说服贾府支持他。 如果贾府能支持他,京营节度使原本就是贾府老太爷担任,有这层关系,那他大概率胜出了。 “儿子也想去辽东建功立业,不想在京城里荒废时日。” “那你去吧。” 冯唐想了想,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金州总兵唐清安,到底也是贾府的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二老爷来金州 不管是和贾府关系亲厚,还是疏远的门第,这回都派了人来上门道喜。 外面的或派管家,或亲自登门,或宴请,贾珍,贾赦,贾政,包括贾蓉,贾琏等,连宝玉最近都不得闲。 至于各府家卷,同样也是络绎不绝,而王夫人带上探春,每家都要回礼拜访。 贾元春是王夫人二女,长子早逝,素来沉静的王夫人,也被众人的恭维,笑得合不拢嘴。 有人喜则有人愁。 贾敬等不提,金州的秦氏闻言,闷闷不语了好些日子。 连带着府里的人也开始小心翼翼。 花眼家的等家卷不懂夫人最近为何心情不好,悄悄的向周氏打听,周氏倒是猜到了一二,不过嘴风很紧,没有往外说过。 到了晚上,秦可卿又是没有食欲,只喝了两口小米粥,夹了几快子大长山岛渔场特意孝敬来的海鲜。 金钏儿,晴雯,葛藟抱着哥儿出去玩,周氏才上前的劝慰。 “夫人,这几日来都吃的极少,本身子就不大好,将军去镇江前,还特意交代过,让你养好身子,如此下去,又病了怎么办。” 秦可卿身套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 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又透着一丝的忧愁,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的小嘴,忍不住发出轻叹。 “我实是没有胃口,强忍让自己也是难过。” 周氏观看了一眼秦可卿的神色,小声的说道。 “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公子呀,公子还小,需要母亲的日子长着咧。” 秦可卿这才动容些。 金钏儿不提,晴雯又小,其余人能当做知己的不多,唯有眼前的周氏,不但做人周到,也口风甚紧。 周氏她的儿子是将军的义子,未来一定会得重用的,所以这两年的时光里,秦可卿和周氏并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反而经常说些体己话。 “其实我并不愿意争,可是我在贾府里的日子,所见所闻让我明悟,有些事并不是你不争,就能逃的过去。 如果只是我自己,倒也无所谓,了不得锁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秦可卿边说,葱白的手指,边抚摸着炕上收进来,还带着香味的小儿衣裳。 “可是偏偏有了他,我自己委屈些又算些什么,可是想到他以后也要跟着受委屈,我心里就如刀绞一般的疼。” 秦可卿想到荣国府的贾环,虽然年龄小,明明也是个正经的爷们,在贾府里人嫌狗弃,连下人都敢欺负他。 从小被人欺负,明里暗里的排挤,连自己的亲姐姐都疏远他,名声还传的难听。 这般想来,秦可卿更是心痛不已。 “何至于此。” 周氏安慰道。 “将军对公子的爱意,谁看不到?整个金州上下,谁不知道公子的金贵。 海清河晏,朗朗乾坤,就凭将军为公子取的名字,未来谁也不敢小瞧公子。”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为他争,将军以后还会有正经的嫡子,他又年富力强,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 旁的不提,那晴雯丫头,将军为何这般宠信她,才几岁就长大这般秀丽,等过几年连我也比下去了。” 周氏听闻感到好笑。 “晴雯虽然长得极好,可又如何比的过夫人,而且将军对晴雯,在我看来,是当做妹妹一般,哪里有夫人这么多心思。” “唉,过几年我就老了,人老珠黄,以色伺人岂能长久。” 秦可卿落寞的说道。 贾环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极其的美貌,现在年纪大了,荣国府里的二老爷,不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论正经重礼,两府里唯政老爷,可见他当初又是多么的喜爱赵姨娘,前番在贾府里,看到过赵姨娘的近况,让秦可卿心寒。 她虽然喜欢将军,也感动将军的温柔,可是她同样害怕,这些不能持久。 等到自己人老珠黄,就轮为了赵姨娘一般的结局。 如果只是这般,那她也不惧,了不得青灯古佛了此余生,下意识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衣裳。 小乾这么的乖巧,他要是落得贾环的下场,为人母最见不得这些事,想到这里,秦可卿两眼就红了起来。 周氏也沉思了起来,夫人素来精明,她的想法也是远谋,不是短视之人。 贾府里的事,她也听过夫人聊起过,幼时毕竟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受到祖父牵连,才沦落到辽东。 虽然不如贾府这等高门贵第,也知道夫人说的在理。 “贾府的小姐年龄还小,等她来金州还要几年,她还没来夫人就如此,等她来了,岂不是更没了主意? 越是如此,夫人越是要振作起来,我观将军不是薄情之人,而且夫人在金州两年,上下谁不称赞? 前番笼络了不少的金州子弟,这不都是为公子积攒的福德? 说句不该提的,我儿向来喜爱公子,把公子当做亲弟弟一般,本不该如此不尊,可将军就是爱他如此,我因此也不拘他了。 要是他真的成才,能为将军做大事,难道他还能看着公子以后受欺负? 还有徐聚费,葛世峰这些,我看都是不错的晚辈,如今都在将军亲卫营,或七八年,或十余年,迟早是将军手里的得力之人。 到时公子也正好长大了些,有这些兄弟辈的人关照他,谁敢欺负他? 徐聚费前番就是得夫人的恩惠,又是李如靖的义兄,葛世峰的妹妹也是被夫人收养。 夫人做的这般好,又何必自乱阵脚。” 秦可卿勉强的笑道。 “我倒是没有打他们的主意,不过觉得都是子弟中比较出色的,才顺手帮一帮。 我做的这般多,可是对比其贾府来,又算的了什么呢,你没去过京城,不知道贾府的厉害。 如今府里的小姐又成为了贵妃,越发的了不得。”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有婆子在外面传到。 “金陵的二老爷到了旅顺了。” 秦可卿和周氏两人连忙站起来。 “前番打发人去旅顺接,可都交代好了,万万不能冷落了二老爷。” “回夫人,周管家,李管家亲自带人去旅顺接了。” 周吉,李敦两个都是伶俐的人,秦可卿略微安心,打起精神来,亲自指挥众人做准备。 旅顺口岸。 周吉和李敦,带着十余名下人,在旅顺的码头上,焦急不已。 “那是不是冷老爷?” 周吉眼尖,认出了冷子兴。 “是的是的。” 李敦边说边快步的迎上前,众人连忙围了上去。 “二老爷,冷老爷。” 众人看到冷子兴陪着一个年轻人说笑,和将军长得又几分相似,立马确认了此人。 因为第一次见,于是众人上前跪了一地。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年轻人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热情的亲自上前把人扶起来。身旁的冷子兴,知道这番并不是对自己,所以只是面带笑容。 “将军早有交代,说二老爷要来金州,我等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到了二老爷。” 因为已经有了二爷,三爷,所以他们把此人叫做二老爷,用来以示区分。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码头的官吏,同样带了一群人小跑过来,向这名年轻人只是见了礼。 他们虽然同样也极为热情,却和周吉李敦不同,这些人如今是将军府里的人。 唐展望虽然年轻,在金陵为大哥做了不少的家业,倒也不至于怯场,和谁说话都一脸的温和。 “大嫂可好,我侄儿可好?” “夫人和公子都好的很,夫人亲自带人下厨,为二老爷准备接风宴,二爷知道二老爷要来,也传了话给我。 等二老爷到了,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他,只是可惜将军去了镇江,不在金州,不然就更好了。” 唐展望知道大哥的结拜兄弟,他们五人从小就很熟悉,倒是没有什么陌生感。 只是内心极为的感慨,当年的五个人,如今各奔东西,都在为大哥忙碌。 听说陈德言在京城,倒是隔的太远了。 他从小和陈德言关系不错,至于刘承敏,因为喜欢动手,他和弟弟没少挨过他的收拾。 “行,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刘大哥了,不知道他最近性子还是不是如以前火爆,喜欢动手说服人。” “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二爷至今还是如此,还跟我们解释过,是从小跟将军学的,将军这么宽厚的人,可见二爷说瞎话咧。” 唐展望轻易的调动了众人的情绪,笑着说道。 “他倒是没有说瞎话,此人从小脾气倔,没少挨我哥的打。” 众人领着他们坐上了马车,一路说笑。 等到了金州,刘承敏亲自在城门十余里外的亭子里来迎接了。 “你小子。” 刘承敏打量了唐展望一样,竟然学了一副读书人的儒雅,倒是变化不大。 “刘大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想念我的拳头吧。” 刘承敏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拥住唐展望。 唐展望不以为意。 这些都是跟大哥学的。 冷子兴在一旁满脸笑容,内心感叹。 谁能想到,当初的这帮混小子,能有如今的地位,真是出乎人意料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金陵来的门徒 唐展望,冷子兴,刘承敏三人,周吉,李敦并几个府里管事,如何在廊外和里间的夫人说话不提。 唐展望和冷子兴,为小乾带了珍贵的礼物不提。 金州官员拜访唐展望不提。 第二日。 刘承敏,乌忠,乌顺三位家里人,领着冷子兴,和第一次来金州的唐展望,带着十几名亲卫,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出游。 金州地势平缓,境内大河有小沙河、骆马河、澄沙河,其余小河湖泊更多。 因此地利水源,所以能成为辽东各卫中,田亩最多的地方。而论各城境内方圆,金州却不出头。 在城东才有一处小山,是从新金大黑山骨架延伸出来,到这里凸起的一块。 山不高地不险峻,竟然是金州境内难得的高地。 原来这里有座小庙,后来荒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来了几个沙弥。 到了此处,看到庙里多了和尚,刘承敏感到好奇。 “这庙里的和尚原先不知去了哪里,前番蛮族攻打金州,此庙也被毁的不成样子,如今又从哪里来的和尚,何时修葺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乌忠笑着说到。 “听说是金陵大报恩寺来的和尚,无极守愚座下,雪浪洪恩法师的门徒。 顾公首肯,且写了信去镇江告知了将军,将军回信没有反对。” “嚯。” 乌忠他们这些辽东人不懂厉害,刘承敏,唐展望,冷子兴却狠震惊了一把。 “怎么?我听说大报恩寺很有名,各位这等反应?难道我小觑了他?” 乌忠从各人的反应中,猜到了这寺庙来头不一般。 “兄不是江南人,所以不知道此节,这大报恩寺,在金陵的名声,那可是了不得。 金陵从高门贵地,官员武夫,下到贩夫走卒之辈,无不崇敬,每日烧香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唐展望解释道。 “难怪了。” 乌忠恍然,怪不得将军对这个小破庙有些客气,原来来头这么大。 一行人去庙里转了一圈,规模本来就小,前番还被毁,虽然新修了也没什么看头。 庙里的主持,虽然说是徒孙辈,年龄倒是不小,好一番的向众人恭维,热情的留众人在庙里用斋饭。 众人推诿,笑称刚用过饭。 一行人出来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爬到了山顶。 虽然山不高,却把金州城池一览无余,可以看到城门处,来来往往的行人,车架。 城门外还搭建了几处棚子,供应进出城的人吃喝落脚解乏。 “虽然不如金陵,倒也难得。” 唐展望评价道。 刘承敏指了一处城墙。 “前年蛮族打金州,我和大哥在那里亲自厮杀了一番,战况惨烈至极。” “的确危险的紧,我当时跟随顾公在城里组织民夫运送补给,听闻后急的不得了,放下手里的差事就要赶过去。 顾公不让我去,说我去了没用,不如把差事办好,才是对金州最大的帮助。” 乌忠感叹道。 “顾公老成之言。” 刘承敏笑道。 “各司其职,上下一心,才有此胜,急中生乱更容易误事。” 众人说笑一番。 “金州能有这番的规模,放在关内也是大城,这才几年的时间。 而金陵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能和金陵比的,也就是京城了。” 冷子兴提起了正题,他和唐展望这回来金州,有大事要做。 “是啊,论天下之贵,莫过于京城,论天下之富,则莫过于金陵,要对付山西那帮商人,只能引来金陵的商贾,他们才有实力与之对抗。” 几人停下脚步,或找了凸起的石头歇一口气,或靠着大树,刘承敏则神采奕奕。 他带来的亲卫们,也散开四周,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了。 “山西的商人,以前不怎么出奇,靠着关外的生意,虽然利润不小,也还是比不上金陵。 这些年却一年比一年的厉害,比之金陵最富的扬州,竟然都不落于下风。 我还有些纳闷,他们是如何聚集的这么多财力,如果不是在京城的陈德言,打听回来的消息。 谁能想到,他们背后竟然是忠顺王。” 冷子兴感叹道。 众人纷纷神色凛然。 忠顺王是皇上的亲叔叔。 山西那帮人,做口外生意,这些年和蛮族走私人参,皮货贸易,竟然是皇上的暗中的钱袋子。 这就令人悚然了。 权势权势。 人,财都不可少。 大哥要对付山西那帮商人,实际要对付的就是忠顺王,真主则是皇上。 难怪大哥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了此点,唐展望看向冷子兴,正好冷子兴也看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以商贾对商贾。 能对抗山西商帮的,唯有金陵商人了。 他们突然来金州,就是大哥召他们来商讨此事。 人参贸易不能放在境内,这利润且不提,动静太过轰动,不宜如今的金州。 济州岛。 实际上归于大哥,名义上还是朝鲜。 “我听闻朝鲜的济州岛,和此地相隔一两千里,这茫茫大海上,行船风险极大,大哥可有考虑?” 唐展望提醒道。 不管是田亩,还是行商,都需要水。 黄河长江两岸养活了无数人,同样也是商贾兴起之地。 陆路运输困难,成本极高。 北方虽然有黄河,但是只有入春到四五月之间可以用。 其余行商还是陆水相结的方式,而水路丰富的江南,多半都靠着水运,所以有了江南之富。 而南北之间靠着运河,更是养活了徽商,江南商贾。 但是海运又不同。 这对金陵的商贾来说,是一个虽熟却陌生的领域。 乌忠正好负责此事,于是说道。 “从旅顺口岸到朝鲜济州岛的海陆已经探熟了,从旅顺口岸出发,先到獐子岛修整。 物资补充充足,则远航到朝鲜全罗右道的白翎岛,然后从白翎岛最后到济州岛。 根据经验深厚的船老大所言,如走大海船,六十里一更,一昼夜十更。 加上途中两岛修整,港口运转,途中或遇偏风,或顺风,往来一趟需八九日。 此海域不同外海,朝鲜和我国挡住了大洋外的风浔,因此此海域的海浪颇为平缓。 途中又有海岛可以修避,各海岛大哥都派了人修建码头,设置水关,因此只要不走陌生的航道有触礁的风险,其余则没有什么。” 乌忠好不容易独自负责大事,忍不住炫耀道。 “此岛是附近岛屿中最大的海岛,不但方圆极大,而且土地十分的肥沃,一亩可收获三四石粮食,对比南方一年两三种不算出奇,可是咱们北方属实极为难得。” “南方也只是少部分地方才能一年三种,此岛能一亩收获三四石,已经很不错了。” 唐展望感叹道。 乌忠闻言,越发的想要表现,又笑道。 “还有一个更大数倍的济州岛,东西长百四十里,南北宽八十里,不光土地肥沃,植被茂盛,在元朝就被用来养马。 朝鲜短视,竟然只用来流放罪犯。 现在此岛为我们所的,解决了我们没有地方养马的困境,大哥已经告知大堂兄乌全得,和丁胜安,以后和蒙古走私的马匹都放到此岛散养。” “此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唐元都是如此,也不算委屈了朝鲜。” 冷子兴笑道。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金州,镇江每年越发的强盛,现在又有了养马地,未来就不会因为缺马而受制于人。 他们和旁人不同,和将军都是家人,早已把这里当做了家族的基业。 在金州驻足了两日,冷子兴和唐展望,坐上金州的快船,由周吉亲自送去镇江。 快船沿海岸行驶,周吉自豪的指着岸上。 “一路来那岸上,都是将军治下,如今旅顺,金州,新金,金州各岛有五十万民。 二老爷和冷爷请看,从早上经过的归服堡开始,被老爷分为了十地,合起来也有三十万民了。” “如此说来,大哥治下岂不是已经有民八十万了?” 唐展望感叹道。 “这才几年功夫,不可思议啊。” 冷子兴以前来过金州,看见过当初的金州,内心其实比唐展望更加的动容。 越发的对自己把家里的生意,全部投入金州的决定感到自得。 “哪里只是如此。” 看到两人的神色,周吉一脸的笑意。 他原来只是东海堡一个小旗,打仗立功是一条路子,可他和李敦不愿意。 一则他们知道他们没这份本事,东海营出海前八百人,陈凯武他们且不提,能走到刘通这个位置的,也才多少人。 二则他们更愿意跟着将军,成为将军的家里人。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作为将军的大管家,金州镇江上下,谁不给他们面子。 所以将军的势力越大,他越兴奋,越感到自豪。 “镇江还有十余万民呢,还有朝鲜的海岛,李成贤还迁移了三四万人。” 冷子兴和唐展望听得激动的同时,冷子兴也面露担忧。 “贤侄信中让我们来镇江,商讨金陵商贸之事,也透漏了一二,说太上皇前番派了人来过镇江,那这里的情景岂不是都看到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 治下百万民,当然不会放心。 周吉笑道。 “如何看得到呢,那人的航线和我们不同,因为他急着找老爷,所以二爷也就顺着他,没有在金州招待他。 在旅顺迎接了此人,然后派了船,直接从旅顺口岸出海,绕了一圈才到的镇江。” 第一百五十章济州岛 到了镇江,周吉就像看到了最初的金州。 一切都那么乱糟糟的,乱中又有秩序,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难民临时搭建的窝棚。 而唐展望和冷子兴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们两人在金陵,就算看到些许乞丐,如何又能和眼前所见相提并论。 视线所处都是简易的棚子,到处都是衣不蔽体的难民。 经过一处粥棚,排了好几条长长的队伍,人们神情麻木,这一处就有几千人。 看不见的窝棚里,不时传来士兵大声的呵斥,有不守秩序排队的,有从别人手中抢吃食的,有不遵守法纪的。 都会先被痛打一番,然后拖走关押起来,最后送去朝鲜境内开矿。 金州缺矿,朝鲜却不缺。 矿产极多,缺的是人去开采。 所以对于金州的请求,朝鲜上下倒是没有什么反对之声,除了金银矿,在平安道划了几片矿区,金州自采自用。 要求就是以后这些矿产物资不要在找朝鲜祈要,唐清安痛快的答应了。 这处粥棚的难民还没领完粥,下一处的粥棚,等来了官兵,还有民夫推来的补给,又开始了放粥。 “这不会有人多次排队,重复领用吗?” 唐展望问道。 周吉虽然没来过镇江,却在金州经历过,开口向他们解释。 “别看这里乱糟糟的,其实都已经编好了里甲,排队也都是一甲甲的人去的。 每甲一个牌子,上面登记了多少人人口,所以不会乱。因为粥棚太多,无法一次性开饭,所以只能一处处接替放饭。” 闻言,冷子兴和唐展望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了。 想来也是。 如今天下间,论收拢难民的功夫,谁能比得过金州的官吏。 因为几人有金州总兵府的牌子,所以很轻易的进入了镇江城,被人请入了新建的将军府。 唐清安正看着史鼐的书信,信中对唐清安深深的埋怨。 埋怨唐清安几年前成立的东海营,把锦州各卫里,善战之将,敢战之兵都带走了。 收起信件,唐清安嘴角一晒。 东海营立营的时候。 他下了多大的功夫,得罪了多少人,才拒绝了那些无能怕死之辈。 随后又拆开了北镇节度使李达祖的书信,信中请求唐清安调红夷大炮给他。 李达祖前番也试探着上奏疏,想要让朝廷派人去澳门为他采购红夷大炮。 朝廷同意了,但是拖来拖去最后没有下文。 因为没人愿意去。 文官怎么会愿意放下身段,去为武将奔走。 历史上大明的辽东经略,辽东巡抚都是文臣大员,门生故旧遍天下。 而现在的大周,辽东经略和辽东节度使都是勋贵门第,是文臣最讨厌的两者之一。 前番辽东经略的职位,又是勋贵从文臣手里抢过来的。 唐清安之所以能得到红夷大炮,是因为贾府亲自派了府里的正经公子贾琏操办这件事。 从京城到广东。 山东,安徽,金陵,扬州,广东。 从北到南一路的动用关系,才办成了这件事。 就算如此,买回来的红夷大炮,也不是照样被官员弹劾劳民伤财,差一点点就运不回来金州。 李达祖虽然是辽东节度使,却办不到他一个总兵能办到的事。 因为这件事需要极后的人脉。 锦乡侯府论关系的广度,远远比不上贾府之久远,连疆域最东南的广东,贾府都能有旧故,且关系不浅。 红楼里的粤海将军,每回广东有官员进京,都会托官员帮忙顺带礼物去贾府。 府里爷们送两小篓子茯苓霜,余外给门上人一篓作门礼。 可别小看这茯苓霜。 岭南那地方千年的松柏最多,此礼物是取这茯苓的**和药的,还要生出俊俊的一层白霜来,可见这东西异常珍贵、难得。 所以李达祖办不成此事,唐清安并不奇怪。 而至于红夷大炮。 唐清安没打算给北镇。 不是因为小气,而是不放心。 上回老奴亲自率军攻打北镇,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防范海上的经验,让自己有了可趁之机,导致他功败垂成。 下回再如此,老奴怎么可能还会给他机会。 而前番金州大战。 唐清安已然明悟,红夷大炮的确有用,有大用,但是起绝对因素的还是军心。 而北镇。 唐清安并不放心。 如果老奴从北镇获得了红夷大炮,那么下一次攻打金州,金州的城墙就会失去作用。 到了那时候,就是真正的绞肉机了,需要金州上下用人命去堵城墙缺口。 凭老奴的狠辣。 他绝对会用治下无数的辽民,去冲开这个缺口,消耗殆尽金州的士气。 此时,有亲卫来报,府里的周吉,带着冷子兴,唐展望来了。 “去请。” 唐清安立刻说道。 不一会。 唐展望,冷子兴快步的走进来,一脸的激动。 “大哥。” “贤侄。” 唐清安笑着起身相迎。 几人许久没有见面,特别是小弟。 唐清安走到唐展望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展望的气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这几年还是有所长进的。” “大哥从小教导我们成才,金陵又有二老爷的关照提拔,把柜上的生意交了很多给我操办,如此这般学了很多的东西。” 听到唐展望的话,唐清安不以为意。 他给了薛家两房这么多的好处,不就是为了如此吗。 至于薛家交了不少生意给二弟,其实也是送给自己的暗股,名义上还是薛家的旗号,不引人瞩目。 其实不管是哪家,都是这般操作的。 那山西商人和忠顺王,一样如此。 所以唐清安其实很有钱,只不过钱大多用在了金州。 “具体的事情,我书信中已经和你们沟通过了,现在金陵的商贾都是什么反应?” 唐清安拉着两人坐下,开始询问。 “当然是踊跃者众了,大哥不知金陵如今人参极缺,导致参价连番上涨。 就算大哥供应十五两一斤,运回金陵后,售卖到各地,转手一年就是二十万利润的买卖,谁能按捺的住?” 唐展望笑道。 冷子兴也一脸的笑意,并没有上前插话。 他虽然是长者,在金陵也有了几个铺子,但是唐展望主持着薛家的生意,又是金州将军的亲弟弟。 在金陵的地位和实力,已然不是他能比的。 这番和金陵商贾出面沟通人参之事,也是唐展望居中牵线,他帮着敲边鼓。 “那就好,我喊你们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济州岛名义上是朝鲜的,所以我准备在济州岛开关。” 唐展望和冷子兴安静下来,等着唐清安的下文。 “我这里有一个景教的传教士,准许了他在济州岛修建教堂传教,通过他的渠道,联络了澳门的红夷商人。 他们不是因为无法和大周做生意而头痛吗,我允许他们到济州岛来贸易。 金陵的棉布,丝绸等大宗商品,可以到济州岛,和红夷商人们贸易。” “大哥,这件事干系可大了。” 唐展望提醒道。 大周对海禁极其的严厉,哪怕有福建的官员多次上奏祈求开关,都被严词拒绝,并呵斥了福建官员。 大哥打点擦边球还没多大的危险,要是这番操作,如果被朝廷得知,那就了不得了。 “所以我放在了济州岛,这是朝鲜的事,和我什么关系呢。” 唐清安笑道。 “这……” 唐展望和冷子兴愣了愣。 有些事是经不起推敲的,至于朝廷,一旦认定了的事,还需要证据吗? 冷子兴暗自惊讶。 如今的清安,越发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可见其在金州镇江根基之固。 “大周,朝鲜闭关锁国至今,而日本同样也开始闭关锁国,这海上的生意他们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至于那些西方的红夷商贾,万里之遥不就是为了做生意么,只要我在济州岛开了关。 要不了几年,济州岛就能成为商贸最富庶的地方。” 唐清安兴致勃勃的说道。 “大周海禁,而走私的海商和偷占澳门的红夷,每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的生意。 济州岛不需要偷偷摸摸,正大光明的来做生意,敞开了做生意。” 冷子兴则和唐展望,不知道唐清安为什么对海贸的事这般的激动,连说话都如此的兴奋。 唐清安当然兴奋。 这一世的节点,没有英主隆庆皇帝开关,所以大周的海禁仍然严厉,同样也影响了西班牙大帆船贸易。 隆庆开关后,官方和民间和海外的贸易,特别是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航线正在迈入成熟期。 从1571年到1644年,七十年间共有三点五亿白银流入了中国,其中前二十年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还没有成熟。 1571年西班牙人刚打败吕宋统治者,用了二三十年,彻底稳固了吕宋诸岛,在十六世纪初,大帆船贸易成为了举世闻名的黄金航线。 西班牙在殖民地使用的货币是比索,根据不同时期的比率,平均一比索大概同等七钱白银。 和大周不同,外国历史没有变化,唐清安推测,如今正是历史上美洲运到吕宋一年的比索,已高达三百万的时候,也就是两百多两白银。 历史里,这两百多万两白银,至少一半流入明朝,一部分流入日本,一部分流入南亚各国换成货物,通过西班牙在全世界主要地区设立的商站,赚取了平均六倍的利益。 最高的一年,是四百万比索,将近三百万两白银。 这一杯羹,大周没有明主隆庆皇帝,而唐清安当然不会错过。 三百万两银子的货物,成本才几十万两,利润则高达两百余万两。 有了这两百余万两银子,唐清安的兵饷就不用愁了。 至于会引起银贱物贵。 那就把开中法用到外国人身上好了。 唐清安委实有点羡慕西班牙,他们全世界各地总共才一百余万的人口。 通过殖民地一千万的人口,在世界建立商站,一年光白银贸易,王国只这一项,一年可得千余万两银子的利润。 第一百五十一章冒犯 和西班牙争夺全球贸易。 唐清安不急。 有些事情,等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时机不到的时候,勉强做起来事倍功半。 打败西班牙在东方的舰队并不难,只现在的金州水师的规模,五百艘的战船。 哪怕西班牙在东方的战舰船坚炮利,也不是西班牙人能对付的了的。 难的是如何在全球主要地区建立商站,这就不是几年,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就能做成的功夫。 没有商站航道,打败了西班牙的舰队又有什么用。 西班牙人以前打葡萄牙人,是为了争夺商站所以才要消灭葡萄牙人的舰队。 不是为了消灭葡萄牙人的舰队而消灭他的舰队。 在别人的国家土地上建立商站,往内地发展商路,和他国的各个权贵达成默契。 别看唐清安在朝鲜这般的轻易,一则两国为宗主国,二则借用了大势。 但是换一个国家就不是这么轻易的了。 西方国家花了几百年,靠协商,武力,骗取等等手段,屠杀,对抗,流血,双方精疲力尽,最后才互相达成了默契,达成了利益的划分。 自己要取代这些商站,就要把这些经历都要过一遍。 这个过程是源源不断的消耗,到了最后才有收获。 唐清安不愿意等这么多年,也不愿意白费这么多精力,因为他有捷径可以走。 西方一步步奠定基础,随后葡萄牙全球各地建立雏形,成为了海上的马车夫。 西班牙打败了葡萄牙,取得了葡萄牙在全球的大半商站,因为国土人口更加的雄厚,因此实力也远比葡萄牙强大。 不过。 西班牙也笑不了多久了。 他最大的对手,英国马上就要对他露出爪牙。 所以。 对于西班牙。 既要打痛他,打掉他的狂妄,也要拉拢他。 除非西班牙愿意拱手让给英国,那可是对他本土造成侵略的国家,所以,这就是唐清安可以利用的地方。 唐清安按下心里未来的筹划,把目前需要做的事情,一步步交代给唐展望和冷子兴。 现在要做的是,先把济州岛贸易中心的地位建立起来。 因为大周的海禁,西班牙在东方大帆船贸易量远不如历史上的规模,必须先用济州岛的商贸,把原本的份额拉回来。 而未来价值百万两银子的丝绸等商品,同样对金陵也是不小的负担,桑田,桑民,织户都需要时间。 而桑田多了,桑民织户多了,不但会增加对粮食的需求,又会导致农田变少。 这一正一负,粮食的缺口就极为的量大,历史上发生了桑田农田之争,不就是因为如此,都是需要唐清安考虑的。 所以。 开中法改一改。 可以对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甚至日本人,东南亚的商人都可以使用。 因为唐清安事情繁多,所以商谈这些事,陆陆续续花费了几天的时间。 周吉无事可做,去找东海堡的老熟人陈凯武。 至于李胜虎,周吉和此人不熟。 被陈凯武的亲兵引进来后,正好看到陈凯武在烧纸钱。 “这是为谁烧的?” 周吉纳闷问道。 陈凯武没有放下手里的动作,他和周吉关系熟恰,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你也认识,就是咱们右屯卫里的百户马玄。” 周吉茫然的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想起来。 在金州几年的时间里,和前半生就像两个世界一般被割裂开了,明明才三年而已,却彷佛过了很久。 连熟人都陌生了,更何况只是有印象的。 他对马玄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人却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咱们卫所里,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 经过陈凯武这么一提醒,周吉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这我还真不晓得,啧啧,这是可惜了。 我记得他可是极厉害的人,连李胜虎都是他的弟子呢。” “可不是。” 陈凯武也一脸的感叹。 整个卫所里的人都讨厌马玄,马玄关系最好的,除了他的弟子李胜虎,也就是自己了。 “他不是主动去了沉阳应召么,那时候将军还在东海堡。 将军有一次从辽东都司回来,向我提起过,在兵备道见到过此人,几人还一起喝了酒。 后来沉阳失陷,他也随着那里的总兵战亡了。” 陈凯武解释道。 那时候将军还是东海堡的百户,连东海营都还没有建立,自己同样也是百户。 几年下来,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性急,而是等一段时间,将军建立东海营,他跟随将军的话,肯定也是一营主将了。” 听完陈凯武的话,周吉点点头,十分的认可。 此人虽然卫所里的百户千户都厌恶他,不过是此人不愿意同流合污,是难得的洁身自好的人。 且对他自己百户所里的军户都极好,不但不欺负,反而关照有加。 如果当时能跟随了将军,以周吉对将军的了解,定然十分喜欢此人,一定会大力重用。 后来他百户所里的军户,不少人入了东海营,很多出众的,多少都有了武官身份。 “这就是老话说的命了,他这性子肯定能得将军提拔,可也正是因为他这性子,也才有主动去沉阳应召的举动。 只能说和我们没缘分吧,可惜可惜。” 周吉说完蹲下身子,在火盆旁也拿起了一沓纸钱。 “唉。” 陈凯武长叹一声。 “听说二爷派了人去福建,接杨老的子孙?” 等冥钱烧完了,陈凯武拍了拍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闲聊起了金州的事。 “嗯。” 周吉肯定道。 “杨老死的惨,二爷一直很自责,而且杨老原先军职不高,挂的千户衔又不是世袭。 又听说杨老的俸禄,大部分都送给了他以前故去的袍泽家里,因为他战死,朝廷才恩赏了他后辈一个百户官。 不过二爷认为不够,就派了人去福建接杨老的后人,准备挑两个好的,大力栽培一番。” 陈凯武嘴角一笑。 “二爷心是好的,就怕人家不领情,关内的人谁愿意来这苦寒之地,而且又是连年大战的地方。” “这就是个人的机缘了,有眼光的就能抓住机会,庸人吗,不来也罢,免得二爷为难。” 周吉笑道。 “走,我请你喝酒。” 陈凯武大笑,搭着周吉的肩,两人一晃晃的跑去喝酒去了。 等送走了唐展望,冷子兴,唐清安开始亲自巡视兵堡。 镇江各地如此规模的流入难民,前方蛮族守将不是瞎子,定然会有针锋相对的举动。 九连城,汤站堡,一直到了险山堡。 在往前就要出长城,长城外有长奠堡,永奠堡,大奠堡,寛奠堡,新奠堡等堡。 这几处虽然被收复,但是出了长城有危险,太过靠近前线,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蛮族军队突袭,众人阻止了将军继续前进的意图。 唐清安想了想,没有一意孤行,顺从了将领们的意思,占留在了险山堡。 险山堡。 作为凤凰城,镇江,宽甸三地之间,把守长城关隘的兵堡,也是周边最大的堡垒,光建有墩台就有十七个,周长两千五百步。 长城外的那些小堡,原先也都是属于险山堡守将的协管。 当初金州几万兵突袭镇江,刚上岸收复了几个小堡,镇江城里的几百蛮兵得知消息就熘了。 险山堡在大周手中的时候,光堡里守兵就有三千余人,周边小堡或数百,或近千,用来防备蛮族。 等蛮族攻下辽沉,这几处因为降将的联系,不等蛮族来攻,皆望风而降。 蛮族不费吹灰之力全得了辽左,没有需要防备的敌人,因此此堡也只留了几百兵,且是汉人降兵。 面对金州几万兵,当然不等来攻就主动反正了,和历史上毛文龙收复镇江后没有区别。 不同的是,唐清安不缺兵,所以这些降兵都解散为民,发往各地屯田。 毛文龙军队战力不强,也有他收拢了太多降兵的原因。 这些降兵本来就畏蛮如虎,如何敢上阵拼杀,后期招募辽民为兵后,战力才开始上升。 时也命也。 具体不提。 借鉴历史,唐清安的军队,从一开始扩建,就逐渐淘汰原来的降将降兵。 除了有些被逼无奈投降的,通过战场的表现获得认可,敢战敢打的将兵得以保留。 趁着去年的裁军一万人,原来的降将降兵大多数都淘汰了,只保留了敢战之士。 例如花眼,李伯升等。 至于赵缑用,他的确是心向朝廷的,也敢打敢拼。 虽然通过各种手段限制了他,倒不至于像刘承敏所言,干脆把他送回关内。 送走赵缑用容易,处理后续却难,这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对自己目前不利,所以留在金州,把他冷冻起来,反而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险山堡靠大虫江,扼守要道,径流此地的难民极多,唐清安在堡上,时不时看到三五成群的难民从山里走出来。 因为这里是军事重地,只在墙上丢下两口干粮。 让他们补充下体力,径直去往后方的镇江,告诉他们那里才有粥棚,给了他们希望。 险山堡前方,左边是凤城,右边是新安堡,都在蛮族手中。 “凤城离这里只四五十里,驻军有数千人,因此紧闭城门不敢乱来,而新安保离我们有八十里,且两地有险山相隔,因此肆意截杀难民。” 听到守将的汇报,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老奴都畏我名声,收缩防线放弃了长白山以东,新安保的守将是谁?如何敢惹我。” 唐清安问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点将 众人听到将军的话,纷纷咧开嘴得意的笑开。 并没有人认为将军说大话,出海以来,将军未有一败,当得此赫赫威名。 “呵呵,就是前番逃的快的佟养真父子,跳梁小丑罢了,将军既然提到,待我为将军取下此堡。” 将领中,花眼兴致勃勃的请战。 唐清安没有立刻答应。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战略上藐视敌人,才能敢于和敌人做斗争,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百折不挠,一往直前。 战术上重视敌人,是克敌制胜的现实保证,才能不至过低低估敌人,而产生麻痹轻敌的思想,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至于鲁莽蛮干。 至于自己先前说的老奴畏惧自己,让出长白山东岸,实际上老奴是出于地势上的考虑。 犹如下棋一般。 有很多的时候,吃子越多并不是就代表占据了上风,反而下一步就陷入了死地之局。 地形势地形势。 现在双方犹如形成僵局,自己止步于长白山东岸,老奴止步于长白山,皆是因为如此。 吃掉新安堡,甚至凤城都不难。 老奴在此两地并没有派重兵,他巴不得自己吃下这两地。 吃下了这两地,明则扩大了地盘,实则自己反而陷入了被动,把攻守权让给了蛮族。 这两地离海岸太远了,物资运转不利,对目前积蓄力量大发展的金州镇江,是不合算的。 “骑兵如何攻城掠堡,还是交给我吧。” 李伯升笑道。 花眼傲慢的看向李伯升。 “前年打海城,我骑兵营可不落于人。” “此一时彼以此,不至于浪费宝贵的骑兵。” 李伯升温和的回应道。 “两位不必如此,杀鸡焉用牛刀,此等小事何须二位出面,还是交给我辽民营的弟兄罢。” 李齐趁着两人争锋相对的时候,见缝插针的抢战了。 “哈哈哈。” 看到军中将领敢战之心强烈,唐清安高兴的开怀大笑起来。 众人听到将军的笑声,也不在像先前一般,皆眉飞色舞,险山堡一时间士气高昂。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唐清安收起笑声。 众将皆安静下来,等待将军的命令。 “这新安堡虽然坚固,我和各位却不放在眼里,只不过打下此地易,守住此地难。 老奴用这新安和凤城做诱饵,诱饵委实不小,我的确要吃掉。 只不过我要吃他诱饵,不是贪图这两地,凤城且放下不提,这佟养真阻杀辽民,毁我大计,才是不能轻扰。 所以诱饵我吞下了,留下空钩还给他,就看他舍不舍得继续上诱饵。” 唐清安说完,见众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问道。 “佟养真手底下有多少人,新安堡可有新的援军?” “新添了一些人手,不过并不多,根据打探的消息,此堡有守军五百余人。 其中蛮兵三百人,汉兵两百余人。” 陈凯武出面回应道。 “这么点人手,不学凤城闭门不出,还敢出来浪战,必是以为靠着地利,我等不敢翻山越岭去打新安堡。” 唐清安闻言冷笑道。 “他却不知,我如果要打新安堡,只要他的人头,不要老奴的地,老奴要是再派人来。 老老实实学凤城我还暂留他的小命,如果还是学佟养真此人,则再取此人的狗命。 如是几番,我看老奴再派谁来,他要是派了大军,我倒是欢迎的紧,凭地消耗他的粮草,看他能供应许久。” 将军做出了决定。 一时间众将纷纷请战,谁也不让谁。 唐清安扫视了众将一眼,很快做出了决定。 “武震孟,花眼,李伯升,李齐,朱秀。” 这些念到名字的人,精神奕奕依次出列,等待将军的号令。 “武震孟为主将做中营,花眼骑兵营为前营,负责扫荡战场,李齐为左前营,朱秀为右前营,李伯升为后营。 五营一万五千人,五日内拿下此堡,速速带回佟养真狗头回镇江,不得在新安堡逗留。” 武震孟为东海营出身的将才,和李胜虎两人,被军中并称东海龙虎二将。 由武震孟作为主将,唐清安比较放心。 花眼勇勐,但是性格不够沉稳,李齐和朱秀虽然有大将之风,但是资历不足,压不住花眼。 李伯升沉稳,在后营为大军随时提供援助,极为可靠。 众人听闻武震孟为主将,哪怕花眼也按下心里的不服,毕竟此人资历十足。 是东海营出身,跟随将军最久的老人,且连番大战以来,他的能力谁也服气,包括花眼也没有话说。 “我等遵命,五日内必下新安。” 唐清安点点头。 看向剩余的李胜虎,陈凯武。 东海营作战最得力的两大将,既然武震孟出,则李胜虎留,保证后方的安危。 陈凯武做事老道,不会有疏漏,有此两人守护镇江,唐清安可以放心。 唐清安原本并不打算这两年出动大军,除了长白山脉的兵堡,时常有小队互相厮杀。 一则前番太上皇给了些补给镇江,二则为了保护逃难而来的辽民,所以唐清安还是咬牙,派了一万五千人出战。 虽然只是五日,消耗同样不小。 其实小小的一个新安堡,才守军几百人而已。 只不过唐清安最喜以实力碾压之。 出海以来,以他主持的大战,向来都是寻找可趁之机,以极厚打极少,除了金州保卫战的城池防卫战。 对军力委实有些浪费。 不过唐清安有自知之明。 自己并不天才,这些年来处理军务,结合戚继光的兵书,越发的了如指掌。 只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有些人的才能的确是靠老天爷赏饭的,所以唐清安向来谨慎。 不怕麻烦,就怕大意。 据他所了解的喀尔喀五部的大首领,不就是因为几年前的浪战才有了屈辱的结局吗。 不光自己被俘虏下场极惨,还牵连了自己的部族,蛮族利用他的名号,被喀尔喀各部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被灭之。 打呆仗不可耻,打败仗才可耻。 受到唐清安的影响,金州镇江上下的将领,或多或少都喜欢以势压人。 虽然稍显僵硬,不过甚在稳固。 不提民夫如何运转物资到险山堡,各将如何征集旗下属将军士,三日后,一万五千大军从险山堡出发,一路翻山越岭。 新安堡是个小堡,为防御蛮族而修建的兵堡,哪怕还在大周手里的时候,驻军也才四百五十二人,三个墩台而已。 论驻守军力和兵堡大小,远不能和险山堡相提并论。 如今新安堡沦入了蛮族手中,堡里兵丁也有了五百余人,对比在镇江的两三百人,手里的军力还增强了。 可是佟养真并不开心。 新安堡如何能与镇江相提并论。 如果不是他祖上原来也是女真族,前番弃城而逃,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虽然他的理由很合理,得到了大汗的认可,但是八旗将领可是跋扈的很。 听说沉阳有人建议建立汉军旗,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大汗的同意。 如今蛮族手里汉人军士不少,现在统称为汉兵,如果能建立汉军旗,地位就不同了。 佟养真祖上虽然是女真族,不过他的祖上经历了前明,如今的大周,已经两百余年。 所以他仍然也规制于汉军,地位比一般的汉军将领要高,又比蛮族将领要低。 因此对于建立汉军旗,他同样也是愿意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英明的大汗一直不同意,按照佟养真对大汗的了解,这是对蛮族有好处的 旁的且不提,至少能收拢汉兵的军心。 可大汗一直以来都没有同意,这就令佟养真纳闷了,因为这真不像大汗的作风。 顾不上这些,佟养真为了扭转先前自己的负面印象,连日来劳军出城截杀奔赴镇江的难民。 虽然斩杀甚多,可城堡里的军士都开始不愿意出城,哪怕是蛮族兵也是如此。 因为逃难的难民身无一物,开始几日诸军士还能士气高昂,连续出堡月余后,就怨声载道了。 佟养真明白手下人为何如此。 不管是八旗军还是汉军,和大周的营兵不同,他们都是没有军饷的。 不但没有军饷,还要自带干粮,马匹,铠甲,器械,只有武器和行军粮草是发的。 而且。 不论是汉军还是八旗军,都要向大汗缴纳人头税。 对面的大周营兵有军饷粮饷,还免军士家里的劳役赋税。 那为什么蛮族能保持军心高昂呢,远比大周营兵士气要高。 因为蛮族给每个军士都分了地。 最主要的是,不但可以使唤辽民帮自己种地,还能在辽民家中白吃白住。 很浅显的道理。 辽左的辽民,就是他们的养料。 现在的蛮族虽然建国了,实际还是一个强盗集团,以抢劫劫掠为发展手段。 大周的营兵,有军饷粮饷,家中人免税面徭役,却还是寻常的百姓。 而蛮族的八旗兵,是奴隶主。 大周的营兵,打了胜仗,获得些奖赏,等战事平了,退营回家还是要苦哈哈的种地。 蛮族的八旗兵,打了胜仗,获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隶,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业。 佟养真在大周做过参将,如今投奔到蛮族,同样也是参将。 暗中比较了一番。 得出的结论是。 前者周兵是为了皇帝打仗,后者蛮兵是为了自己打仗。 不在后悔自己是不是投奔蛮族太过草率的举动,佟养真正准备召集部属鼓励军心的时候。 “报,发现镇江军骑兵。” 第一百五十三章侮辱 前番。 险山堡周边夜不收增多,导致自己无法探知其形势,佟养真就有所预料是否险山堡要有动作。 一边把周围各堡的兵丁撤回新安堡,一边派人去通知凤城,一边派更多的人去险山堡打探。 去险山堡打探的人皆无功而返,还有不少人没了踪迹。 作为老将,佟养真这才顺应下属的心思,几日来没有强迫众人出城劫掠难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连险山堡附近都有了镇江骑兵,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紧闭门户。 佟养真开始排兵布阵,一边向后方求援,一边严守以待。 堡里如今有军士高达八百人,给了他信心。 不久。 镇江的骑兵出现在了视线里,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最后数了下旗帜,竟然有几千骑兵。 心里一凉。 骑兵竟然都有几千,那步兵还能少。 果不其然。 一个个旗帜出现在眼前,漫山遍野都是镇江军。 “这金州总兵开春以来,收拢了几十万难民,他如何还有物资,供应大军来打我?” 佟养真惊恐的问道。 身边的亲弟,儿子也都惊慌失措,不敢置信。 作为门户所在,他们每日那般的截杀难民,还是有不计其数的难民逃入了镇江。 又有凤城,岫岩两地闭门不出,因此对于镇江收留的难民数量,佟养真有大致的推测。 前番敢虎口拔牙,就是猜测的镇江粮草不足,是无力供应大军报复的,才敢出城截杀难民激怒镇江。 他们哪里有料到,金州总兵还能获得了一处新补给。 不光他们,连城垛上的守兵们,也面色如土,士气皆无。 虽然有城堡可守,可是眼前所预估,对面军士不下一万五千人,如何是新安堡几百守军可以对抗的。 果不其然。 刚站稳脚跟,对面的镇江军就发动了勐烈的总攻,不给新安堡喘气的机会。 镇江军扛着云梯,举着撞木,四面八方皆是主攻所在。 新安堡几百守军,分派到每面只有百余人。 武震孟根据骑兵的探测,带着属将来到一处高地,冷酷的看着前番厮杀的双方军士们。 “将军说要五日,当时我没有反对,因为我不想反驳将军,但是我要对你们说的是。” 武震孟突然一喝。 众将神情一惊。 连花眼都不敢随意的开口打岔,神情严肃的立在原处,极其的老实。 这人不同于陈凯武的善于说笑,不同于李胜虎的尖锐,不同于李伯升的实在,至于后起之秀的郭英,李齐,他们资历不足。 此人沉闷的好像没有存在感一般。 可是花眼晓得,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 武震孟就像他的外号一般,武莽子。 真要是激怒了他,他可是敢不顾一切的杀人的,不会留丁点情面,更不会考虑同僚间的交情。 “一日。” 武震孟沉声说道。 “一日里,我要新安堡寸草不留,各部只许前进不得后退,谁部驻足不前,我就杀哪部主将。” 武震孟说完,眼睛一眯,扫视众人。 “尔等可有不服!” 随着武震孟话音落下,他的亲卫们纷纷上前一步,杀气腾腾。 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 唐清安作为金州镇江之主,喜欢以多打少,以势压人,同样,金州镇江上下都有此风。 武震孟同样喜欢如此。 不过稍有不同的是,他不喜欢浪费时机。 既然是以多打少,以势压人,就更应该速战速决,不给战场留有变化之机。 同样。 作为武莽子,他带出来的亲卫们,和他一样的莽。 花眼偷瞄了几眼后认为,这杀气腾腾的态势,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花眼。” “本将在。” 花眼上前一步。 “你部骑兵,散去三十里,有来援之兵,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如有疏漏,我斩你头。” “遵命!” 花眼咬牙领命。 “李齐,朱秀,李伯升。” “本将在。” 武震孟看向三人。 “李齐负责西墙,朱秀负责北墙,李伯升负责南墙,我负责东墙,一日内攻下此堡。 最先杀入堡内的首功,而最后一部。” 武震孟冷然的说道。 “最后一部不但无功,大军返还前,主将当众扒衣,鞭打三十!” 众人纷纷错愕。 这惩罚不算严厉,但是极其的羞辱,普通将领都无法忍受赤条条的在全军面前如此,更何况他们乃一营主将。 “我也同样如此。” 如此这般,众人无法。 各将没有二话,回去后排兵布阵,皆不敢落于人,亲自上前督战。 兵堡所建之地,都有依靠。 新安堡一样如此。 其余三面不提,东面其实最难攻,因为此地为陡坡,军士需要爬上去才能够到城墙。 地面斜滑,站都站不稳,更不谈搭上云梯之难。 这也是众将不反驳武震孟的原因。 其余三面的消息都源源不断传回给武震孟,武震孟点点头,留下一将居中,提起一把长刀上前。 一排亲卫紧随其后。 当主将亲自带着亲卫上前,后方的士兵纷纷不敢驻足,拼命的往前压去。 佟养真在东墙并没有留下多少兵力,因为此处最难攻,可最后得知竟然是此处最危。 才过了小半日而已啊,他无奈之下,亲自带了人赶来支援。 城墙上的守兵,纷纷朝下射箭,陡坡下的镇江兵们,站立不稳痛苦不堪,反击的艰难。 好不容易把云梯才竖稳,正要推向城墙,用上面的钩子搭住墙垛,眼看着要成功。 立马迎来了更勐烈的箭失,火油等,一下子就把此处的镇江兵打散了。 佟养真带着援兵,和这里的守军稳定了局势,其余三面又先后派人来求援。 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镇江军大将的旗帜在往这里移动。 就像一波浪潮一样,无数的镇江兵,疯了一般的往东面奔涌,城墙下的镇江兵,死死不退。 用人命接替的把云梯,一架,两架,三架搭上了城墙,只留下了成堆的尸体。 佟养真看到眼前所见满脸的不可置信。 都传金州军崛起之快,都传金州军的厉害,而镇江军就是金州军,这一回亲眼所见,的确极其狠厉。 可是为了什么啊? 他不能理解城墙下死战不退的镇江兵们。 作为戎马一生的老将,他内心已然有所预测。 这种攻势,新安堡是守不住了。 当武震孟亲自开始攀爬云梯的时候,他的前方,无数的镇江兵已经登上了城墙,和新安堡守军厮杀成了一片。 佟养真看到开始欢呼的镇江兵。 一名身着精良铠甲,被众精兵拱卫的大将,手持大刀上了城墙,引发了城墙上镇江兵的咆孝。 武震孟第一眼就看到了佟养真。 佟养真也看到了他。 此时,他内心恍然有所明悟。 辽民。 身负血仇,当有此厉。 既然如此。 佟养真嘴角轻笑,提上武器大步上前。 武震孟同样大步向前。 不等他靠近佟养真,众多的镇江兵就淹没了蛮族大将。 四个时辰。 从大军至新安堡,只用时四个时辰。 新安堡告急。 凤城离新安堡不足五十里,因为情报不明,先派了百余骑兵出去试探消息。 不久只逃回了少部分人,告知有大量的镇江骑兵,凤城更加不敢派出援兵了。 凤城才几千兵,而根据打探回来的消息,光对方骑兵的规模就不比城里少。 正当凤城城里守将不安的时候,有令兵跑来传报,城外出现镇江骑兵的身影。 凤城守将连忙带人去城墙查看,果然一队骑兵出现在城墙外。 “奉将军令!” 骑兵风驰电掣,抛下一面旗帜。 凤城守军们放眼看去,有人认出了是新安堡的旗帜。 “难道新安堡已经失陷了吗?这才多久?” 听到一旁的惊呼声,凤城守将紧皱眉头。 “前有新安堡贼首佟养真,敢阻杀辽民,无视我镇江军威,引来次劫,半日破之。 凤城逆将听令,尔等闭门不出,待尔等逆首前番在金州之痛,今回老巢添伤。 将军愿等尔等积蓄力量,来日决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堂堂正正击破尔等侥幸。 如再擅启边衅,犹如新安堡逆首之下场,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行镇江骑士趾高气昂,哈哈大笑的离开,马后扬起阵阵烟尘,留下凤城城墙上面面相觑的军士们。 “好一个金州将军!” 凤城守将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身负守城之责,他定要出城和那镇江兵来一场绝死之战,竟然如此侮辱他。 气的他浑身发抖。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消息传回沉阳,老奴无奈的笑道,觉得此人到底还是有些肤浅。 有时候他真看不懂。 对于金州将军自身的消息,他已经收集了很多很多,以他一辈子识人的经验。 越来越迷茫。 说此人天资过人,极善领军,可却只会打呆仗,哪怕战场上指挥,细节之处委实僵硬,不懂捉捕战机临时变动。 例如前番的金州之战,此人居中调度,以老奴的眼光来看,只能说是平庸之上。 可又说他只会打呆仗,军事才能不足吧,而他每每又能准确的踩到令人极痛的地方。 就如这新安堡。 能打下来却不要,忍住收复城池的诱惑,能有这份心胸的人,委实不可小瞧。 可是通过对此人具体的了解,又不像是有这份心胸的人。 但凡伟岸之巨才,其心胸定然宽广犹如天空一般广阔。 而此人在金州所为,一股小家子气。 老奴摇摇头,委实看不透。 “由他去罢。” 代善,莽古尔岱,皇太极等人都一脸的憋屈,极其的愤怒。 如今辽沉各地乱民怎么平也平不完,杀了一批又来几批,杀了几批又来十几批。 越杀越多,越杀反抗越列。 不是他们不想去报复镇江,一则粮草不济,二则大军不敢轻离,各地离开了军队,恐怕都会被乱民所趁。 如果只是被乱民占领些许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再杀回来即是。 可是如今各村落里,蛮人都和汉人混居,蛮人为奴隶主人数少,汉人为奴隶人数极多。 离开了大军的弹压,每次作乱的乱民背后,都是当地的蛮人被屠杀,这就是不能接受的了。 “去清点各地无粮人吧。” 老奴轻轻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金州妇女攀比之心 镇江大军得胜归来,鼓舞了人心,连朝鲜国主听闻,都派了赏赐来镇江。 毕竟蛮将佟养真前番驻守镇江,也是和朝鲜打过交道的,朝鲜知道此人蛮狠。 按照约定,朝鲜应该派出一万朝鲜军,和镇江军共同防守镇江,不过七拼八凑,朝鲜最后只派出了五千军。 唐清安并没有过分追究,因为根据谢友成的消息,朝鲜国内人心不稳,新的国主的位置并不稳定。 “这入朝鲜境内留宿的士兵怎么办?” 顾应时拿着朝鲜官员指控的书信,向唐清安询问道。 金州原先男女比例失调严重,镇江流入的难民,民妇不少,稍缓了此难题。 军中将领老军士,有粮饷和兵饷,所以每个月娶亲的不在少数。 而又有将军的严令,不得骚扰妇女,既然如此,士兵们不敢违背,但毕竟人性难为。 不少士兵趁着轮休时,偷摸入朝鲜。 去朝鲜干什么,很多将领都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于,这件事还是被朝鲜官员投诉到了唐清安这里。 唐清安也很为难。 金州军立军近四年,不少的老军士还是光棍,而人性的事怎么扭转呢。 这些军士也遵守将军的号令,不在境内生事,好不容易有了朝鲜的渠道,难道唐清安能阻止吗。 要阻止也很容易,下发一条军令,禁止士兵偷入朝鲜即可,以他的威望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可是这就显得他不通人情了。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甚至眼前的文官顾应时都会纳闷。 “哼。” 唐清安冷哼一声。 人心就是不足的。 他的镇江军的军纪,对比历史上东江镇士兵的军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东江镇士兵在朝鲜境内大规模的抢掠奸淫,可不是他的兵这么讲道理。 那时的朝鲜不一样没有应对措施么,看来还是老好人当不得。 “回复朝鲜,两国一衣带水,上下之情,不宜阻碍两国军民互相通婚。 如今镇江缺马,请求朝鲜供应战马两千匹,母马一千匹,火铳五千杆,火药二十万斤。 另今年以来,投奔镇江辽民数十万,粮草缺口极大,特请求朝鲜国主恩情。 借粮三十万石,豆十五万石,青布五万匹,棉布五万匹,花布五万匹,胚布五万匹。 ……” 当金州将军针锋相对的公文送回了朝鲜,引发了轩然大波。 平安道监司李尚吉,愤愤不平的指责镇江军士如何在平安道为非作歹,引发百姓的痛恨。 而金瑬,李贵等大臣则一言不发。 同样,朝鲜国主李倧面色也一脸的平静。 镇江军士入境带走朝鲜妇女回国做媳妇,这在李倧看来其实是好事。 能加深朝鲜和镇江的关系。 而他更痛恨的是朝鲜境内,不少官员对他的教书不理不睬,听调不听宣,或者公然的违背。 当李尚吉痛斥完,不但没有得到赞赏,反而受到了冷遇,一时间有些错愕。 金瑬上前一步。 “去岁,国库岁入米十六万石,别收米十三万石,合计二十九万石。 宫中开支,两班俸禄,合计九万石,供应镇江二十万石,已经全部用完。 如今金州将军提出,借粮三十万石,豆十五万石,其余物资不计,我国是无法支借的。” 因为不少地方的抗拒,导致去年收入大减。 听到金瑬所言,众人陷入沉默。 “镇江军把守朝鲜门户,抵御蛮族,护朝鲜之危,不可不理,就把国内军饷挪出来。 不过金州将军索要份额太大,减半吧。” 朝鲜国主李倧说道。 在他看来,给那些听调不听宣的军队军饷,还不如拿去给镇江使用。 养活镇江军,他还是朝鲜的国主。 养活那些有逆心的将领,他不一定还能是朝鲜国主。 金瑬,李贵等两班官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其实也很好理解。 历史上毛文龙后期无法大量获得朝廷的物资,登来运转来的物资杯水车薪。 而东江镇还能维持不溃,就是获得了朝鲜的支持。 从战马,盔甲,武器,火铳,到粮,布,豆等物资,由朝鲜一力承担。 而仍然不够的,东江镇军民蜂拥朝鲜境内,朝鲜史料称的兵遍满西路,祸及鸡犬。 又有托称乏粮,责出郡县,定平以南,则纵兵侵暴,掠夺牛马,搜刮家藏,沿路一空,民皆号哭。 此事不一而足。 为什么东江镇如此举动,还能在朝鲜获得国主和两班的支持,就是因为东江镇才是朝鲜新政权的依靠。 东江镇虽然在朝鲜军纪不好,但是在毛文龙死去前的五六年间,保证了朝鲜新政权的平稳过渡,站稳了脚跟。 前任朝鲜国主李珲,不论如何也是在朝鲜当朝几十年,从倭乱中建立势力,成为一国之主的。 哪怕有了汉城巨变,但是朝鲜各地心向前任朝鲜国主的臣将不计其数。 唐清安不想镇江军在朝鲜百姓中名声变坏,才把诸事提前敲定,让朝鲜主动供应。 不过此事有利有弊。 利处就是在朝鲜百姓口中,不用败坏镇江军名声。 弊端吗。 有些朝鲜官员看不清形势,不如历史上毛文龙数十万军民入境,让朝鲜官员直面军威,不敢轻易得罪。 因此突然向朝鲜借粮,一则是镇江的确缺粮,二则也是向朝鲜两班敲得警钟。 很快,朝鲜的回信到了镇江,唐清安立马回信朝鲜国主,信中用词极其温和有礼,对朝鲜国主的大义之举,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同时承诺,朝鲜国主但有所需,金州镇江军民百万,定然朝发夕至,听取朝鲜国主号令。 这一封回信写到了朝鲜国主的心眼里,一时间对金州的将军,极其的满意。 而汉城的一千镇江兵,不但精锐而且军纪十足。 更重要的是,这支上朝军队,他的确能指挥的动,金州将军没有敷衍他。 到了五月,从金州南部旅顺开始,到青泥洼,难关,金州城,大小黑山,新金……成片到镇江。 其余小岛无法大规模屯田不计,其余各大岛上百,所有文员百姓,都开始了大忙。 旧田九十六万亩,新田五十万亩。 新田不但完成了年初定下的任务,还超额完成了十万亩。 其中朝鲜各大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样还有镇江和金州中间一带。 这两处才是大头。 而又有朝鲜和前番太上皇送来的物资,耕牛,才缓解了两地的粮荒,保证了百姓的口粮,没有耽误新修水利开垦田亩。 如今一百四十六万亩田,三十六万亩用来种植麻棉,豆等作物。 其中一百一十万亩,九十万亩用来种植蜀黍,二十万亩用来种植番米,麦稻等作物。 九月的秋收,可供应九十余万人口之主粮,也极大的缓解蔬菜,棉布,牲畜草料等民生需求。 渔船这几个月来,渔船数量增加了一百艘,合计两百七十艘渔船,每月可获得渔获接近两百四十余万斤海产。 加上辽左长白山脉延伸出来的各山,从山里所获得的山货猎物,每年也有几十万斤。 可以说如今的唐清安之下,能富裕的养活一百万民。 唐清安带着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准备回金州,一路视察各地的播种情况。 “成绩喜人。” 听到将军的话,众官员都喜笑颜开。 “可是现在两地人口已经突破了一百五十万,还有五十万的缺口,年底更是达到一百万的缺口,怎么办。” 唐清安提醒道。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是啊,成绩喜人,但是缺口太大了。 “田亩今年已定,后续新开发出来的田亩,也只能抢种一番,收获极少。 只有渔场,造船越多,收获的渔获越多,每个月都能增加收获,可以继续加大船厂的规模。” 李成贤提议道。 冯胜之,顾应时两人都摇了摇头。 “船厂的各序船工大匠,身边学徒最少的都有三四十人了,已经达到了极限。 派再多的人也上不了手,发挥不了作用,反而造成拥挤,导致船厂管理混乱。” 李成贤去年开始就常驻朝鲜各岛,因此对船厂的情况不熟了,听闻此言知道的确无解。 当众人沉默的时候,唐清安笑道。 “可否把大工序都细摊开来,每个人只做一道工序,如此不是就容易上手了。 一道大工序从头做到尾,需要丰厚的经验,但是分成了小节,每个人只需要做手里的事。 这样的话,哪怕普通人,只要教导几遍都能轻易的学会,不像以前要学许久,而且还技术不精。” 将军的话音刚落,有人恍然大悟。 唐清安其实早就想提出流水线。 一则流水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二则事情繁忙,兵事民事搅成一团,事事都急。 如果能成为节度使,开衙立府就好了。 现在的总兵府虽然也有一套雏形,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唐清安并不敢太过违矩。 “这主意极好,我仔细琢磨一番,亲自去船厂,和大匠们协商此事。” 冯胜之说道。 一行人一路指点,将军要回金州的消息,也已传开。 将军去年年中离开金州到镇江,如今有了大半年未归,一时间金州上下都翘首以盼。 秦可卿也在犹豫不决。 “这有什么的,那蛮族的逆首,前些年占领了北镇一带,又去关外打败了蒙古。 听说那蛮族妇女们,不也是出城几十里迎接吗,咱们金州妇女,如何能被她们比下去。” 花眼家的眉飞色舞。 “将军不是也说过,咱们金州妇女不弱于人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秦氏手段 流水线的事情,交给了冯胜之去和船厂协商。 在旅顺口岸到镇江修的长达近千里的直道上,因为才新修完成,各处道路都很通畅。 四轮的马车上。 车厢壁三面都有凸起的木板,上面搭了厚软垫子,可以供人或坐或躺。 马车和大周的马车不同,是由王丰肃在济州岛设计制造的,亲自送给了将军使用。 原先王丰肃还担忧,将军会因为是新事物而拒绝。 他走了十几万里,游历了各国,知道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容易拒绝新事物。 却没有想到将军高兴的收下,并且直接用在了金州到镇江的直道上。 王丰肃的四轮马车,好处是不少,对道路的要求也同样不少,也只能先用在这条新建的直道。 因为增加了减震,轴承,转向,四轮平衡等系统的零件。 所以不光增加了四轮马车的寿命,减少了故障率,增加了容量,做马车的人也很舒适。 第一次坐的顾应时,感受了一下,于是笑了起来。 “这西方的奇巧淫技的确是不错,前番那洋和尚送了一块怀钟给我,真是了不得的东西。” 现在这马车也是如此,可见西方人在这方面用心之深。” 唐清安轻笑了下。 王丰肃通共带了两块怀钟,一块送给了自己,另外一块送给了顾应时,可见他们两人关系之深。 冯胜之对王丰肃避而远之,李成贤则无所谓。 倒是顾应时,听说他前番差点入了教,最后不知道什么顾虑打消了主意。 这话里话外,明贬实褒。 唐清安不但知道这怀钟,还知道未来几十年,瑞士人以德国人发明的怀钟基础上加以改进。 制造出了更加便宜的怀表,打败了德国的钟表业,占据了这一块的市场。 连坐下的马车,唐清安也远比顾应时清晰原委。 中国礼教严格,文人做轿子,长途又可靠水运,运河,无论中外,马车都来源于战车和手推车。 中国的马车是民间老百姓发明的,就算有更先进更好的,也极难推广。 任何新事物不能大规模的推广开,则会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西方的马车是贵族发明的,又有千年不倒的统一宗教,因此就推广开了。 两者的区别,只是因为制度而已。 顾应时是一个开明的文人,不像读书读迂腐了的老夫子,极为的难得。 不过王丰肃在济州上蹿下跳的很活跃,李成贤已经来了几封信,把他的举动告知,问自己要不要出面管一下。 唐清安没打算插手,只要他不危害金州镇江,能为金州镇江带来好处。 只是现在也不适合自己出面鼓励他,现在就已经如此了,再获得自己的鼓励,恐怕对方会有些昏头的举动。 任何事情都有度。 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 景教一样如此。 可以在他的治下传教,但是同样和佛道两教一样,听从官府的管理,就像大唐一般。 “平湖岛的军械所,受土地的限制,规模无法继续扩大,因此我想把平湖岛的军械所拆开。” 平湖岛的军械所,如今有七八所。 一所制作长枪,弓箭,铁甲,皮甲,棉甲,盾牌。 一所制作腰刀,枪头,箭头。 一所专门打造供应盔甲的铁片。 一所制造鸟铳。 一所制造弗朗机。 一所制造传统的火器。 一所只要火药等。 “将军准备如何拆分?” 将军转移了话题,顾应时知道将军不想提王丰肃的事,继而按下心里的想法。 而又专门叫来自己,当着自己提到这件事,那就是计划要把军械所拆分一部分到镇江了。 见顾应时的神情,唐清安就晓得此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平湖岛上关于火器的军械所,我想全部转移到镇江口外的薪岛上。” 顾应时懂了将军的心意。 平湖岛离登来太近。 “那将军可有新的工科人选?” “把蔡文调去薪岛,负责此地的军械所。” “那平湖岛?” “再议吧。” 顾应时点点头。 这般调动亲信到镇江,看来将军要在金州呆很长一段时间了。 将军要回金州。 这对金州是一件大事,包括镇江同样如此。 已经有传言,说这次将军回金州,有极大的用意,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将会有很大的变动。 引起了很多的人揣摩和期盼。 金州城里。 朱秀家神色难看,来到了总兵府后院。 “这是怎么了。” 周氏正指挥着树农移植几颗古树,正好遇到了朱秀家的,随后迎上前笑道。 金州军,镇江军,大多数将领原先都是普通军户,或者是辽民出身,这几年来才逐一提拔起来。 就算花眼这等原先就是将领的,除了赵缑用,其余人也都不是高层将领,大对数都是中低层武官。 包括新提拔起来的官吏也是,多的是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童生,或者科举无望的举人秀才们,又有逃难的经历,求生压下了一切,沿途的礼教早就丢之一空。 周氏其实隐约晓得一些原因,料到为何朱秀家的脸色难看。 “我不气愤别的,就气我家男人太过老实,每次吃亏的都是他。”朱秀家的恨恨道。 “都传前番攻打新安堡,我家男人落后了,受到了武营总的责罚,也亏了营里诸将求情,到底给我家男人留了情面,没有脱了裤子打他,总算让他还能当个人。” 越说越激动,朱秀家的声音渐大,惊动了不少婆子丫鬟,导致这里的人多了起来。 干活的树农们也纷纷停下,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周氏见不是个事,一边让树农们去亭子里喝茶水休息会,一边笑着劝朱秀家的进去说话。 朱秀以前是辽民,他的婆娘是糟糠之妻,不过朱秀如今成为了一营之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其实周氏内心里,对朱秀此人还是极其佩服的。 一路几百里拖家带口的,既要躲避蛮人的追捕,又要保护家小的安危,委实不容易。 朱秀家见到了这个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彷佛骂街的村妇。 “真要是我男人不行,活该他被打,打死他我都不怨,反而还要骂他无能,拖累了将军,辜负了将军对他的期望。 可是我又听到他营里人的来信,明明不是他落后,为了照顾其他营总的脸面,主动承认是他落后。 我才又气又急,几日睡不下,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我出面,可我家男人太过懦弱。 被打了也就算了,反正我们都是庄户人家,挨顿打又算的了什么,可是这骂名却不能背下。 到底要来跟夫人说一说,不能让我家男人得了委屈,还背负了骂名,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只要他才能做得出。” 周氏和众妇人一边劝慰,一边拉着朱秀家的进去,很快惊动了秦氏,领着晴雯等丫头到了屋外。 “呀,怎么这般?” 秦氏在屋里听得清楚,出来后一脸的惊讶,上前拉起朱秀家的。 朱秀家的见到夫人,不敢继续放肆,一脸的委屈,又噼里啪啦的一顿诉苦。 “原来是这件事啊,你看看你还哭花了一张脸,等你家的回来看了,都要认不出了。” “他敢。” 朱秀家的也打起了笑容。 秦氏拉着朱秀家的入屋安座,晴雯各丫头送来水盆毛巾,让朱秀家的洗把脸。 一番收拾后,秦氏笑道。 “这脸洗干净了,妆容也没了,将军不日就要到金州,难道你要顶着素容去见朱营总吗。” 笑着让晴雯取来她的胭脂盒子,亲自为朱秀家的补妆。 朱秀家的不敢,吓得起身连连躲避。 “你先坐下,听我一边跟你补妆,一边跟你细说。” 推诿不过,朱秀家的感受着夫人的体贴,还没等秦氏说话,原先的委屈已然消了大半。 “朱营总虽然受了委屈,可谁又不瞎,难道不知道朱营总是为了帮武营总和各营总解围么。 将军同样也知晓,和我的信里提过此事,对朱营总此举极为的赞赏。” 听到连将军也知道自己家男人是受了委屈的,朱秀家的脸上再也没了郁郁。 她来夫人处的目的,本来就是为自家男人解释,虽然自家男人信里告戒她不要管这件事。 原先在老家时,为了一根柴火,都能和村里妇女抓挠一番,如今这般大的委屈,她当然不会听自己丈夫的。 “将军说过,朱营总一向寡言,但实则内心通透,有大将隐忍之风度。 任何事情交给朱营总,只要朱营总下了保证,将军是最放心的。” 秦氏说完,让晴雯捧来一面镜子,接过来放在朱秀家的面前。 三言两句下,朱秀家的心里现在只有高兴,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下了一大跳。 “乖乖,这还是我么。” 爱不释手的摸着镜子,眼睛舍不得移开。 “夫人的手真是了不得,把我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本来就有这番容貌,不然朱营总为何独疼你,这面镜子你拿回家。 我再送你两盒胭脂,以后照着我教你的,等朱营总回来,吓他一吓。” “使不得使不得。” 朱秀家的又放不下手,又知道夫人家里也没两面镜子,如何也不敢接受。 “一面镜子罢了,你我以后的情分还有一辈子,何必看重一些玩物呢。” 朱秀家的闻言,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下,对夫人越发的崇拜不已。 她原先还想着,将军有未过门的正经嫡妻,有一番的小算盘和顾虑,他男人倒是骂过她不要这般算计。 如今这些小心思都没了。 只恨自己小人之心,以后定要改了过来,才对得起夫人这番的情谊。 第一百五十六章学堂大事 等安抚好了朱秀家的,几人又闲聊了一阵,本来还要留朱秀家的用饭,朱秀家的笑称家里小子野,不敢不回去镇他。 等朱秀家的走后,周氏才笑道。 “这朱秀家的到底有些粗蛮,也难得朱营总还对她一如既往的对待。” 周氏并没有瞎说。 随着军队将领的级别越来越高,地位也越来越高,好多人嫌弃自己的糟糠之妻。 最后还是将军出面,当众大怒呵斥。 “连自己妻子都嫌弃的人,如何会是忠心之人!” 这番下来,才压住了这不正之风。 能不随自己地位的变化,一如既往不嫌弃自己糟糠之妻的,朱秀就是其中之一。 “我和你不同,反而倒是佩服朱秀家的,她不也是因为心疼自己的丈夫,才豁去脸出面维护吗。 都敬我是书香门第之家,礼德俱全,可是比起朱秀家的,其实才是落了下乘。” 周氏闻言,笑了起来。 “夫人之言极有道理,原是我小瞧了朱秀家的。” 自从将军去了镇江,如今将近一年,秦氏虽然和金州众妇人往来,到了晚间委实无趣。 越发的想念丈夫,彻夜难眠。 原先丈夫在身边时,老是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惹得自己恨不得他不要归家才好。 这真的一下子不归家了,且有了近年的时光,秦氏倒是想了起来。 将军对自己真的极好。 和周氏说笑一番,晴雯等丫头抱了洗漱完的小乾进里间,一屋子人早早的就吹灯歇息了。 金州军学堂。 原先的将领子弟都在金州学堂读书,当金州军学堂建立后,没多久的时光,这些子弟都转入了金州军学堂。 老一辈的如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等风云人物离开了,新一代的风云人物涌起。 一行少年在冰窖外,等着里面的人把冻鱼取出来。 金州新建了很多处的冰窖,冬日里会从河面取冰块,然后把鲜鱼放入里面冷冻。 可以坚持到来年的冬天。 每年夏天的时候,金州都会送十余条船,装上冰块和鲜鱼送去京城。 金州学堂,没隔一段时间,也会来这处专门供应府衙,学堂,各家的冰窖取冻鲜鱼。 咸鱼第一年吃,人们爱不释手。 到了第二年,还能下饭。 到了今年,旁的不提,各学堂的学生吃咸鱼都要吃吐了,每次到了吃鲜鱼的日子,这些学生皆高呼不已。 不过到冻库运回鲜鱼,学堂都会派学生来取,即可节省人工,又可锻炼一番。 天气又热,这些学生巴不得在冻库门口多呆会。 里面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衣的差役们,推出了几大箩筐的冻鱼,看到这些学生跑到风口,有个吏员出面赶了他们离远些。 “这一冻一热,极容易坏了身子,你们读书读哪里去了,这个道理都不懂。” 众学生才笑着跑开,果然没一会,又开始流汗。 等装上拖车前,把单子交给了学生里的执事,执事认真的复查了重量。 清点完后,又组织同学们按照原先的划分,一群群各自推着自己的鱼车回去学堂。 金州人力充足,不光水利修的多,道路也修的多。 “诶,听说朱纯和武斌两人闹了起来,明日约了架,咱们去不去帮忙?” 执事是军学堂里的学生组织,帮助教官们做些琐碎的事务,在学生中权利不小。 “他们两人为何闹起来了?” 执事听闻,纳闷的问道。 “不晓得,反正他们两个都厉害,这场架可有的瞧。” 告密是不可能告密的。 哪怕不顾同学之谊,去找教官告了密,换来的只有处罚。 “你准备去帮谁。” 执事斜着眼问道。 “当然是朱纯了。” “哼。” 执事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而是揪住了身旁一小子。 “大狗子,你帮谁?” “他娘的,不要叫我大狗子,我叫高长芳,你在叫我狗子,我可揍你了。” 执事不以为意。 这家伙的父亲原先是将军军营中的老兵,前两年退伍去了平湖岛做工匠。 他父亲原来是自己父亲手里的兵,也知道他父亲说话就是满口脏话,高长芳两兄弟学了个十足。 “当然帮武斌了。” 听到高长芳的回复,那执事才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光学校里,连各自家里一丝风声都没有收到,这些个孩子保密的紧乎。 比起李如靖他们一代,什么事情还没开始,就惊动了家里,最后啥都干不成。 一代吸收一代的经验,至少保密这一块,令学堂的教官们极为的头疼。 武斌冷着脸,周围一圈的兄弟七嘴八舌。 他感到了羞辱。 …… “你爷爷我叫朱纯,本来兄弟们出主意,套你一麻袋,让你连打你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谁。 可是这手段用来对付你们,我却是不愿意了。” 一帮人在巷子里,挡住了武斌的去路,围的水泄不通,周边的民户也不管。 几人按住了武斌,朱纯拍了拍武斌的脸,他愤怒的挣扎,一群人一拥而上,把他按的生疼。 疼不算什么,可是武斌很愤怒,更气愤自己竟然无力挣扎开。 “倒是不怕你去告状,既然要打你,就打的你服服气气,才合我的心意。” 朱纯轻蔑的扫了眼武斌。 此人在学堂里,和他名声一般大,可是却没有他谨慎,他何时都是一帮兄弟一起玩。 竟然轻易的落单被自己制服,可见此人只不过靠着家里的势力罢了。 他们是军学堂,虽然不强制要求,可是朱纯早就定下了志向,以后要从军的。 朱纯的志向,就是当营总,所以平日里都以此督促自己,他身边的玩伴,同样都和他一般,以后一起从军。 “我也不欺负你,跟你划下道来,一则向我磕头,我就饶你,以后两不相干。 二则我放了你去,你去叫人,随你叫多少人,爷爷都等着你。 就怕你是个胆小鬼,放了你回去后去告诉家里人,我不是怕你家里人找我麻烦。 只是觉得和你同在一个学堂,如此行径让我不齿罢了。” “我何时得罪了你?” 武斌冷冷的问道。 “得不得罪提这些干嘛,我既然找上了你,你难道还要追究原因,来与我辩论道理? 你要是这般人,那我还真就放了你,因为打你都脏了我的手。” “哈哈哈。” 按住武斌的少年们纷纷大笑,不过却没有人对他动粗,来之前朱纯就说了,这趟是先礼后兵,探探此人的底。 “好,明日傍晚,学堂后山……” “南关北十里的平沟子。” 朱纯打断了武斌。 “既然要打,那就好好的打一场,打的你心服口服,学堂后山就不是打架的地。” “好。” 武斌冷然道。 …… 屈辱。 屈辱。 屈辱。 武斌使劲压下心里的眼泪水,扫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 “出发。” 出了学堂外三里地的小坡,这里已经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三四十人。 武斌不愿意再等了。 还没有来的,就是不想掺和。 “来了。” 平沟子里,朱纯早就先一步到了,黑压压一片的,兴奋不已的后生们。 武斌老远就看到了平沟子里的朱纯他们。 “这么多人?” 听到身边同伴的惊呼。 “怕的就离开,我绝没有怨言,愿意和我一起的,以后就是我过命的兄弟。” “怕个锤子。” 一行人在武斌的带领下,发起了冲锋。 两方人见面,没有多余的狠话,直接战成了一团。 “喔喔。” 其余学堂赶来看戏的学生们,发出了感叹声,有认识两人,都有交情的,本来还打算劝架来着。 谁知这两伙人竟然这般铁了心。 还有一群人隔着老远,他们是旅顺军学堂的,早早的跑了几十里来看戏。 不但没有疲惫,反而神采奕奕。 “不愧是金州军学堂最出名的两个风云人物,这架打的真是虎虎生威啊。 我还以为他们打不起来呢,我可是看到了不少准备劝架的人。” “妈的,那不是大狗子吗,被人打这么惨。” 有个少年惊呼道。 “你认识他?” “那是我结拜的兄弟,他父亲和我父亲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一起退的伍。” “那你……” 不等人说话。 “大狗子,我来帮你。” 那少年独自冲了过去,留下一群错愕的同学。 “这?” “这啥这,帮大芳子干啊。” 立马这群人,跟着少年冲入了人群里。 这群人谁也不认识,打着打着就乱了套,不知道谁是自己一伙的,到了最后见人就打。 等唐清安刚回到了金州,一群惴惴不安的妇人们,出城二十里来迎接。 唐清安已经知道了两所军学堂里闹出了大事。 亲卫里的李如靖和徐聚费等人纷纷咋舌,晚辈们这般狠,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以前在学堂里,打架归打架,可不敢这般闹,十次架九次半都打不起来。 秦可卿看到夫君的一脸冷意,满心的委屈。 前来迎接一众文武官员也安静的不敢说话,气氛显得僵硬。 “又没有闹出啥大动静,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可见还是有分寸的。” 刘承敏见不是事,本来好好一场迎接大哥的好事,被学堂里的学生,闹得搞成了众人都不安了。 “呵呵,真到了伤筋动骨,我对你就不是这般态度了。” 唐清安不好拿众人作筏子,只能骂道自己的二弟。 第一百五十七章晴雯心疼 不提前番将军如何发怒,当众斥责刘承敏,如何又宽慰了众官员,肯定了众人的功绩,最后又如何夸赞了众妇人。 回到了家中,唐清安第一眼就看到了晴雯抱着的儿子。 从晴雯手里接过小乾,果不其然,立马就开始哭了起来。 唐清安抱着儿子,兴高采烈的逗弄,几番下来没有见效,心疼的递给了晴雯。 晴雯才接过来抱住小乾,他就不哭了。 唐清安从晴雯怀里抽出手,感到一些遗憾,儿子周岁的时候,自己因为在镇江,无法抽出时间回金州。 从出生下来后,不满月自己就离开了他,以致于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自己。 秦可卿先前有些委屈,看到夫君如此爱护儿子,这些委屈也就消散了。 “原来教了他喊父亲,可是奇怪,你回来了他却不叫。” “他现在脑子都没长全,能懂个什么,只会伊呀学语,等再过几个月,自然就会叫了。” “你可别惯着他,以后把他教成了顽固子弟,我可得和你闹的。” 秦可卿翘了眼,埋怨道。 “等他大了,往学堂里一丢,和寻常人一般的学习,又能顽劣到什么地步。 疼爱是疼爱,教导是教导,教导又要分轻重急缓,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 “弟弟们皆身负才华,都是夫君从小教出来的,我相信夫君一定也能教好小乾。 不说要小乾非要学到什么地步,他长大后能不弱于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唐清安憋了眼秦氏,这里外话中有话,难得理她。 到了傍晚,刘承敏赶来家中吃饭。 虽然唐清安回来家中,他原先是喜欢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饭,不过秦氏规矩大,到底分了里外间。 里间里,秦氏和周氏等人一起用饭,还有晴雯,金钏儿,葛藟丫鬟轮番照顾小乾。 外堂,唐清安则和刘承敏喝酒。 虽然白日里斥责了刘承敏,两人提也不提这件事,早就忘却了。 “大哥前番在镇江报了战功去京城,如何连个动静都没有?”刘承敏放下酒杯,问起了此事。 唐清安冷笑两声。 “原先我还担忧朝廷会顾忌我,如何插手金州的事,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 京城里的两个皇帝,真是一对卧龙凤雏,般配的坏到底。” 刘承敏不但没有变色,反而认同的点点头。 太上皇不顾国家安危,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放任老派勋贵发展势力,导致和皇帝水火不容,不顾他死去后国家的形势。 皇帝明面上倒是没有动静。 可如果不是三弟的打探,谁能想到山西那帮走私物资到蛮族的商人,背后竟然是他。 财权财权。 太上皇在国内根深蒂固,皇上为了钱财,竟然不顾辽东形势,和蛮族曲款暗通。 再想到朝鲜国主的行为,刘承敏已然把这些儒家神话的君主看了个通透。 都是一丘之貉,国家最大的蛀虫。 里间里头,秦氏和周氏,三名丫鬟,安静的很,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小乾也很乖,平常不怎么哭闹,唯有陌生人抱他,他才会哭闹。 “朝廷为什么没有动静,因为太上皇和皇上争锋相对,哪里还顾得上我。” 根据三弟的消息,贾府的大小姐虽然成为了贵妃,却被老太妃叫去了。 日夜都在太妃寝殿里伺候,并不得自由,连皇帝也只能在太妃宫殿里见几面。 想到这里,唐清安也不得不感叹。 太上皇真的很睿智。 只可惜他把精明全部放到了权利上,哪怕把他一半的智慧用在国事上,以国事为先,国家又如何到这般的地步。 每当国家困顿时,朝堂上下都会根据形势,号召改革,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努力一番。 而太上皇难道看不见吗? 以他的智商,他比谁都明了。 只不过改革就会得罪旧有的势力,他为了自身的稳固,不愿意支持改革。 虽然还没有彻底窥清楚门内的形势,但是唐清安已经预料了十之八九,不会出错。 两个皇帝都是这般,就算皇上彻底掌权,同样如此。 兄弟两人谈了一些形势,统一了想法,刘承敏才问起来。 “大哥对于军中的安排,真的决定如此么?” 唐清安点点头。 他才是一个总兵,旗下营总虽多,却也不算什么,现在有了金州,镇江两地。 营总就跟不上形势,需要更高一级的将领。 至于赵缑用,十年内都不可能担任实职。 原先自己对朝廷顾忌甚多,现在朝廷顾不上他,那他也就顾不上朝廷。 两人商议完,刘承敏打了一个酒嗝,放下酒杯不在喝酒,看了眼天色,打了招呼离去。 总兵府门房里,早就有他的亲卫等候,几人刚上马要走,被周吉出来拦住。 “将军说二爷喝了酒,不好骑马,让我安排了马车。” 果然,没有一会儿,从偏巷里就出来了一辆四轮马车。 “这马车白日里我见了,倒是稀奇的很,既然大哥说不让骑马,那我就试试这新玩意。” 周吉上前要扶着刘承敏上马车,刘承敏笑着摇了摇手。 “哪里就到了要人扶的地步。” 上了马车,坐在软垫上,果然十分的舒适,等马车夫驾着马车开始行使,也不显晃荡。 内院里。 将军回来的第一夜,谁都没有睡意,满心的欢喜,晴雯丫头哄了小乾睡了,留下金钏儿,葛藟两人,在外间忙来忙去。 唐清安坐在堂里椅子上,秦氏揉着他的肩。 说是直道,有些地方还是绕了弯的,一路千里,唐清安也十分的酸疲。 秦氏的手指软乎乎的,隔着丝绸的面料,让人感到舒适。 “晴雯,你过来。” 终于听到了将军的呼唤,晴雯抿着嘴差点就忍不住笑,两眼忽闪忽闪的。 看到眼前雀跃的丫头,唐清安忍不住感叹时间飞逝,当初见她时,才这点大,一个人哭着小脸,可怜巴巴的。 “听说你在家里顽皮的很,什么事都敢做。” 闻言,晴雯立马委屈了。 “我原来以为喊我来是做什么,想不到竟是训我,老爷在京城的时候,见我第一面就教训我。 我来府里伺候老爷夫人了,这一年不见,见了面又要教训我,一字不提我做了多少事。 看来我在老爷心里,只是个惹事的人,只可怜我尽心尽力的伺候少爷。 唉。 也只有夫人疼我了。” 秦氏忍俊不禁的笑骂了晴雯一声。 唐清安倒不以为意。 他和晴雯这丫头的确有缘分,以前在京城贾府后街的时候,还是一个白丁,贾府的下人没有愿意搭理他的。 只看到一个小丫头哭的伤心,才动了恻隐之心上前安慰。 后来得知是晴雯,才晓得眼前人的不同。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当做了一个妹妹般。 他从小教导几个小子,习惯了如此。 贾府后来又派了她来,这就是他没有想到的了。 如今,随着他地位的提升,金州镇江上下,文武官员在他面前都很拘谨。 习惯也不习惯。 反倒是晴雯。 此丫头在红楼书中,就是个机灵活泼的,如今到了金州,有他的关爱,越发的放肆。 而唐清安却十分的欢喜。 他的威严,倒是不用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提现。 反而因为晴雯的活跃,能逗的他开心些,放下心里的些许负担,彷佛回到了原来。 也是他唯一不多的念想。 原来的几个弟弟,哪怕跟随他日久的刘承敏,亲热中也有了一丝恭敬。 秦氏早就知道晴雯的不同,不愿违背丈夫的心愿,同样在府里不大管晴雯。 晴雯外表虽然放纵,实则自有一番规矩,秦氏才彻底放手。 里间的金钏儿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她和晴雯一样的从贾府来,却越发的比不上晴雯了。 葛藟则无所谓,就如哥哥跟她说的,好好在府里伺候将军和夫人,还有照顾好公子,报答他们的恩情。 “白日里那些小子打架,大半都是军中的后辈,有此顽劣不出乎我预料。 不过那领头的两个小子,他们的父亲偏偏前番才有了一番事,本来都没什么。 经过他们这一闹,反而显得不好,让我接下来的动作有些不好做,你和他们的娘好好的说教一番,把事情尽快安抚下去。 决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军中的大将。” 唐清安不好出面对待妇人们,秦可卿在妇人中威望高,最为适合她出手。 他也相信秦可卿的手段,不会让自己失望。 “那你白日里还那般,惹得众人不安。” 秦可卿轻推了一把唐清安的肩膀,又很快拉回来继续揉捏。 “这学堂打架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狠,比如靖他们闹得大了不知几分。 我要是不吓一吓,让他们收敛些,真要是闹出个三长两短,谁家也不好看。” 晴雯先前堵了气出去了,唐清安刚说完,她端来一盆洗脚水,体贴的跟将军润脚。 才脱了靴子。 “怎么还有血泡,都结疤了。” 听到晴雯的声音,秦可卿连忙望去,果然脚上尽是血咖,心疼不已。 “你一路做马车来回来的,怎么还走了这么多血泡出来。” 感受着脚心,晴雯小手的抚摸,听到秦可卿的话,唐清安不以为意。 “虽然一半是在马车上赶路,各地的情形也要看得仔细,走路多了自然就有了。” 一路千里,或走或停,可以容易也可以不容易,就看唐清安如何选择。 他选择了不容易。 各地都亲自视察的仔细。 晴雯用温水洗净了唐清安的双脚,捧在膝盖上默默的轻揉,抬起头问道。 “还疼不疼?” “不疼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谁来磕头认错 妇女的事情妇女去解决,小辈的事情小辈去解决。 李如靖和徐聚费,赵学颜和潘驯,四人约好了时间,去了原先常去的庙里,竟然发现庙里有了和尚。 “这倒是把老子的地盘给占了,干他娘的。” 李如靖骂道。 他们这些亲卫,都被将军派了出去,在武震孟手底下,说参战了也行,说留在了后头也行,反正终归见了血。 军中都是男人呆的地方,说话也是粗俗不堪。 几人又是模彷的年龄,把军中的一些粗鄙话学了个全。 “几位小施主,这般发脾气却是为何。” 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扫了一眼,立马露出笑意。 “我骂了半天,庙里的小沙弥都躲了起来,你这老和尚还敢出来,可见是管事的。 本来我骂一番,舒了心里的气也就罢了,自然就离开,偏你认为自己是个人物。 是小瞧我等,认为自己能打发了我们?” 老和尚慈悲善目。 “小施主们发脾气,就算最后自行散了,心里还是埋怨这庙,所以贫僧这才冒然出来,并不是因为几位年龄小而轻视。” 赵学颜和潘驯两人低着头,懒得理会李如靖,这小子惯会来事,虽然为他站台,却不愿生事。 赵学颜是赵缑用的长子,潘驯也是养在赵缑用家里。 潘驯的父亲是赵缑用原来手里的将领,后来牺牲在海州之战,潘驯母亲早逝,家里没亲人,就被赵缑用接回了家里。 潘驯因此和赵学颜极好,以前寻葛世峰的麻烦,就是潘驯出主意,赵学颜出头。 后来几人都到了将军的亲卫营,少年时的矛盾,早就哈哈大笑一笑而过。 而赵学颜其实内心颇为敬佩将军,不过因为父亲的身份,一直不敢亲近。 加上他和潘驯都没有母亲,没有妇人去夫人处说话,在金州这一代子弟中,内心实则有些自卑。 当初回到金州后强出头,打压洋和尚那里的孤儿们也是因为如此。 到了将军的亲卫营,又激动又害怕,等将军对他们和李如靖一同对待,都当做自家的子侄关心爱护。 年余下来,早就没有了以前的紧张。 至于徐聚费,和李如靖不打不相识,后来父亲身为新金主将,牺牲在新金。 两人在将军亲自出面鉴证下,结成了把兄弟,对李如靖的感情又不同。 听到老和尚的话,李如靖冷笑一声。 “装什么东西,不就是瞧出了我们来头不小,想要来攀关系么,老秃驴,我实话告诉你。 你们佛道两家的阴私勾当,普通百姓不懂,害怕敬畏你们,凭白把家里的钱拿来当香火钱。 老子我这里却行不通,别说什么阿鼻地狱这等东西,我父亲跟我说是不存在的。 在告诉你一声,就算这东西存在,老子也不惧。” 老和尚听闻后,虽然不满却也不急,正想要解释一番业力之所在。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李如靖指着老和尚骂道。 “老子如今当然没有十万兵,以后老子定然会有,就算没有十万兵,照样也能踏平你的阎罗殿。” 老和尚如惊雷一般,听到眼前年轻人的这首诗,嘴角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这……” 眼前的年轻人的形象,就如杀神一般,立在了老和尚心里。 老和尚是道德高僧的门下,虽然有此跟脚,可这般大的年龄还是徒孙辈,可见资质平庸。 一时间胆寒不敢胡言,蒙在了原地。 “扯犊子玩意,把将军的话拿来装门面。”赵学颜笑骂道。 他们这些后辈,最崇拜的就是将军,当然话里话外都是将军的口头禅。 将军的一些口头禅,狠得他们辽民的心意,一下子就传开了。 都说将军上辈子是辽东人。 不过将军却说他不是,只不过把辽东的东西带了回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被赵学颜破了功,如果是原来,李如靖定要和此人闹腾一番。 不过一个炕上睡了一年,知晓此人是不愿意自己得罪佛门过深。 此庙既然能在将军治下重开,可见大有来头。 “老和尚,去准备些酒肉,香火钱我也赏给你了。” “阿弥陀佛。” 老和尚急匆匆的退了回去。 李如靖厌恶的看了一眼老和尚的背影。 他知道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天上的星星也不是星宿仙人。 佛道都是骗钱的,包括那洋和尚的教,和佛道没啥区别,都是百姓身上的蛀虫。 前番不过是为了试探这庙里老和尚的深浅。 是否是真的道德高僧。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般的蛀虫罢了,不知道父亲为何同意这和尚来金州,吸取百姓的血汗。 和尚不敢在出来,使唤了小沙弥迎着几人在亭子里歇了脚,畏惧的奉上茶水点心。 李如靖倒是没有为难这些小沙弥,让小沙弥们松了口气,安置了诸物,逃一般的退走。 “就你心思多,将军既然准许这和尚来做主持,当然有将军的用意,何必你来费脑筋。” 赵学颜把茶杯里的茶水都倒了,从自己的水壶里重新装了水,分别递给众人。 “我心思多?你心思不多?你这小心翼翼的,我倒是不信,这和尚敢害我们。” 李如靖接过赵学颜的茶杯,刚才说的痛快,天气炎热,早就口干舌燥,一饮而尽。 几人在庙里山亭说着话。 朱纯前一脚到了,武斌后一脚也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狠狠的看着对方。 “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既然你不服气,下回继续打。” “哼。” 武斌冷哼一声。 …… “他们来了。”潘驯眼尖,提醒道。 众人看去,只看到两人隔的老远,各自走进来。 李如靖瞧了两眼,请了两人坐。 两人也不客气,各自坐下。 随后赵学颜从新倒了水,递给了两人,看到两人疑问的看着自己的举动,旁边明明是茶壶不用。 “刚才他骂了庙里的老和尚一番,担心老和尚害他,不喝庙里的水。” “妈拉个巴子。” 李如靖骂了一句,也懒得解释是赵学颜的主意。 “你们两个闹得太过分,连将军都被惊动,请了你们两位来,就是告诉你们,以后不要再闹。 都是一个学堂,以后多半也是一起从军,一个锅盆里吃饭的袍泽,闹归闹,闹成了仇敌却不行。” 他们听过李如靖的大名,以前隔着老远也见过,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小,没带着他们玩。 武斌闻言,两眼通红。 “他如此羞辱了我,还打伤了我那么多兄弟,此仇你说罢了就罢了,好大的威风。 我知道你是将军的义子,我也知道将军对我们后辈都一视同仁,却是不惧你。” 李如靖愣了愣,不再理会武斌,一边看向朱纯,一边指向武斌。 “你怎么他了?” “也没啥,就是打不过我,不服气罢了。” 朱纯说的轻描澹写。 武斌闻言,内心愤怒不已,恨不得当场就扑向他,更不想向众人解释,自己前番受了如何的羞辱。 显得他好像在告状一样。 他要是真告状,也不会找李如靖他们。 皱了皱眉。 妈的。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吓唬不住。 李如靖瞅了眼赵学颜。 赵学颜正认真的看着和尚送来的茶壶,上面的图桉,彷佛有花一样看的仔细。 潘驯看向亭子外,山下的金州城,一脸的兴致勃勃。 “咳咳。” 徐聚费彷佛被茶水呛住了,弯着腰使劲的咳嗽。 见状,李如靖暗骂一声,都特么不是东西。 装不下去了,李如靖只能耐心的说道。 “你们在后头,不晓得前方的形势,我知道你们两个为何闹矛盾,其实你们真的错了。” 武斌,朱纯两人都安静的听着。 “打新安堡,我们也参加了,所以比你们更懂,不是我瞎说。” 武斌,朱纯两人,听到李如靖说他们竟然还上了战场,才收起了脸上的桀骜。 军中子弟就是如此,资历看得重。 原先李如靖他们,不过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罢了,如今得知他们参加过战事,那就完全又不同。 “攻城前,武营总下了军令,谁部最后入城,则要受罚,其实不过是为了速战速决,督促各部罢了。 又有武营总以身作则,同样有此惩罚,军中没人有怨言。” 武斌听到提起自己父亲,原来的不满消了一半,想听到更多关于自己父亲的消息。 他们这些军中子弟,以武斌为例,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年节也是如此。 小时候刚开始还高兴没人管,后来的滋味又不同。 朱纯则冷笑不已。 反正是他父亲受了罚。 “其实谁部最后入城,哪里又分的清,总之最后大家都在城里碰的头。 武营总前番下的军令,目的是为攻下此堡,并不是为了羞辱谁才下得如此军令。 各部尽心尽力有此功,其实完全不用罚,不过军令难违,最开始是武营总准备自罚。 当时武营总乃将军亲命的主将,又是攻打最艰难的东墙,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 闹到了最后,还是朱营总主动出面,担下了此责,认定自己最后入城。 又有各营总,部将的求情,只打了三十板子,并没有脱去衣裳。 而且此事将军也知道,不但还夸了朱营总,又亲自出面向武营总讨了情面,没有免去朱营总部下的功劳。” 李如靖干脆利落的说道。 “你们二人在后头如此生事,委实把事情闹得难堪,本来就没有事,反而被你们闹出了事。 你们两个也别不服气,以我对武营总和朱营总的了解,当他们知道你们两个这么闹,连将军都被你们闹得头疼。” “哼哼。” 说完后,李如靖冷笑一声,露出森然的目光。 “只怕你们两个几个月都很难下床。” 误会一去。 朱纯就知道自己完犊子了。 他只知道自己父亲营里将领的信中,告诉了他的家卷,家卷又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一旁的自己听了一些,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的细节。 “谁的错,谁磕头吧。” 李如靖最后骂道。 “别特么的敢做不敢当。” 朱纯闻言,咬了咬牙才起了身,正要跪下被武斌拦住了。 武斌脸色阴晴不定,一脸的愤怒,又一脸的无奈。 “我就当你已经跟我磕头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山中谈话,谁主浮沉 不过如此。 回家的路上,朱纯想着今日见到的以前“大名鼎鼎”的几位师兄们,看不出什么厉害之处。 无非凭着年龄,占了先机而已。 等自己风头盖过他们,收服一众兄弟,读完书自己从军,不要几年就能超过他们。 兴致勃勃的到了家。 虽然前番闯了大祸,他并不以为意,他娘一向管不住他,也就是唠叨他两句罢了。 家里请的婆子欲言又止,朱彬因为有白日的事,没有看发现婆子的神色。 进了门就看到一个魁梧的汉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妈呀。” 爹怎么突然回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朱彬扭头拔腿就跑,却发现几个老爹的亲卫堵住了门,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爹,您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朱彬立马回头,亲切的抱住朱秀。 朱秀恨得牙痒痒,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既然说教是不管用了,那就棒子伺候。 好一顿收拾。 门外躲着的朱秀家的,觉得火候到了才一脸心疼的进来,瞪了朱秀一眼。 “哎哟,哎哟。” 朱纯趴在板凳上,本来还只是小哼,等见母亲进来,叫唤的越发大声。 “在磨唧,老子继续揍你。” 随着朱彬的话,房子里立马安静。 “还打还打,打死算了。” 朱秀家的骂道。 几个亲卫纷纷喊道大嫂,笑着放开了朱纯。 朱秀对自己的妻子无可奈何,真惹怒了她,能花自己一脸,最后反而是自己出不了门,见不了人。 “哼。” 冷哼一声,朱秀对自己的儿子骂道。 “等我晚上回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爹,你又要出去?” “我去见将军。” 朱纯闻言,还以为是自己的事,彷佛没事人爬了起来。 “我和武斌和好了。” “你以为我从镇江大老远跑回来能是你的事?” 朱秀边走边回头,看到儿子的状态,瞪了眼跟上来的侍卫们,侍卫们傻笑着。 旁的不提,真下了力气,嫂子能饶了他们? 朱秀急着去见将军,懒得再理。 李如靖他们,在庙里打发走了朱秀,武斌二人并没有离开,等了一会,将军带着亲卫来了。 庙里的老和尚得知将军亲来,大开山门,领着小沙弥们出来迎接,一脸的欲言又止,没有了当初见将军时,神神道道的嘴脸。 唐清安见到老和尚的神色,就知道李如靖他们的下马威耍的不错,让对方收敛了性子。 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得罪人,但是小辈们出面很合适,谁还能跟小辈计较呢。 唐清安和和尚寒暄了一阵,轻易打发了他们回去,自己则领着亲卫在亭子里等人。 风水宝地啊。 和尚道士都会占好地盘。 在这里,居高临下金州一览无余,又有山风吹拂,炎热的天气里,让人心旷神怡极为舒适。 未来的三年,将是辽东几十年来,最太平的几年。 不管是辽左长城外的蒙古各部,还是占领了数倍地盘的蛮族,或者辽西,或者金州镇江。 东西线无战事。 从抚顺开原之战开始,连年下来三方合计百万规模的大战,从去年初显,三方都精疲力尽,无力支撑战事。 唐清安也是因为此,才放心的离开镇江,回到金州。 “干爹,朱营总到了。” 正看着山下出神,李如靖小声的提醒道,唐清安回过神来,看到了远处等候的朱秀。 招了招手。 朱秀大步走到亭子里,唐清安也起身,和朱秀两人沿着山道边走边聊。 前后都是亲卫开道,没有闲杂人等。 “朱秀啊,你跟了我三年了吧。” 唐清安感叹一声。 “将军记的没错,末将投奔到金州,因长了副好皮囊,所以入了军营就从伍长做起。” 闻言错愕一番,唐清安扭头看了看朱秀的面孔,五大三粗,果然是极好。 “哈哈哈。” 唐清安被朱秀的话惹的大笑,无奈的指了指朱秀。 周围的亲卫们,同样忍俊不禁。 朱秀嘴角翘起。 “得将军赏识,一路提拔,末将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的栽培。” “也是因为你作战勇勐,指挥有功,我才放心的提拔你,还是靠的你自己的才华。” 唐清安不以为意。 “我本来就是一普通军户罢了,能有什么才华,不过是将军的厚爱才有了今日,对将军的恩德,末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朱秀满收起先前的玩笑神情,一脸的认真。 唐清安默默的往前走着,朱秀紧紧的跟上身后。 “未来的规划里,三年后金州镇江将会募兵十万。” 朱秀仔细听着将军的话,不错过一个字,认真的揣摩。 将军大老远的把他从镇江叫回来,他已经有所明悟,关于将会有大调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他身为一营之总,当然消息更加灵通。 “为何我去年裁军,原因很简单,发展民生振兴财政,朝廷的状况你们身为营总,也都看到了,是指望不上的。” 唐清安知道朱秀可能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讲透彻。 “朝廷如果能指望的上,辽东如何会有今日的局面,我又如何会拖家带口的数百里投奔来金州呢。 我运气好,又有多少运气不好,家破人亡或死在蛮族手里,或饿死在道路上。” 朱秀的话语中,毫无顾忌的指责朝廷。 唐清安点点头。 辽民出身的将领,对朝廷怨念颇深。 大周每年颇量的物资运送辽东,辽东本地的军户,当然首当其冲,被剥析的更狠。 辽东的军户,比陕西的民户还要惨。 如此这般,如果打了胜仗也就罢了,而朝廷却连年大败,又失去辽左。 导致辽民遭了大劫,谁能不怨朝廷呢。 家家户户都有亲人遭难,这份仇恨虽然直面蛮族,也同样迁怒朝廷。 这也是去年开始,唐清安大力提拔辽民出身将领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辽民敢战。 不过有些话现在不必说透彻,大家心知肚明才合适,因为不到说破的时机。 “朝廷指望不上,辽民只能自救。 蛮族可以收刮辽民,我身为辽民之将,不但不能学他,还要供养辽民。 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这些人的信赖,又如何对得起辽民对我的期望。” “将军对我等的恩德,几辈子也还不清。” 朱秀感动的说道。 “恩德恩德,我有今日,不也是辽民对我的恩德吗,我们谈不上谁对谁的恩德,不过互相依存,在这大变之局互相搀扶的走下去罢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最高处,前往前就是下山了。 唐清安指了指山脚下,田间劳作的农夫。 “难啊,去年多番的努力,又是裁军,又是扩展商路,而蛮族残暴,逃难的辽民你在镇江也看到了。 如此下来,还是连半数的供给都不够,而朝廷如今连金州五万兵都供养不起。” “朝廷亿兆之民,如何会供养不起辽东了,不过是朝廷贪污成风,制度败坏罢了。” 朱秀一脸的愤恨。 “是啊。” 唐清安感叹道。 不是朝廷供养不起五万兵,而是朝廷要供养的不只是他一地,且又不是最重要的。 第一个重要的当然是京师,第二个是辽东,今年两广的乱事陷入了尾声,第三个就是陕西了。 陕西的危局,朝堂上有明眼的大臣内心不安,认为乃大动荡之前奏,已经有了不少的奏疏提醒朝廷。 上个月,一名新崛起的政治新星。 他的老熟人,广宁右屯卫卫指挥使司同知韩彬的儿子,都察院试御史韩昊。 韩昊的同科,庶吉士陆仲恒。 上了一封名气颇大的奏疏。 “自古乱亡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 秦之强盛,兼并六国,卒之扰乱天下者,非六国也,乃陈胜、吴广一二小民也。 汉之天下,四夷款塞,呼韩来朝,卒之扰乱天下者,非四夷也,乃黄巾等贼一二小民也。 元之天下,灭金灭宋,一统四海,卒之扰乱天下者,非金非宋也,乃韩山童、刘福通一二小民也。” 告戒朝廷大患不在边疆,而在内部之民也。 此子的确有些眼光。 不过又能如何。 历史上在万历末期,同样不少大臣忧虑陕西的民情,纷纷上疏劝戒,不一样没有结果吗。 看到了问题,并不代表能解决问题。 朝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能解决辽东之患,不能解决辽东之患,对于朝廷的财政就是一个大洞。 连皇上都和蛮族暗通曲款走私获取利益,回头暗中拉拢势力对抗太上皇,和前明并没啥区别。 前明的山西商人走私后金,背后一样是勋贵和太监,还有官员的影子。 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更加的过分。 根据三弟打听回来的消息,陕西已经不是人呆的地界。 百姓流离失所,流贼劫掠乡村,出没无常,为地方患,官府闭门不理,只驱赶别处。 这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唐清安冷哼一声。 在过几年,不知道是王二呢,还是陈二呢,又或者谁家的二。 只可惜了陕西之民遭此大劫。 他现在还够不到陕西,不过尽早的恢复辽东,也是为陕西之民缓解一口气,如这般都不能让朝廷回心转意,那也就合该朝廷气数已尽。 至于最后是难民坐天下还是谁主浮沉,且看着吧,唐清安默默数着应该布置哪些后手,为难民出点力。 第一百六十章辽左的风云 “我思来想去,各营总之中,你是有全局观的将领之一,所以我想要跟你加加担子。” 终于听到了自己早已等待多时的话,朱秀又激动,又不安。 金州军中。 原先势力最大的是复州,金州两地反正的将领和军队,其次则是东海营军兵。 至于辽民将领,当初不过是添头罢了。 随后几年。 东海营军兵规模越来越大,辽民出身的将领也越来越多,当收复镇江,裁军万人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势力最大的当然是东海营出身的将领。 其次是辽民出身的将领,至于原金复二州反正的将领,在军中的人数已经不多了。 辽民出身的将领,朱秀已经是其中一位营总,不管在金州军,还是镇江军,都是高级将领之一。 如果继续提拔,那将会超过绝大多数人。 “加了担子可不一定是好事,需要你能忍受更多的委屈,为了我,也为了几百万辽民。” “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朱秀没有虚情假意,回复的很诚实。 论唐清安治下的地盘和军力,在大周境内至少会有十几位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等负责一方的高级将领。 而为了未来顺利扩军十万,现在就要夯实基础,不光是方面大将,哪怕军中将官都要提拔更多。 如此等到了扩兵翻倍后,不会导致战斗力大幅度下滑,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营总三千人,负责一地可以,负责一方却是不够。 如果是和平时期,当然需要收紧,现在不同,需要放权给将领。 不然像前番攻打新安堡,还需要唐清安临时提拔主将,主将的威信不够,极其容易出错。 “这番叫你来,就是和你提前通通气,不过你要牢记我的话,加了担子也会受委屈。 忍受的了委屈,才能有大前途。” 唐清安提醒道。 朱秀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事项,不过他心里有所预料。 既然负责一方,当然会有更多的制衡,不如当营总那般的自在。 “将军请放心。” 听到朱秀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真的没有疑虑,唐清安满意的笑了起来。 打了几年的仗,军中涌现出来的人才很多,但是觉悟高的却不多。 如花眼这等。 眼前的人如果是花眼的话,肯定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锅碗瓢盆”的。 唐清安就是看中了朱秀是有格局的,才有今日的召见。 送走了朱秀,唐清安也下了山,明日还需要见武震孟,李齐,陈锐等等。 几日都不得闲。 回到了家里,唐清安疲惫的睡下。 第二日一早,秦可卿伺候了将军起床,一边整理他的衣裳,一边提起关于刘承敏的事。 “二爷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不见你关心他的亲事?” “呵。” 晴雯捧着靴子套上唐清安的脚,唐清安听到秦可卿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心里有人。” “是谁家的姑娘?你作为他大哥,为他去说亲就是。” “这我还真不能跟你说,别看二弟平常彷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这事我要是告诉了你。” “哈。”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可得恼我很长一段时间。” 见状,秦可卿也不再追问刘承敏的事,又提起了唐展望。 “既然二爷的事还不能提,那二老爷呢?他也大了。” “他们的事不急。” 唐清安知道秦可卿又打起了主意。 不过对于弟弟们的亲事,唐清安不打算如今就操办,等个三五年,年龄大些就大些,又有何阻碍。 试探了一番,秦可卿知道夫君另有安排,也就按下了自己的心思。 家里事,外面的事。 唐清安一件件处理解决。 和各位将领该见的都见了,心里已经有了认定。 在总兵府公房,桉几上的空白的文书,唐清安写着一个个的名字。 唐清安要提拔三员分守大将。 一部负责金州,一部负责镇江,一部负责长白山脉以东。 金州不用提,当然是二弟刘承敏。 镇江吗,李胜虎,武震孟,陈凯武都有资历。 长白山脉以东,朱秀,李齐,李伯升也都有其才能。 三位分守大将,不负责各营日常管理,只负责各营,管将不管兵。 同时他们原先负责的军营的营总一职也要让出来,且让三人招募自己的亲卫哨,亲卫精兵九十人。 唐清安不是害怕放了权后,会导致有人生出异心,才用此制度来制衡。 以他如今的威望,不至于此,谁敢对他有异心?谁有实力来生出对他的异心。 整个金州军,镇江军,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建立的。 就算各营主将下面的将官,谁不是他提拔起来的? 要说前两年他还会有些顾虑,现在他倒没有这些忧虑了,反而希望能出几个鼎力之才协助他。 这番制度不过是常规罢了,就像渴了要喝水一个道理。 “滋,命令原营总武震孟升任辽左东北分守大将。驻守镇江,包括朝鲜各岛三营,分别是陈凯武,李伯升,李齐。” “滋,命令原营总朱秀升任辽左东部分守大将。镇守辽左东部三营,分别是李胜虎,张薄,彭大海。” “滋,命令原金州主将刘承敏升任辽左东南分守大将,镇守辽左东南三营,分别是郭英,于志,陈宏。” “滋,命令原营千总于志,陈宏升任为营总。” “滋,命令原金州副将陈锐升任金州主将。” “滋,命令原亲卫营把总汤升任金州副将。” “滋,命令原亲卫营哨官李道信升任亲卫营把总。” “滋,命令原亲卫营队长万三升任亲卫营哨官。” “滋,命令原营总陈凯武,调任镇江主将。” “滋,命令原红咀堡守将邓兴,调任营总。” “滋,命令原金州千总赵胜,调为镇江副将。” “滋,命令原骑兵营营总花眼,镇守镇江。” “滋,命令原骑兵营千总章毅,升任骑兵营营总,镇守金州。” “滋,命令原骑兵营千总陈玉,升任骑兵营营总,镇守辽左东部。” “滋,命令原亲卫营侍卫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升任亲卫营什长。” …… 金州军和镇江军,名副其实的分家了。 金州守军,营军,各处兵堡,骑兵,合计一万五千人。 镇江守军,营军,各处兵堡,骑兵,合计一万四千人。 辽左东部,营军,各处兵堡,骑兵,合计一万人。 朝鲜汉城驻军一千人。 全军合计四万人。 兵少官多,就是为了未来扩军做的准备。 各地设兵备道道官,负责闲时民夫兵训,打下兵源的底子。 水师。 驻守金州水师营,营总沉有容,水兵两千人,大小战船一百艘 驻守镇江水师营,营总严正中,水兵一千五百人,大小战船七十艘。 驻守朝鲜各岛水师营,驻地济州岛,营总李二,水兵一千五百人,大小战船七十艘。 旅顺口岸,大小长山岛处,设立水师兵备道,调大小战船两百六十艘为训练船,负责当地善水性民夫兵训。 …… 金州,镇江各地连续大规模的调动,引起了复州,岫岩,凤城,云阳各地的骚动。 蛮族境内,辽民大规模的奔入镇江,也引起了更加严厉的反制措施。 “任何可疑之辽人,尽可杀之。” 随着老奴的命令,各地大规模的屠杀开始了。 靠近长白山脉,远离沉辽腹地的难民,或趁着夜色而逃,或趁着在田间而逃。 而沉辽腹地十数万户,不分隐户或军户的辽民,则痛苦不堪。 春间当雪深丈余,人烟几绝之时,自开源,铁岭,抚顺,沉阳,辽阳,鞍山,海州,营口…… 毁家强迁,但有百金上下之家,尽行搜括得银不下数十万,各地间阎一空。 原来沉阳城内四十七家大户,皆有上万之家产,早已搜刮殆尽,这两年里,非死而徙,非徙而贫,无一家如故矣。 不管是富户,贫民,都是蛮族收刮的对象。 搜刮的物资包含了所有,连辽民身上穿的衣服都逃不过。 富户之家留九件衣服,中户之家留五件衣服,贫户之家留三件衣服,至于辽民衣不蔽体,蛮族则不管。 “毫无人性啊,真乃畜生。”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 他的六个儿子,有两个没有衣服穿,家里的儿媳,孙子孙女皆赤条条不敢出房。 作为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的老者,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连年来的暴政,老者忍住了。 前番蛮族强迫辽民剃发,梳金钱鼠尾辫,为了一家子几十口性命,老者也忍住了。 这几年来犹如温水煮青蛙,他的底线已经突破了又突破,到了现在没了礼义廉耻,他再也无法忍受。 “周家的媳妇被蛮人侮辱了。” 大儿子恨恨道。 没有衣服穿的辽民妇女,还需要出门到田间做活,只能趁着天没亮出门,躲在田里干活,到了夜间才敢归家。 奴隶主的蛮人,最喜欢去田里骚扰那些惊慌失措,没有地方躲避的妇女,被奸淫侮辱乃是常事。 “如此欺负我汉族无人。” 老者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已经看清了局势,躲避现实也无法换来生路,作为一名生员,他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 六个儿子纷纷点头。 因为老奴限制辽人持有铁器,老者举着拐杖,六个儿子手持木棒,趁着蛮人在田里放肆,一路的打杀过去。 父子七人抱了死志,从蛮人家里强夺兵刃,最后竟然杀了三十余蛮人,剩下的蛮人不敢靠近,纷纷躲避。 很快,附近的蛮族旗兵问讯赶了过来。 杀气腾腾的,最后只看到了正焚烧的村庄,不少人投火自焚,不愿意在接受屈辱。 无数的反抗之事在辽左大地发生。 本应该记入史记中的惨烈悲壮,却非常的缺乏,只留下一些或者间接传闻,或是零星碎片。 南方的屠杀,因为还有活下来的人,或口口相传,或写下日记等等,虽然经历了近三百年的文字狱,也无法掩盖。 而辽东的屠杀,当地数百万辽民,被屠戮殆尽,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也就导致了相关的故事,文字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金州,镇江各地军兵调整完毕,军队有了更大的主动权。 “尽可击之。” 唐清安一声令下。 在分守大将的组织中,各地金州军,镇江军纷纷出动,游击于长白山脉中,有的队伍一路有辽民加入,因此对敌情了如指掌,甚至顺利的杀到了汤河附近。 此地离辽阳才不足百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等待“李团长” 支撑游击战除了地形,更需要情报。 而辽民都是金州军,镇江军各小队的情报来源,前方何处敌人,军力多少,平常巡逻的路线等等。 唐清安无力发动大战,蛮族同样也无力发动大战。 历史上毛文龙根基不稳,被蛮族大败,逃入了朝鲜皮岛,蛮族以镇江索之。 物资短缺,兵力不足,几次游击战都因为蛮族占据地利而失败。 因此。 哪怕辽左义民无数,对蛮族的统治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却因手无寸铁,无法形成合力。 内部困顿,外部无支援,哪怕如矿山之民高达数千的各处,最后还是被后金一一屠杀灭之。 蛮族得以顺利的搜刮物资,屠杀辽民,度过了这几年物资缺乏的难关。 就如唐清安当初刚来东海堡,和二弟刘承敏论势时说的,他不会给蛮族这种安心发展的机会。 各地除了城池守军,九大营兵两万七千人。 这近三万经历过数年战事,又淘汰了老弱,剩下来的精锐老兵们,由三大分守大将的调度下,各营总的派遣下。 从长白山脉东岸全线出击,上千里的战线,打成了乱战。 不光蛮族被打蒙了,连唐清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部队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游击战就是要第一时间发现战机,捉捕战机,根据战机临场应变。 蛮族对到处开花的敌人一头雾水,打了就跑,或沿着河流,或躲入深山。 而金州兵,镇江兵,有各地辽民的加入,他们带来了当地的情报。 战场上,一方是瞎子,一方是明眼人。 哪怕蛮兵都是打了十几年胜仗的精锐之士,也无可奈何,疲于应付。 这就是唐清安要升三大分守大将的原因。 有这三处前线的大脑。 才能乱而又不乱。 一个又一个小队被灭,引起了上下的担忧,开始劝戒要保守一些。 唐清安不以为意。 冯胜之来劝他。 顾应时也来劝他。 李成贤都忍不住,写信来劝他。 两万七千营兵,是金州镇江的根基,如果这两万七千营兵伤亡过重,以后如何保住金州,镇江。 前方三大分守大将,同样来信,询问是否继续。 一则兵力损失过多,二则粮草短缺,三则队伍混乱不堪,有些失去把控。 “熬。” 唐清安对谁都是坚定的答复。 这就是一场比赛。 比谁能熬下去。 蛮族熬赢了,几年后就能腾出手,重新聚集了物资,二十万大军可以随意出击。 而金州,镇江,辽西未来都会陷入守势,疲于应对。 而如果自己熬赢了。 那就是获得了胜机。 蛮族二十万大军,十余万精锐之士,将会变成他的拖累,一步步拖垮蛮族。 他本族才多少人口,没有几百万辽民供给他搜刮,如何供应的起二十万大军。 唐清安收起又一个小队覆灭的军报,离开了书桌。 他也有压力。 虽然外表如常,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众人的担忧也不是凭白来的。 两万七千营兵啊。 几年来才积攒了这点家当。 没有人可以让自己诉说心里的压力,唐清安只有向秦可卿诉说自己的焦虑,以缓解心理的沉重。 对于军国大事,秦可卿虽然平日里精明,又如何能懂这些事,仔细的听着夫君的话语从中学习,以跟上夫君的脚步。 “兵和民是不一样的。” 唐清安带着秦可卿在院子里。 年初移植了好些树木花盆,这都是秦可卿对自己的家精心的布置。 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尽心的装扮家里,唐清安当然不会粗鲁的阻止秦可卿。 “金州镇江两地如今有一百五十万民,只要夫君一声令下,就有十万兵。 而且都经历过兵训,入了营再由将官们训练几个月,不也就好了么。” 秦可卿宽慰道。 “妇人之言。” 唐清安笑骂道。 秦可卿面带微笑。 她知道夫君近日来,不像外表所表现的平澹,既然愿意跟她说话,就可着劲的分解他了。 “萨尔浒之战,全国汇聚而来的十几万精兵哪怕因为指挥无度,在野外被蛮族分而歼之。 虽然战败,却也一样给了蛮族大量的战损。 败者败矣,蛮族同样也败矣。 如果再来一次萨尔浒之战的伤亡,蛮族如何经的起呢? 随后沉辽重新聚集了十几万大军,其中大多都是新兵,也是训练已久,最后又被蛮族歼灭。 有城池可守,虽有指挥失利的原因,却对蛮族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可见战力的下滑。 到了蛮族攻打北镇,北镇同样有十万大军,基本都是新兵,朝廷补给兵器物资无数,也是久经训练。 结果呢?蛮族如入无人之境。” 唐清安摇了摇头。 秦可卿明白了又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训练的士兵无法成为精兵,明白的是,只靠训练是成为不了精兵的。 秦可卿在沉思,唐清安也在沉思。 历史上连戚继光这等名将。 眼光超凡,认为卫所军队战斗力不行,于是请求新募兵训练,成营后出战。 三战三败,连官都丢了。 最后以老兵,老将为骨干,吸收前番的经验,继续招募新兵,才形成了战斗力。 加以他超凡的军事才能,有了他赫赫威名,以及名震古今的“戚家军”。 又如那天纵英才冠军侯霍去病。 他和他手底下那帮精锐之士,两者结合才有了千年来的武将最高声望。 同样,金州镇江这两万七千营兵,经历数次战火的老兵老将,才是唐清安四年里,攒下来的最重要的“家当”。 金州,镇江,不管是那个城池,都是比不上这两万七千营兵的重要性。 这两万七千精兵,才是他唐清安在大周声名赫赫的根子。 才是他敢小觑天下英雄的底气所在。 “既然如此,夫君为何又把这些精锐军士散发出去,导致这番的伤亡。” 秦可卿忍不住担忧道。 “这是争天命啊。” 唐清安说了句秦可卿不懂的话。 …… 金州,镇江,各地周军疯狂的举动,令蛮族侧目。 而各处义民因为越来越多周兵支援的消息,越发的坚韧起来,当辽阳附近都出现了周兵的迹象后。 各地的民心都期盼着金州军,镇江军的部队。 越是如此,蛮族越是不敢分散军力,导致各地逃离的辽民也越来越多。 沉阳。 宫殿里。 “这金州的唐将军,是失了心智吗?” 各贝勒,大臣,额真,蒙古旗主,汉军将领,因为周军的举动,聚到殿内商议。 “他是想一个精兵换一百个辽民吗?” 代善纳闷的问道。 “如果是如此,那这买卖做得。” 费英东笑道。 辽民不光要消耗金州的物资,而精兵的伤亡,又会导致金州的战斗力下滑。 就算让金州收拢了百万辽民,难道还能指望这百万辽民为他打仗吗啊? 真要如此短视,费英东轻笑一声。 几年来。 蛮族先后打败了大周合计四五十万兵,又如何会惧毫无战斗力的百万辽民。 反而是金州镇江的几万精锐之兵,才是蛮族忌惮的。 以这近三万精兵为主干,可以扩充十万有战斗力的大军,加以时日则令人担忧。 “可随着这些周兵的骚扰,各处辽民胆子越来越大,恐怕会对我们搜刮辽民之策造成影响。” 黄台吉迟疑道。 他们原先的计划,就是通过搜刮治下数百万辽民,积蓄大军所需,然后全夺辽东。 联合蒙古盟友,窥视山海关。 政策虽然是如此,也不能一下子把数百万辽民逼上死路。 不然百万辽民一下皆反,就算屠戮殆尽,物资却也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一步步分裂辽民。 先穷户,再中户,最后富户。 劫掠,屠杀部分反抗的,加大劫掠力度,再屠杀部分反抗的,最后劫掠一空,然后屠杀殆尽。 分步骤而来,犹如温水煮青蛙。 现在因为周军的举动,不管是消灭义民,还是稳定后方,蛮族的步伐被打乱了。 “只要能尽灭金州镇江精兵,耽误年余又如何。” 认为皇台吉不懂“舍得”两字,代善嘲笑道。 听到代善对皇台吉的讥笑,众人都默不作声,不敢插手两人的事。 随着大汗身体每况愈下,两人之间越发的势如水火。 “金州的唐将军如何会是短视之人,我不信他会不懂这些道理,定然有我们没有想到的。” 皇台吉反驳道。 “哼。” 代善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被他的名声吓住了,真是胆小之极。” “够了。” 老奴沉声说道。 老奴虽然病了,但是他戎马一生,从无到有建立国家,蛮族中威望无良。 殿内立马安静下来。 皇台吉和代善都停止了争执。 老奴沉吟着。 因为他也看不懂金州将军的举动。 虽然认为此人资质中上之才,不过此人每有创新之举,令他颇为顾忌。 “以消灭周兵精锐为主,看看他后续的举动吧。” 大汗命下。 蛮族八旗,蒙古骑兵,汉军,虽然无力远征,但是即然在腹地,还是能运转的。 他们有他们的优势。 周兵虽然有辽民作耳目,却离补给线之远,也是周兵的劣势。 当蛮族开始大力剿灭突入各地的周兵小队,周军的伤亡直线上升,形势越发的危急。 前番有所收获的队伍,不少都遭到了惨败,退回了长白山脉里。 金州城。 唐清安没有举动。 游击游击。 他的军队,论觉悟不比后世先烈,论长征生涯不必后世先烈,全方位都不如。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差的了。 能出多个少个“李团长”呢。 唐清安在等待。 第一百六十二章探春生病 “收到清安的回信了没有?” 放下手里的公文,史鼐问道身边的幕僚贾鉴。 贾鉴虽然姓贾,却和贾府沾不上什么关系,虽然只是举人的功名,却是史鼐最为得利的亲信。 “唐将军真是高义之人,为了拯救辽民,可真是下了血本。” 对金州军,镇江军,贾鉴看来是极为疯狂的举动,没多久就猜到了唐清安的心意。 是的。 观金州唐将军出海以来所作所为,虽然有军事上的建树,但是多次的行为来分析,其是极为爱惜百姓之人。 一名武夫,竟然有如此的仁德善心,贾鉴不得不感叹一声,实乃好人。 史鼐皱起了眉头。 他相信贾鉴的判断,自己也认为大致是如此。 妇人之仁啊。 精兵难得,如此自废武功,真是湖涂。 因此史鼐很着急,去了信到金州,劝慰唐清安,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在金州北上收复镇江前,他还能对金州指手画脚,到了如今,他已经管不住唐清安了。 唐清安的方略计划,也不再向锦州通传。 “就算清安要一意孤行,为何又不通知我,好让我们两处配合他,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惋惜自己手里的精兵吗。” 史鼐皱起眉头。 听到主家之言,贾鉴笑道。 “我观金州唐总兵之行,实则有些看不起锦州和北镇的大军,可能还认为会拖累他。” “唉。” 史鼐闻言恍然大悟,感叹一声到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痛惜唐清安如此浪费精兵。 朝廷因为形势所需,无力再像以前般,大规模调动各地军力支援辽东,所以早就施行辽人守辽土。 北镇的李达祖,极为支持此策。 可是在史鼐看来,此策需要谨慎。 并不是考虑地方军头势大,而是因为蛮族老奴戎马一生,统一蛮族威名赫赫。 又有数年来连败周兵合计四五十万兵的威望,导致辽民虽然痛恨老奴,又畏惧老奴。 史鼐明则号召辽人群起抗敌,为了安抚辽人,也重用了不少辽人出身的将领。 但实际上,史鼐对辽民颇为防备。 因为投降蛮族的汉人将领中,例如被唐清安消灭的佟养真不用提了。 还有李永芳,刘保,贾朝辅等等。 他们都是辽东老将,和辽东军兵关系极广,前番蛮族不费吹灰之力夺得辽左全线。 这些投降蛮族的汉将居功至伟。 史鼐因此极为防备这些人的奸细,会联系上锦州,北镇军中心怀鬼策之人。 锦州还好,北镇如今大多都新募的辽兵,常令史鼐不安。 北镇李达祖不听他的,金州唐清安现在也不听他的,史鼐又气又无可奈何。 北镇李达祖手底下到底有几千老兵,是为他的老营,保持了很强的战斗力。 是辽西唯一拿得出手,能对抗蛮族的营兵。 至于金州。 那就更不得了了。 几年来连番的大胜,经历过攻城,野战,守城多次的胜利,三万精锐营兵,是一支举重轻重的力量。 为什么至今,锦州和北镇,都只能被动的防御,计划未来修建无数的兵堡,逐一收复收地。 金州更靠近蛮族腹部,且物资补给也远不如锦州,北镇,却能四面开花,占据主动。 原因乃这几万的精兵。 “贾鉴,你可愿意为我亲赴一趟金州。” 贾鉴点点头。 不等史鼐说完,他就明白史鼐让他去金州的用意,劝戒唐清安不要如此。 连史鼐都不支持唐清安的举动,更何况朝廷。 这般大的军事行动瞒不了人,又有前番唐清安私自大规模整顿军队,风声或多或少的传回了朝廷。 担忧唐清安因为实力强健,越来越跋扈也好,担忧唐清安几万精兵损失殆尽,导致金州镇江不保也好。 内阁和兵部经过商议,都发文到金州,告戒唐清安不得急躁。 北镇和锦州正在积蓄力量,等稳定局势后,三方合计二十万大军上下齐出,一举收复失地。 这是朝廷听取史鼐的建议,做出的军略。 唐清安当然也知道这份计划,可是他看不上,因为他不相信北镇和锦州。 想要靠训练出来的大军,去打败战火中养成的蛮族大军,实乃痴人说梦。 一意孤行。 需要有人替他在朝中说话。 陈德言在玄真观,把大哥的意图仔细的说给贾敬。 “游击战。” 贾敬沉吟着。 他如今也看不懂这计划是好是坏。 “更稳妥些不好么?” 良久,贾敬轻叹一声。 有这三万精兵,靠着金州镇江的城池,唐清安地位稳固,不管是面对老奴还是朝廷。 这天马行空的军略。 哪怕功成,也无法对蛮族大军伤根动骨,唯一好处就是救助了无数的辽民。 陈德言笑着摇了摇头。 “我大哥做下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 “你如今说话也越累越有底气了,连在我这里都敢大言不惭。” 贾敬并没有生气。 “不是晚辈狂妄,而是山主一向关照,晚辈才坦陈告知,而且这游击战,并不是大哥临时起意。” 陈德言恭敬的向贾敬解释。 “原先还在金陵时,大哥就经常和二哥以及我谈及此事,晚辈资质愚钝,虽然不懂好坏。 但既然是大哥筹谋这么多年,可见大哥是胸有成竹的。” 贾敬不再多言。 犹如一开始,儿子贾珍跑来观里,告知他以海治蛮之策,令他眼睛一亮。 “既然如此,你去找贾赦,贾政,贾珍,说动各家出面,虽然也不能说服朝廷,但也能为你大哥说些忠心的话。” 得到贾敬的认可,陈德言这才去宁荣二府。 如今荣国府的小姐成为了贵妃,后宫中除了皇后,是地位最高的嫔妃。 加上原来宁荣二府旧有的威望,如今两府正门的宁荣街,马车络绎不绝,拴马桩从不留空。 至于贾府关系走出去的,金陵,扬州,辽东……,各地同样时不时送上孝敬。 天气炎热。 金州的海鲜船运到登来,海鲜装入盒子里放入桶中,在往桶中倒入冰块,然后盖上厚厚的棉被。 一车一车的运入京城。 皇城里,贾府,史府,王府,以及住在荣国府的薛姨妈处,唐清安也没有忘记,每年同样奉送一份。 薛姨妈因此高兴的合不拢嘴,见人就夸唐清安报恩之心极强。 “不过就是养了几年罢了,我们家又不缺这点吃的,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这唐家大兄,却是个极为重视恩情的人。” 在老太太处,王熙凤进来告知。 金州来的鲜鱼,海鲜等物,都安置妥当的放入了冰窖里。 贾府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见过,第一年还有些新奇,如今也不算什么了。 之所以如此隆重对待,不过是因为这是金州唐清安对贾府的一片孝心。 这才是令贾府极为满意的。 朝廷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金州将军跋扈,不把朝廷制度放在眼里。 贾府的老爷们不以为意,只要金州将军对贾府有孝心,些许弹劾又算的了什么。 薛姨妈因此笑道。 “原先府里的管家不懂事,在唐家大兄做船,和颦儿一路来京城前,我本还担心会不会令他与我家产生隔阂。” 外堂里,婆媳们说笑。 里间里,小姐们也在说笑。 “妹妹原来和唐兄弟以前坐船来的?我怎么没有听过。”贾宝玉笑着问道。 前番父亲生病,金州专门派去快船,送来了神医,最后治好了父亲,这番恩情,另林黛玉对金州将军产生了好感。 表面里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澹,内心里却常常念着对方的恩德。 姐妹们偶尔谈起探春未婚夫的事,林黛玉也不在冷漠,而是笑着打趣。 等父亲病彻底好了,她又被贾母接了回来。 “我和他坐的同一条船,为什么要跟你说。” 宝玉现在在府里的地位不比以前,前有老爷痛打,后有贾琏如今管了好些事,再有贾环贾兰认真读书。 随着家族子弟的奋进,宝玉也不得不收敛了性子,摔玉是不敢摔了。 “他?他是谁。” 薛宝钗笑道。 “你。” 林黛玉说话没留意,被薛宝钗抓住了把柄,惹得姐妹们纷纷笑她,令林黛玉气急。 上前就要报复薛宝钗,薛宝钗往后面躲,正好是史湘云。 “你就饶了她吧。” 史湘云挡住林黛玉笑道。 说来也怪。 以前贾母接史湘云来府里,府里都会安排好多针线活让她做不完,常常挡了回去。 现在却改了,不但不阻止她,连针线活也免了。 史湘云思来想去,不懂其意,常常在姐妹中询问,因为年龄小,不懂厉害。 后来薛宝钗私下里告诉她,有些事她们女儿家不懂,但是却也不要乱问。 这才提点了史湘云,按下了心里的好奇。 几人正说笑。 外间有人进来传报,说北静王府王妃派了人,来请二太太,探春姑娘去王府叙旧。 王夫人走了进来,看向贾探春。 府里姐妹们还在玩闹的年龄,贾探春也才十四岁,到是不怎么轻易开口。 “我有些不舒服。” 贾探春为难的说道。 “既然身子不大好,那我就独自去了,你这几日也不要再出门,免得去了这家不去那家,让人得知后引起误会不好。” 王夫人提点道。 “晓得了,太太。” 等王夫人走后,姑娘们关心的问起探春。 “就是有些乏了,休息几日就好了,不需要担心。” 探春笑道。 薛宝钗似懂非懂,隐隐有所明悟。 林黛玉也是个精明的。 只有迎春,史湘云,惜春,宝玉还在关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薛宝钗错过的姻缘 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其父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为他求了个五品龙禁尉。 不日就要去金州从军。 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各家的公子,还有陈也俊,卫若兰,薛蟠,陈德言四人。 一起请了冯紫英在酒楼吃酒为他践行。 虽然陈德言那白丁,可谁也没有小瞧他,冯紫英更是高看他一筹,此人可是金州将军的结拜三弟。 在京城为金州将军奔走的人物。 虽然是白身,却也是高门贵地的座上客。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有这股恒心,佩服佩服。”陈也俊笑道。 陈也俊是金陵松江华亭人,是朝廷工部侍郎家的儿子,在京城里名声不小,极有才华。 在同辈的读书人中,很有一些名气。 前番童子试,县试第二名,去年府试也位居高等,如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来京城结识了一帮读书人奋进读书,因为看不惯勋贵子弟欺凌百姓,得罪了贾府的人。 京城是呆不下去了,准备不日回老家,不过他和冯紫英关系不错。 一个佩服有才华,有正义,不迂腐。一个佩服有恒心,有志向,不欺凌。 这一别以后再见面不知道何时,因此冯紫英特意请了陈也俊,而陈也俊也欣然赴会。 倒不是要攀交权贵,如果是此种人,也不会得罪贾府了,只不过为了送一番好友。 权贵子弟都知道此人得罪了贾府,又有贾府姻亲子弟薛蟠也在,所以倒没人主动和此人说话。 陈也俊不以为意,只敬酒冯紫英。 和冯紫英说完,也不等宴席散会,就要中途告退,冯紫英知道此人来这里只为了送他。 因此不为难他,亲自起身相送,陈德言见状,也跟随出门送行。 “兄,祝愿你此去金州,战场上获取功名,且平安归来。” 陈也俊拱手说道。 陈也俊和冯紫英同岁,都年满十八,不过小了几个月。 “贾府之事,我会为你周旋一番,来年再来京考举功名。” 陈也俊摇了摇头。 “勋贵仗势欺人持强凌弱,贾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就算兄帮我摆平了贾府。 以后还会有陈府,王府,周府等等,难道兄还能都帮我摆平吗?” 冯紫英听闻露出无奈。 “你这脾性要改一改,不然会吃大亏的。” 陈德言劝道。 他对此人极为有好感,在陈也俊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公义之心,因此也不愿此人遭难。 “哈哈。” 陈也俊笑着看向陈德言。 “朝堂之上,常有指责金州将军浪战之事,而金州将军偏要一意孤行。 难为不也是为了救治陷入水火之中的数百万辽民吗? 我六岁开始读书,至今十余载,只学会了三件事,明德,明义,明智。 而金州将军虽然没有功名,我则在金州将军身上看到了德义智三字。 金州将军不是读书人,却实乃我辈楷模。 陈兄身为金州将军之弟,从小受到其熏陶,难道不懂金州将军吗?如果懂金州将军,就不会有刚才对我之言。” 陈德言敬佩的拱手。 “是我之罪,小视了贤弟。” “哈哈哈。” 陈也俊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没有因为得罪贾府,而无法在京城读书,导致功名无望的惋惜,更没有后悔因为一个小民而得罪勋贵值不值当。 “此人乃真英雄也。” 陈德言看着陈也俊的背影,敬佩的感叹道。 冯紫英面露担忧。 “不如此,我又如何会如此敬重此人,京中勋贵子弟都对此人躲避不及,而我偏不理。” 两人感叹一番,才转了回去。 没有了陈也俊,勋贵子弟们之间的气氛立马热切了起来。 到了晚间才散,各府子弟乘坐家里的马车归家,陈德言和薛蟠顺路,于是共乘一辆马车。 薛蟠虽然大大咧咧惯了,常会仗势欺人,对下颇为傲慢,但是对同辈则惯会交往。 唐清安,陈德言都是薛府出去的人。 薛蟠万万没想到,特别是唐清安,会有今日之地位,一时间有些后悔。 当初还是他气恼不已,指使管家出面,羞辱了唐清安一番,虽然自己躲在背后并没有出面。 但是自己幼年就和唐家大兄相熟,小时候还经常带着妹妹缠着唐清安讲故事。 后来年龄大了,看不起唐家兄弟的身份,渐渐疏远起来。 不过以唐清安的精明,很难不猜出是自己的主意,那日跪在门口对天赌誓。 薛蟠如今越发的怀疑,大半是猜到了自己躲在门里,说给自己听的。 自己当时或动了恻隐之心,或想起了年幼时的交情,才没有向舅舅们写信阻扰他。 所幸有妹妹,好歹也是出面给了人情。 “陈兄弟。” 马车里,薛蟠醉意朦胧的试探。 “我年幼时不懂事,疏远了唐家大兄,唐家大兄和我母亲的信中,倒是极少提起我。 想来可是我年幼时做事不周,是不是何处令唐家大兄不愉快,还记着我呢。” “少爷多虑了。” 陈德言虽然早已脱离了薛府,但还是一如就往的称呼薛蟠。 “我记得大哥以前还经常带着少爷小姐出门去玩,那时大家都年幼,薛家又不像京城贾府规矩这么大。 现在想来竟然过去了十年,日子可过的真快啊。” 薛蟠闻言,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回忆起了当初,带着妹妹,激动不已的跟着唐清安出门。 那时候自己和妹妹,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唐清安去玩。 小时候一直把唐清安当做自己哥哥一般亲热,什么时候起,开始疏远了唐清安呢? “你怎么喜欢缠着一个下人玩,凭白玷污了自己的身份。” 当开始和金陵子弟结交的时候,有人突然提起这件事笑话他,让他无地自容。 后来妹妹还吵着自己,让自己带她去找唐家大兄玩,自己还骂哭了妹妹。 越来越多的回忆,从角落里涌了出来。 “唉。” 薛蟠叹了口气,没有了试探的心思。 一路回到家中,薛蟠浑身酒意。 “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 薛姨妈和薛宝钗正在房里说话,谈起白日里的探春姑娘,为何称病不愿意去北静王府。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把事情的原因分析了个透彻。 看到薛蟠的样子,薛姨妈心疼不已,而薛宝钗一脸的埋怨。 薛蟠直勾勾的看着妹妹。 薛宝钗又惧又惊。 “好端端的怎么了,做甚子这么看我,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何必这么生气。” 薛姨妈也上前推了一把薛蟠。 “你喝了酒就胡闹,敢欺负你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 “妹妹,我今日想通了,现在想来,倒是我断了你一份好姻缘。”薛蟠的话,把薛姨妈惊呆了。 “呜呜呜——” 薛宝钗羞意满面,又气又急,直往里间躲去。 “你……你……” 薛姨妈气的语无伦次,使劲的打着薛蟠。 “这种话你也能乱说,传了出去坏了你妹妹的清白,就这般容不下她吗。 左右不过一份嫁妆,我早就为你妹妹备好了,不会从柜子上花钱,你干嘛如此呢。” 薛蟠没有闪避,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力气,就算有,也舍不得使出来。 “我不是胡说,从小妹妹就喜欢缠着唐家大兄。” 薛姨妈愣住了。 “提起清安干嘛?” “我们家虽然越发的富裕,却离富贵渐远,只能指望几位舅舅家,在京城里我花钱如流水,那些勋贵子弟却从来不高看我一眼。 我是不成了,也就靠着余荫混混日子罢了。 可是妹妹怎么办呢?谁家王公子弟,青年才俊会愿意取一个商贾之女做嫡妻。 哪怕有愿意的人,不过只是庸人小人,贪图我家钱财罢了,把妹妹嫁过去这种人家,才是害了她。 娘的心思我很清楚,不就是看中了姑妈家的宝玉吗,就算姑妈看重姐妹情谊,以后同意了这门亲事。” 薛蟠冷笑两声。 “宝玉是个什么品性,我难道还不清楚?以后定然是辛苦妹妹操持家业,比起那唐家大兄,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秦氏嫁过去金州,唐家大兄百依百顺,秦氏那般插手外事,唐家大兄也从不大声说话。 这等好夫婿,又有前程,封爵封侯迟早之事,最让人看重的,是对家人的爱护。 如果是妹妹嫁过去,岂不是一辈子的幸福。” “唉。” 薛姨妈也不再推攘薛蟠。 “这种夫君哪个女儿不喜?又年轻又有才人,又对妻子百依百顺,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如今提起这件事,又有何益处?万一出了出去,不是凭白污了你妹妹的名节,以后更难找好婆家吗。” 薛蟠眼睛通红。 来了京城几年了,花了无数的钱财,换来各家子弟,背着评价他呆傻。 在金陵的时候,薛蟠还是呆霸王。 京城,却感受到了勋贵门第之间,那天堑般的隔阂。 钱财对于勋贵的权势,不值一提。 权势权势。 钱财只是权势的附带物。 那陈德言,原先只是薛府的学徒,如今靠着唐清安的势,一介白丁竟然地位远比自己高。 连神武将军的公子,都去金州投奔唐清安。 想到白日席间,勋贵子弟对自己的冷落,对陈德言的热情,薛蟠如何又能不委屈。 第一百六十四章探春的气度 薛宝钗哭了。 在里间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噎噎。 香菱,莺儿劝着她。 外间里,哥哥和母亲说的话,传得真真切切,薛宝钗听得一清二楚,越发的无法控制。 女儿的心思难猜。 第二日,薛宝钗也说病了。 “这是奇了怪了,探春刚不好,宝姐姐也不好了。” 林黛玉本就住在贾母处,听到人问薛宝钗怎么没跟着薛姨妈一起来,薛姨妈说薛宝钗不适。 “岂不是,事情都一起来了。” 薛姨妈笑道。 “可惜那神医回了金州,原先还不愿意去金州,如今到时巴巴的贴上金州不走了。” 林黛玉因为父亲病好,经此一劫,反而心思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般。 这回回到贾府,上下人都说林姑娘变了,变得大气了些。 “我去看看宝钗。” 林黛玉起身,然后迎春,史湘云,惜春几位姑娘都跟着去了,薛姨妈不好阻拦。 “你们去了不要多呆,让宝钗丫头好好养身子。” 贾母交待道。 几位姑娘答应了,到了梨香院。 众人看到了薛宝钗,见她没甚大碍,不过略显疲顿罢了,也就放了心。 唯林黛玉发现了些细处。 她原本是会哭的,自从前番从扬州回来后,倒没怎么哭过了,却发现府里的两个姐妹倒是不同。 那人背着哭,她有猜测,薛宝钗为什么哭了?她一时间弄不明白。 众人聊了一会,怕耽搁薛宝钗休息就离开了,又去了李纨处。 …… 因为昨日气哭了妹妹。 薛蟠清晨就出了门。 刚到廊外,就碰到了贾琏的小厮。 “爷这是要出门?好巧不巧,二爷打发了我来请爷去吃酒呢。” “琏二哥请我?” 薛蟠满脸不可置信。 要知道薛大傻子这名号,就是贾琏口中传开的。 不过他不敢找贾琏闹罢了。 “这还能有假?” 贾琏的小厮笑着道,没有尊卑的拉着薛蟠就走,薛蟠也没有反抗,跟着小厮就走。 出门坐上马车走了好几里,来到了京城中一家有名的酒楼。 “国舅老爷怎么想到我了。” 薛蟠笑着打趣道。 “请坐请坐。” 贾琏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满脸的笑容。 “薛老大来了京城,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独请过你吃酒,倒是我的不对。” 薛蟠高兴的笑着上前,忙不停的从贾琏手里抢过茶壶,反而为贾琏倒起茶来 两人说笑一番。 “昨日我去见薛姨妈,听说你去送冯紫英了,不巧碰到了一个丫鬟,却是没有见过。” “哪个丫头?值得国舅爷亲自来问我?” 薛蟠有所明悟。 除了香菱,还有谁值得贾琏亲自出面。 虽然不舍,不愤,但是也不敢拒绝对方。 贾琏连连摆了摆手,生怕薛蟠误会。 “这丫头好模样,我看倒是有几分秦夫人的品格。” 薛蟠听过秦夫人之名,但没有见过秦可卿,越发搞不懂贾琏是何意了。 贾琏见薛傻子不能醒悟,才直接透出来意。 “这人不好留在我们家里,也不好留在你们家里。” 薛蟠看向贾琏。 “我也是在家里,恰好听到周瑞家的和你嫂子闲聊,说姨妈家有个丫头,和秦夫人有些相似。 秦夫人出阁前,在老太太房里住了几个月,如果这般的话,想必府里不少下人都知道。 人多嘴杂,万一哪天传了出去不好听的话,让唐将军知道了,凭白伤了感情。” 薛蟠懂了。 “二哥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内心里五味杂陈,嘴上痛快的说道。 “哈,京城里的人,都说你是个痛快人,手脚也大方,我也才好来跟你提点此事。 如果不是如此,我还不敢跟你多言,怕你多想呢。” 贾琏笑着提议道。 “要不送给老太太?” “这主意好。” 薛蟠连连拍手笑道。 “我听我母亲说,老太太身边去了两个伶俐的丫头,一直寻不到满意的,合该给我孝敬的机会。” 边说,薛蟠举着酒杯。 “不是二哥的提点,我都还没有想到此层呢。” “一家人当有的。” 贾琏笑着举杯。 贾琏因为前番采购红夷大炮有功,得金州将军的推举,如今也有了五品的同知官位。 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是朝廷亲赐下的,脸面远比一般勋贵子弟花钱买来的强。 而且又有金州将军的承诺,贾琏这么精明的人,早就把宝压在了金州。 至于妻家,贾琏委实不愿攀附。 就王熙凤的性格,自己靠着她娘家得势,指不定怎么在家里作威作福骑到自己头上呢。 …… 因为昨日受北静王府王妃的请帖,王夫人今日出门去赴约。 探春看着贾环写作业。 “三哥说了,读书识理,像我这等人家,不必死读书,自有道路可走。” 听到亲姐说自己写错了,下笔不合文意,贾环辩解道。 “你还顾得上你弟弟,且顾你自己吧。” 赵姨娘冷哼道。 贾探春习惯了亲娘说话就是这么刻薄,如今有了靠山,在贾府里也地位越高。 不管是贾母,王夫人,甚至门外的老爷们,都对三姑娘别样的待遇。 赵姨娘被贾政严词警告,虽然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轻易指责亲女儿,话里话儿还是带刺。 贾探春不想理会,正欲离开。 贾环放下笔,埋怨的看向生母,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 “有些事不是你想不争,就能不争的。” 扫了眼自己的一女一儿,赵姨娘幽幽的吐出来一句肺腑良言。 她在府里这般已经过了半辈子。 “你不争,秦氏她也不争吗?你私底下哭了那么多回,岂能瞒过你娘老子,哼。” 赵姨娘哭了半生,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贾环听到母亲说姐姐哭了很多回,诧异的看向探春,为何他不知道。 “尽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贾探春重新坐下。 赵姨娘冷笑一声。 “你现在当然无所谓,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我倒要看你还能不能还这般态度。” 王夫人是勋贵之家出来的,府里管事媳妇也是王家出来的。 她一个妾,有什么底气去闹? 生死都是人家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要闹。 咬了咬唇。 环儿还小,他不懂。 赵姨娘看向贾探春,没几年就要嫁人了,既然有了好盼头,就更不能这般。 那秦氏她也见过。 光只是容貌也就算了,总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可是品性是真真的厉害。 才几个月,内里的婆媳丫鬟谁不亲近她。 听着环儿从陈德言那里听回来秦氏的消息,赵姨娘就知道秦氏开始出手了。 旁人看不出,赵姨娘如何看不出? 可怜自己的傻女儿,竟然还蒙着鼓里,还念着别人的好。 “又能如何呢,总不能退了我的亲吧,真如此,不过也一条白绫罢了。” “唉。” 赵姨娘叹了一声。 “都说你精明,我却不这么认为,要是如此简单,我也早就一条白绫去了,哪里轮得着你来说这浑话。 我被人笑话了一辈子,都笑我是小丑一般,连带着老爷都开始嫌弃我。 这些屈辱我忍了,忍了半辈子,为了谁呢? 总不是为了环儿和你? 我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又是一个妾,只能混个恶名,以恶名让人顾忌一般。” 探春坐在哪里,垂着头默默的不说话。 贾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内心里一股怒火奋起。 可是贾府百年勋贵之家,规矩极大,又如何是他一个庶子能轻易忤逆的。 “我要去找姐夫。” “你找他干嘛?” 探春问道。 “我要从军,学姐夫一般,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们了。” “姐夫是你的谁?凭什么对你好?对你好总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可惜我就怕你姐姐,不是秦氏的对手,这份恩情落不到你身上,落到了秦钟身上。” 赵姨娘刻薄的说道,又指向了探春。 “姑娘,你学了府里下人的势利,向来看不起亲娘,这我倒是不怨你。 虽然每每和你吵架,你当我真吵不过你? 你和我是真吵,我和你却是吵给外人看的,不然谁凭白对你好?那迎春,惜春,为什么不如你? 夸了你一些贤惠,品性好,如今我看你被调教的越发与世无争,说起来是主母的大度。 我看啊,无非把你往软弱听话引去罢了。” 探春安静的坐在炕上,边摸了摸贾环的后颈,压下他的气愤,贾环正气的脸色发红。 “母亲,不争也是争。” 探春轻轻的说道。 赵姨娘愣了愣。 一则被探春的话惊住了,二则探春竟然叫了她母亲,贾环也不可置信的勐地抬头。 探春看向贾环。 “男儿要有静气。” 听到姐姐的话,贾环勐的点头。 “宝钗和我说了许多他的事,还有三爷也托了人传了不少话给我,薛姨妈也偷偷的点了我。 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我却了解他。 秦氏为什么要争,因为她必须争。 而我却不能争,因为我是主母。” 贾探春起了身,看了一眼母亲,边往外走边留下一句。 “所有的本是我的,我和秦氏争才是落了下乘,我眼里只有他,他又如何能薄情于我。” 探春出了外间。 贴身丫鬟翠墨连忙起身走了过来服侍,还有几名新的丫鬟,是金州孝敬府上的。 赵姨娘看着女儿离开的身影,愣愣的出神。 第一百六十五章面孔 京城外的一座庄子里。 山明水秀,引入庄园中的溪水,水流清澈缓缓,有假山布置,水落在山石上,犹如水滴石穿。 庄子从外看过去,不过面积大一些,里面才别有洞天。 京城地贵,有价无市,好的地方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连附近郊外的土地也早被权贵占了,各家的庄园,寺庙。 这是史府送给金州将军的一片庄子。 陈德言请了金陵的园艺匠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花了不少的关系,才布置成如今的小巧玲珑。 不是说金陵的匠户手艺比京城的巧,不过甚在新奇罢了。 有些事情,不适合在京城谈。 “伊呀里语。” “落花飞满天,叶絮脱落船……” 细软的吴语小调,在几名小艺伎的口腔中传了出来,让人听得舒畅轻松。 旁边的乐户,配合她们的唱腔,把鼓点敲的天衣无缝。 陈德言躺在椅子上。 凉亭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光这里,其实整个院子里都是如此。 京城等级森严,远比金陵江南要严肃三分。 薛蟠被人叫薛大傻子,混上各家的席面,也是一个捧跟逗笑,花钱做东的角色。 陈德言身份比薛蟠更不如,又是一个白身。 在京城里,虽然身后有大哥,却也并不轻易。 能有一声三爷的尊称。 他真的很疲累。 趁着这难得空闲的时分,他安静的躺在这里,不想说一句话,不想露出一个笑。 什么事现在都不想去琢磨。 “三爷,他们来了。” 有个汉子,小声的在陈德言身旁说道。 闻言,陈德言睁开了眼睛,又成为了三爷。 都察院去掉了试字,已经是一名御史的韩昊,领着同科的张云承,以及名声鹊起的翰林院庶吉士陆仲恒。 顺着一条新路,拐了一个弯,才看到了树林后的庄园,就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着短衫的汉子。 挡在了马车前头,恭敬的跪在地上磕头问安。 “韩爷。” 车夫停了下来,一脸的惊讶,这好精悍的汉子们。 韩昊掀开帘子,点了点头。 汉子们纷纷爬了起来。 “桂勇,听说你如今出息了,你家三爷抬举了你。” 马车里,陆仲恒闭着眼睛,张云承顺着韩昊的视线,打量着跟随马车行走的那名汉子。 “都是爷的恩典,也是韩爷的关照。” “我可没关照过你,虽然你和我是老乡,不过原先我并不认识你。”韩昊坐了回来。 见张云承露出好奇的眼神。 韩昊向他解释一番。 有些事情,适当的透漏些,才显得更加的亲密。 “这人是广宁右屯卫的军户,论起来和我是同乡,别看他这个模样,在金州军里也是六品的武官了。” “百户也不错。” 张云承了然。 “朝廷六品武官,成了金州将军的家奴,可见有人弹劾金州将军跋扈,不是空穴来风。” 陆仲恒睁开眼,轻描澹写的评价道。 马车外的桂勇,听到轿子里未露面的老爷的话,一言不发。 “哈哈哈。” 张云承哈哈一笑,打着马虎眼。 “谁家敢不派人来京城走动。” 说笑间靠近了庄子,门口陈德言早已在此等候。 “韩爷,张爷,这位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陆爷了,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陈德言亲自上前,作势要跪下,被张云承一把拉住。 “都是熟人,做样子给谁看。” “这不是第一次见陆爷吗,不好失礼。” “不用客气。” 陆仲恒点点头。 寒暄一番,陈德言引着众人入内,一进来,扑面而来的精凋细琢的景致。 精致。 丝帘布幔后,响起一股隐隐约约的软腔细调,配合这山石水亭,连陆仲恒都不得不赞叹一声。 果然用了好心思。 金州将军最近被人弹劾,虽然有贾府关系帮助走动,但是并不是这么轻易过关的。 勋贵到底不如御史,或者眼前的陆仲恒。 这些品级虽然低,但是在朝堂里的话语权极大,身份最清贵的御史,庶吉士们,才是陈德言这回拉拢的对象。 韩昊不提。 未登科之前,就和金州将军是熟人,又有同乡之谊,天然的盟友。 张云承因为韩昊的关系,也为金州说了不少话。 不过两人的资历名望都不够。 只有眼前的庶吉士陆仲恒。 时间宝贵。 陆仲恒也懒得和眼前所谓的三爷浪费时间,在他看来,不过是金州将军的传声筒罢了。 “金州总兵如此肆意妄为,到底是何意?真以为靠着些许功绩,就能把朝廷不放在眼里吗?” 听到陆仲恒的问责,陈德言从座位起身,恭敬的回道。 “将军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如何敢违逆朝廷,不过世间有一等小人,最看不得别人风光罢了。 见将军如今风头茂盛,眼红而已,各位老爷都是明眼人,当看得透这里面的道理。” “人红是非多,也难为唐将军了。” 张云承笑道。 韩昊因为和唐清安的关系,不好为他在同科面前辩解,嘴角笑着不说话。 “有这些道理,不过我同样也认为金州总兵,仗着勋贵的势,不把国家制度放在眼里。 跋扈之言,不算对他的污蔑。” 陆仲恒如今的身份,不需要藏着掖着,哪怕是面对金州唐清安,照样有资格指指点点。 别说一个总兵,就是内阁的阁老。 如果引起了陆仲恒的不满,一封弹劾下去,内阁的阁老就得乖乖的离开阁房,回到家中等待朝廷的查核。 事情当然也不是这么简单,不过可见陆仲恒如今的气势。 “将军之所以浪战,事非得已,请各位听我细细道来。” 陈德言恭敬的,把蛮族在辽东的残忍,一一讲解了一番,听得韩昊捏拳睁眼。 他也是辽东人。 “蛮族占领了辽左,数百万辽民陷入敌手,如今蛮族开始屠杀辽民,将军身为金州总兵,如何又能袖手旁观。 金州缺少物资,论人口远超过辽西,兵力也不算少,而兵饷补给,对比辽西才占了三成。 如此艰难的情形下,将军还把麾下精兵派了出去,朝廷责怪将军浪战,损废兵力。” 说道这里陈德言两眼通红。 “谁又能比将军心疼呢?这几万精兵,可是将军好不容易带出来的,死一个都心疼,更何况如今?” “唉,想不到唐将军是如此有善心之人啊。” 张云承感叹道。 “陆兄,你我都是君子之交,今日强请你来,你虽然顾忌你我的情谊到底同意来了,内心肯定对我不满。 其实我又如何会是强人所难之人,更不会强迫朋友,只不过我也是辽人啊。” 韩昊声音哽咽,同样离开了座位。 “为了辽人,我不得不如此,又为了朋友之情,我向你道歉。” 说完,韩昊弯腰向陆仲恒行礼。 “何必。” 陆仲恒连忙起身,拉起韩昊。 “是我误会金州总兵,没有想到此节,既然如此,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也不会让忠义之士对朝廷寒心。” 见陆仲恒终于松口,陈德言大松一口气。 没两日。 “战事已经陷入胶着,如何好轻退,前方兵士缺粮少甲,各项补给短缺,才是朝堂诸公考虑之金州之急。” 唐清安一封奏疏,对内阁不轻不重的指责,让众臣哗然。 各地也开始上奏,战事不得轻忽,事已至此,朝廷应该以公事为重,速补给金州各军。 又有御史韩昊谏言。 “三万精兵乃金州根基,根基失则金州不保,金州不保,则北镇危,北镇危则锦州危,锦州危则京师危。 朝廷宜鼎力调集物资,督促登来急运金州各军,已保战事为先。” 庶吉士陆仲恒私下也和内阁诸公谈论此事。 “事已至此,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先保战事,事后再分清不迟。” 诸般你来我往。 朝廷的论调,终于放下了对金州将军唐清安的指责,开始同意调集物资支援金州。 陈德言亲自去了陆仲恒家中磕头致谢。 陆仲恒在京城没有购置房产,只是租赁了一间普通的民宅,极为的朴素。 陈德言没有不懂规矩的谈起要如何如何。 “你告诉金州总兵,要忠于朝廷,仔细的办差,不要辜负朝廷和诸公对他的期望。” “陆爷的话,我会一字不漏的,派人亲自告诉将军,将军必定明白陆爷的心意。 陆爷对金州的这番恩情,金州上下皆不敢忘,但凭差驰。” 陆仲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当金州将军亲笔写下的回信送到陆家,陆仲恒看后,默默的收下,装入书房的匣子里。 匣子里,有厚厚的书信,来自各地。 唐清安以战事威胁朝廷,索要物资并不是胡言。 因为他现在的确急迫的需要各项物资。 随着各军深入长白山脉,甚至抵蛮族腹地,导致逃难到唐清安治下的辽民不可计数。 各地还没统计完今日之数,就需要重新统计。 短短两个月,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收拢了辽民高达二十余万人。 同样,滞留长白山脉,加入游击小队的辽民,根本造册不过来。 例如一支哨队,原本全哨才九十人,一个月就扩充到了一千人。 “狗曰的**登。” 金州,镇江的高级将领,都认为朱秀稳。 亲赴庄河的朱秀,营帐里的舆图上,到处都是圈圈点点,突然回过头,满眼通红疲惫不堪。 如今他稳不了。 破口大骂。 第一百六十六章精锐 “去告诉彭大海,他想干什么?为什么不按计划执行?是不是觉得我动不了他?” 听到主将的命令,亲卫则问道。 “就这么跟彭营总说?” 朱秀狠狠的看向亲卫,亲卫晓得了,连忙出了营帐,骑上马往碧流河找过去。 他就没有打过这种仗,听都没有听过。 九千精兵以后方分守大将为指挥,三大营总居前线。 各营以小营为单位,一小营四百五十人,把总带队,三大营合计十八个把总,十八个小营。 朱秀部,布满了辽左东部,分别沿着长白山脉里的碧流河,英那河,五重河,避开险关要道,突入蛮族境内。 每个把总都划分了片区,整个辽左中部都被包含,最远甚至到了汤河的东端口。 最令他心慌的是,当部队散了出去后,他发现自己指挥不了部队了,变成了后勤的基地。 要兵器,要粮食,要火药,要盔甲,要马匹,要豆料,要火器,要盾牌…… 这都不算什么。 最令他担心的是,好些个小营没了动静。 到底是还活着,还是被消灭了,他毫无头绪。无影无踪,极难传递消息回来。 大周承袭大明,军方的火器使用率极高,而将军更重视火器,导致金州军和镇江军各部军中的火器占比更高。 有优势也有劣势。 其余方面且不提,对火药,铅子,铜条,药水浸泡过的火绳,火镰等物资各部都在索要。 朱秀仔细的看着舆图。 又骂了一声。 营总彭大海也在骂。 当朱秀的传令兵艰难的找到了他,带来了朱秀的斥责,彭大海没有解释。 这放出去的鸡崽子,不吃饱了肚子,能愿意归笼吗? 不过有些部队做的的确太过分了。 “去找到郑刚,郑昂两兄弟,问问他们不怕撑死吗?在他吗乱来,老子摘了他们的帽子。” 分守大将大致能知道营总的位置,前线的营总,大致也知道各小队的位置。 各队弹尽粮绝,都会跑回来索要物资。 他堂堂营总,才三千人编制,郑刚,郑昂两兄弟,他手里的两个得力哨官,特么的就收拢了千把号人。 两兄弟要物资要的最勤。 他手里六个把总,三十个哨官,都需要他来供给,他如何供应的起郑刚,郑昂两兄弟。 而且,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几日来,失去消息的小队越来越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大哥,我感觉有点不对啊。” 郑昂和大哥郑刚汇聚到一起,本来有一队蛮兵追着他们紧,可是突然掉头走了。 虽然庆幸,但是郑昂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有什么道理,就是仗打多了,有种莫名的感觉。 郑刚同样也感觉不好。 那伙蛮兵再继续追下去,他可能就要留下人马断后。 虽然兴奋的一路收拢难民,不同于其他部队,他想着法的诱惑难民中的青壮留下来。 至于补给,拼命的找后头要就是,难道老总还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而后营物资如何不足,那是老总该考虑的事。 把总,千总,甚至营总的叱骂,多打些胜仗不就好了,难道还真舍得不要他了? 如今自己和弟弟两部合起来上千人,这种指挥千人的感觉,比哨官爽多了。 “我们在暗,蛮族在明,我们对他们的信息了如指掌,他们对我们一头雾水。 刚开始这这仗打得我也不懂,后来我才真正体会了将军说的游击二字的精髓。 这些日子,蛮族不知道派了那个将领出来,鼻子贼灵,不少人马都折在了他手里。” 郑刚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原先从军时,老兵跟他说有种人极厉害,能望风识人,他是不信的,问他军中谁能做到。 老兵摇了摇头。 良久才感叹一声,都死在了萨尔浒。 现在的郑刚,已经成为了一名哨官,而当年那名带他的老兵已经死了。 运气不好,被流失射中了面孔。 对这名带他的老兵,郑刚并没啥太多的感情,虽然有些遗憾,也不至于过多的感慨。 和同袍一起去老兵家里看望过,几个儿子都不在家,送去了将军办的学堂读书,将军为他养儿子,那他死的也没啥遗憾。 老兵贼坏,生前只会鼓噪着他们新兵们去前头送死。 如今,他也成了老兵这种人。 对老兵原来说的话,他逐渐有些信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有了老兵说的,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郑昂点点头。 “不好。” 郑刚突然叫道。 郑昂被大哥的大叫吓了一跳。 “怎么了?” “他娘的,他去掏我们老窝去了。” 漫长的长白山脉里,无数的大山,山里也有平地,有村庄,甚至城镇。 只要躲避城镇关卡,往周围的山里一钻,神仙也难寻。 蛮族最头痛的,是找不到周兵的踪迹。 前面有村落被周兵袭击,收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当地的辽民早已跟着周兵跑了。 至于原来的蛮人,当然都被辽民复了仇。 一路追赶,十之八九就失去了踪迹,谁知道他们往何处钻去了。 尼玛伞来了。 他是蛮族大汗最看重的人才。 他有鹰的眼光,猎犬的鼻子,狼的坚韧。 虽然对这里的大山不熟,可是山都是相通的。 深吸了一口气。 他闻到了。 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过他知道哪些地方能藏人,军队又不同于寻常百姓,终归要占据适合联络各地的山头。 虽然没有信息来源,但是他感觉到了。 顺着这个方向,肯定有这些烦人的小鸡仔们的老窝。 只要断掉了他们的老窝,那他们就是无根之萍,无以为继。 周兵会靠着山躲避蛮族的巡视,他同样会如此,在山里,哪怕看不见,他也能准确的预料到会不会有周兵的巡逻线。 七拐八绕。 顺利的躲避了一次次的周兵的队伍,忍住了吃掉对方的冲动。 尼玛伞残忍的露出了笑容。 前番金州大战,他站在高处,为大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机,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于溃。 这件事一直令他很不服。 “就是前方了。” 视线彷佛透过了密集的厚林,尼玛伞笑道。 六百余蛮兵,默默的跟在尼玛伞身后。 他们都是北山蛮族。 无边际大山的原始森林中,就是他们的家。 他们祖祖辈辈在山里繁衍,大山的每一处,都是他们的呼吸。 从林子里犹如幽灵一般,他们看到了周兵的营地。 搭建的营地,营帐并不多,因为营总直属士兵才不到三百人。 作为一营。 营总直属有三百兵。 下面六小营,每营四百五十人,分左前营,右前营,左翼,右翼,后营,援兵营。 想要靠近一营之总,困难重重。 而因为游击战,各小营都派了出去,和往常一样,营地里虽然派出了警戒,但并没有太多的防备。 毕竟谁也想不到,有一伙蛮兵能冒过各小营的防区,躲避过巡逻队的巡视。 蛮兵等着尼玛伞的号令。 尼玛伞刚要发动冲锋,突入眼前的营地,活捉对方的大将,突然停住了。 他闭上了眼睛。 这营地太过安静了。 安静的有些过分。 “撤。” 尼玛伞冷冷的说道。 众人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犹豫,随着尼玛伞迅速的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你特么的,跑了回来跟老子说有人来干我,你不会找的借口吧?”彭大海质疑的看向郑刚。 郑刚早就带着人马,一路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他的计划里,这伙人要从大山里绕路,速度赶不上他,布下了埋伏,一连等了几日。 如今没有丁点动静。 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能我猜错了。” 郑刚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一回,他可惊动了不少人,如今营地里藏在帐篷中有三千余人。 都是因为他带回来的消息,悄悄调回来的。 虽然他们营原来只要三千人,如今早就不止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人。 有的说五六千,有的说七八千,还有的说早就过万了。 彭大海撇了眼郑刚,并没有继续指责,而是走到舆图前。 他倒是认为郑刚并没有猜错。 因为这几日来,前方各小队的伤亡减少了很多。 “鼻子是真灵啊。” 彭大海感叹了一声。 “命令。” 营帐中,各把总,哨官,队长纷纷起身。 “全区务必把这伙人找出来,我要把他们消灭掉,一个不留!” 随着彭大海的命令。 他这处防区的各哨,各队都收缩了回来,从张开的五指变成一个捏紧的拳头。 由外而来的扫荡,往营总的所在汇聚。 而彭大海的营区收缩了,立马导致了形势变化。 “哼,告诉彭大海,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影响了将军的计划,要是他还消灭不掉这伙敌人,放跑了对方,那就让他自个滚回金州。” 朱秀一边派人去骂彭大海,一边把营地往后移,一边请了水师到海边接应。 准备发现不对就撤回海上。 露出了这么大的漏洞,万一让人钻到了他这里,那才是闹了大笑话。 进山容易出山难。 尼玛伞和族人们在山里转悠了七八日,走走退退反而越来越陷入包围圈。 “才几年,金州就重新养出了精锐之兵。” 尼玛伞为大汗担忧着。 “我们怎么办?” 族人们问道尼玛伞。 尼玛伞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精神 尼玛伞死了。 沉阳。 从大山里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尼玛伞族人,十不存一。 “巴图鲁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留下来吸引周兵的。”尼玛伞的族人向大汗哭诉着。 黄台吉皱眉。 两个精锐的牛录就这么残了。 “周兵有多少人?竟然能围住尼玛伞?” “有上万人。” “金州九正营总共才两万七千人,怎么可能调了一万人去山里围剿尼玛伞? 就算是如此,时间上也来不及,而且除了这一处,其余各地的金州兵并没有退去。” “贝勒爷,奴才没有说谎,的确有上万人,这是巴图鲁亲口对我们说的。” “这。” 皇台吉无语。 殿内,其余人纷纷交头接耳,既然是尼玛伞所言,那就肯定无误,但是这一万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万民夫,想要困住尼玛伞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万人,定然是真正的士兵。 这道理就说不通了啊。 老奴一言不发。 他在哀伤。 尼玛伞是他的老兄弟,少年时就被自己收服,也是看着一路他成长的。 两个牛录他不心疼。 尼玛伞的死亡,令他痛彻心扉。 不过对于尼玛伞的决定,老奴无法指责。 他是为了自己的族人。 老奴相信。 尼玛伞如果甩下自己的族人,一个人是可以从大山中脱困的。 “游击。” 老奴默默的念道。 听到大汗的声音,众人都安静下来。 从俘虏的周兵中,或多或少拷问出了些许信息,金州将军的这次方略,就叫做游击战。 游击战最主要的依靠就是百姓。 而辽左数百万辽民,都是金州游击队的耳目,补给,兵源。 辽民们哪怕自己饿死,也要把口粮让给游击队们。 滔天的血仇。 他们真的愿意跪在地上,哭泣的祈求游击队收下他们的口粮,哪怕只是一丁点儿。 这是一种升华。 游击队救助了辽民们,辽民们也升华了游击队的精神。 不需要宣传。 金州,镇江各游击队,都知道自己是为了谁而战。 这是一种阳谋。 因为人心。 老奴能得人心,那么游击队就是无根之萍,成不了气候。 而如果人心皆向游击队。 那么倒下一个游击队。 不久,站起来无数的游击队。 那么,蛮族能得人心吗? 不能。 他有二十万大军要养活,自己的族人才数十万而已,加上境内的蒙古族等其余部族,也才百万人而已。 采用什么政策都是养不活的。 唯一的方法,只有搜刮治下数百万的辽民。 以战养战。 需要每一次的胜利,压下不服的人心。 而自从金州将军的出现,蛮族的胜利的到了路,被打断了,立马陷入了反噬。 老奴是要屠杀几百万辽民。 但是屠杀的目的,是从辽民身上获取物资,而身无一物的辽民,走投无路则必然造反。 为了提前消除隐患,老奴才要杀尽之。 但是这要分步走。 不提一口气尽杀数百万辽民,会不会引起辽民集体的反抗,把这数百万辽民一口气杀了。 这中间的过程,会把辽民的物资也消耗没了。 “金州将军是何人也?” 老奴自言自语。 殿内,所有人静悄悄的,都竖起了耳朵。 “每一次的战略,上下贴合丝毫无缝。前番他说以海治我,虽然我束手无策,但是却也不怎么担忧。 把沿海之地让给他,他能孤军深入吗?是不能的,他这么做我就会消灭他。” 老奴叹道。 “我当初认为他是不能的,现在他的确没有派出大军,反而选择把大军散了。 这一举动很突兀,令我看不懂啊,真看不懂。 现在杀招显现,我懂了,的确是好厉害的招数,真是令人惊叹,这种法子,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殿内,众人也都不可思议。 不管是统一蛮族,还是对抗蒙古或者大周,双方都是大军厮杀,一定乾坤。 金州将军以海治蛮,稳固了他在辽左站稳脚跟。 数年来,除了金州之战,除了各兵堡之间的试探,双方并没有摆明车马的决战过。 众人都认为金州将军畏惧蛮族兵锋,不敢试其锋芒。 占领了金州,镇江,长白山脉东部沿海地区。 就如大汗所言,把靠海的地方让给他又如何,辽左这么大,失去沿海地区并不可惜。 可是这游击战。 犹如天马行空一般的战略,让人无法克制。 准确的落到了蛮族如今最大的缺陷上。 民心。 想要应对,那就要把数百万辽民一口气杀干净。 办不到。 真的办不到。 蛮族遵从大汗的策略,的确是要屠杀辽民,但是想要一口气做到这些,是办不到的。 而且蛮族还要从辽民身上获得物资。 不管怎么想,都是无解。 唯一的解法,就是重新集合二十万大军,迅速的攻下金州。 前番已经试过了一回。 惨败而归。 现在没人敢赌。 因为集合二十万大军出动,如果不能打下金州,连大军撤回的补给都不够。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蛮族屠杀辽民就是为了获得粮草物资。 现在金州将军一招,打乱了他们的手脚。 皇台吉一脸的担忧。 有些话在这个场合不能说,会影响士气。 头两个月,蛮族旗兵,蒙古旗兵,汉军消灭了不少的周兵小队,然后收获越来越少。 活下来的周兵小队越来越精明,越来越会审时度势,越来越会寻到蛮族的空档。 这些带队的哨官,在皇台吉看来,成长的速度令人忧虑。 前番有个周兵小队,竟然钻到了沉阳附近的庄户里,大开杀戒了一番。 他第一时间就派了骑兵去消灭这伙人,结果无功而返。 有些尼玛伞的影子了。 更令皇台吉惊疑的是。 越来越多的周兵小队,都开始有些尼玛伞的影子。 这些周兵小队,动摇了蛮族在各地村落里,本就实力不强的统治根基。 必须干掉金州。 想要打下金州必须二十万大军,不顾伤亡哪怕伤筋动骨。 二十万大军出动,必定安排好粮草。 粮草 …… 想到粮草,皇台吉颓废的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 至今半年下来,周军各游击小队越来越活跃,越来越肆无忌惮,而蛮族终于退步了。 军力开始收缩,各地的蛮人也开始召回。 昌图,辽海,开原,铁岭,蒲河,沉阳,抚顺,辽阳,本溪,鞍山,海州,营口,盖州,永宁,复州…… 除了这些坐落于东北平原上的城池,蛮族在辽左中部的统治,已经悄然瓦解。 虽然城池还在蛮族手中,但是乡野地方上,大山里,已经成为了游击队的天下。 金州。 唐清安也很头疼。 鸡崽子们吃饱了,富的流油,不愿意归笼。 准确的说。 谁也不愿意裁兵。 这种心思军中上下都能理解。 一个哨官才九十人,随着金州,镇江军的发展,在想像以前办快速的提拔已经不是那么轻易了。 靠着游击战,不少哨官治下竟然有了千余兵马。 只论规模,一下子跃过了几级,甚至比千总的人马都多,谁愿意再退回去呢。 唐清安可以强制命令。 以他的威望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这太伤士气了。 人家在前面舍生忘死,缺衣少粮,艰苦奋斗,同样也是遵从他的军令。 这不但不赏,反而在人心中看起来是惩罚的决定。 谁都会抱怨。 “都不想啊。” 将军府,冯胜之叹道。 不光他在,镇江的顾应时也回来了,一屋子的文武官员,都在探讨这件事如何解决。 即不能伤了士气,也要把麻烦解决掉。 最新的统计。 三大区,各哨兵力合计高达近十万人。 众人都感叹。 原先还因为各哨的伤残之高,纷纷劝戒将军,谁也没想到,形势逆转如此之快。 现在不头疼精锐之兵的伤亡了,头疼的是人太多了。 以前的确是有计划扩兵到十万,但绝对不是现在。 各地上下都马不停蹄,收拢难民,发展民生,开垦荒田,修造渔船,一百几十万百姓,皆缩衣节食饿着肚子。 哪怕有朝廷时不时的供给,哪怕有朝鲜的供给,哪怕有人参贸易带来的积蓄的物资。 同样也解决不了。 “必须裁兵。” 顾应时坚定的说道。 “不裁兵的下场,就和蛮族一样,陷入进退两难之困局,趁着现在还有余地,必须马上裁军。” 还有一条路。 那就是停止收拢难民。 但是先不提将军的心意,这半年来各游击队和辽民之间结成的情分,上下都会强烈的反对。 好多游击队的伤员养在辽民家中,没有一个人告密,自己全家都吃不饱肚子,毫无怨言的让伤员吃饱。 伤员看不过去不吃,辽民求着他们吃。 多少辽民冒死,为占驻当地修整的游击队送来紧急的军情,让游击队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捕。 托将军的主意,这些故事都被编成了戏剧,在各地巡演,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共鸣。 金州是辽民的,更是将军的。 连最古板的冯胜之,混在百姓中看了几场戏剧,被周边百姓的神情所震撼。 发出了他的感叹。 现在没有人把蛮族放在眼里,所有人上下一心,努力发展民生。 在这种环境里。 任何人都会被触动,都会被改变。 可是。 粮食凭空变不出来。 裁军之事。 将军府里,各头脑连着商议了三天,仍然没有做出好的办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血书 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哪怕唐清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金州上下不提,哪怕朝廷弹劾他的人,甚至蛮族的将领,乃至蛮族大汗。 没有人会不认为金州将军是奇才。 只有唐清安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奇才,不过是一条历史的长河里,跃过了水面,看了几眼的普通的小“鱼”。 游击游击。 最后的确是迎来了喜人的成绩,令金州上下文武官员,士兵百姓都骄傲不已。 但是这份功绩,是无数的士兵,和辽民用血肉铸成的。 这是一股精神。 值得大唱特唱的精神。 新的戏剧,最新的新戏。 负责的官员们,内心忐忑的等着将军的决定。 “很好。” 唐清安笑道。 听到将军的答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乃至演员们,一脸的激动的看着将军。 从开始将军十连拒,到如今的一次而过。 所有人都明白了将军的心意。 这股精神不需要包装。 因为。 不是因为宣传而有了这股精神。 这种精神。 不是说出来的。 哪怕任何响亮的口号,多么精湛的演技,都演绎不出这种精神。 因为有了这股精神的存在。 百姓们看到了,身在其间,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不然只是空中楼阁,听起来好听而已。 没有这种精神的存在。 只一个空口白牙的宣传。 人们听后看后会嘴角一晒,一笑而过。 现在有了这种精神,值得且必须要宣传。 金州各地。 越来越多前线的士兵轮休回了家里。 半年下来,铁人都受不住。 越来越多的军士,从前方撤回来修整,放了大假,各归各家。 他们能毫无心思的回家,将领们则不能放下内心的担忧。 哨官们,队长们,经常聚到一起,谈论如今金州的风言风语。 “这是明摆着的事,如今全军有这么多人,哪里供应的起,无非是裁谁的罢了。” 家在十井的哨官和队长,趁着台子上还没开演,几人聚在一起先聊着。 各地逐渐兴起了新的戏剧,听说非常好看,他们是前方各队轮调,最后几批退回来修整的一批人。 经常听起回归的同袍聊起这新戏的事,听得他们羡慕不已,早就想要来一看究竟。 戏还没开,人确实不少。 原以为他们来的算早的了,结果戏台子前面已经没地方落脚,远处的高地同样站满了人。 反而是不前不后的中间,还有不少空余的位置。 这群哨官队长,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 即害怕将军决定裁军,又明白将军的顾虑,粮草凭空变不出来,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当当当。” …… 戏台子终于拉开了序幕。 并没有什么嘛。 这些新归家的武官们,看了台子上的开头,有些失望。 觉得前番同僚们所言有些吹牛。 遂开始闲聊了起来,注意力不在放在戏台子上。 和他们一样感觉的人不少,感觉还不如唱戏的好看。 …… “说不说?” 十井的戏台子外,人山人海。 台子上。 扮成蛮将的演员,把满族的凶神恶煞演的活灵活现,让台下的百姓们都感到恐惧。 这才逐渐的拉回了一些人的兴趣。 因为很像。 的确很像。 感觉就是身边发生的事。 蛮兵们纷纷拔出手里的刀。 一路追击游击队,失去了踪迹,但是游击队里有伤员,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跟上部队。 按照他们对当地的了解,肯定有游击队的伤员安置在了村子里。 游击队所过之处,村里的奴隶主都会被公开行刑。 所以蛮兵们得不到信息。 这时候。 一个妇女装扮的演员,出来大唱。 平澹的声调中,唱着辽民家里受到的屈辱。 不过是把事情如实的唱了出来。 不需要包装,不需要华丽的腔调。 以平带升。 平平无奇。 放在关内的话,可能没多少人愿意看。 可非常的奇怪。 就是这般无趣的台词,唱腔,极其的朴素。 台下的百姓们,不少妇人抹起了眼泪,也有那大老爷们,低着头不让人瞧见,怕人笑话大老爷们还哭。 可是有谁会笑话他们呢。 刚才的那伙武官,也逐渐停止了交谈,各个情不自禁的盯着台上,忘记了先前的忧愁。 台上的妇女演员唱完,退回了人群里。 蛮族士兵,连杀了五六人,吓得台上的百姓们纷纷退却,却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蛮将眯了眯眼,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小孩。 立马冲过去一群蛮兵,把人群中被掩护的小孩拉了出来。 “谁家的孩子?说了出来,我就饶了他,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他。” 一个老孺出来为自己的孙子求情,蛮将和颜悦色。 “老人家,你快告诉我,我只要那周兵,绝对不伤害你们,你告诉了我,这些银子就都赏给你。” 蛮将和刚才完全不同,彷佛变了个人。 “你要是怕周兵以后的报复,我带你全家回沉阳,保证你一家人衣食无忧。” 老孺摇了摇头。 “我儿子被你们杀了,儿媳妇也上吊了,就剩下我和这孙儿,去沉阳做什么。” 蛮将则告诉去沉阳的好处。 “去不了,去不了,这里是根呢,怎么能离开根呢。” 台词真是粗鲁。 台下的官员摇了摇头。 他们建议过将军,把台词包装一番,被将军否决了,回复他们只要展现真实即可。 蛮将愤怒了,失去了耐心,一脚踢翻了眼前的老孺。 那老孺一把年纪,如何经得住蛮将这一脚。 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虽然明知道是演戏,但不少士兵,甚至百姓纷纷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吓得维持秩序的人员连忙跑来安抚。 前番在隔壁可是差点闹出了人命。 说来也怪。 往日里谁家左邻右舍没有老孺呢,不过是个没有存在感的罢了。 偏偏这个很寻常的情节,是最能引起轰动的戏段之一。 “烧,烧死他们。” “你们要找的是我。” 被藏在地窖,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周兵。 他一瘸一拐的。 台下那官员又摇了摇头,同样,他们建议找一个身材高大的,能展现军中容貌的演员。 将军还是否决了。 这名周兵的演员,皮肤黝黑,手上尽是老茧。 去掉一身军服,和普通的辽民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不像个英雄。 接着。 这名周兵突然唱到。 他原来老家是哪里,家里遭受了什么惨状,自己什么时候从军,打了那些仗。 蛮族屠杀辽民,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从军中散成了游击队,深入蛮族境内。 遇到了那些败仗,牺牲了多少兄弟,陷入了绝境之境,正当他们惴惴不安之时。 辽民们纷纷帮助他们,照顾他们。 突然,那周兵向台下跪了下来,哭泣的唱到。 “辽民家中没食,乞着我食。 辽民家中没衣,乞着我衣。 蛮族杀我,辽民救我。 蛮族杀我,辽民挡我。 …… 辽民盼我杀蛮。 辽民盼我复仇。 辽民盼我……” 那周兵哭泣着唱到。 台下的军士们,同样纷纷落下眼泪。 这些从前线撤回来修整的游击队,谁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都是他们当初经历的。 “可恨我受了伤,辽民收我,如今又受我牵连,遭受此难,我本该一开始就站出来。 可蝼蚁尚且偷生,一时的犹豫,导致了无辜人因我丧命。 可恨我。 我可恨。” 周兵唱完,英勇就义。 戏台上安静了,落了幕。 “不可恨。” 百姓中,有人情不自禁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 有人站在台上,大吼一声。 “杀蛮!” …… 不等第二声。 “杀蛮。” 台下无数的声音响起。 “杀蛮。” 汇聚成了一条钢铁的洪流,耳边犹如震雷一般,让耳膜发颤。 饿着肚子的百姓们,一直以来都节省力气。 如今,每个人都扯着脖子,哪怕是妇女也一样如此,不管是人群里的老者,还是小孩,都歇斯底里。 没人愿意吝啬力气。 哪怕知道这般的使力气,会让肚子随后更饿,饿的晚上难以入睡。 “杀蛮。” 军士们纷纷举着胳膊,疯狂的呐喊。 “杀蛮!” 十井的天空下,只有一道声音。 连那刚才还挑刺的官员,也情不自禁的起身,虽然矜持的紧闭嘴巴,可手里的拳头捏的泛白。 十井里新金不远。 从金陵来的商人,也跑来看这辽东鼎鼎大名的新戏,极为的期待。 可是看得他直摇头。 啥乱七八糟的。 文不文武不武。 要唱腔没唱腔,要杂技没杂技,要内涵没内涵。 大失所望。 可是。 在人群里,他被人们的呐喊,人们的疯狂所震撼,内心升起了泼天般的恐惧。 他实在不能理解。 这一场他认为一点看头也没有的辽东戏,怎么能引起辽东百姓这么大的反响。 就是金陵最大的角出场,引起的轰动也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同伴。 同伴们也纷纷错愕。 看来不只是他不懂,他的同伴也都不懂。 随着新戏在各地的轮番上演。 无数的血书涌入了将军府。 这些血书只有一个声音。 请求将军不要裁兵。 他们愿意死在前线。 无数的百姓纷纷祈求参加游击队。 他们不要军饷,不要粮饷。 只要给他们一把武器即可。 几日下来。 先前还没有商讨出决议的文武官员们,看到了将军让人拿出了几箩筐的血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议事 “很感人。” 顾应时说道。 不过他一开口,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是何意了,唐清安也明白了顾应时的意思。 果然。 “可是感人不能当饭吃,这股精神值得称赞,但是饿着肚子不是一回事。 现在各地的百姓,缩衣节食,新收拢的百姓,每日两顿稀,还要组织起来干活。 虽然将军划下了底线,绝对不准饿死人。 但是长期的饥饿,同样会死人的,百姓中倒下的数量不用我提,在座的各位都知晓。 我现在都不知道今年怎么撑过去,十万兵,我也舍不得,我恨不得把我的血肉拿去喂他们。 我不是虚言,各位,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我这一身百多斤肉,不顶用啊。” 听到顾应时感情饱满的,又冷血无情的话语,众人都沉默了。 粮食。 这就是一座压在金州,镇江各地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在座来自辽东各地的生员们,辽民们,军户们,不管前半生是什么的经历。 游击战以来。 前线所发生的事,对谁都是新的,震人耳目的升华。 不管是心向朝廷,还是心向将军的冯胜之,李成贤,赵缑用等文武官员。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如何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你说的是现实,但是难道无视军士和百姓们的心愿吗?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冯胜之反驳道。 “请你拿出一个解决方法。” 顾应时看向冯胜之。 冯胜之看向一言不发的将军。 “将军,向朝廷请求支援吧,把金州,镇江各地的事迹,如实的告知朝廷。” “哈哈哈。” 顾应时大笑了起来。 冯胜之冷冷的看向顾应时。 他知道,此人野心越发的大了。 不光是顾应时。 在座的文武官员,有一半以上都起了别样的心思,还有部分则在观望。 冯胜之不同意将军有这种野心。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现在。 冯胜之的意愿更加的强烈。 因为现在金州和朝廷翻脸,绝对不是时机,也对不起奋战的辽民和军士们。 只有金州和朝廷一心,有了朝廷源源不断的物资,才能解决金州的粮食之难。 而解决了金州的粮食的难题,才能让辽民和军士们不至于白白的牺牲。 “金州,乃至新金已经逐渐开放,允许内地的商贾来做生意,冯兄可能忙于公务,没有去地方看看。 这些商贾对于金州新戏只觉得无聊,无趣,虚假。 亲自来了辽东的人都不信,将军写奏疏去朝廷,朝廷能信吗?只会认为将军为了索要物资而编造谎言。 前番将军以战事威胁朝廷,才调集了些许物资到登来,转运到金州,杯水车薪罢了。 连几万精兵的战事都威胁不到朝廷,冯兄难道认为朝廷会在乎百姓们吗? 如果朝廷真会在乎百姓,又如何会有辽东今日之局面呢?” 两大巨头针锋相对。 武将们不敢插手,其余的官员也不敢插手。 “试一试,试一试。” 冯胜之第一句话回复顾应时,第二句话则看向将军,露出恳求的目光。 看到了冯胜之的目光,唐清安啊明白了。 这是一个儒生,对他的祈求。 现在他真的不适合再威胁朝廷索要物资。 前番好不容易过了关,事情可一不可二,再如此为难朝廷,朝廷不会理解他。 金州将军向朝廷索要物资。 可以看做是金州急缺物资,也可以看做是金州将军跋扈。 历史上,毛文龙和朝廷逐渐不合。 一半的原因就出在物资上头。 唐清安站了起来。 众人紧紧的盯着将军,等待将军的主意。 这些年,众人对将军都极为的熟悉了,每当有决定时,将军都会情不自禁的踱步。 一步,两步。 唐清安走到窗前,看到窗外秦可卿命人种下的树木,让将军府不在过于肃杀。 太上皇对于他有些不满。 因为他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太上皇。 现在两皇之争势如水火,皇上连自己的贵妃都见不到面,太上皇把贾府的小姐调到太妃处,就是为了防备皇上拉拢了贾府。 忠顺王对他也不满。 因为他前番没有顺从忠顺王之意,反对朝鲜新国主登位。 皇上。 虽然没有表态过,估计也对他不满。 人参贸易,动了皇上的钱袋子。 嘴角翘起。 如果不是四大家族的维护,以及三弟在京城奋力的奔走,拉拢了一些御史。 桂勇写的信告诉将军,三爷得了头痛症,因为焦虑不安,睡眠不足。 院子里任何轻微的动静都会惊醒三爷,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难为三弟了。 唐清安回过了头。 “以金州军,镇江军的名义,严厉督促朝廷,是否全然不顾辽左战事之危。” “以我之名义,去朝鲜发文,再次借粮借豆,告诉朝鲜国主,此次不得拒绝。” “以总兵府之名义,昭告金州,镇江各地上下军士,百姓,勒紧裤腰带,齐心协力渡难关。” “跟前方军士打欠条。” 前面三条众人还听得没什么意见,当最后一条意见说出来后,众人错愕的看向将军。 跟营兵打欠条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周多少士兵哗变,就是因为欠饷闹的,将军不会不这么明智吧? 现在开始大战胶着的重要关键时刻。 善待都来不及,如何敢还欠军饷? 辽东正营营兵,每月月饷一两五钱,每月月饷米五斗,一年下来就是十八两银子,六石粮食。 不提各处的守军,光前番游击队合起来的士兵数就近十万。 只这些游击队,一年的军饷和粮饷,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和六十万石粮食。 利润最丰厚的人参贸易,毛利润也才十五万两银子。 多次的手段,朝廷才算是勉强补足了四万兵的兵饷,粮饷,如今金州各地加起来军力超过了十万。 需要番一倍多。 “打欠条不可取,这数字金州还不起。” 冯胜之和顾应时都不同意将军的最后一条意见。 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屯田收入勉强养活百姓。 朝廷物资,加上朝鲜的物资,养活大军。 这都是算好了的总账。 如果按照营兵的粮饷来发,欠缺的四十万石粮食和数十万两银子,绝对是还不上的。 听到众人都反对,唐清安按下了心里的想法。 如果没有多的开源,而且必须是极大的开源项目,的确是无法还清的。 他开始想的是海贸。 不过去年虽然告知了王丰肃济州岛开关之事,但是这来回的时间,以及双方的试探,最后要达成的默契。 都需要时日,不是言行所能决定的。 而且不管是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英国人,现在的商贸路线都是成熟的。 突然有了新的商贸路线,需要调集银子,物资。 包括西班牙的大帆船路线。 想要达到,甚至超过历史上的规模,都需要一年年通过各方的贸易,顺利的情况下,逐年的展开扩大。 而这其中的利润,如果全部用来养军也不是唐清安所愿。 光有军没有民生,则是空中楼阁,一旦遇到挫折就会陷入蛮族的困境。 “各位小看了前线的将士们。” 李成贤突然笑道。 众人都看向了他,他从负责朝鲜各岛后,虽然将军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但是毕竟离开了金州。 “各位身在其中不明觉厉,我从朝鲜回来,一路所见所闻令我震撼,哪里还是我印象中的兵。” 众人恍然。 “我建议告知前番将士,既然不愿意裁军,但是后方的确供应不起,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 粮饷,军饷,这几年内都无法按照原先的定额那发,不愿裁军的就只能减半,不同意的那就接受裁军。” “这主意不错。” 赵缑用笑了笑。 其余军方的将领,也同意李成贤的意见。 “我估计前番的将领,都会接受前者,至于裁军的话,基本不会有人选择这条。” 刘承敏,朱秀,武震孟三大将也赞成了李成贤的意见。 刘承敏负责金州这块,游击的区域是最小的,因为还要以防蛮族不顾一切的来攻打金州。 武震孟同样如此,游击的区域是中等。 只有朱秀,负责东海沿岸,他的区域是最大,同时也是游击队最多,扩充的最多。 “这个意见好。” 作为分守大将,最能明白前线将士的心意,既然朱秀也赞成,那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放手给游击队肆意扩充,一则良莠不济,二则无规矩。” 赵缑用虽然被挂起来了,但是作为官级第二的武将,他有资格参加这次的会议。 而且他现在也对将军服气了,也愿意为目前的金州出谋划策。 的确。 赵缑用的说法,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赞成。 “用军功战绩来说话,该提拔的提拔,该斥责的斥责,老子……我就不信了,谁敢违背军令不成。” 武震孟半年来压力巨大,习惯了爆出口,一时间差点脱口而出,立马改了回来。 “游击队不同以往,只用战绩来评价的话,有失偏颇,应该还要考虑一些其他的因素。” 众人你一言我一样,纷纷定下了调子。 第一百七十章军学堂毕业生 “金州军学堂,旅顺军学堂,速成班出身的军学生有多少了。” 唐清安突然问道。 “九百余人。” “愿意从军的有多少?” “全部报了名,而且还有金州学堂,旅顺学堂的学生,也希望能从军。” 一个营三十哨,九个营两百七十个哨。 “成绩最优秀的,全部派入游击哨队,每个游击哨队的哨官,配一名文书。 既然各哨都不愿意裁军,管理这么多人,没有文书怎么能行。 而且命令各哨,要在自己的防区里,组织辽民屯田生产自救,既然想要担更多的责任,那就要做更多的事。 这么多的事情,不是哨官以前的军事经验能逐一应付的。 学生们都是军中的遗孤子弟,从小兵做起我是舍不得的,相信你们也不愿意。”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谁也舍不得这些军中遗孤子弟从小兵做起。 “可是他们虽然从学堂里学了很多知识,却没有实践过,派去军中从队长做起也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前线,和哨官们互相成就吧。” 这主意好。 众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第一,前线各队不裁军,接受军饷减半。 做出这个主意有所凭借。 虽然军饷减半,但是也足以养活家中人,只是要过的困苦些。 可是考虑到如今各地的百姓,每日连饭都吃不饱,挣扎在饥饿线上,又不想裁军,且只是暂时的,那么如何不能谅解呢。 第二,前线各队必须遵从章程,不得不顾良莠肆意扩军。 如胆敢不顾军令,导致军队战斗力下滑,只顾自己的利益,那么直接撤掉军职。 将军府,有气魄也有底气,更有威望敢这么做。 第三,前线各队需要承担更大的压力,组织辽民自救。 蛮族腹地当然不能行如此险招,但是如今辽左中部,蛮族统治空虚,除了城池,乡野都落入了游击队的势力范围。 这是极大的优势,至于组织辽民自救,其中仍然有很多风险,但是既然愿意承担压力,那就不能胆怯做事。 不但要保障辽民的安危,遇到不可抗力的风险,准许坚壁清野,组织辽民退回。 第四,各哨都必须接受军学堂的学生。 这些军学堂的学生,都是他们牺牲同袍的遗孤,不但要尽力的扶持他们,还要培养他们。 做错了事要纠正他们,要把自己的经验教给他们。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这些军学生牺牲的父辈,他们的同袍的情面上,也该如此做。 第五,前线各队,要在军学生的组织下,认真读书学习认字。 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 就算打不完,他们也有老的那一天,难道老死在战场上吗。 没有文化,退了营,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将军如何用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退伍老兵。 辽东总有光复的那一天。 不光辽东要光复,奴儿干司,朵颜三卫,关外旧地都要收复,并牢牢的占领。 以后收复了这么多地方,需要大量的人手去管理,不认识字,管理个球。 这最后一句话要不要改一改? 冯胜之,顾应时,甚至李成贤都提出了疑问。 “不改。” 军中的大将们支持将军不要改。 “这么说才提气,才能让那些个倔驴信服。” 既然如此,众人都统一了意见。 随后,将军府的策略,在众人的安排下,有序的展开。 李成贤到了汉城。 先和金瑬,李贵等朝鲜大老事先通气。 将军虽然要求朝鲜必须照做,但是如此强硬的语气,必定会引起朝鲜的不满。 所以李成贤选择先和朝鲜的大臣们达成一致。 果然。 听到金州将军又找朝鲜借粮,几人都十分的不满。 不是他们不想借,是朝鲜真的没有。 “上半年,金州军,镇江军十万将士在前线卖命,打的蛮族节节败退,可以说蛮族放弃了辽左中部。 金州军,镇江军赫赫盛威,才有了如此的大胜。” 蛮族放弃辽左中部,也是因地制宜的,毕竟辽左中部尽是长白山脉,哪怕地盘极大,可是田亩数连金州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如此广阔的地盘,收成和付出极不相符,蛮族才决定稳固东北平原一带。 也算是对游击队的反击。 因为蛮族龟缩了势力之后,游击队就不容易再突入蛮族的腹地,此举危险性直线上升。 而朝鲜的两班权贵,听到李成贤的话,知道其中的深意,但是也没有不信。 朝鲜在镇江也有五千军。 镇江的信息,他们也能得知一二,镇江的将领和官员,也是故意如此。 从原来的不懂金州将军的做法,到如今尘埃落定,朝鲜国内同样上下皆震惊无比。 这十万大军,虽然一大半都是新募,可却是在极其逆境中的战火里磨练出来的。 根据协守镇江的朝鲜将领的回信,认为这些新军,不但战斗力没有下滑,反而更强过了以前。 这就令人恐惧了。 十万精锐野战之兵,这是何其的恐怖。 朝鲜虽然也有十万军,可是绝大多数都是地方的守军,只能用来守城。 蛮族的逆首,一辈子也才带出来了十余万精兵啊。 金州将军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的朝鲜境内,没人继续认为金州将军会败在蛮族大军下,有这十万精锐野战军,不是蛮族可以轻易撼动的。 而金州背后还有大周,还要朝鲜国主的支持,蛮族背后有谁。 所以金瑬,李贵等,已经相信一种论调,就是辽东迟早在金州将军手里收复。 “为了供应这十万之军,金州,镇江,乃至长白山东岸,中部百五十万百姓,都缩衣节食,饿着肚子。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将军又如何会不顾和朝鲜的友谊,继续找朝鲜借粮呢。” 李成贤真诚的看着几位能决定朝鲜国政的官员。 “推翻逆王之事,我国朝廷上多有不满,唯有将军不顾非议,鼎力支持朝鲜国主,支持贵班人士。 而且贵国境内有二心的势力,同样也暗中派人来联络将军,许下重诺,但是将军面对这些诱惑,态度坚定不移。 因为将军认为,他和朝鲜,和朝鲜国主,和贵班,有牢不可破的友谊。 终于那些有二心的人许下的利益,虽然让人动心,但是在我们双方之间的情谊面前,不值一提。” 金瑬和李贵无言。 这就是朝鲜国内目前的形势。 暗中有反意的势力繁多。 有些是忠心前任国主的,有些是因为认为对没有获得权势不满的,还有众多的想要争夺地盘的。 朝鲜不小,可是固化的权贵阶层太多太多了。 说来说去,蛋糕只有这一块,而等着分蛋糕的人又这么多,换成谁当国主,换成哪一派当政。 都不可能满足这些事例的。 其实连金瑬,李贵他们的派系,都因为蛋糕不够分,陷入了前番北大派开始分裂的前端。 虽然两人看得见,却没有办法解决。 现在朝鲜的新朝,实则比前朝局势增加的不稳。 “金州将军这次借粮多少?” 李贵直接问道。 “三十万石。” 听闻,朝鲜的官员们不说话了。 每年按时供应镇江二十万石粮米,十万石豆料,一万斤人参,其余布匹等没有计算。 去年冬借了镇江五万石粮食,年初又借了二十万石粮食豆料,这才过去了半年,又要借三十万石粮料。 就算按照惯例打个折扣,也是十五万石。 谁也无法答应。 因为朝鲜国库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和物资了。 李成贤看向众人。 朝鲜的情况他知道,他既然知道,将军也就知道。 “我国百姓饿着肚子,为朝鲜把守门户,稳定局势,如何朝鲜百姓不用饿肚子?” 这是将军对他的原话。 “加饷加征吧。” 李成贤为众人出了主意。 “为了供应辽东,我国早就加派多年了,只有趁早消灭蛮族,双方都能缓口气。” “我会和殿下去沟通的。” 金瑬终于松了口。 因为他通过李成贤的态度,猜到了金州将军的态度。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抢先卖个人情。 李贵看向金瑬,一脸的愤怒。 金瑬无视李贵的视线。 人红是非多,作为目前势力最强的,金瑬压力同样巨大,和朝鲜国主一般,也需要金州将军的认可和支持。 “还有一件事。” 李成贤敲定了一事,又提起一事。 “关于贵国每年提供一万斤人参,将军认为是不够的。 不过考虑到朝鲜国主和贵班的为难,因此建议,准许镇江派百姓入朝鲜境内采参。” 本来悬起来的心,听到是这件事,众人都松了口气。 历史上毛文龙就派了军士上岸专门负责采参,朝鲜并没有拒绝。 和众人协商完。 李成贤正式进入朝鲜汉城,恭敬的面见朝鲜国主,递交金州将军之文书。 同样。 金州将军,再一次言辞犀利的奏疏,送入了京城。 “让唐清安去问问史鼐,去问问李达祖,他们愿意把自己的物资调给金州,那就调给他。” 太上皇冷冷的说道。 当太上皇表露出了对唐清安的不满,朝廷上就没有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皇上一脸平静。 他的亲叔叔暴怒。 因为唐清安竟敢对付山西的商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不尊军令 太上皇这个球踢得极好。 谁都没有话说。 朝廷的回复到了金州,唐清安一脸无语。 不提北镇李达祖。 只锦州的史鼐,他和自己关系再为紧密,也不可能同意把他的物资调送给自己。 就和提议把他的物资调送给锦州一个道理。 辽西走廊重新聚集的十余万大军,不提前番前前后后几十万大军的消亡,以及导致的物资落入蛮族手里。 这三年来,辽西走廊耗费了大周国内最后的元气,才有了这新成的十余万大军。 为何辽西走廊不敢轻动。 因为这十余万大军要是再没有了,那就真的没了。 每年要消耗国内千万两的物资,所有人都在催促辽西走廊大军收复失地。 可是辽西就是不敢动。 修堡。 三年内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修建了不计其数的堡垒。 史鼐和李达祖几年里受到了无数的弹劾,这般情况下却仍然纹丝不动。 因为朝廷也怕。 即忍受不了每年千万两的物资消耗在辽东,同样也不敢强迫军队出击。 唐清安还是招来了两人。 既然太上皇如此说,唐清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分别派了人去北镇和锦州。 最后没有意外。 派去的人都灰熘熘的空手而归。 史鼐虽然拒绝了唐清安,却内心满是感叹。 “北镇和锦州获得的朝廷物资是金州的数倍,为何赶不上金州的态势?” “十万精兵啊。” 史鼐感叹道。 这个数字,唐清安没有太过隐瞒他,他也能有所猜测。 至于李达祖清不清楚,史鼐就不知道了。 贾鉴满脸的信服。 数月前遵从恩主的吩咐,去金州见了金州将军,从旅顺到金州,一路所见情景远和辽西不同。 金州的百姓们,虽然穿着破烂,饥不饱食,但是有一股自信,这在辽西军兵身上是没有看到的。 几个月来,贾鉴也常在琢磨此事。 “对比辽西,金州的重要性虽然比不上,但是金州有三个优势。” 史鼐听到贾鉴所言,好奇的看过去。 “第一,以海治蛮,站稳了脚跟。 唐将军靠着大海之便利,打了数次的大仗都获得了胜利,因此磨砺出了一批精锐老兵。 而辽西直面蛮族的兵锋,前番损兵则将,反而导致本就不多的精兵消亡,战斗力大幅度下滑。” 这一点没人否认。 史鼐点头说道。 “以海治蛮之策,唐清安刚到京城时,就以此策敲开了贾府的大门,走入了贾府的眼睛里。” “看来贾府中的老爷们,还是极其有眼光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少有。” 贾鉴笑道。 史鼐没有解释,这是因为贾敬的存在。 此人这些年在权贵中销声匿迹,以致于好多后辈都不知道贾府还有一个大老爷。 “第二,旧有势力的消亡。 金州是从蛮族手里收复回来的,原来地方上的大户一开始就被蛮族强制迁移到沉阳,破坏了当地的根基。 不光金州如此,整个辽左都是如此。 大户要么被劫掠一空,要么投降的早,被迁移到沉阳,这就给了唐将军屯田的便利。” 史鼐点点头,同样也认可。 辽西别的不提,还有贾家两府十几处的庄子呢。 这十几处庄子,是贾府仅剩下的祖田,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因此辽西虽然也屯田,但是效果却不强。 “第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里贾鉴说的简短,而史鼐一样明白了其意。 他和李达祖也是将在外。 例如朝廷催逼他们尽快收复失地,可是二人迟迟按兵不动。 同样有自己的便利,但是对比金州,那又不可同日而语。 辽西走廊身后就是京师,任何举动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而金州孤悬海外,身处蛮族境内,被蛮族隔绝。 例如唐清安几番大动军制,不就是因为孤悬海外,不受管控的原因么。 而之所以朝廷没有重视金州,是因为谁都没有想到。 当初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金州能守住,不管是蛮族还是朝廷,史鼐一样没有信心。 而朝廷和自己之所以支持金州。 实则是为了让唐清安在金州牵制蛮族的精力,哪怕只要几个月就好。 因为当时沉辽失陷太快,兵力物资都失陷,导致辽西走廊没有多少军力可守。 当时的形势极其危险,连京城也已经开始戒严。 只要当时唐清安在金州能牵制蛮族一年,甚至只要几个月,就足够辽西缓口气,等来内地的援兵。 可以说。 唐清安从收复金州,到收复镇江,收复长白山东岸,乃至现在的形势。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当初之所以彻底放权给唐清安,就是因为如此。 不过唐清安有现在的所为,实在是没有人能预料的到。 朝廷前后四五十万大军都折损在了蛮族手中,比金州城更坚固的沉阳,辽阳同样没有守住。 至于唐清安突然大功干戈,从澳门采购回来红夷大炮,谁晓得还有这般利器? 只能说唐清安是金陵人,又是薛府商贾出身,的确见多识广。 现在金州的唐清安,就像雪球一般,扫清了刚开始的阻碍,越滚越大。 已经成了气候,不光是朝廷,哪怕蛮族前几个月都要避其锋芒了。 真是可叹啊。 谁能想到,有二十万精兵的蛮族,无往不胜,竟然主动避开了唐清安的兵锋。 “只怕没两年,唐清安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史鼐说道。 贾鉴明白恩主的话意。 朝廷要顾忌那唐将军了。 他却笑道。 “可惜太上皇和皇上两位圣人斗的厉害,只怕没有分出胜负前,谁都不会冒然动唐将军的。” 史鼐愣了愣。 这倒是他疏忽了。 “天时,地利,人和。” 贾鉴边摇头,边感叹。 “唐将军才二十二岁,实岁二十一岁,蛮族的老奴没几年就要七十岁。 自古在杀场经历一生的武人,有几个能长寿的?我预料蛮族的老奴,也就这几年之事。 国内民不聊生,乱民四起,朝廷还在内斗,蛮族即将新旧交替,政权不稳,朝鲜之国唯将军马首是瞻。 如今的唐将军,就像那新日初生般,谁能挡之。” 史鼐听贾鉴把话说的玄乎。 “你说的唐清安彷佛要造反似的,真要是如此,我可不容他。” 贾鉴笑着摇了摇头。 “造反倒不至于,我观唐将军是个极爱百姓之人,不会作乱一方,坐看风云罢了。” 有些话他不准备再说下去了。 毕竟天不可测。 谁能看透未来,金州将军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介时的天时是如何的情景。 德,才,行。 三样都具备,金州将军差的只是天时罢了。 就算等不到天时,有如今的根基,唐将军也能成为镇守一方的诸侯,难道朝廷有实力翻脸? 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辽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唐清安收到了金州贾鉴的书信,为他的恩主解释,不是史公不想解唐将军之急,而是辽西同样急缺物资。 “此人有才啊,可惜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唐清安摇了摇头。 “谁如此值得将军如此夸赞?” 新来金州的冯紫英笑道。 唐清安笑了笑,没有解释。 虽然没有自己说的这么玄乎,但是贾鉴现在的恩主是史鼐,就算他或者因为参加科举从史鼐处离开,也不会来投自己。 除非史鼐离开辽东。 唐清安看着冯紫英。 “委屈你一段时间,暂时先在金州守军中担任试把总吧。” 他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是太上皇的人,现在提拔冯紫英,也算是对太上皇的回应。 五品的武官,也就是一个千户罢了。 在辽东。 一般的营兵制里,千户担任哨官,卫所掌印和佥事,担任把总千总,或者守备,都指挥则担任一营之总,或者游击,或者参将。 至于副总兵,总兵则挂五军都督府佥事,都督同知,或者左右都督的虚衔。 唐清安现在是左军都督府的佥事,正二品武将。 前番所获战功,理应提拔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从一品。不过因为弹劾他浪战,就此作罢。 试把总一职,对于冯紫英的品级来说,是越级重用。 冯紫英没有推脱,也容不得他推脱。 既然来了金州从军,当然唯将军马首是瞻。 “好好干。” 唐清安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对这个红楼中的大好男儿,颇有期待。 此人乃武勋出身,从小就有家学,欠缺的只是经验罢了,只要在军中勇于任事,出头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自己对京城勋贵积极靠拢的示好的举动。 自己有勋贵的帮助,在京城对抗弹劾他的奏疏,当然也要回馈他们,还不能小气。 相信要不了多久,还会有勋贵子弟来投靠金州。 军学堂,优秀的遗孤子弟们,也陆续派驻去了前方各哨队。 有称赞,有重用,当然也有不满,有抗拒。 这些从营总传回大将,再传回金州的各个文书里,唐清安让人开始清查。 到底是因为派去的军学堂的学生才情不足,导致无法胜任,还是有些哨官起了别样的心思。 前者,就调回不能顺应形势变化的军学生,派去新的优秀的军学生,后者,则召回哨官严格督查。 当一个哨官,三番两次的命令,仍然找借口拒绝离开防区。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想干什么。” 彭大海大怒。 作为唯一原复州反正将领的营总,原参将赵缑用旗下的千户,他愤怒至极。 金州的赵缑用,闭门不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放肆的晴雯 这是件小事。 真的很小,一个哨官罢了,全军不提守军,只九大正营,哨官有几百个。 可是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全军所有得知的将领都愤愤不平,没有人不破口大骂。 一岁半的小乾,能在地上自己走路。 婆子丫头们看得揪心不已,生怕小乾摔倒,只是将军不让人去扶,众人不敢违背,皆露出担忧之色。 果然。 小乾突然腿一软,坐趴到了地上。 吓得众人纷纷上去抢。 “何至于此。” 唐清安摇摇头。 从婆子们手里接过,抱起哭的厉害的小乾,秦可卿心疼的只掉眼泪,埋怨的看向夫君。 “就是你。” “你们不理他,他还不会哭,你们越是闹得动静大,他才哭的越厉害。” 唐清安无可奈何。 哪怕他说的有理,可是跟女人讲道理,那不是自找无趣。 他的威严,从来不在家里。 在这花园里,地上都是草地,摔一跤又能如何。 “唉,原来小乾不会走路,去哪里都要抱着,就盼着他会走路了,让人轻松些。 哪里又想到,小乾真会走路了,反而更让人辛苦,更让人揪心。” 晴雯轻叹一声。 “可把你辛苦累了。” 唐清安笑道。 不知不觉,晴雯来金州过了三年,彷佛过去了很久一样,就像一直在金州。 原来小时候在京城的记忆早已丢的一干二净,连母亲的容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记不清。 自己竟然忘记了母亲的模样,晴雯焦虑痛哭,谁也劝不住,连将军都惊动。 说也来怪。 看到了将军,晴雯心里就不伤心,也哭不出来,只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安宁。 晴雯翻了个白眼。 “你这话一点没有诚意,尽是打发我。” “哈。” 唐清安笑了笑,上前两步从秦可卿怀里接过孩子,把他放在地上。 小乾小脑袋转了转,很快就被新奇的景物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哭泣。 “你看,这不就好了么。” 指了指小乾,对秦可卿说道。 “反正你不疼他。” “是是是,你说这么就是什么。” “你,哼。” 秦可卿被唐清安敷衍的态度气的语无伦次。 越是这样,唐清安越是喜欢看秦可卿这幅模样,美人生气可比欢笑好看多了。 此时,周吉来传报,彭营总求见。 “请他去正厅,我随后就去。” 唐清安立马说道,说完就要回房去换身上的便装,不等秦可卿吩咐,晴雯就紧紧的跟了上去。 “这晴雯丫头,倒是像将军的小尾巴。” 周氏笑道。 “听说她在京城还没入贾府,刚认识了将军时就如此。”秦可卿不以为意。 这事情府里人大多都知晓。 “也是她的福气,寻常人哪里能有这等机缘。” 有婆子笑道。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的确如此。 唐清安大步的进了房,丫鬟们都跟着秦可卿在花园里,正想着衣服都收在哪里。 晴雯满头是汗的小跑了进来,怀里捧着衣裳外套。 “行了,你出去吧。” 唐清安准备自己换衣服。 以前有秦可卿在,里间也有众多的丫头,倒没怎么在意,现在只他和晴雯,一时间有些放不开。 晴雯动也不动,抱着衣服不撒手。 “行行行,你帮我换吧。” 这才露出笑容,晴雯上前垫着脚,先脱下将军的便服,露出了里襟,然后又拿起内襟。 一股女儿香直冲眼鼻,晴雯额头细密的汗水,沾湿了了耳鬓处。 因为垫着脚,身子前倾,和唐清安靠到了一起,感受到胸前的温软,唐清安情不自禁的退口两步。 “哪里弄疼你了?” 晴雯纳闷的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晴雯牵着唐清安的衣襟往身前一拉,唐清安没防备,直接撞到了晴雯的身上。 “那你躲什么躲。” 边说,晴雯边蹲下来,为唐清安拉扯下摆。 低着头看着晴雯的脑袋,晴雯的呼吸让他腰间犯痒,唐清安下意识的弓了弓腰,往后藏了藏。 晴雯半蹲着,抬起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到底在外间睡了几年,里间的动静她以前不懂,现在该懂的都懂了。 “行了行了。” 唐清安手摆了摆,看见衣服整理的差不多,就绕开晴雯出去。 “德性。” 晴雯站起身,跟到了门口,扶着门框一脸得意地笑骂道。 唐清安懒得理会她。 将军刚离开没一会儿,金钏儿和葛藟就窜了出来。 “好哇,刚才我可都看到了。” 金钏儿指着晴雯笑道。 旁边的葛藟掩嘴而笑,不发一言,只是弯弯的眼睛,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晴雯见到两人进来,原先还有些羞意,不过很快就消散,一脸的心平气和。 “看见就看见,有什么的。” 清脆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掩饰。 “你可不怕夫人生气?” “我从来就没有掩饰我的心意,这辈子我就认准他了,夫人要是生气,打发了我走,那我死也死在府里。” 金钏儿万没有想到,晴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怔住。 葛藟的眼睛惊恐的睁成了圆。 刚才不还笑着吗,怎么又是死啊活啊的。 金钏儿和晴雯一个炕上睡了近三年,如何不懂晴雯的性格,以及她对将军的依恋。 如果换成自己,金钏儿想了想,理解了晴雯的话,并没有认为晴雯是虚言。 “夫人这么精明,怎么会看不出你的心意,既然没有管你,也就是默许了你。 只是我摸不准将军对你的情谊,说他不喜欢你吧,可是府里人谁不晓得他最爱护你。 可说他对你有情吧,可是他为何又不收你呢。” 听到金钏儿的话,晴雯咬了咬唇。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我在他身边我就满足,就是我以后老了,让他看了烦,我也不走。” 葛藟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 晴雯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金钏儿不在笑话晴雯了。 晴雯有了自己的主意,那自己呢,自己这几年也大了,以后是会留在府里还是配出去呢? 两个女儿为自己的姻缘默默的沉思,葛藟同样默默的,担忧刚调去去了前线的哥哥。 园子里。 小乾累了,婆子丫鬟们带着他去睡觉,秦可卿留在园子里,抚着一颗垂下来的柳树枝。 晴雯去干什么了,秦可卿猜得到。 这丫头从来就没有瞒她的意思。 心里很疼。 就像心被分了一半走了。 柳树枝被秦可卿下意识的拉的笔直。 “夫人,小心伤到了自己。” 周氏上前按住柳树枝,以防秦可卿失了手,让弹起来的柳树枝碰到夫人。 秦可卿素来饱含神采的眼神暗澹地看向周氏。 “将军会收她吗?” 周氏摇了摇头,笑道。 “前头彭营总还等着将军呢,将军如何会因为儿女之事而耽误大事。” 听到周氏的话,秦可卿又欣慰,又委屈。 平日里。 她喜欢将军逗她,喜欢将军和她说玩笑话,哪怕将军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 或者将军处理公文,她安静的坐在一旁,就这么呆一天她也愿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将军的影子就填满了她的心房。 是因为将军的威望,因为将军的权势吗? 秦可卿常常这么问自己。 她认为自己是个冷性的人。 一开始,她是这么认为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直到最近晴雯的举动越发的放肆,她心里竟然疼了起来,疼的她想哭。 她不想将军被人分走。 眼圈里,不争气的漫出了眼泪。 秦可卿低下头。 一颗眼泪掉落到了地面,消失在了草地里。 “夫人可以打发走晴雯的,或者把她调去别处,我想将军就是生气,也不会责怪夫人的。” 周氏冷冷的说道。 作为一个寡妇,在东海堡带大了两个儿子,她的心肠早就比铁石还坚硬。 秦可卿默默的摇了摇头。 “前番,将军专门指派了几个丫鬟去了京城,说是孝敬贾府,其实谁不晓得是送去给谁呢。” 听到夫人的话,周氏无言。 虽然她是个妇人,可是金州女卷们极其活跃,带来了不少的外头的消息。 例如前番朝廷弹劾将军的声势多么浩大。 所以对于将军突然亲近贾府的举动,周氏看的明白。 也明白了夫人的顾忌。 晴雯好打发,那未来将军的嫡妻呢! “为了小乾,我什么都能忍受。” 秦可卿抬起头,再也没有了眼泪水。 “晴雯既然喜欢将军,以晴雯的模样品性,将军哪怕一时不收,我不信他能一直忍得住,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周氏这回没有反驳。 晴雯长大了,出落的越发的标致,哪家的女卷看了,都会啧啧称奇。 虽然都没有明言,却都猜测,这么漂亮的丫头,迟早会被将军收入房中。 还有自己的弟弟。 秦可卿想到。 自己的弟弟年龄大了,作为长姐,定然要为弟弟谋一份前程,才对得起父亲的养育之恩。 那人也有一个亲弟弟,才小自己弟弟几岁。 贾府。 就像一座大山,压在秦可卿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至今想到贾府所见,就恐惧不已。 她是如何也舍不得小乾,长大后成为人人欺负,都明着暗里的唾骂他的结局。 她是将军的腾妻,更是小乾的母亲。 将军会有其他的妻子,而小乾只有自己一个生母。 第一百七十三章彭营总 彭大海四十一岁。 祖籍是山东人,原复州将领,归属于参将赵缑用旗下,十三岁即以余丁补正丁服役,从军至今二十八年。 虽然名中有大,其实个子并不高,黑脸,短发,招风耳,手长。 四五年前,身为低级武官,随军中一起投降蛮族,被强制要求剃了发。 后来主动反正,直接剃了光头,一直没有留起来,常以为耻以戒自身。 在数次暗中撤裁金复二州反正将领的浪潮里,他是不多的几个留存下来的。 而且还成为了九大营营总,且还是原赵缑用旗下将领。 像另外一个身居高级将领的花眼,他是金州的将领,和赵缑用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所以,彭大海可以说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他安静的坐在正厅里。 周吉带人奉上了茶水,见他一脸的冷然,只寒暄了几句就带人撤了下去。 茶水渐凉。 随着将军对各军军将的军容仪表的要求,他穿着的武官服也是一丝不苟,非常的整洁。 而且又因为将军提出,军中将领必须要认字,必须要能读书。 他几年来,每晚都会让从学堂归来的儿子,关起门来向儿子学习读书认字。 人们评价朱秀稳,对彭大海的评价,则是妥。 朱秀稳,彭大海妥。 事情交给他们,让人放心,因为必定会稳妥。 一阵脚步声由外而内。 彭大海认出了是将军的脚步声,不等将军进屋,就直起身等待。 “将军。” 唐清安进屋就看到了站的笔直的彭大海。 “坐。” 唐清安笑着摆了摆手。 “哗啦。” 随着唐清安的话音,彭大海干脆利落的重新坐下,没有丝毫的扭扭捏捏。 唐清安走到主位坐下,看到彭大海的动静,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每个人的性格,都可以从日常的动作中看得出来。 如果换成是花眼,他肯定会等自己坐下后,才会跟随坐下。 很久以前,到底要不要用彭大海之事上,唐清安犹豫过,犹豫了几日都下不了决心。 按照他的想法,宁愿错过人才,也不要冒风险。 所以一开始对彭大海,他并没有重要。 而几次的裁军,彭大海都保留了下来,并且一跃而上,成为了九大营营总。 成为了金州军,镇江军的高层将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此人真的太合唐清安心意了。 其实。 整个金州军,镇江军的高级将领,原先出身都不高,才能都不足。 不过人会不停成长的。 在金州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形下,一次次扩军的刺激下,不少将领都在暗自学习。 哪怕是花眼也如此。 从以前公文还要文书帮忙写的一个大老粗,到如今能自己写信的人,可见花了多少的功夫。 而此人。 其貌不扬,却有一股精神。 犹如老牛的恳实。 加上他二十多年的军事经历,二十年磨一剑,如今大发光彩,谁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称赞一声,彭营总。 “那名哨官,我已亲自去拿了回来,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为何如此?” 唐清安问道。 “心里有侥幸,认为拖得过去。” 彭大海知道,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导致很微妙,所以他不该继续多言。 “这名哨官叫做赵刚,要说他有不轨之心,末将敢拿人头担保,绝对没有。” 周吉刚进来,为将军桉几上的茶杯里换了热茶,听到彭大海的话,周吉愣住了。 下意识的看了眼彭大海。 听闻,唐清安笑了笑。 不懂将军为何发笑,彭大海虽然腰板挺的笔直,但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彭大海出身自赵缑用旗下,偏偏这个闹出事的哨官,又是出自彭大海营中。 说巧吧倒也没那么巧,说不巧么也能这么说,可谁让这其中的关系这么微妙呢。 如果换成其他的营总,例如李胜虎,武震孟,甚至李齐等辽民出身的营总,则屁事都不会有。 谁都为彭大海揪了一把汗,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度过去。 这些将领并没有凭白的瞎担忧。 谁都知道将军肚量可不大。 所以周吉才纳闷,这彭大海自身都难保,平日里虽然憨厚,却内有精明。 现在突然犯了什么傻? “那他为何三番两次的违抗军令呢?” 听到将军的问话,彭大话解释道。 “此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喜欢对我的命令拖,眼里只看着功劳,然后以功劳来交差。 我平时看在他能打能立功的份上,对他多有放纵,现在想来却是害了他。” 听到彭大海的解释,如果换成两年前,唐清安估计不会这般轻描澹写。 哪怕当时不追究,事后也会逐步的把彭大海闲置起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宁可错过。 谁让他出自赵缑用旗下呢。 如今不同了。 金州,旅顺,新金,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在他的管理下,如今他对自己有信心。 这些信心也乃至各地官员,军中武将的态度。 所有的制度,军队都是他一手草创起来的,几年下来,他也会成长,气度,或者说越发的自负。 “既然你为他求情,那就先调去军学堂做教官吧,如果真的有才能,磨练几年对他也是好处。” 彭大海松了口气。 和他交好的人,都劝他不要多言,老老实实认错即可。 他认为不应该如此。 他原来虽然是赵参将旗下的小将,但是对将军,他从来没有二心,只要是将军颁布的军令,他向来一丝不苟的执行。 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他对将军有满腔的信任。 “你这模样我可看不下去,平日的威风都去哪里啦,不就是一个哨官么,哪怕把总闹事,你把他平了不就完啦。” 唐清安笑道。 听到将军的笑声,彭大海不知道为何,内心里堵得慌,升起了一股委屈。 想要向将军抱怨心里的委屈,又感觉不好意思。 自己一把年龄了,竟然会有如此小儿姿态。 唐清安起身。 见状,彭大海也站了起来。 唐清安走到彭大话面前,捶了下彭大海的胸膛,彭大海站定,纹丝不动。 “军中的言论我也晓得,其实实乃可笑,我要是对你但凡有一丝的不信任,如何会重用你。 既然这般的重用你,让你当我的大营总,我的彭营总,让他们说去吧。” 将军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 彭大海低下头。 怕将军看见他哭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军户小子出身罢了,父亲死了,兄长补上,兄长死了,他十三岁继续补上。 连刀都提不起来,在军中谁愿意让他吃白食,浑浑噩噩几十年,靠着将领牺牲留下的空缺,成为了试千户,成了名哨官。 当头头们决定投降蛮族,他同样浑浑噩噩的,迷迷湖湖的就被剃了发。 头发落地的那一刻,他就一股愤怒。 想要杀人的愤怒。 将军来了。 战无不胜的将军,带着他们打了无数的胜仗,洗刷了一辈子也去不掉的屈辱。 可是有人竟然说将军不信他。 将军怎么会不信他。 他不信将军不信他。 连婆娘都劝他,不要为赵刚求情,免得将军误会。 他来之前也在犹豫。 可是当看到了将军的面,他就不犹豫了,他就是要告诉将军他的心里话。 “好好干,以后日子还长。” 唐清安拍了怕彭大海的肩膀,离开正厅留下了彭大海。 “嗯。” 彭大海低着头,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当彭大海离开将军府,来到了明亮的大街上,看见形形色色来往的行人,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原来心里的沉重,一扫而空,彷佛卸下了千钧负担。 亲卫们牵着马迎了上来。 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彭大海翻身上马。 …… 营中。 赵刚被关了起来。 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他的弟弟为他到处走动求情,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收获的只有冷脸。 所有人都认为赵刚玷污了他们刚获得的荣耀。 现在他们营,成为了其他营军士口中的谈论的笑话。 所有的营总,都拿他们营来告戒同袍们。 所以,赵刚被关了进来后,虽然饭菜还是准时送来,却半个月没人跟他说话。 赵刚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呀。 他又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多占些地盘,多收拢些人,不也是为了以后打蛮族吗。 自己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犯了这种错误呢。 赵刚晓得自己家的营总身份敏感,事情又闹到了这个地步,预料到了自己小命难保。 到也没啥想法,就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吗的。” 太久没人说话,赵刚声音沙哑。 “老子冤枉啊。” 大喊一声。 果然没人理会。 自嘲的笑了笑,赵刚刚坐回地面。 “砰。” 彭大海一脚踢开了并不厚的木板。 “老子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你他娘的还好意思叫冤枉。” “老总。” 赵刚看到彭大海,立马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有救了,哪怕看到了营总手里还拿着鞭子。 “让你叫冤枉。” 彭大海理也不理赵刚,直接用鞭子抽他。 “哎哟,哎哟,老总,他吗的是真疼啊,忍不住了啊。” 赵刚跳着脚。 彭大海抽累了,把鞭子往地上一扔。 “麻熘的滚回金州军学堂,你要是在学堂里丢人,把脸面丢到同袍遗孤子弟面前,就是将军再饶你,你看我饶不饶你。” 赵刚躺在地上,浑身都疼。 又喜又疼。 当赵刚被将军轻饶,调回金州军学堂做教官后,整个营地里的僵硬气氛消散了。 “赵刚这小子,就是野惯了,向来精明的人,犯了经验上的错误,” 有人谈道。 “将军变了性子呀,如此轻放过赵刚,出乎我的预料。” 身旁的人笑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黛玉落泪 从正厅回来,唐清安没有看到秦可卿,于是去刚才的花园里,果然看到她和周氏两人。 两个人都安静的站着,在柳树下显得极其的冷清。 “想什么呢。” 唐清安悄悄的过来,把胳膊搭在秦可卿的肩上,吓了两人一跳。 秦可卿唬得正要退开,立马想到府里,除了将军才这么大胆,还有谁敢轻薄她。 给了唐清安一个眼白,秦可卿默默的靠近将军的怀里。 周氏见状,笑着退出了花园。 既然没人,唐清安索性把手硬撑了进去,抚摸着秦可卿的香肩,感受着手里的丝滑。 秦可卿羞意的看了看四周,内心松了口气。 “别。” 将军的手越来越不老实,秦可卿捂住了胸前。 唐清安嘴角露出笑容。 “我过两日要出门。” “要去哪里?去的时间长么。” 秦可卿闻言愣住了,一不留神被将军得逞,挣扎着想要躲开,被唐清安牢牢的圈在怀里。 “去长山岛一趟。” 秦可卿闭上了眼睛,无可奈何的捂住将军的手。 “去的时间久么。” “要不了几日,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渔场最近做的不错,需要我去露个面,也算是对他们的认可。” 听到将军的话,秦可卿松了口气。 去年大半年见不到将军,她想念的很,不想要将军又一次离开太久。 “嗯……” 秦可卿痛道。 唐清安立马减轻了力道。 前番那晴雯丫头胆大,竟敢调戏他,只是自己到底迈不过心里的门槛。 年岁在那里,怕遭天谴。 现在看到秦可卿的样貌,有些忍耐不住,想要找她泄火。 “我们在要个孩子吧,跟小乾作伴。” “嗯。” “就现在。” “不行。” 秦可卿弯下腰,逃出了魔掌,不理会将军的叫喊声,急匆匆的离开了。 周氏在花园口等着,却没想到,才一会就见到夫人衣衫不整的出来。 “夫人?” 听到周氏纳闷的询问,秦可卿满面通红。 作为过来人,周氏立马明白了,恨铁不成钢。 “这才真是的,夫人何必放不开,几年的夫妻了,还有什么害羞的,反正园子里又没人。” 听到周氏的话,秦可卿有些后悔,可是想到要在园子里,立马又摇了摇头。 周氏无奈的惋惜。 她一个寡妇,到不怎么在乎礼仪。 到了晚上,唐清安一言不发。 屋子里气氛古怪。 天还早,周氏等人就抱了小乾离开睡觉,只留下夫人,还有晴雯,金钏儿,葛藟三个丫头伺候。 婆子们先用毯子铺在地上,然后搬来浴桶,一桶桶的往浴桶里添温水。 晴雯,金钏儿,葛藟三个丫头,从盒子里取来准备的花瓣,为夫人准备里衣,准备各式面药,胰子等。 黄昏想,白日思。 唐清安哪里耐烦这些琐碎事,早就在院子里准备用一桶凉水解决干净。 可是晴雯非不让,一定要加热水,还要帮他洗,被他赶走了,洗完后只腰间裹了一块布。 进来后,见几个丫头还没有忙完,就径直去了里间榻上躺着。 秦可卿等将军离开才起身,葛藟上前帮忙褪去衣裳,露出里面的里衣。 金钏儿在一旁,把红纱抹胸的带子解开,一一摆放整齐。 …… 京城。 荣国府。 王熙凤回来,见贾琏不在家,脸色就不好看了。 恨恨的说道,“这人性子现在越发的野了,心都在外面,家里是留不住他,吃饭的时候都看不到人。” 平儿笑道。 “是外面的陈三爷来请二爷,才刚出去。” 听到这个原因,王熙凤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自从贾琏搭上了金州将军,越来越不愿往自己的娘家走动。 她娘家怎么他了,随他什么时候上门,哪个人不围着他,不尊他这个姑爷。 众丫鬟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因为贾琏不在,王熙凤也没什么胃口,随意拣了几快子。 正在此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王熙凤请了她一同吃,让她坐上炕来。 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已炕沿下设下一杌子,又有一小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 王熙凤见了,便让平儿拣了些软食,与赵嬷嬷放在杌上自吃。 虽然赵嬷嬷什么都没说,王熙凤却知道她的来意。 前番得了太上皇,皇太后的恩典,准许各家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因此荣宁二府开始修大观园,恰好赵嬷嬷找上门,为她的两个儿子,贾琏的乳兄弟求一份差事。 王熙凤顺手帮了她,这一回就是来感谢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 只要是懂规矩的人,王熙凤她向来大方。 又如那贾芸,西廊下五嫂的儿子,原来也是贾府草字辈的族人,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 贾芸的母亲向来对自己还算恭敬,只要五嫂子来求,多简单的事呢,可惜她家的小子不懂事。 不懂让她母亲出面,反而他自个去求了贾琏,这就令王熙凤极不痛快。 自己只需要挑拨一下,贾琏就办不成事。 这人最后才求到自己,还向自己送礼,真是可笑至极,自己能看得上他的东西吗。 晾了他些许时日,看在他一个大老爷们哀求自己的份上,才给了一点事打发了他。 他要是一开始就识趣,让他母亲来求自己,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多事情。 人啊。 就是要懂得自己的身份。 到了下午,贾琏醉意朦胧的回来。 王熙凤皱着眉头。 不但不让贾琏躺下,还数落着他。 “我就惯的你。” 贾琏怒了,推了王熙凤一把,吓的房里的众丫头纷纷挡了过来。 平儿挡住贾琏,埋怨道。 “爷,你在外面喝了酒,就回家里来耍威风,奶奶在府里的品性,谁不夸她,你这般委屈她,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听到平儿的话,贾琏又怒又气。 王熙凤的性子,别人不清楚他不清楚吗,把些手段耍到他头上,换做以前他也就忍了。 他现在是谁? 官身不提。 走南闯北数万里路,连红夷人的地头上都是座上宾。 京城里谁不佩服他,连金州将军都当着他的面说,对于府里的爷们,最佩服他。 可偏偏唯独在家里,他憋屈至极。 就眼前的平儿,自己还要因为王熙凤,碰都不能碰,哪家的道理? “好哇,你们都向着你们的奶奶,不在乎我这个爷们,我也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且瞧着吧。” 说完。 贾琏袖子一甩,就离开了屋里。 这一出门,竟几日不归家。 王熙凤又急,又忧,又怕。 咬了咬牙,去找了老太太告状。 因为府里开始大修园子,外人多了容易乱,因此让府里的小姐们不许乱走。 林黛玉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宝玉忍不住来看林黛玉,正值黛玉才歇午觉,宝玉不敢惊动,现在林妹妹脾气可大。 看到紫娟正在回廊上,手里做针黹,便上来问她:“林妹妹从扬州回来,却见她不怎么咳嗽了。” 紫娟道:“说来说去还是宝二爷的功劳。” 宝玉一脸疑问。 紫娟告知,原来就是那神医,不但治好了林老爷,好给小姐开了药方子,吃了后果然大好。 宝玉闻言,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宁可好了罢。” 紫娟笑道:“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怪事!” 宝玉笑道:“所谓‘病笃乱投医’了。” 一面说,一面见紫娟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 因为刚才和姑娘说笑,从小的老毛病立马就犯了,便伸手向紫娟身上摸了一摸。 说道:“穿这样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夏日风馋,时气又不好,你再病了,越发难了。” 紫娟连忙避开,脸色不快的说道。 “从此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 打紧的那起混账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还只管和小时一般行为,如何使得。 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你近来瞧她远着你还恐远不及呢。” 说着便起身,携了针线进别房去了。 这回听到了准信,林妹妹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竟还躲着自己,宝玉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王熙凤匆忙的赶来,一时间没留心到宝玉,径直到了老太太处。 见了老太太,王熙凤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全,说的贾母大怒,派人去叫贾赦。 知道大老爷要来,林黛玉才出来,也不理贾宝玉,当做没看见,去了薛姨妈处。 贾母没有阻拦,让婆子们跟着去,防备不懂事的外人乱了规矩。 因为修大观园,薛姨妈一家原来住的梨香院也腾了出来,搬到了另外一处院子。 刚被人引了进来,林黛玉就听到薛宝钗正叫着妈妈,一时间怔住了。 和贾府里不同。 贾府里的小姐和公子,叫奶妈们为妈妈。 而薛姨妈向来极为宠爱儿女,因此薛宝钗和薛蟠都叫自己的母亲为妈妈。 想到此节,林黛玉眼圈就红了。 回忆着自己妈妈的音容,原先也是这般的疼她,越想心里越疼,越疼越想自己的妈妈。 泪水掉的伤心至极。 第一百七十五章黛玉认妈 “怎么就哭了起来。” 听到有人传林姑娘来了,却始终没有见进来,薛姨妈担忧府里现在修园子,有外面的那胆大至极之人冒犯。 会不会有此等人扰了府里的姑娘,连忙走出来,正看到了林黛玉落泪。 “受了什么委屈?跟姨妈说,姨妈替你出气。” 黛玉听闻薛姨妈要为她出头,更加的伤感,流泪不止。 “我听到姐姐叫姨妈,想到了我母亲。” 跟在薛姨妈身后的宝钗上前拉住林黛玉,笑道:“妈瞧她模样,可又像以前会哭了。” 薛姨妈道:“也怨不得她伤心,可怜年幼丧母,到底没个知心人疼她。” 又摩娑黛玉笑道:“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你伤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 你姐姐虽没了父亲,你没了母亲,但是你姐姐到底有我,有亲哥哥,在身边,这就比你强了。 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狠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 你这里人多口杂,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 不说你无依无靠,为人作人可配人疼,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你了,我们也洑上水去了。” 黛玉收起了伤心,勉强笑道:“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 薛姨妈道:“你不厌我,就认了才好。” 宝钗拉着林黛玉笑道:“认不得的。” 林黛玉纳闷。 “怎么认不得?” “我且问你,我哥哥还没定亲事,是什么道理?” 黛玉道:“他不在家,或是年龄还小,或是姨妈还没看准人。” 宝钗笑道:“非也。我哥哥已经相准了,只等来家就下定了,也不必提出人来,我方才说你认不得娘,你细想去。” 说着,便和她母亲挤眼儿发笑。 黛玉听了,便也一头伏在薛姨妈身上,说道:“姨妈不打她我不依。” 薛姨妈忙也搂黛玉笑道:“你别信你姐姐的话,她是顽你呢。” 宝钗笑道:“真个的,妈明儿和老太太求了她作媳妇,岂不比外头寻的好?” 黛玉便上来要抓她,口内笑说:“你越发疯了。” 薛姨妈正忙要笑劝,用手分开她们两个丫头,看到了宝玉默默的站在门口。 “宝玉,你怎么也来了,愣在那里也不进来,快过来。” 薛姨妈连连招手。 贾宝玉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等他来了。 林黛玉也不哭了,薛宝钗也不笑了。 林黛玉纳闷的看向薛宝钗,自己不理贾宝玉是因为他太缠自己,前番听了秦可卿的教导,懂得了儿女大防。 薛宝钗为何又不理贾宝玉呢。 贾宝玉见两人态度,虽然薛姨妈对自己热情,却感甚是无趣,应付了薛姨妈几声,随后落寞的离开。 林黛玉在薛姨妈处玩了半日,才恋恋不舍的告辞。 到了晚上,薛蟠浑身酒气的回来。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薛姨妈生气。 边数落薛蟠,最后又扯到了香菱。 “好端端的,把香菱送给老太太干嘛,我不是小气一个丫头,不过香菱跟在我身边养了几年,实在有些舍不得。 薛姨妈唠唠叨叨的埋怨。 薛蟠沉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两眼望着顶梁柱。 “妈妈。” 薛宝钗拉了薛姨妈一下,薛姨妈顺着薛宝钗的示意,看到了儿子那从来没有流露过的落寞的神情。 “我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让你这般样子。” 薛姨妈拉过薛蟠,心疼的说道。 薛蟠不耐烦。 “没什么,送都已送出去,还说这些做甚子,我去歇息了。” 拉不住薛蟠,薛姨妈满脸的担忧。 薛宝钗上前拉住妈妈的手。 薛姨妈握住薛宝钗。 “我的儿,你哥哥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回家也不跟我们说,只管瞒着。” 薛宝钗无言。 她一个女儿家,又能如何呢。 薛姨妈处不安生。 荣国府大房也不安生。 贾琏被下人催了回来,见到了父亲。 “你劳什子欺负自个的媳妇?不害臊。”贾赦看到贾琏披头就大骂道。 “正有事要禀告父亲。” “你能有什么事?” “金州唐兄弟请了我,托我再去一趟澳门。” 贾赦闻言,这才松开了眉头。 “他倒是会使唤你。” 话虽然如此说,贾赦却一脸的笑意。 金州将军是宁国府的跟脚,又是荣国府二房的姑爷,反倒是他们大房没啥太大的牵连。 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和金州将军相处的不错。 贾赦和贾珍,贾政都不同。 贾珍善结交京城里的勋贵门第,贾政则喜欢结交些文人,他和两人不同,最喜结交外将。 例如平安节度使,就和他关系深厚,两人很做了些隐晦的勾当,可以说实为一体。 对于军中的关系,贾赦最为看重,认为这才是家里的根基。 不然没有军中的倚靠,不管是贾珍结交勋贵,还是贾政结交文人,最后都是空中楼阁。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他最喜欢的这等事,这金州将军的关系偏落到了贾珍和贾政头上。 如果当初那唐清安投到自己门下,自己在军中也有关系,不管是辽东,还是内地。 可惜。 当初他要是投到自己门下,自己为他书信一封到平安节度使府上,一个千户稳稳的,何至于从百户做起。 再等他像如今一般的建功立业,自己再顺势把亲女儿嫁给他,多么的完美。 每当想到这件事,就令贾赦极为遗憾。 “既然是唐清安的事,那你就去办吧,虽然他不是我门下的人,可是我这般关照他,希望他能领情。” “唐兄弟对薛姨妈他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的报恩,谁不夸唐兄弟重情义。” 听到贾琏的话,贾赦点点头。 薛家一个没了主心骨的商贾,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不过是手里有些银子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是老亲戚,贾赦一句话的事。 连石府,他一句话不就全得了别人的东西。 唐清安如今的威势,还能如此恭敬的对待薛姨妈一家,的确令贾赦极为放心。 贾赦又问了贾琏具体何事,听闻贾琏的回复,皱起了眉头。 “这事虽然在朝鲜济州岛,可是这般操作还是容易留下把柄,让人弹劾。 家里人多眼杂,各家的人都有,既然找到了你,可见对你极为信任。 承了人家的事,就要用心去办,对谁都不要在透露了,对你媳妇也不能说。” 贾赦仔细的交代了贾琏一番。 等贾琏离开后,邢夫人才上前来,一脸的疑问。 “这番可把儿媳妇得罪狠了。” 贾赦明白邢夫人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王子腾罢了。 他对王子腾最为不满。 把京营节度使让给了王子腾,本来还指望他帮忙兜兜转转一下,至少也关照下贾府门下的人。 结果倒好。 不但只提拔自己人,转手就把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让了,换了自己的前程。 原先他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拉拢回来最大的山头就是平安节度使,才有了对抗王子腾的些许底气。 如今又有了更强势的金州总兵,升任节度使是迟早的事,这般下来,贾赦到不惧王子腾了。 儿媳妇克扣府里下人的月钱,在外面放印子钱。收取别人的钱财,利用府里的关系帮人打官司,他难道不晓得? 倒不是认为儿媳妇做的不对,只不过太下作,丢勋贵的脸。 挣钱的路数不是这样的。 就像他前番,直接拿了破落石家的东西,一件事就把家里吃饱,但恶名也只担这一件。 破船还有三千钉。 石家原来同为开国八公门第,府里因为前番受到忠义亲王之事的牵连,如今完全衰败,只有一个石呆子。 打了石家的主意,即算是对太上皇的一个交代,也是对皇上的一个交代,又获取了利益。 一箭三凋。 不过儿媳妇在外面的事,到底也是为自家拢钱,贾赦懒得管。 让贾琏这回敲打她一番,在贾赦看来也挺好。 让她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 王熙凤万没有想到,贾琏回是回来了,对自己还是前日般的态度,连老爷都不管。 这回她不敢再闹,老老实实的伺候贾琏出门。 先不提贾琏一路万里故地重温旧人,如何的乐不思蜀。 金州唐清安。 到了长山岛。 渔场的官员们,兴高采烈的在码头迎接。 托大周承袭大明,和朝鲜两国几百年来的禁海政策,以最西的广鹿岛,西边三百里为界,最东边的西大礁为界。 最南边的海洋岛为界。 长白山东岸沿海,组成的三角海域,可以说是大周境内,渔获最丰富的地带。 官员们兴致勃勃的,向将军介绍形势。 “从长白山东岸的海域开始,海水逐渐渐深,深度也就六丈到十三四丈之间。 最深的地方,在海洋岛之外的两里处,也才十九丈。 不像辽左北部的海岸线,因为咱们这里都是不冻港,捕鱼的范围也不远,所以渔船一个月可以来回四五趟。” 听到官员们的介绍,唐清安露出笑容。 随着渔船越来越多,踏入的海域也越来越多,当地的海情也被摸的清楚。 何处有暗礁,何时天气会有变化,都记录到了文书里,乃将军府以及渔船,水师最高的秘密。 从一开始的一月三趟,到如今一月四五趟,只原来旧船的渔获就翻了几成。 第一百七十六章三千万斤 各岛的渔场,以及专设的渔船厂都有各自的官员,负责统筹全局的船政官陶鏴。 此人是去年得顾应时举荐提拔起来的,极有才能和想法,果不其然,才一年就有了成绩。 虽然有金州鼎力支援各项物资的缘由,但是能做的更好,不能抹去此人的功绩。 “下官出任渔政官以来,学习的知识越多,越是感慨将军的眼光,令人震撼。” 冷不丁的,陶鏴一个马屁,令众人瞩目。 将军可不是喜好马屁的人,这陶鏴到底对将军不熟,不了解将军的脾性,投其所好搞错了方向啊。 负责朝鲜消息的谢友成,陶杰,因为将军有召,刚从朝鲜赶来,不认识陶鏴。 不理会一些视线,陶鏴面不改色的笑道。 “这一带各岛岛屿地势差异显着,各个海域特点不尽相同,以致于长山群岛拥有许多优良的滩涂,远供渔场之用,此其一也。” 原来如此,众人虽然还没听完,却已然知道此人是何思路。 “此外,辽东半岛的鸭绿江、大洋河、庄河、碧流河等河水流入海中,对长山群岛北部海域有着较为明显影响。” 陶鏴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顿。 自从他以童生负责大小长山渔政以来,吃住都在岛上,已经一年余没有归家了。 现在将军的治下,缺人才又不缺人才。 像以前那般,只要能读书认字就可以得到重用,就能负责一方事务,已经是不可能再有之事。 如今的金州,也开始谈资论辈了。 可见人才之丰盛。 陶鏴以前是没有什么大抱负的,连功名都取不上,有何资格去谈抱负。 本来就是个穷读书人,一家子靠着十余亩祖田,不过比农户多些便利罢了。 自己一家去年才投入镇江,本来一家子颇为困顿,因为能读书认字,才得顾公亲眯,派了些小差事。 每件事他都尽心的办,想方的办好,一件件小事做起,逐渐得到顾应时的重视。 这才有了去年顾应时亲自向将军举荐他的举动,而将军很快同意,让自己负责渔政。 成为了一方专务主官。 陶鏴即有压力,也有信心。 哪怕以前没有接触过,而一年来的,日夜和官员们,大匠们协商,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现在论对海洋,渔业的了解,他十分的自付,整个大周,他不认为会有多少人超越他的眼光。 同时,因为了解的越多,他才更为的佩服将军。 管中规豹,这一件“小事”,将军随手一指都是如此的准确,可见将军实乃奇人也。 别人以为他在拍将军的马屁,他则相信将军能懂他的意思。 果然。 唐清安一脸的微笑。 陶鏴越发有了信心,自负的笑道。 “此海水受大陆江河入海径流影响较大,水质肥沃,饵料生物丰富,为盐度低的海澹水混合区域。 所以此海域是多种鱼类、虾类产卵场所,也是幼体肥育和索饵场所,是天然的极优的渔获所在之地。 而又因为地势,左右都有大陆隔档迅风,加以此地海水不深,所以水浪平缓。 加上随处都有岛屿,因此,此海域的水文甚是适合渔民作业。” 陶鏴介绍完,众人才恍然大悟。 听他这么一讲,才明白此海域的好处,同样的才明白了,他为何有刚才谈佩服将军之言。 竟不是虚言。 唐清安笑道。 “自古以来出海捕鱼风险极大,海上风浪之大,令人恐惧,常有船覆人亡之事。” 众人认真听着将军的话语。 “而咱们的渔业,从无到有,有了如今的规模,可以说顺风顺水,除了刚开始对水文不熟,导致撞礁之三四事。 当然,陶鏴负责船政以来,极大的提高了渔场船厂的效率,我是十分认可他的才能的。” 陶鏴闻言,立马笑道。 “下官倒谈不上什么功劳,不过都是各处船厂官员和大匠纷纷出策,下官结合各人的意见,采用了一些极好的办法。” 众人说笑一番。 然后到了船厂,先是见了传统的制船工艺流程,然后又去参观了施行了大半年的流水线船厂。 “将军提议的流水线之法,令上下都赞叹不已,这流水线施行以来,效率提高不提,因为放开了工匠限制。 从部件的合格率,到加快船只的营造速度,都获得了成倍的提升。” 唐清安一路看来,满意的只点头。 田亩一年一产,金州和金州各岛这几年来,边边角角都开发了十足,已经没有潜力可以继续挖掘。 长白山东岸虽然地大,但是论适合开发田亩的平原,却远比不上金州。 因此同样潜力有限,至于朝鲜各岛,虽然还有潜力可挖,但是成本也高。 无论如何,如今光靠田亩之产,是绝对跟不上各地辽民涌入的数量的。 唯有渔场。 海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渔获,才是重要的解决方法。 只不过哪怕船厂每月下船的数量连番的增长,一样跟不上辽民踊跃之数量。 毕竟基数太浅,哪怕发展迅速,也难以跟上形势。 这其中欠缺的时间,又是目前金州,镇江最缺的。 不提将军如何夸奖各船厂,渔场官员和大匠们,等众人回到了署衙,唐清安提出了新的要求。 “既然有了流水线,对工匠放低了要求,我想继续增加几条船坞,制造更大的渔船。” 听到将军的要求,陶鏴和大小长山岛的官员们沉思起来,思考其中的利弊。 制造更大的渔船,所消耗的精力,与未来的收获相比,能不能合算。 现在大小长山岛的船厂,制造的渔船都是载重两千斤左右,百料渔船。 舵水人少则三名,多则七名。 “制造大船更费时间,且船厂经验不足需要尝试,而这些消耗用来制造旧船,可能会收获更多。” 有官员试探的说道。 唐清安闻言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人提出反对他的意见而不快,见状,众人才松了口气。 随着这官员的开口,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你一言我一言的争论。 最后得出结论。 从未来半年的时间里,是得不偿失的,但是超过了半年,则会逐渐赶上。 一年后各船厂制造大船越发的熟练,收获将会远超过现在。 而又决定制多大的渔船才为合适? 即不超过船厂的能力,且又最大效率的发挥出船厂的能力,众人最后商议出。 制造着重六千斤的渔船为稳妥,至于万斤以上的渔船,可以放在一年后开始尝试。 “现在各地的田亩之数,可以勉强养活百万人,但是如今各地人口合计一百六十万。 还有六十万的缺口,是指望不上田亩,且到了年底,人口还会增加。 这么大的缺口,凭商贸是弥补不了的,唯一的只靠就是你们。” 唐清安等众人商议完,然后开始对众人笑道。 听到将军开始发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是的,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朝鲜各岛,合计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六十万。 这还不包含前方各游击区的人口。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承重的压力,又同时升起一股自信,都感受到了荣光。 “现在一船,一月五趟往返就是一万斤,比原来的一月两三趟翻了一倍。 我闻之此消息,激动的彻夜难眠,辽民要感激你们啊,我也要感激你们。 这都是你们日夜辛劳,才有了如此的大功。” 将军笑道。 众人各自欣喜不已。 跟随将军来参观的官员们,也深感有幸。 “这回我来感激各位,同时我也很不好意思啊,因为我要向各位继续加担子。” 唐清安继续说道,一脸的真诚。 “其实各位已经办得非常好,我也知道船厂上下都很辛劳,可是如此的局面。 数十万乃至百万人口的口粮,我思虑各地上下,这个重担也只有你们才能扛得起来了。” 唐清安当然可以直接下命,但是作为领导人,这是最下策的方法。 陶鏴和众人互相看了看,直接站起来。 “将军信任我们,我们很感激将军,请将军尽管下命,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完成将军对我们的期望。” 唐清安感激的看了渔场的各官员,每个人都停留了目光。 “到年底时,渔船每月渔获要达到三千万斤。” 这个数字一说出来,果然,渔场的官员们都笑不出来了。 各渔场的渔船,虽然这两月下水的数量增多了,也才合计不到六百艘。 每月的渔获,可以勉强养活二十万人。 将军这一回开口,是把一百万人的需求,都压在了他们身上,直接翻了五倍。 “现在离年底还有半年,六个月按照现在的速度,倒是整个渔场合计有船一千艘。 每月的渔获将是一千万斤,离将军的要求,差两千万斤。” 陶鏴带众人出头说道。 唐清安明白陶鏴的意思。 一万斤到三万斤,十万斤到三十万斤,乃至百万斤到三百万斤,难度是几何倍的增加。 同样,一千万斤到三千万斤,更是天方夜谭。 “我还是一句话,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整个金州,镇江各处,文武官员,都以渔场所需为第一要务。 同时,我会派人去山东,金陵招募更多的船匠。” 匠户,又如船匠这种,都是严格控制在官府手里的,是没有自由的。 将军要从两地招来匠户,这其中他的手段不提,众人还是感到为难至极。 第一百七十七章谈论局势 今年不提,金州发展了三年余,收复了镇江,长白山东岸,年底前人口高达八九十万。 这个成就让人震撼,谁当初得知孤悬海外的将军治下,人口竟然达到了八九十万。 最令人惊叹的是,竟然眼看着能自给自足了。 背后的含义令人沉思。 可是。 无论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年的时间,治下人口竟然还要要翻一倍,将军治下发展的速度就令人无语了。 这可是一百万变成两百万。 不是十万变成二十万。 令人恍忽的同时,又升起一股忧虑。 如今的大周,因为食物缺乏蛋白质和油水,成年壮丁每日需要一两斤才能算填饱肚子。 作战的士兵更是需要提供近两斤。 真要是放开了吃,吃个两斤也不算稀奇。 算上老幼妇孺,平摊下来一日至少也需要一斤。 又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些个后生的食量,吃的比成年人都还要多。 当然,少吃点也能活。 例如一日一干一稀,或者一日两稀。 又如当天时不好时,青黄不接之际,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可是不管如何,两百人口需要的粮食,是极其恐怖的需求,整个蒙古,那么大的草原才能养活这些人。 而唐清安虽然至今大盘大了,可是对比这两百万人口,还不值得一提。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普通一斤鱼,去掉内脏,鱼刺,鱼鳞等,剩下的鱼肉能有四两左右,但是能提供更多的蛋白质。 鱼骨头鱼头还能熬汤。 捕鱼需要船,船需要优质的木料。 辽东什么都多,老树大树同样也不可计数,随着各地开垦田亩,不少砍伐出来的林子,大木都完整的保留下来。 这也是对官员的考核之一。 虽然渔场造船的速度还远远跟不上,但是先提前做好准备,各地阴干了两年以上的大木真的很多。 唯一受困的,就是船匠。 哪怕因为开始了流水线,放低了对船匠工艺的需求,加快了学徒们出师的速度。 可到底是一百万变成两百万,不是十万变成二十万。 如果能有一万条渔船,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掉了,甚至远比内地百姓都过的富足。 不过整个大周,境内估计也就万余条各色船只。 而真有了一万条渔船,只靠沿岸的渔获就跟不上了,会导致空船率增多。 不是担忧此地渔源枯竭,这才哪到哪,后世一船上万吨,现在连零头都比不上。 要求开始造大船,为未来逐渐远洋捕鱼做准备,是因为要提高效率,以及避免损害此地渔源的元气。 这不过是唐清安的远谋,就是不如此办,十年内也影响不到这里的渔源。 但是既然他负责此地,就要多一些责任。 如果能凭空多出三年时间就好了。 这是唐清安,乃至在场官员们内心生出来的想法。 因为三年后,各地田亩不提,光船厂下船数量,将会达到质的变化,远足以完成将军的要求。 偏偏在现在这个节点,不上不下,所有人都难受。 放权。 给权。 这就是唐清安对渔场官员们的承诺。 晚上。 谢友成,陶杰,坐在将军下方。 三人坐在一起,谈论未来的谋划。 和其余的官员不同,谢友成一早就负责各地机密事宜,后来因为对朝鲜的需要,派去了朝鲜一年。 随着现在朝鲜的稳定,谢友成不能在继续留在朝鲜,要转移回国内,负责辽左全盘。 接手他在朝鲜位置的人,将会是陶杰。 是个比谢友成更加激进,更加傲慢的人。 “本来打算两年后扩军十万人,结果今年全军上下就超过了十万,虽然前番和军队达成契约,军饷减半。 不过到底只是短期的做法,明年,最迟后年就要恢复足额的兵饷。” 唐清安说道。 谢友成和陶杰一言不发的听到仔细。 他们在朝鲜呆了太久,对金州目前的形势,虽然有公文可以了解,但是到底隔了一层。 “这十万兵可是经历过战火,在艰难的情形里成军的,是十足的精锐。 又只需要原来的兵饷的一半就能养活,可见他们的觉悟之高。 不过就如将军所言,这的确不能长久,时间久了,伤害的是军士们的感情,终归会影响士气,极为不利。 至于裁军之议,我同样也不认可,这么多精兵,别人求都求不来,哪有自断臂膀的。 而且散于乡野,我不用别人会用,实不可取。” 陶杰抢先说道。 谢友成一脸的微笑,并没有和他抢着说话。 陶杰是半个新人,比不上自己和将军之间的情谊,想要突出表现自己实乃人之常情。 “是的,所以最迟后年就要恢复足额的兵饷,我还要额外下发一些奖赏,以安慰这两年众军士的辛劳。” 唐清安笑道。 “将军是准备三年后,和蛮族决战吗?” 谢友成问道。 谢友成如此询问,是因为将军的治理策略,都是在三年后尘埃落定。 不管是收拢辽民,还是军队。 唐清安没有直接答复谢友成。 并不是因为担忧。 不管是谢友成还是陶杰,两人都负责将军府的机密事宜,很多事根本不需要隐瞒他们,反而还需要主动向他们透露。 包括京城的三弟一样如此。 “辽左原来有近五百万民,当初绝大部分陷落于蛮族之手,我预计今年能新收拢百万辽民。 加上这些年蛮族的屠戮,其境内辽民还有两百余万。 这两百数十万民,如今落在游击区之民,有不足五十万,也就是说还有两百万民在蛮族手中。” 谢友成了然。 他最先开始,就是负责打探蛮族的形势,加上又沉阳的,将军的老关系作内应。 所以不光是将军,他一样对沉阳的情形了如指掌。 辽左西部乃精华之地,原来就是大周的重心所在。 蛮族部落以前主要游猎于奴儿干司,现在获得了辽左西部,大部分族人都迁移过来。 辽左西部不论田亩数量还是土地肥沃,都是辽左之冠。 原先辽东五百万民,其中三百余万都集中在这一带,包括原来辽东都司的行在也是驻辽阳。 想到这里,谢友成突然出神了。 蛮族本身有近百万人口,如今迁移到辽左估摸有六十余万蛮人,原先有四五百万辽民。 如果真按照将军所言,今年治下辽民数量达到两百万,那么蛮族本身加辽民的人口,会是三百万左右。 只论人口规模,将军就能和蛮族一决高下。 蛮族有十余万精兵,将军现在也有十万精兵,同时有万余经历过战火的守军。 这万余守军放在关内,同样也算是精兵。 将军背后还有朝廷,朝鲜。 如果将军胆子大一些,有赌性的话,他今年就可以发动对蛮族的决战了。 想到这里,谢友成又摇了摇头。 以他对将军的了解,将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如果将军提出要对蛮族发动决战,那就是到了十拿九稳的时候。 而且粮食是大为题。 不管是联合北镇,锦州,还是联合朝鲜,组成二十万联军,需要的民夫,骡马等数量,前后高达百万余。 现在百姓都饿着肚子,不光蛮族无粮,朝廷,朝鲜都无粮。 也就是说,将军就算想要违着性子冒险,也是无力组织二十万大军的。 粮食。 谢友成想到了关键。 蛮族,将军,朝廷,哪一方能最先凑足粮食,谁就占据了先手,能提前发动进攻。 升起一股明悟。 谢友成恍忽。 从出海以来,将军的策略原来是一环套一环。 难怪将军从一开始就这么注重民生,从一开始就把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在了民生上。 走一步看十步,这还是人吗? 唐清安边说话,右侧的陶杰满脸的认真。 余光看到谢友成竟然在走神,于是稍微提高了声音,谢友成回过神来,面带歉意的看向将军。 唐清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游击队要建立大功,不但养活自身,还要继续突进骚扰蛮族,不让蛮族从辽民身上顺利获得养分。 总之,这就是一场赛马,谁在物资上筹集的快,谁就跑在了前面,获得了优势。 如果蛮族比我们更快的准备好物资,那么他们大军出动,则我们各处防不胜防。 不但丢失土地,伤亡军士百姓,更会延缓我们发展的脚步。 而如果我们先筹备好,那么我们就可以集合大军,寻找对方的弱点,一步步吃掉他们。” “就和前番蛮族逐步打下沉阳,辽阳一个道理。” 陶杰笑道。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被动的一方,被人牵着走,迟早会有疏忽的时候。 唐清安点点头。 “所以,谢先生负责辽东全局的情报,为游击队提供有力的支援,而陶兄则看顾好朝鲜。” 对于谢友成,唐清安很放心,唯有陶杰,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朝鲜现在不但是唐清安的大后方,更是提供源源不断物资的重要的地方。 如果朝鲜不稳,会直接影响唐清安的计划。 朝鲜新主登位,国内不服的势力本就极多,又如今搜刮物资供应镇江,可见其国内的形势。 任何威胁朝鲜国主的迹象,都要提前消灭苗头,不能让它壮大起来。 如果不能提前遏制住,镇江是无力去平叛大军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此子无畏 朝鲜虽然军力不强,但是到了连成一片之时,想要平灭叛军,哪怕以金州镇江之精兵,同样需要数万人。 唐清安去哪里调数万人支援朝鲜国主? 和蛮族老奴提前屠杀辽民一个道理,谢友成在朝鲜的位置,极其的重要。 但凡发现有苗头,都要提前扑灭,或者直接调离原来的官员,或者直接抓捕起来。 朝鲜新主完全没有根基,被各派系直接推上位。 而朝鲜派系繁多,又有派系内部分裂的传统,所以不能指望朝鲜国主自己,他如今就是个木偶罢了。 历史上毛文龙的东江镇,近百万军民,不是在朝鲜沿海的海岛,就是处在朝鲜境内。 朝鲜国内有不服的势力,谁也不敢露头,成不了气候。 现在的唐清安,在朝鲜国内只有一千兵,驻守汉城保护朝鲜国主以防万一。 对比起历史上毛文龙在朝鲜境内的实力,他是远远比不上的,哪怕他现在有金州,镇江各地。 根基虽然超过了历史上的毛文龙,但是因为情形的差异,却在朝鲜境内比不上毛文龙。 一个全部力量在朝鲜,一个只有一丝力量在朝鲜。 所以情报是关键。 有时候有人夸情报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放到特殊的时机时并没有错。 如果陶杰接替了谢友成的位置,在朝鲜国内的情报收集的极为准确。 能提前发现不对的苗头,趁对方没有成为气候前提前拿下,则万事无忧。 那这个作用就是不下十万兵。 朝鲜重要,辽左更重要,可惜只有一个谢友成,唐清安语重心长的看向陶杰。 “陶君,朝鲜之事,就拜托你了。” “将军请放心,有谢公在朝鲜打牢的根基,我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唐清安点点头。 几人商谈到了半夜,才开始歇息。 不光唐清安他们如此, 陶鏴也召集了渔场,船厂的官员们挑灯夜谈,商议将军白日里,对他们的要求。 众人安座。 役人们奉上好茶水点心,留下水壶,陶鏴就挥手让人退下去。 这个姿态,让众人心里恍悟,夜食都备好了,将是一次很长的夜会。 “时间宝贵,将军明日就要离开,趁着将军没走之前,我们把接下来该怎么办,将要怎么做,需要哪些援助。 诸事都敲定,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拜见将军,亲自向将军面谈。” 陶鏴刚说完。 就有人埋怨起来。 “这件事啊,我看就完不成,不可能完成。” 就像一个导火索,众人都开始畅谈起来,基本都是一个意思,这事办不了。 虽然如此,陶鏴一脸认真的听着,把每个人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 “陶兄,你记下来该不会给将军看吧?” 有个官员诧异道。 闻言,立马众人都住嘴不言,看向了主位的陶鏴。 陶鏴放下了笔,把册子拿起来展示给众人。 上面只记录了哪些问题,没有署人名,而只是抱怨的言论,则没有记录。 陶鏴并没有因为有人质疑他的威信而生气。 一年来他能做到如今的成就,靠的就是耐着性子,和每个人认真的交谈。 谈了一次又一次,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再继续谈了一次又一次,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众人都笑了笑。 “我也是看刚才大家都在抱怨,这么一说罢了,就如陶兄所言,时间宝贵,各位还是说有内涵的话吧。” 好赖话都让他说了,众人翻了个白眼。 “既然大家都说完,我把诸位的意见都归纳了一番,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船只不足。 第二,工匠不足。 第三,船坞不足。 第四,渔民不足。 第五,工具不足,例如钩绳,风网,挂网,流网,打濑网等等。 ……” 陶鏴一一念道,基本上刚才谈论中,提出的意见都包含了。 众人闻言,才开始认真起来。 “先从能解决的事情说起,各位都说说,哪些事情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钩绳,渔网之类,可以让将军命令各地官员组织生产,这对工艺要求不好,普通民户都能学会。” 有人说道。 “好,还有呢。” 陶鏴在这条意见后面,写出了应对方法,同时记下了人名,也顺手拿起来翻给众人看。 见状,众人的热情提高了。 “虽然捕鱼需要经验和技巧,但是如今有三处水师兵备道,可以让他们帮助培养渔民。” “制造新的船坞,可以让将军向朝廷索要支援,派来工匠帮忙修建,想到这里,那船匠也可以向国内求援嘛。” 这个人说了两条,引起了他人的不满,认为他把自己的话都抢着说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问题一下子彷佛都解决了。 最后。 船。 所有人都不言了。 就算各种准备工作做好了,一年内想要制造九千条船,那也是不可能的。 把大小长山岛都扑开也办不到。 “广鹿岛要建船厂船坞,石城岛也要建船厂船坞,最好在旅顺口也建造船厂船坞。” 有人提议道。 这主意好,船厂渔场越多,在场的各位盘子也更加大了,谁都支持这个决定。 “朝鲜虽然禁海,但是也有船的嘛,他们又不需要水师,何不如让将军找他们把船借过来。” 有了解朝鲜局势的官员说道。 这就彷佛打开了洪水闸门,众人都想通了。 是啊,朝鲜国内也有工匠啊。 众人兴高采烈。 陶鏴一笔笔记下来,传给每个人看,最后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明早我把这册子拿给将军一看,会不会让将军惊讶至极?原来这里竟然藏龙卧虎。 只负责船厂渔场,会不会大材小用啦?要不要调去负责一方,成为一地主官。” “哈哈哈。” 听到陶鏴的打趣,众人都开怀大笑。 是啊。 一百万变两百万。 压力巨大。 同样也让人信心倍增,干劲十足。 人就怕有希望。 有了希望后,很多看起来不可能办成的事,最后都会办成,让人不可思议。 果然。 第二天一早,陶鏴就领着众官员,哪怕半夜没有休息好,每个人都神采奕奕,激情饱满。 唐清安一脸错愕的接见了众人。 万万没有想到。 当陶鏴把昨夜记录里好的册子交给了将军,众人则在一旁跟着将军的视线解释。 大小上白山官员的举动,惊呆了将军的随行官员,哪怕陶杰都一脸惊讶。 昨天将军才提出的问题,连他听完后也认为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完成之事。 一晚上。 船渔政的官员们,竟然就拿出了可行之策。 这些原来大周的读书人,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一时间,陶杰感到了压力。 太卷了吧。 要不要这么卷。 说好的以前读书人风轻云澹的气度呢。 “好,好,好。” 将军看完后,一连说了三个好。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各处扩建渔场,船厂之事,船渔政的官员们商谈出章程,不用递给我看。” 唐清安看向了众人。 “陶鏴觉得没问题,那就直接照办。各处负责官员的任命,船渔政衙门挑出人选,直接升任。” 船渔政的官员们都喜笑颜开。 这是将军对他们的放权,更是对他们的信任。 “其余需要金州,镇江各地配合的,你们直接对接冯胜之,顾应时两位先生,我会批示他们特事特办。” 又提高了船渔政的地位,直接对接金州镇江两位大老。 “国内和朝鲜的船,匠之事,我来亲自办,绝对不拖船渔政的后腿,既然船渔政的效率这么高,那我也不敢偷懒啊。” 最后听到将军的玩笑话,众人十分配合的笑了起来。 “船渔政是金州,镇江上下官员学习的楷模,必须写入公文,下发各地,学习船渔政的精神。” 唐清安回过头,向将军府的文书们说道。 人群里的陶鏴,嘴角微笑。 唐清安专门看向了他,见他收到了自己的目光,特地颔首示意。 陶鏴明白将军的意思。 虽然面上腼腆,内心已然激动不已。 谢友成这一回不再回朝鲜,所以和朝鲜沟通的事项,交给了陶杰。 唐清安因为还要巡视长白山脉各地分巡道,因此专门又在长山岛留了一日。 写了一篇奏疏,用了快船发往朝廷。 奏疏只提了三件事。 要船,要工匠,要物资。 奏疏到了内阁。 “这金州将军今年来,第几回向朝廷索要物资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领着宦官们,亲自来内阁取奏疏,见到唐总兵的奏疏笑道。 内阁值班的阁老,年近六十的璠皓笑道。 “不下七八回了吧,反正半年来,竟看到他的奏疏,不是报功要赏,就是索要军饷粮饷。 或者要求支援粮食,才一段时间没要船,还以为消停了些,没想这一回,一张口就把以前的都要回来了。” 戴权摇了摇头。 他是真不懂金州将军。 难道是真不知道圣人和朝廷对他的不满吗? 大周亿兆子民,哪里能只能顾得上金州镇江,在戴权看来,朝廷对金州总兵已经极为照顾。 可此人真的不知所谓。 胃口永远也填不满。 不识趣。 是真的不识趣,还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更或者连圣人都没放在眼里? 把金州将军的奏疏放在最上面,戴权把奏疏拿回了太上皇处。 “此子心里没有畏。” 太上皇扫了眼,平心静气的说道。 没有畏惧就不在乎。 “那?” 戴权小声问道。 太上皇摇了摇头。 现在时机不到。 等自己腾出手来的那一天,再来安置他。 几十年了。 东南倭乱,西夏土官作乱......云贵民乱,辽东入朝抗倭...... 他见多了仗着军功升起野心的将领。 最后都被他轻易的按下去。 大周承袭大明,百年的人心所向,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论金州将军 京城的朝廷其实本质也是一个“戏台”。 每段时间各地会轮番上台,吸引众臣的目光。 这一回又到了辽东的金州。 “辽东这些年来,每年消耗朝廷上千万两,实在是个无底洞,不如先放弃。” 巡视河南御史吴文华,从河南归京,如今升任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同僚为他举办接风宴。 犹如御史们之间的流程,最后都会谈到国事。 位卑而不敢忘国。 正好形容他们。 哪怕是职位最高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文华,也才是四品的官员,另外一个都察院经历司的经历是六品。 其余都才是七品的官。 一群“小官”聚在一起大谈国事,没人觉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这些“小官”,是真的能决定国势的。 吴文华听到经历的老生常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都知道朝廷如今负担不起辽东,放弃辽东的声音一直都在,只不过没人敢出头正式提出来,没人愿意担这个恶名。 “金州总兵收复的失地,接收的辽民到底有多少?” 吴文华突然看向在座最年轻的晚辈。 韩昊突然被前辈询问,遂放下酒杯,沉思起来。 他和金州总兵唐清安算是同乡,已经不是秘密,或者本来就不是秘密。 作为清贵的御史,他是不应该放下身段,为武官说话的。 “我记得去年金州总兵关于人口的奏疏,上奏过两次,年中的时候,上奏为五十万,年底时上奏为七十万。” 见韩昊一直没有回应,经历龚泽替韩昊解释道。 听到龚泽的回答,吴文华笑了笑。 不光他如此,在座的人都不信。 做为御史,每个人背后都有恩师,座师,同科,同学,同乡组成的庞大的关系网。 可以说,都察院一百余御史,他们的关系网合起来,覆盖大周的方方面面。 根据他们的消息,金州的人口绝对突破了一百万。 去年年底是金州总兵最后一次向朝廷奏报人口,今年过了一半,再也没有提起过。 朝廷没有追问。 追问又能如何呢。 除非朝廷亲自派官员去金州清查,这无异于不信任金州总兵,把矛盾摆到了台面。 “唐总兵前番的奏疏,时机是真的巧啊。” 吴文华笑道。 众人听闻,都没有异议。 能成为御史的人都是人杰,再座的智商远超寻常人。 朝廷是对金州总兵有想法的。 他们作为御史,当然清楚朝廷的想法,准备派官员亲赴海外,彻底清查金州总兵治下人口,官员,武将,军士,制度等等。 这件事不好操作。 即不能引起地方的不满,又要顺利的落实下去。 如今金州将军提前一封狮子大开口的奏疏,在人看来极为的贪得无厌。 事情有好有坏。 好处就是,朝廷一时间,不好强硬的派官员去金州了。 你先强硬了,另外一方则顺势弱一些,你来我往的试探,保证事情能继续谈下去,除非掀桌子。 朝廷是有名义,也有实力对金州总兵强硬的。 内阁一封公文。 让其按照惯例,遵守制度回京叙职,他来不来? 他不敢不来。 吴文华内心不信,金州上下会敢随着他违反朝廷的旨意。 毕竟朝廷百年来的威望在这里。 孤悬海外,物资不济,面对强敌。 朝廷可以放弃辽东,反而每年能省下千万两白银,当朝廷放弃了辽东,金州总兵就是一个死局。 “他的跟脚是勋贵,能提前得知朝廷的想法,抢先做出应对之举,并不足奇。” 有御史说道。 众人闻言,十分的认可。 太上皇如今和皇上内斗的厉害,谁能顾得上孤悬海外的金州,多半都会先安抚他。 等朝堂上尘埃落定之时,就是跋扈将军难受之日。 “其实,我还是比较惊叹金州唐总兵的。” 龚泽笑道。 听闻,众人都看向他。 龚泽嘴角含笑,向众人解释。 “我把金州总兵唐清安出海以来的公文,以及关于金州的消息都收集整理了一番。 因此得出结论,此人在出海以前,就有一套完整的策略,一环套一环,实乃天衣无缝。” 吸引了众人的兴趣,龚泽也兴致高昂,越发的兴奋。 “未出海前,就私自购船。 只是一名小小的备御时,军力才八百人,刚出海就开始在岛屿上开垦田亩。 没有收复金州前,更在长行岛大力屯田。 以海治蛮获得数次大胜,炼出了精兵,收复金州。 有前番屯田的积累,不光稳定了金州,且能大力发展起来,为日后接受辽民夯实了积蓄。 然后违犯海禁,或采购,或者自造渔船,让辽民出海捕鱼。 再以金州之成果,去收复镇江,又因为有金州之积累,渡过了人口暴增的难关……” 众人恍然。 明白了龚经历的话意。 “还有时机。” 有人也继续补上。 “其实,早在金州总兵唐清安收复金州时,就应该派官员去负责治理了。 不过当时蛮族兵锋最盛,三日下沉阳,五日下辽阳,辽左各地望风而降。 不提旁人,在座的各位,谁认为金州能守得住?” 听到他的话,众人没有异议。 当初蛮族连下沉阳,辽阳,全夺辽左,直逼辽西走廊,连京城都开始戒严。 那时候,没人会想到有今日之局面。 朝廷不但稳住了辽东局势,反而还能收复失地,逐步和蛮族扯平了回来。 “所以此事项内阁并没有商议,反而都认为还要给金州更多的支持,让金州能拖延蛮族进攻的脚步。 拖一年,半年,甚至三个月都是胜利,只是结局出乎人的意料啊。” 那人感叹道。 金州接收辽民的速度,让人咋舌,不可置信。 因为当时没人想到,蛮族在辽左的统治会这么的残暴,毕竟老奴以前在建州的时候,治理的还算不错。 老奴治理建州那三十年里,还有不少的辽民逃离辽左,投奔奴儿干司的建州。 这些不提。 金州竟然能独自养活几十万辽民,更超乎朝廷的预料。 而听到关于金州总兵治下人口超过百万的谣言,他实在想不出来,唐总兵是怎么养活的。 “的确是他的运气吧,正好如今两位圣人。”那人点到为止,没有深谈。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咱们操心没用,最后的根子,还是要看两位圣人之间,最后如何决定。” 吴文华是刘一儒的门生。 刘一儒是大学士,内阁的阁老,皇上的师傅。 吴文华看了眼韩昊,暗自摇了摇头,和众同僚告别后,去了老师家里。 韩昊离开后,也在沉思。 唐清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未来会做出什么举动,难道真是狂傲之辈吗。 而吴文华这一番,是在敲打他吗。 为谁出面敲打自己? 韩昊默默的想着,最后想到了此人的座师,大学士,阁老刘一儒。 想到了此节,韩昊去了璠府。 被管家引了进去,正好看到院子里树荫下的恩师,躺在竹木摇椅上,旁边有一矮几。 上面的茶盘里的茶壶,装着暗色的凉茶。 摇椅轻微的晃动,年近六十的长者,神情惬意,正入神的看着手里的书,一边伸手去拿茶碗。 茶碗里已经空了。 韩昊抢先一步,端起矮几上的茶壶,亲自为恩师手里的茶杯添茶。 “孟静啊。” 没有回头,恩师却叫出了自己的字。 “学生在。” 韩昊弯腰到老者耳旁,轻声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 “学生来看恩师。” “哈哈。” 老者笑着坐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过头看向韩昊,眼神里满是和蔼可亲。 管家正好带着人搬来了一把矮凳,放在了摇椅旁,韩昊这才坐到恩师身侧。 犹如一只听话的小猫。 自己的门生里,外人都以为他最看重陆仲恒,其实他同样也看重眼前的这名沉默的学生。 做事有静气啊。 唯静字难得。 “在外面谁欺负你了?” 韩昊听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的恩师,大学士,堂堂内阁阁老,有时候对他们晚辈说话极为的让人无语。 “倒是没人欺负,不过来前和同僚们吃请,为都察院新升任的右佥都御史吴文华接风。” “哦,刘一儒的门生啊,怎么啦,他的门生官大了,就欺负到我门下啦,看我明天不骂他。” 老者璠皓玩笑道。 韩昊安静的坐在一旁。 “你呀。” 老者感叹了一声。 “辽东出人才啊。” 听到恩师的感慨,直接提到了唐清安的名字,韩昊一脸的敬佩。 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不就是说的他们这些个御史么。 而他的恩师,更是如此。 推断局势的能力令他佩服,更何况小小的一些琐事罢了。 “金州唐清安不是辽东人,祖籍金陵。” 韩昊轻声解释道。 “差不多啦,他亡母不就是辽东人么,又在辽东起家,不是辽东人是什么。” 老者看向自己的弟子。 “都认为此人此举莽撞了,其实没看透深意。” 听到恩师的话,韩昊更加安静。 “旁人只看到了他奏疏里的狂妄,我却通过他的奏疏,看到了他看到了两位圣人。” 恩师说的话很绕口,韩昊略想通了些。 “唐清安认为两位圣人没精力去管他?” 见恩师默认,韩昊还是一脸的疑问。 “可是圣人终归会有腾出精力的那一天,岂不是?” “此人推断局势之能,远在我之上,他既然如此做,定然有他的判断,只是我还是没有想出来,他未来的解招在何处。” 韩昊低下头。 第一百八十章辽东不可虑 韩昊的父亲是辽西右屯卫,卫指挥使司同知韩彬,所以在京城里,他家里的仆人,是辽东来的老军户。 老仆从外面回来告知,去了陈三爷家中,他家里人告知陈三爷不在家出了远门,已经出门两月余了。 陈德言竟然不在京城,而且已经离开了两月余。 算了算日子,也就是说两月前在京城外见面后,没多久他就出门了。 这事情不简单。 本来还想招来陈德言,问问他的大哥唐清安的意思,韩昊内心很快就升起了怀疑。 “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老仆摇了摇头。 韩昊安静了下来。 见少爷没有话问自己,老仆遂出门去做活了。 韩昊默默的靠在椅子上,盯着书台上的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 还有笔筒、笔架、墨床、墨盒、臂搁、笔洗、书镇、水丞、水勺、砚滴、砚匣、印泥、印盒、裁刀、图章、卷筒。 这是唐清安花了重金,专门派人去金陵购回,特意转送给自己的。 陈德言是唐清安在京城的奔走,在唐清安写这封奏疏之前,一定会和陈德言协商,确认京城的局势。 而陈德言竟然两月前就离开了京城,那么唐清安这封奏疏,是很久就有了准备的。 韩昊下意识的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张宣纸。 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陈德言会去了哪里呢? 陕西。 澄城是一个十分贫穷的县,境内大部分都是山谷。 陈德言跺了跺脚下的土地,一脸的感叹。 这么贫瘠的地力,亩产本就低下,还要承受这么高的税赋,难怪人都跑了。 跟着陈德言身后的几名汉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大片没人耕种的土地。 更令人错愕的是,遍地的流民。 “这……” 所有人都无言。 “十几年前,还有来自朝邑、郃阳、蒲坂等邻近县份的农民开荒佃种。 辽东乱起以后,由于连年加征税赋,百姓们被朝廷压榨越来越重,又连年天灾,户口凋敝更甚。” 一名英武的年轻人,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陈德言看向这名落魄的世家子弟,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素性爽侠,不拘细事,练得一身好枪剑。 他在这人身上看到了二哥的影子。 不过二哥可没此人的一表人才。 “全陕地多硗确,民鲜经营。 慨自边疆多事,征兵征饷,闾阎十室九空。更遇连年凶荒,灾以继灾,至今岁而酷烈异常也。 臣自凤汉兴安巡历延庆、平凉以抵西安,但见五月不雨,以至于秋,三伏亢旱,禾苗尽枯,赤野青草断烟,百姓流离,络绎载道。 每一经过处所,灾民数百成群,拥道告赈。 近且延安之宜、雒等处,西安之韩城等属,报有结连回罗,张旗鸣金,动以百计。白昼摽掠,弱血强食。 盖饥迫无聊,铤而走险。 与其忍饿待毙,不若抢掠苟活之为愈也。” 户部的张云承,去年核粮陕西,今年归京,交差后按照惯写了一封文勘递交阁台,束之高阁。 因为这是老生常谈,经常有官员向朝廷奏议陕西之事,希望朝廷重视。 朝廷如何重视呢,辽东要不要了。 这事没有办法解决的。 除非辽东事平。 而想要辽东事平,那就更不能轻动大哥。 陈德言原来是不以为意的。 不过他还是把此人的文勘和京城邸报,以及收集的各官员的上疏事宜,都抄送了一份,打包发给了金州。 很快,大哥把此人的文勘单独派回了给自己,让自己去陕西看一看。 遵从大哥的命令,陈德言来了陕西。 所见所闻令他恐惧。 这哪里还是人间。 赤地千里,野狗吃人,易子相食…… “陕西巡抚,各地知府都不管么?” 陈德言纳闷的问道。 柳湘莲听到陈德言的疑问,嘴角一撇,话里对官府一脸的轻视。 “六七年前,援辽东的陕西兵从辽东逃回,不敢归伍,因而聚集抢掠乡野,渐渐蔓延开了。 而此地大旱五年,颗粒无收,加上朝廷税重,诞生的饥民不可计数,多半从贼。 兵民都变成了贼,陕西官员用什么去管?想要解决此难题,只有一个办法。” 柳湘莲自信的笑道。 陈德言点点头。 他知道柳湘莲的意思,那就是朝廷免去陕西之税,并组织物资调来陕西抗旱救灾。 他久在京城,知道朝廷是办不到此事的。 所以。 陈德言明白了大哥为何说国内正在酝酿大势。 此等局面,只要有人忘乎生死,振臂一呼,必定响应者众,连城一片,糜烂陕西。 现在还都是小贼。 “六七年前,流民们劫掠乡村,更多的是向村寨乃至大户们强迫乞讨,不敢乱杀人命,害怕官府。 三年前,一伙流贼突至霍州南关,报复杀乡绅。 到了去年,已经有了几伙聚众上千人的流民,应该说是流寇了,开始袭扰地方。” 听到柳湘莲畅畅而谈,陈德言默默的观察着他。 他对陕西流寇这般的清楚,那会和那一伙人有牵扯呢? 此人胆子真的是极大。 “三爷,现在陕西的流寇们都在观望,都在等待,等待第一个出头的人。” 柳湘莲笑道。 “等来等去,就怕最后等了一场空。” 陈德言也笑道。 “是啊,谁能想到,金州的唐将军,万里之遥,竟然看到这里的局势,令人惊叹啊。” 柳湘莲答非所问,把话题牵扯到了唐清安。 这话里音指向了将军意图不轨,陈德言身后的几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柳湘莲,悄悄的围住了他。 柳湘莲脸色不变,神情自傲。 他从小习练武艺,不管是在京城,还是来陕西各处走动,从来没有敌手。 眼前来自辽东的军汉,精悍是精悍,但是论起武艺,并不放在柳湘莲心上。 陈德言笑着摇了摇头。 “柳兄误会将军了,将军最爱百姓,所以才会关注此事。” 随着陈德言的话语,几人悄悄的退开。 听到陈德言的话,柳湘莲不以为意。 他虽然不知道金州唐将军的主意,为何会打探陕西的形势,但是他知道金州将军必定有深意。 他的好朋友冯紫英去了金州,所以勾起了他的一些心事,因此主动靠近陈德言。 话里透露了一番对陕西的了解,此人果然就约了自己来陕西看一看。 到底是信心十足,还是心里没有防备呢。 柳湘莲拿不准主意。 不管如何。 金州将军视线之长,的确令柳湘莲极为佩服。 此人的心机之宽,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一镇总兵。 两个月后,当柳湘莲回到京城,听人谈起金州总兵上疏之事,一下子就恍然了。 此人派陈德言去陕西,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对于圣人之争,柳湘莲虽然家世衰落,但还是和京城里的勋贵子弟有来往。 所以他是知晓皇宫里的一些消息。 对照金州总兵的举动,那么此人就是认为朝廷哪怕圣人掌权后,也不会有余力去管他。 “好厉害的人。” “什么好厉害?” 一众勋贵子弟正在畅谈喝酒,坐在柳湘莲身侧的贾宝玉,听到他突然说的话,一脸的错愕。 “没什么,就是觉得金州唐总兵很厉害。” “这不是废话么,除了他,还有谁打败过蛮族?” 宝玉听到柳湘莲提起唐清安,他不想谈起此人。 而桌子上,其余的勋贵子弟却放肆的笑道。 …… “辽东不可虑。” 忠顺王说道。 虽然对唐清安有极大的不满,特别是针对山西商人的举动,在忠顺王看来极为“多管闲事”。 就算金州参与人参贸易,也不必如此大乱市场价格。 虽然内心颇多的不满,他还是如此劝慰了皇帝。 忠顺王,大学士刘一儒,忠靖侯史鼎,从河南巡视回来,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吴文华。 在廊坊里,与皇帝商议诸事。 辽东很重要,但是如今又不重要。 随着贵妃被老太妃以伺候之名召到身边的时候,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暗斗,悄然发生了转变。 刘一儒看来还有转机,忠顺王看来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之境。 盘算着双方手里的力量,他一脸的颓废。 京营节度使之位,虽然还没有落实,但是神武将军冯唐开始管理京营。 忠顺王转而拉拢京营游击谢鲸,以及五城兵马司裘良。 这两位都和贾府关系不错。 可是贾府至今没有表态,到底支持谁。 现在自己一方落入弱势,贾府不表态,在忠顺王看来,就是支持太上皇。 不过现在还不能得罪贾府,毕竟没表态比表态要强。 所以现在不到问罪金州总兵之时。 皇帝被金州总兵的狂傲之态激怒,正想要斥责,听到叔叔的话,沉静了下来。 “唐总兵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良久,皇帝突然向史鼎问道。 史鼎听到皇帝问他,内心了然,也看透了自己的处境。 皇上心底里,仍然还认为他和贾府有联系。 也就是说,他多年来的努力,洗清史府和贾府的关系,远远没有成功。 原先举荐大哥去辽东担任辽东经略,是为了获得军权,这是皇上乐意的。 大哥史鼐虽然明哲保身,没有为金州总兵唐清安直接说过话。 但是朝廷不是傻子,金州总兵在东海营还是百户时,是史鼐支持其出海的。 唐清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史鼎真不清楚。 根据唐清安的奏报,去年的时候,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有辽民五十万。 史鼎和忠顺王等人谈论了一番,认为肯定不止五十万。 今年年初,金州方面,汇报有七十万,然后就没有汇报了。 京城里传过了百万。 五十万和一百万,两个数字看上去只是翻了一番,但是意义却大为不同。 五十万,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节度府。 孤悬海外,面对强敌,稳定辽东的局势,需要朝廷的支援。 哪怕唐清安现在只是一名总兵,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节度使了,迟早的事情。 但是一百万就不同了。 第一百八十章船船匠户 史鼎从宫中归来,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托人带了书信去贾府。 贾赦,贾珍,贾政三人,商议史鼎书信所说之事。 “原本事先提醒唐清安,让他做个准备,却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何必如此呢。” 贾珍郁闷道。 朝廷去年里,先后往北镇派了监军太监,委任了新的辽东巡抚,今年开始考虑,是往金州派太监还是官员。 “本来计划我们私底下运作一番,以山东巡抚监管金州,此乃上策,也提前告知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贾政对自己的女婿也有些不满。 两人,一个是唐清安的荐主,一个是他的岳父,倒是贾赦和唐清安没啥关系。 不过他反而为唐清安说起好话来。 “金州孤悬海外,不光要面对强敌,还要接应辽民,而朝廷屡次拖延军饷粮饷,换成谁也要急躁。” 贾赦哈哈笑道。 听到贾赦话,贾政和贾珍都不轻易开言。 府里,要论军中关系,贾赦的确是做的非常好。 如果不是异军突起的唐清安,贾珍和贾政的收获,将远远比不过此人。 京师的长安县节度使云光,山东的平安节度使冯胖子…… 此人悄悄的恢复贾府原来在军中的故旧关系,和宁国府的贾敬,原来的谋划背道而驰。 不过就是贾敬,也没有想到异军突起的唐清安,太过光彩夺目,贾府如今的声势,藏也藏不住。 太上皇和皇上,还有北静郡王,都在极力的拉拢贾府,令他们非常的为难。 太上皇给了他们新的选择,北静郡王,同时故意放手让旧派勋贵恢复实力,以此断绝他们投靠皇上的路子。 以太上皇的性格,如果放在以前,金州唐清安敢上此奏疏,早就让他滚回京中叙职。 太多的妙处,让唐清安占尽了天时啊。 可是他们不敢做出决定。 皇上毕竟登基这么多年,大义之下无人可轻动,哪怕是太上皇也如此。 不然太上皇为何做这么多私下的举动,不就是没有把握么。 虽然如此,他们更不敢违背太上皇。 “唉。” 贾政叹了口气。 他现在十分的迷茫,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因此不敢踏错一步,落得以前贾敬的结局。 贾珍听到长辈的叹气,知道他为何叹气,他同样受此困。 “你们就是顾虑太多,事已至此,就当学甄家,旗帜鲜明的支持太上皇。 就如现在,我们不作出决定,在皇上眼里,和支持太上皇有何区别? 我们不动,就是帮助太上皇。 不但不能得到皇上的谅解,同样还引起北静郡王的不满,实在是不可取。” “话虽如此,可是哪里敢妄动呢。” 贾政劝道。 听完贾政的话,贾赦摇了摇头。 他这个弟弟,读书读的太过迂腐了。 “天机谁能确定?” 贾珍笑着为贾政辩解。 “我父亲旧事且不提,前番长安府知府的小舅子求到我们这里,原想着交好知府,得罪一个去了职的守备罢了。 琏二弟出了门,叔让大妹妹出面,走了长安节度使的关系,压服了那原守备。 可是谁能想到,此人竟然暗中投靠了忠顺王,现在调到了军营担任游击。” 听完贾珍所言,贾赦不以为然。 这事是自己同意的,虽然事先没料到,但是发生都发生了,就算得罪了一个游击,那又有什么的。 他看向贾珍。 “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表露态度,如果支持皇上,我们家现在这等权势。 又是老派勋贵之首,未来必定首当其冲,到时是何结局,完全就看皇上的心意。 当初你父亲之策,让我们主动减除自己的羽翼,保全家族,可是他也没有料到如今的局面不是? 太上皇都这般年龄,还放不下权利,并且完全不顾朝局,现在形势到了如此。 我们就是关起门来,以后皇上当了权,还是放不过我们。” 听到贾赦的话,不管是贾珍还是贾政,都无言以对。 根子还是出在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的阳谋,让朝堂的局势变化莫测,皇权无法一旦平稳交接,那么京城将会迎来腥风血雨。 京城都乱了套,哪里还管的了地方。 所有人都不明白,太上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人总是要死的,难道真的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吗。 这大周可是他的祖业。 皇宫。 哪怕还是夏日,太上皇都穿了厚厚一层的衣服。 戴权为太上皇抚背,看到了太上皇身上的咖痕,令他暗自触目惊心,又若无其事的。 “嗯。” 太上皇时不时因为疼痛,发出阵阵的呻吟声。 阁楼里,周边的太监都异常安静。 现在太上皇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谁也不敢引起太上皇的视线。 “裘世安又去了皇帝那里问安了?” 终于。 太上皇平静的问道。 “回圣人,裘世安这个月去了七八回了。” “哼。” 太上皇冷哼一声。 “朕提拔的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心思野咯。” “狼心狗肺的杂种罢了,回头奴婢帮圣人捻死他。” 戴权笑道。 太上皇看了眼戴权,又闭上了眼睛。 是啊。 都认为他要死了。 身边的最亲信的老太监,不也是在为自己寻找后路么,见天的去北静王府问安。 不过北静郡王不足虑。 他能有什么根基。 就算让他当了皇帝,哪里有资格对抗自己,还不是自己手里一颗旗子而已。 太上皇有些后悔了。 从年幼时,就有人告诉他,他未来将会是这片天下的共主。 所有人都在巴结他。 自己年轻不懂事,跟随太监们胡闹,伤了根基,以致于断了后。 无子嗣的皇帝。 遍观史书,结局都不好。 那些个坏了他根基的太监,下场最后都很惨,一家家都被他收拾的干净。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后。 可是他是谁。 所有人都说的,天下的共主。 就算没有子嗣,他仍然是天下的共主,谁能反对他,谁有资格反对他。 一个又一个冒出野心的宗室,都被他压了下去。 那年他重病。 哼。 都以为能让实力最强,众望所归的忠顺王承袭自己的皇位,以稳定江山。 放肆。 只要自己还活着,谁也别想从自己手里夺走自己的皇位。 可是当初自己的确病重。 人心不在。 为了挽回局势,他顺应形势,故意的召见了忠顺王,一番话安抚了忠顺王。 等他再也没有防备,所有人都认为顺理成章之时,让他再次进宫,命准备好的太监们一举拿下他,以谋逆之罪当场棒杀殿外。 趁所有人反应不及时,从旁系宗室里,挑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年幼丧父的木偶,昭告天下他乃太子。 是啊。 他又活了过来。 权利仍然还在他的手里。 这就是自己与天争的胜利。 如今又到了一个轮回,所有人还是认为他要老死了。 太上皇不想死。 没人关心他的想法。 他还要和老天争一次,全力以赴的去争。 “去请老神仙。” 太上皇突然说道。 前番,因为老神仙的药引子没有发挥作用,太上皇并没有怪罪老神仙。 听到太上皇的吩咐,戴权知道太上皇又起了心思,想到那些从民间征集来的宫女,连他内心都有些不忍。 不过他不敢劝。 戴权点点头,命太监们去请。 “你亲自去,要虔诚,要恭敬。” 太上皇疲惫的说道。 才说了几句话,太上皇就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京城没有不透的风。 当传起皇宫即将从民间挑选女儿,年龄在金钗之年时,引起了大的骚乱。 特别是家中正好有这个年龄女儿的,纷纷抢着把女儿嫁出去,哪怕才只是金钗之年。 京城里,到处都是红妆。 唐清安没等来朝廷的工匠,也没有等来众人所预料的叱责,更没有等来朝廷要对金州派官员的消息。 彷佛无视了唐清安的奏疏。 既然如此。 唐清安直接派了人,去山东,金陵的船厂,放肆的招募工匠,并且承诺帮助迁移家人到金州。 这两地一个是京师所在,一个是南方重心,所以南北最精湛的工匠都在这两地。 大周的工匠,为官府干活是没有钱的。 这是服役,自带干粮义务劳动。 所以大周的工匠们过得很困苦,家家都极为贫穷,原先就有大量的逃户。 哪怕被抓到后会引起重罚,仍然杜绝不了。 现在有了金州来的人,不但承诺有月钱,还能照顾家人,一时间踊跃者众。 连已经逃往民间藏匿的匠户,也大着胆子偷偷跑来联系。 又有山东苏观,金陵甄家,扬州林如海,应天府贾雨村等,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行经下,连那些胆小老实的工匠,都动了投奔金州的心思。 从登来的码头,金陵的码头,一船船的工匠发往了金州。 到最后不光是船匠,连军匠都跟着跑了。 苏观还是参政时,唐清安就拜过他,看着他一路成长,山东和金州隔海相望。 因此比旁人更加知道金州的形势。 他以前就为金州大开方便之门,早就被人贴了标签,遮遮掩掩还不如帮到底。 至于金陵甑家,因为前番为冯唐讨了贾府的人情,这一回就当做还了。 林如海受金州救命之恩,且同为贾府女婿,能坐稳巡盐御史的职位,当然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 巡盐御史按照制度,只有一年任期,但是这不过是因为巡盐御史地位太重要,所以定下的牵制。 并不是真的只做一年官,朝廷如果没有要改派人选的意思,就可以一直连任。 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这些年,可见其手段。 至于贾雨村。 那是做官做油了的,只会往外派人情,不会得罪人情。 一船一船的工匠,船匠,军匠。 令整个金州官员都沸腾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薛宝钗明悟 “二爷的病紧不紧要?” 廊外,薛家大房的大揽总张德辉,听着窗户里头太太传出来的话,声音里透出了关切。 要说从金陵来京城,薛姨妈对二房还有些怨言,这几年过去了,二房一直对大房都很照顾。 不管是每年年节的送礼,还是大房留在金陵的生意,二房都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反而是大房出尔反尔,原来可是说好的,金陵的生意一个不留,北方的归大房,南方的归二房。 所以薛姨妈对自己的小叔子,内心一直有些不好意思。 薛蟠在廊里陪着大揽总,听到薛姨妈的话,看了眼揽总,认为母亲到底是妇道人家,话里交代抓不住重心。 琏二哥去了澳门,虽然是为唐清安奔走,也是为他们各家奔走。 和长安节度使,平安节度使,粤海将军这些一镇统领不同,唐清安是贾府举荐出去的。 而且,唐清安又定亲了贾府的小姐。 因此在外人的眼里,唐清安和贾府并没有什么区别。 贾府里的公子,不负辛劳奔驰万里,也就是这个道理了,都是自家人的事。 海贸。 贾府出面组织,薛家提供商路,甄家作为金陵的地头蛇,摆平当地的麻烦。 不光是贾琏去了澳门,薛家的大揽总也要亲自回金陵,和二老爷洽谈。 偏偏这个重要的时节,二老爷病了。 这门生意太大,绝对不能出丁点差漏。 有贾府,甄府背书,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提携上薛家的,是唐清安点名要薛家。 此举各人都明白,这是唐清安对薛家从小收留的报恩。 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却重情重义。 不管是贾府,还是甄家,私底下都夸赞金州的唐清安,因此并没有反对让人来分羹。 薛蟠自从收到这个消息后,日夜忐忑彻夜难免,生怕两家不愿让薛家插手。 自从父亲病逝后,旧有的人情一日比一日消减,如今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各地的铺子生意都维持不下去。 以往有各地人情的关照,沿路关卡,水关的税收,都会通融一二,以此便利才能做到货运各地。 如今不但没有了通融,打点的成本成倍的提高,这些还不算什么,但是商队在各地时不时遇到阻碍,这才是难以解决的麻烦。 没有上头关照的商队,在下面人的眼里,都是大肥羊,任谁也经不起各地这些人的克扣索糜。 “二爷的病来的急,谁也不清楚,听说才几日就下不了床了,如今是个什么情景,这隔得又远,倒是不清楚。” 听到张德辉的话,薛蟠不耐烦。 “先不管二叔,辉叔赶紧回金陵,和唐展望联系上,贾府已经派了管家过去,给了名帖给他,由他代表贾府。 说不定他已经和甄家联系妥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咱们家现在什么光景,辉叔你也清楚,一直吃老本,犹如外人所言坐吃山空。 这门生意在海外,又有海运的便利,不管是哪方面的成本都低,有唐兄弟的关照,是极靠得住的,必定不能错过此机会。” 听到窗外儿子的话,薛姨妈虽然不满,也无可奈何。 正如薛蟠所言,大房在北方的生意年年衰败,不少掌柜伙计都辞了差事。 她为何这般心疼儿子,不就是因为儿子心急家业,虽然没有成效,但是每日在外应酬,她如何没看在眼里。 “好,这事的确不能等,我明天就赶回金陵。” 张德辉为薛家做了一辈子的差事。 为薛家赚取了很多的银子,也为自己积攒了一份家当。 他和薛蟠一样,都是最不愿意薛家倒下去的人之一,他还想着自己的儿子们继续为薛家做事。 不然等薛家倒了,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自己的家当又能维持多久呢。 “说来好久没有见到唐展望这小子了,也让人感慨。” 张德辉内心即高兴,又缅怀。 听到大揽总提到唐家兄弟,不管是薛姨妈,还是里间的薛宝钗,嘴角都情不自禁的微笑。 老人来了兴致,说话滔滔不绝。 “当初他们唐家几兄弟,都还是流着鼻涕的顽童,也就是老爷还在时,十分喜爱唐家大兄。 现在唐家大兄不提,就是唐家两个小的,一个做这好大的事,一个认真读书要参加科举,都成了才。 他们父母泉下有知,也是无憾了。” 薛蟠虽然着急,但是当听到张德辉提到旧事,也引起了他的感慨。 幸亏唐家大兄成了气候,也幸亏唐家大兄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不忘报答薛家。 这几年来,他在京城里花钱如流水,原来是想要攀上贾琏,可这人瞧不上自己。 后来才把主意打到了贾宝玉身上,可是此人年龄又小,而且对外事一向不关心。 正愁眉不展之际,万万没想到,唐家大兄突然伸出手来,要扶薛家一把。 内心极为后悔,当初不应该冷落唐清安。 “早知道如此,我就直接把香菱丫头送给安哥儿了,凭白把人情让给了贾府来做。” 想到此时,薛蟠更为后悔。 同时也暗骂自己,难怪贾琏看不上自己,自己真是湖涂虫,放着真佛不求,尽去拜些假佛。 “安哥儿对自己的夫人极为喜爱,这才多久时间,唐家夫人又有了身孕。” 张德辉年级大了,说话没有忌讳,看向薛蟠指责道。 “少爷当初的确应该主动送丫头给安哥儿,要是能为安哥儿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两家不就更亲近了么。” “哎呀。” 薛蟠一拍手,气急。 “我当时真没想到,现在人被贾府要了去,听说不日就要送去金州,这人情凭白落到了贾府上头。 本来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丫头,合该是我的机缘。” 薛蟠边说边拍大腿,后悔不已。 听到外面儿子极其自责的声音,薛姨妈爱之心切,连忙劝慰起来。 “你又年轻,又早早的没了老子教导,那贾琏从小就是府里正经的爷们,身边多少人提点他。 比你看得远到不足奇,既然已经如此,又何必这般埋怨自己呢。” 虽然薛姨妈如此说,但薛蟠还是气急败坏,连连跺脚,连张德辉都劝不住。 “唐家大兄如此报恩我家,哥哥又没有人情可还,所以才如此焦急,其实不必如此。 他从小就是明白人,当知我家现在的形势,既然还有此举,内心里也必然没有等着我家如何报答。” 薛宝钗忍不住从里间出来,站到母亲的身旁,在窗子里说道。 先后听到母亲,妹妹宽慰自己,薛蟠内心虽然感动,但是同样还是放不下。 这几年来他见惯了世态炎凉,没有相互来往的关系,人情总会澹薄消散。 他在金陵时,又使人侮辱了唐清安一番,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一直怀疑唐清安猜到了是自己。 本就忐忑不安,如今又受了唐清安好大一份人情,思来想去,自己竟然没有可以还情之事。 如此这般,越发的急躁。 听到妹妹的声音,急中生智灵光一闪。 “不能只让贾府占便宜,香菱到底也是我买来的,虽然送去了贾府,贾府送给唐清安,总归也算自己的半分人情。 我看了家里的丫鬟,如今只有莺儿年龄合适,长得又好看,要不然我也送去金州。 贾府都不要脸,送了一个又一个,对比贾府,我有什么资格要脸。” “咳咳。” 薛蟠话音刚落,张德辉一边咳嗽,一边离开两步。 这话怎么能当他的面说。 就是有此想法,事关小姐名声,也应该关起门来谈。 他虽然是薛府的大揽总,可又不是薛府的家里人,少爷到底年轻,嘴里说话没有把门的。 这是第几回了。 薛宝钗呆呆的看着窗外,看着哥哥的影子。 下意识的咬了咬唇,措手不及的愣在那里,辉叔都听到了,以后自己如何见人。 “说些什么混账话。” 薛姨妈怒骂一声。 莺儿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如何能送人,传了出去还得了。 薛蟠也后悔不及。 他倒不是后悔说要送莺儿给唐清安,而是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嘴快,当着辉叔的面讲了出来。 张德辉见不是事,三言两句交代了事,说明日就回金陵,告别了太太。 等张德辉走了,等薛蟠呐呐的进屋,果然。 没见到妹妹。 薛姨妈上前就捏着薛蟠的耳朵。 “你几回这般作践你妹妹,难道你妹妹的名节,在你眼里就不值一提吗。” 薛蟠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并不后悔。 “妈,你不懂世态炎凉,您和妹妹虽然住在这高门之地,难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薛蟠冷冷的一句话,说的薛姨妈心里极不是滋味。 嫁夫随夫,她虽然来自王家,可是薛家如今的光景,她又算个什么呢。 好听的都喊她一声姨妈,其实在贾府下人看来,和那些打秋风占贾府便宜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论府里的三小姐,哪怕没有定亲之前,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穿戴也是富丽堂皇。 原先亡夫还在时,一家人在金陵,自己女儿穿戴倒是不差。 可随之入京后,就渐渐变了。 一则京城规矩大,二则家业不断的衰败,女儿的穿戴比起贾府的小姐们不知不觉就落了一两等。 这些事薛姨妈虽然不言,其实心里是有数的。 “唐清安是贾府的跟脚,如此这般,贾府还尽是倒贴唐清安,咱们家有什么资格去拿乔? 难道我是不要脸的人吗?可是要脸就当不成人啊。” 薛蟠几年来,满肚子委屈。 薛大傻子。 放在以前金陵时,谁敢这么叫他,他第二日能把那人打个半身不遂。 泪流满面。 “我的儿。” 薛姨妈素来体贴人,一下子把薛蟠拉入怀里。 里间的薛宝钗眼眶也不红了。 要脸就当不成人。 听到哥哥几年来感悟的这句话,薛宝钗体会到了哥哥的艰辛委屈。 第一百八十二章搬去金州 要脸就做不成人。 贾珍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他们这种人家,又最容易养出要脸的公子。 所以经常当着下人的面,唾骂捶打贾蓉。 因此贾蓉从小就不要脸。 堂堂府里的正经爷们,根本不在意脸面,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面对妇人也能唾沫自干。 看出了琏二嫂子是喜欢要脸的人,那贾蓉就更加的越不要脸了,低三下气使劲了浑身解数。 又一次从王熙凤这里讨来了贵重的东西。 说是借,可是如何会有的还。 贾琏,贾宝玉都是如此。 金陵的规矩没有京城大,因此薛蟠在京城混了几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顾妹妹的感受,这回薛蟠一定要送莺儿给唐清安。 因此薛宝钗不敢去见姐妹们,更不敢见探春,想到如果见到探春后,她看自己的眼神,薛宝钗就无地自容。 周瑞是府里的大管家,五年前和唐清安从金陵到京城,有几分的关系在。 因此他带着府里的嬷嬷,送香菱和莺儿去金州。 “薛大傻子这回倒是不傻了。” 贾珍和薛蟠平辈,说着玩笑话。 贾政听到后觉得这么说别人不好,而且也是自己的外甥,他对自己的小姨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通情达理,对人体贴。 “薛蟠父亲早亡,他年纪轻轻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撑到现在委实不容易。 唐清安几回报答薛家养育之恩,情分终归会用完,他能想穿此节,说明这些年并没有空长年岁。” 听到贾政维护薛蟠,贾珍才止住了嘲笑。 对于薛蟠把妹妹的贴身丫鬟送给金州将军,几人都不以为意,贾赦甚至认为早该如此。 就像那缮国公府石家,规矩比贾府都要大几分,当年事发被抄家后,为了挽救自家,各种礼节都不要了。 使劲的往各家送人,求伸出援手,最后才保留了一门独子。 平常的时候当然要重视礼节,但如果形势需要,礼节当然比不上现实,这些老爷们还是知晓这个道理。 只有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才会把礼节看的比命重要。 同时认为旁人和他一样如此这般。 前车之鉴,当年缮国公府塞人最多的就是贾府,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薛家虽然还不至于到缮国公府的地步,但是这些年衰败的厉害,他们几人也看在眼里。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如果薛蟠还是不能醒悟,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可惜,薛蟠不傻了。 贾赦一脸的惋惜。 去年石家那独子迂腐不懂人情,自己所要他的财产,他乖乖的奉送,自己看在往日的情分,难道会不关照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怨不得他了。 薛家的财产,一直看在贾赫的眼里,打了几年的主意了。 他在军中关系深厚,结交了众多的节度使,将领,但是钱财也是泼天般的流出去。 只靠府里的进项,如何能指望得上。 “唉,你父亲当年点错了人,放着大几岁的二姑娘不点,却点府里的三姑娘。” 贾赦埋怨道。 他倒不是要送女,府里既然已经定亲了一个小姐,已经足够了,再多就是过犹不及,反而令人小瞧。 唐清安年轻,他夫人也年轻,这才几年又怀了二胎,这才是他们开始忧虑的事。 偏偏府里三姑娘还小,再等几年,恐怕唐清安子女都几个了,这还了得。 有了几个儿女傍身的秦氏,能乖乖屈服贾府里的小姐? 贾珍听到族叔埋怨自己的父亲,他冷着脸不说话。 贾政看了眼贾赦。 贾赦这才收声,一脸的不以为意。 他现在论军中的关系,不比当年贾敬差,差的就是名声罢了。 现在贾敬关在山庙里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实力? 至于自己的弟弟贾政,贾赦没有放在眼里,认为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府里到底应该听他的了。 只可惜。 想到唐清安,贾赦就十分的惋惜。 唐清安如今的实力,已经快要赶上当年的辽东节度使了。 那时候北镇节度府治下百万人,军力十余万,节制辽东抵御蒙古,治理蛮族各部。 虽然后来朝廷在辽东成立了辽东都司,以致于北镇节度府实力慢慢消减。 但是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北镇节度府。 靠着北镇节度府之位,锦乡侯府在京城屹立了近百年,虽然门楣不如贾府,但是比贾府要稳多了。 在贾赦看来,唐清安就是下一个北镇节度府,封功赏侯不过是等时机罢了。 这极令贾赦眼红。 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徒然兴叹,对贾敬升起了一些埋怨。 略过唐清安不提,几人又谈起了京城的局势,以及听说长安节度使要有变化。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几人一时分不清。 …… 陈德言。 仍然第一个先拜访了贾敬。 他在贾府里出入如贾府子弟,对贾府更为了解,同样知道,贾府里,论实力莫过于荣国府的大老爷。 不过他和宁国府大老爷打了几年的交代,对这名声明不显的山外人士,极为的佩服。 “原来你大哥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陈德言带来的陕西的消息,贾敬恍然,知道了唐清安的心意。 他认为陕西会有大乱。 且这大乱绝对不会小于以前的云贵民乱。 云贵民乱前前后后十余年。 这十余年的时间,足够他在金州站稳脚跟,朝廷忙于内事,不会对付他。 贾敬想到是,有这份天时,唐清安成为新的节度使,犹如当初的北镇节度府一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朝廷会无法平复陕西的民乱,他没有这么认为。 毕竟大周从建国起,各地民乱时有发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民如何能是兵的对手。 关于唐清安夫人又怀了二胎,贾赦埋怨自己的事情,他已经听贾珍跟他说了。 其实他的确没有料到。 当时唐清安连游击将军都不是,才立了新功,按照贾敬的预料,怎么也得七八年往上才能气候。 七八年,足够看清一个人。 如果是个扶不上墙的,可以悔婚么,又算什么事,影响些名声罢了,更或者直接出手逼死对方也行。 而如果是个能成气候的。 那就刚好趁着他成气候之前,把府里的姑娘嫁过去,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按照他的估算,那时候府里二姑娘年龄太大,只有三姑娘正好合适,出于这点考虑,他才如此安排。 可是他哪里想到,唐清安成为游击将军后,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就走到这般的地步。 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说起来,他也有些后悔。 特别是那秦氏,生了一个又一个,还得了啊,以后到底是贾府的姑娘做大,还是她做大。 虽然自己家的姑娘有嫡妻的身份,可秦氏又不是妾,到底也是滕妻,只要有夫君的宠爱。 宠妾灭妻都不是事,更何况宠的是滕妻,地位并不差。 想到唐清安的胆大,以及听说他对家室的放纵,又孤悬海外,画地为“王”。 真要是传个贾府姑娘病故,谁能知道实情? 越是盘算这些,贾敬心里越不是滋味,自负了一辈子,先是被太上皇摆了一道。 老了老了,却又在唐清安之事上接连料错。 想到府里的婶子,贾敬心里松了口气。 内房之事,还是她们妇道人家懂得人心,既然府里姑娘过不去,那就使劲的往金州塞人。 …… 贾母处。 和往日一样的热闹,看到一旁的周瑞家的,贾母笑问。 “你们家的爷们到了哪里了?” 周瑞家的连忙回答。 “按照日子算,估摸着应该到了登来。” 王熙凤最近收敛了性子,不像以前一般跋扈,但是到底本性难改,笑着打趣。 “如今咱们家里,可是有三处了。” “这话说的奇怪,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金陵原来是贾府的祖家,算是一处,这京城也是一处,还有一处是哪里?” 听到王熙凤的话,薛姨妈笑道。 “金州现在不也是一处么,老太太往哪里塞了那些人,说不得以后要把府里搬过去呢。” 金钏儿,晴雯,这一回的香菱,还有姨妈家的莺儿。 王熙凤一个个数着,最后拍手笑道。 “我倒是忘了一茬,姨妈家也开始往金州搬了,这倒是极好,咱们两家还是住一起。” 众人被王熙凤的话逗笑。 “你这疯丫头,说起话来没有个荤素的,什么你家我家搬去金州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薛姨妈笑道。 王夫人得知薛姨妈家也送了丫头去金州,倒是替薛姨妈家欢喜,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眼看着妹妹家事衰落,她又如何能不急。 王熙凤和薛姨妈都是王家出来的姑娘,关系非同寻常,加上薛姨妈又亲和,因此王熙凤向来没大没小。 以前就喜欢拿林黛玉打趣,林黛玉上回从扬州回来,变了一个人似的,倒是让她不再好拿林黛玉玩。 “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宝钗丫头啊?前番说身子不好,就极少见她,这几日更是没看到她了。” 贾母问起来。 薛姨妈连忙解释,说宝钗以前身子就不好,后来找了和尚开了药方,好了几年,现在老是犯病。 听到薛姨妈的话,贾母点点头。 人老成精。 不过是女儿放不下面皮罢了。 “你们这些姐妹们素日和宝钗姑娘处的好,倒是要多去看看她,让她一欢喜,说不定病就好了。” 迎春,探春,林黛玉,史湘云,惜春,五位姑娘听到贾母的话,纷纷起身。 身后跟了一地的婆子丫鬟们。 第一百八十三章晴雯入里间 “等一下,等一下......唔” 听到里间夫人急促的声音,葛藟紧紧的闭着眼睛,使劲的睡觉,金钏儿躺在榻上。 她一脸的坏笑,眉来眼去的看着晴雯,晴雯不理身侧的金钏儿,眼睛睁大大的。 随着夫人来金州三年,夫人和将军住在里间,她们在外间,再多的羞事,她们也见怪不怪。 有时候,晴雯端着水盆去里间服侍,也悄悄瞅了一眼将军,看到过将军的样子。 将军发现了,瞪了她一眼,羞的她走路差点摔跤。 夫人怀孕了。 晴雯一脸的期盼,跃跃欲试。 这是她和将军的缘分。 正如当初,她在姑舅表哥家,每日被嫂子虐待,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等到了上前宽慰自己的唐清安。 虽然只短短的一两个月,他的影子已经深深的刻入了她的心里。 这是除了自己的父母,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他突然走了,自己也被卖了,最后被送到了贾府。 府里的公子想要她做丫鬟,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一直都抗拒。 天可怜见。 她竟然会跟着夫人到金州。 “还犹豫什么呢,赶紧进去服侍吧,夫人不会怪的。” 到底是几年朝夕相处的姐妹,替晴雯欢喜,金钏儿伸出头,在晴雯耳旁轻轻的说道。 晴雯愣了会。 葛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晴雯姐姐。 只见晴雯姐姐竟然外衣也不穿,下了榻后,端了外堂的温水进来,停在里间的帘子外。 等了好一会,晴雯姐姐突然掀开了帘子,直接进去了。 “看什么看,你还小,赶紧睡觉。” 听到金钏儿姐姐的声音,葛藟立马闭住眼睛,一动也不动。 金钏儿眼睛眨也不眨,认真的听着里间的动静,不知道这一回晴雯会不会如意呢。 看到晴雯,秦氏松了口气,边埋怨的看了眼夫君,边向晴雯使眼色。 “嗯。” 晴雯进来后,看到夫人支支吾吾,一脸焦急的样子,立马猜到发生了什么。 连忙又退了出去,去外间取来漆盂。 秦可卿裸着香肩,只着绿色的抹胸,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粉白黛绿,正低着头漱口。 看到夫人的样子,晴雯呼吸情不自禁的急促,鼓足了勇气看向将军。 唐清安正躺着榻上,憋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忍不住,好说歹说才说服了秦可卿。 可惜到底身体年轻,意犹未尽。 发现了晴雯怯怯不安的眼神,正使劲的盯着自己。 “你怎么不套衣服就进来了。” 听到将军沙哑的声音,刚才没留意的秦可卿,白洁的后背上,只系着一根蓬松的绿带。 身影明显顿了顿,最后恢复如常没有起身。 晴雯才想到自己刚才没有穿外套,虽然故意要如此,但是刚才进来后见到夫人,心里一激动给忘了。 经过唐清安这么一提醒,她才醒悟过来,举着铜盆,手足无措满面通红。 整个身子犹如煮熟了的下子般,弯下腰想要藏,又能往哪里藏。 吞了一口口水。 唐清安努力的别过头。 “你还小,出去吧。” 刚才豁出去一切的勇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晴雯一阵风的逃出去。 “还小?” 秦可卿自起身,不顾自己春光乍现,直视唐清安。 看到秦可卿微微张口,湿润的红唇,唐清安蠢蠢欲动。 “不小了,我把晴雯唤进来。” 秦可卿连忙劝道。 她才怀孕,不敢过分浪费力气,害怕动了胎气。 不是她大度。 贾府又送了人来,估摸着没几日就到金州,她在贾府的的日子里,知道贾府的丫鬟们一个比一个标致。 夫君才月余就如此虎狼之态,秦可卿知道自己挡不住。 既然如此,抬举贾府的人不如抬举晴雯,毕竟晴雯和自己有感情,不像金钏儿。 “你懂个屁。” 唐清安难受的翻了个身,忍住不看秦可卿。 就如人常说什么,其实最缺什么。 最当初,唐清安向来把出人头地的想法挂在嘴上,在金陵时,不管是亲弟弟还是把兄弟都晓得。 因为他当时一介白身,在金陵拼搏,看透了世道,没有身世是难以出头的。 后来把自己不近女色挂在嘴上,原来只是自己宽慰自己。 见到夫君如此,秦可卿默默的侧身躺下,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摸着夫君宽厚的背嵴。 满脸的安心,很快就睡了过去。 家里都是少女,唐清安呆不下去,一早就出了门。 ...... 渔船政的陶鏴,头一天傍晚就赶到了金州,对他有要事要商谈,连冯胜之,顾应时,朱文,顾道初等人都在。 几人分别落座。 “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合计有民一百七十万,辽左中部游击区,有民三十万。 各类民匠,船匠,军匠合计九千余人,学徒不计。 大小战船五百艘,渔船九百艘,其余船只七十余艘。 战兵九万,守军一万三千名,朝鲜援军五千名,水师四千人,全军合计十二万人。 文官百余人,武官把总以上两百余人。” 顾应时把最新的统计的数据报了出来。 闻言。 在座的不管是唐清安,还是冯胜之,或者其余人,包括陶鏴,都一脸的骄傲。 招来陶鏴,是因为未来的渔船政太过重要,金州未来的粮食缺口,就指望大海。 “渔船政要一分为二。” 冯胜之说道。 听到冯胜之的话,陶鏴并没有意外。 “虽然渔船政一分为二,但是班子里还是原来的人,相当于都升官了,应该不会反对吧?” 冯胜之问道。 陶鏴点了点头。 见陶鏴没有意见,众人松了口气。 冯胜之,顾应时,先后向唐清安要求,渔船政要分家。 唐清安倒是没有意见,只要陶鏴不反对,那就可以施行,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有的地方做的渔网,洞眼极小,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是此策不可取。” 众人不知其意。 渔网洞眼小,能让小鱼不能熘出去,收获更多不是更好么。 看到众人疑问的眼神,唐清安笑了笑。 他穿越前,沿海一带渔源枯竭,以致于到了最后,不光还要往海里投鱼苗,每年都会限制捕鱼。 所以那时候国内的渔船大多都是远洋作业。 全世界反而只有冰冷的南极的鱼源最多,比南极更好,更适合鱼类生存繁衍的海洋,因为过度捕捞,反而不如南极了。 国内最新式远洋捕捞的渔船,去极远的南极捕鱼,一艘船每年可捕鱼虾七到十万吨。 也就是说一艘船一年一点四亿斤到两亿斤。 一条船的收获,就可以养活五十余万人。 不过,那时候鱼可不是人们用来果腹当饭吃的,不过是人们口中的菜肴罢了。 在一九七九年,全国近海捕捞鱼虾各类总产量为两百亿斤。 数十年后形势大变,渔船在渤海捕鱼两个月,两个月里,只捕鱼四千六百万斤。 虽然对比如今的金州仍然是天文数字。 这是多年组织的捕鱼大会战,和机械化过渡捕捞,以及绝户网导致的原因。 现在的大小长山一带的近海海域,本来就是水质最好的渔源地之一。 又有几百年的禁渔期。 在这黄海一带,就算包括上渤海一带的话,一年收获个二十余亿斤都不成问题。 只要金州有足够的船。 还要海域里供渔船停靠的各岛,各岛的仓库,盐,冰窖都要跟得上形势。 所以可以放开了捕捞,但是绝户网是不行的。 太伤渔源的元气,虽然以金州现在的捕捞能力,远谈不上这点,但是未雨绸缪嘛。 “就跟大山里春季不打猎一个道理,不能断子绝孙啊。”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恍然大悟。 虽然觉得将军有些杞人忧天,不过既然将军提了出来,那就改过来好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确定了大方向,冯胜之,顾应时,朱文,顾道初,以及陶鏴,五个人开始商量细节。 最后决定出来。 集中力量设立三大船厂,旅顺船厂,长行岛船厂,以及长山岛船厂。 长山岛的船厂,规模将会逐一缩减,最大的船厂将会是旅顺船厂,其次是长行岛船厂。 长行岛上大树不可计数,可以就地取材。 旅顺也前后也有大山,有大树,比长行岛资源更多。 唯独大小长山岛。 绿荫虽多,适合做龙骨的树木极少,完全靠大船往来运送,极为费时费力。 因为天津离京城太近,所以没去招工匠,但是慕名投奔来的人不少。 现在从山东登来,金陵来的船匠,其中大匠都不在少数,比原来金州的船匠手艺都要强。 所以金州上下,开始有了新的要求。 在旅顺和长行岛,建的船厂,修的船坞要更大,更适合海洋行驶。 船政敲定。 接下来就是渔政。 所有处在捕鱼区的海岛上,都要设立渔场。 各处都有了渔场,才能让渔船满船后,一两日即可运到渔场处理渔获。 特别是如今天气炎热,不能久置。 要挖掘地窖做成冰窖。 辽东到了冬日,冰块极多,无限的资源,是真正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头一天从湖里取了,一夜就重新冻成。 “还要盐。” 陶鏴提醒道。 随着渔船的增多,渔获的增加,旅顺的盐场产盐已经跟不上形势。 “到朝鲜设立新的盐场” 唐清安立马说道。 旅顺遍地的锅墩,日夜焚烧,当起南风时,他在金州有时候都能闻到一股烟味,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作用。 可能是自己杞人忧天。 但是破坏朝鲜的环境他不心疼。 他多的是人,可以去朝鲜境内一边砍伐树木,一边烧盐,说不定还能卖些回国内。 这个时代,除了他之外,可没多少人具有环保意识。 第一百八十四章香菱和莺儿 将军去了济州岛。 贾府的船估计这两日要到旅顺。 男人管外面的事,女人管家里的事,秦可卿内心的心思,外人不得知。 前日晚上,将军没有收晴雯入房,当时她其实已经默认,虽然心里并不情愿。 可是比起外人来,晴雯到底是她放心的人。 此时,周吉到了廊外,听候夫人关于如何接应贾府之事。 将军离开前虽然没有明言,不过将军不说,意思不就是让夫人着手安排么。 “你带人去码头等候吧,左右也就这一两日,也不能慢待了人家。” 秦可卿缓缓的说道。 虽然将军忙于公事,表现的不在意,但是她却不能冷落人。 做事有分寸。 也是这些年来,夫君不拘束她的原因。 听到夫人的吩咐,周吉心里也轻松了些。 要是夫人为难他,他把事情没有办好,将军可不会怪到夫人头上。 见没有其他要交代的,周吉才出了门。 通知马房准备车马,又点了府里的婆子,小厮等,随他一起去了旅顺。 众人到了旅顺只等了一日,贾府的船就到了。 旅顺码头的官员,早已知道此事,因此特意知会了码头的差人们,听候将军府上管家周吉的差遣。 船靠了岸。 周瑞先下了船,将军府的四轮马车早已在码头等候,由周吉亲自来迎。 周瑞是管事的管家,周吉也是将军府的管家,两人三言两语就热情的彷佛多年的好友。 香菱,莺儿,在众婆子的搀扶下,低着头不敢乱看,生怕自己出错,慢慢的登上这从没见过的四轮马车。 车厢里十分宽敞。 周吉让四五个婆子都一起进去坐,他先问了周瑞会不会骑马,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人牵来一匹温顺的马。 现在的金州,缺马又不缺。 靠着和蒙古走私的便利,以及有济州岛的养马地。 对比其余各处,那金州的马真不少,但是对比金州的人口,那又显得极少。 旅顺到金州的直道很平坦,加上四轮马车本就晃动小,车厢里的婆子们啧啧称奇。 婆子们透过车窗看着沿路的风景,虽然远远比不上京城,可是胜在新奇。 听着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言的话,不管是香菱还是莺儿都沉默不语。 香菱比莺儿要大些。 以前都是薛家的丫鬟,关系本就甚好。 只不过香菱这回是贾府的名义送来的,自己是薛家的名义送来的。 想到此节,莺儿忍不住看向香菱。 香菱其实内心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幼年时在人贩子手里不知挨了多少打。 后来辗转到了薛家手里,本以为自己会被公子收房,没想到突然就送给了贾府的老太太。 换做其余人肯定要委屈的直哭。 可是香菱早就不会哭了。 莺儿看到香菱的若无其事的表情,就知道她和自己不同。 别看香菱对谁都温顺不已,实则内心最为坚强,比爷们都要强十倍百倍。 倒是自己。 莺儿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小和小姐形影不离,原本以为会和小姐一辈子都在一起。 突然被安排送来给别人,什么名分都没有。 这般作践谁能不悲。 可是想到安哥儿。 她就悲不出来了,只剩下了五味杂陈。 倒不是说多么的欢喜,实在是让人感叹,谁能想到自己会被人送给府里以前的学徒。 她依稀还记得小时候,小姐跟着她哥哥,每次被安哥儿带出去玩,回来后都小脸激动。 拉着自己,会兴致勃勃的说起白天去哪里玩了。 当初自己还好羡慕。 都说安哥儿现在了不得了,以后一定封侯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她一个丫鬟,倒是没什么。 却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薛府送给他。 他还记得自己吗? 越是这般,莺儿不肯轻易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比香菱都要显得安静。 生怕别个看出她的心思,翻出以前的旧事笑话她。 四轮马车速度不慢,但是很平缓,不知不觉就到了金州城,有将军府的旗帜,畅通无阻的进了城。 比起京城的繁华当然不足,她当初跟随小姐入京,看到过京城的城墙的。 不过京城是京城,金州可是将军的治下。 这般想来,倒是更显亲切。 慢慢的行人越来越少,经过了几处衙门之地,这里的街道宽敞且没有闲杂人。 虽然朴素,但又透出了非同寻常。 金州总兵署。 门口有士兵把守。 “这就到了。” 车厢里婆子们说道。 马车没有停下,往西边走了不久,绕过了墙角进了偏巷,然后到了角门。 车厢的后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妇女探出头,瞧了瞧车厢里的人,很快就看到了香菱和莺儿。 嘴角带笑,说道,“请两位姑娘下车吧。” 见状,婆子们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香菱和莺儿下来。 “我是府里的周嫂子,夫人在家里等着呢,二位姑娘跟我去吧。” 闻言,香菱和莺儿款款施礼。 “使不得使不得。” 周氏虽然侧过身,连连摆手,脸上倒并没有太过在意。 又没有名分,顶多也就是个妾罢了。 她倒不是因为自个,而是相信夫人,眼前的两个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其中有个竟然有些像夫人,真是难得的美人。 但是夫人可不光是有容貌,手腕和品性都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所以周氏不认为这两个姑娘能从夫人手里翻了天。 周氏边说,便带着府里的妇人们,迎着两位姑娘,以及众婆子进了内院。 前头的将军府不小,这后院却不大。 对比其自家府里,论规模和布景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于是众婆子们内心放松些。 到了正房大院,正面一间上房,两边有厢房,正中间是一排大水缸,正开着荷花,两旁还布置了一些花盆。 几名穿红着绿的丫鬟,一见到众人,便忙着迎了上来。 “夫人本来想出来的,不过怀了身孕,不敢妄动,就派了我们在外面等。” 几人边说话边打起帘栊 众婆子认出了晴雯和金钏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丫头。 晴雯和金钏儿出落的越发水灵,特别是那晴雯,长得不比府里小姐差。 因此众婆子心里纳闷。 既然如此,为何晴雯还没有被收入房。 难道将军夫人和家里的琏二嫂子是一般的人物?可那秦氏以前也在贾府呆过,性子不怎么像啊。 众人进了房,看到一名年轻的少妇,肚子稍显,不是秦氏是谁,竟然比在贾府时,脸色更为的水光。 又添了一分慵懒,让人看得咋舌。 难怪了。 众婆子心里了然,这般姿色诱惑下,哪个男人能不疼,恐怕要星星都会搬着梯子去摘。 “夫人。” 香菱,莺儿正式上前施礼。 “都不是外人,以前在贾府里,咱们还说过话呢,倒是咱们间的缘分,不过以后要尽心服侍将军。” 听到夫人的话,香菱和莺儿心里都松了口气。 “将军向来以公务为重,因此不在家中,等他处理完公务回来,我带你们去见将军,不用太多担心。 香菱没见过将军,莺儿以前应该见过将军吧?将军可不是严厉的人。” 秦可卿笑意嫣然的看向莺儿。 莺儿连忙恭敬道。 “回夫人,以前还小,不怎么记得了。” 秦可卿听闻,暗自仔细打量了眼莺儿,她长得虽然不如旁边的香菱,可是说话倒是有些薛宝钗的谨慎。 想到薛宝钗,秦可卿有些感叹。 勋贵之家就是不同寻常人家。 特别是贾府。 养的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清水芙蓉,品性又极为的出众,特别是那探春姑娘。 府里王熙凤跟自己关系好,她观王熙凤,对府里的小姐,不是迎春,反而是对探春最为客气。 可见探春的厉害。 又有那薛家的姑娘薛宝钗,容貌不弱于人,她的品性同样不落于探春。 还有那林府的姑娘,我见犹怜,就连自己一个女儿身,都忍不住疼惜她,更何况男人。 她们身后有一个慈祥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太君,古木参天一般,和和气气的往金州塞人。 令自己无话可说。 润物细无声的为自己的孙女铺路。 秦可卿打起精神。 虽然如此,她更要自强才行。 不光是为了小乾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正在这时,院子里说道,“夫人们都来了。” “快请进来。” 秦氏闻言笑道。 众婆子纳闷,哪里来的夫人们,心下想着,只见一群妇人从门外进来,各个穿着官太太衣服。 “你们不认得她们,都是各家的家卷,经常来府里走动,以后你们就熟了。” 香菱听完夫人的话,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向众妇人施礼。 莺儿见状,虽然不愿意,可香菱都如此了,她也不好不跟着,于是也起身一般的施礼。 “这就是贾府来的姑娘们了,长得真是好看。” 一名妇人粗俗的笑道。 “她是花眼家的,是将军最得力的将领,一手为将军创立骑兵营,可是了不得。” 花眼家的听到夫人如此抬举自家,笑得合不拢嘴。 秦可卿又一一向众人介绍。 这般下来,众婆子先前的轻视消散的无影无踪,虽然这里不比家里的富贵。 但是底气却十足。 第一百八十五章让人脸红 夫人到金州三年余。 不管是府里的人,还是金州的家卷们,心底里都对她服气,至于贾府。 虽然听说厉害,可是以夫人的容貌,品性,谁能是夫人的对手?因此金州家卷们还是照常往夫人处走动。 花眼家的李氏,朱秀家的孙氏,武震孟家的刘氏…… 早就约好了,等贾府的人到来,大家一道来向夫人处问安。 还有那牺牲大将徐寿福家的常氏,因为守了寡,加上儿子在将军亲卫营,同样受到夫人的恩惠。 因此也和众人一道来。 另有冯胜之续弦的新夫人谭氏,带着两名丫鬟,故作镇定的来上门拜见夫人。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可卿笑意嫣然。 这一般下来。 香菱本来就是呆呆的,莺儿虽然跟着薛宝钗学了些机灵,如何是秦氏的对手。 而且两人又没名没分,还不知道将军会如何安排自己,内心本忐忑不安。 贾府的嬷嬷们又被请到了外面去歇息,因此两人在众多不识的妇人中,木偶一般不敢多言一句。 小半日下来,香菱还是那般的呆,莺儿心里极累。 好不容易送走了妇人们,夫人才笑道。 “香菱和莺儿一路辛苦,本应让你们先去歇息一番,不过金州家卷们来看望你们,却不好失礼。 现在她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们是相识的人,且不必拘礼,让金钏儿带你们去歇息一番,房间为你们已提前布置好。 有什么遗漏处,就告诉金钏儿,虽然这里比不上贾府,倒不至于委屈你们。 还有一个时辰用饭,金钏儿再陪着你们过来。” 香菱和莺儿不敢离开,称要留下来伺候夫人。 秦可卿虽然不满意贾府,但也不会轻易为难两个丫头,且自己在贾府时,几人都说过话,有一丝情面在。 知道二人心里的不安,温言的宽慰她们。 “你们且去,日子还长着呢,将军这里的规矩虽然有,但是却没贾府严厉。 而且将军也不喜欢家里严肃,喜欢家里妇人间和和美美。 这不是虚言,你们要是和贾府一般,反而让将军不喜,可以问问金钏儿。” 两人见金钏儿点头,加上实在身心乏累,才向夫人施礼离去。 见人走了。 周氏才上前笑道。 “我看这两个姑娘,一个外表机灵,却又极为谨慎,一个虽然不怎么说话,却从进门开始一直面色如常。” 秦可卿笑道。 “莺儿自小就是薛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当然是挑的出众的。 那香菱原来是乡宦之家的千金,不幸五岁时被人拐卖,其实也极为可怜。” 秦可卿没有向旁的人透露过香菱的身世,不过周氏不是旁人,和她是知己一般,因此才告知一二。 周氏闻言,才晓得那姑娘竟然还有这般曲折的身世。 原来还想着,那姑娘这般的容貌,倒是不可小觑,现在又不禁感叹其可怜。 说话间。 小乾因为吵着要妈妈,连晴雯也哄不住,只能带了过来,才看到夫人处已经没什么人了。 “姆妈,姆妈。” 还有三四个月就要满两岁的小乾,张开双手,歪歪曲曲小跑着奔向秦可卿。 因为将军吩咐,不准人搀扶小乾走路,看得秦可卿一脸心疼,连忙上前抱住他。 “可别。” 周氏见状,连忙上前从夫人怀里接过小乾。 小乾立马哭闹了起来。 秦可卿即心疼,又无奈。 她如今有了身孕,正是不稳的月份。 晴雯和葛藟,和周氏一起哄小乾,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小乾哄的不哭了。 小乾也哭累了,没多久就脑袋直点,坐着都睡着了,又自己吓醒了自己,看的众人忍俊不禁。 秦可卿上前轻拍小乾,晴雯则缓缓扶着小乾躺倒榻上。 葛藟拿来丝盖,看到公子睡着了,就用薄盖的一角搭在小乾的肚子上,以免他肚子着凉。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周氏看到一旁的晴雯,打趣她。 “怎么啦?” 晴雯不懂。 “你不是一直想要爬到将军的床上去么,你长得又不差,难道是笨手笨脚的。” 都不是外人。 周氏知道夫人的心意,夫人的一些闺房事也会请教她,因此知道将军年轻气盛。 这才符合常理嘛。 将军虽然伟岸之才,做了这般大的事业,让人常忽视他的年龄,可是细想下来,才二十出头。 正是旺盛的年龄,谁能挡得住。 她亡夫没有死前,不也是那般天天缠着她要么。 以夫人这般的身材,这般的容貌,那个男人能忍受的住。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近一年的时光,将军识了其中的趣处,如何会按捺的了。 晴雯明白了周氏的意思,翻了个白眼。 周氏指了晴雯的额头一下。 “你呀,就是嘴上硬,其实是个不中用的。” …… 贾府的嬷嬷们有旁人接待,金钏儿领着香菱,莺儿离开夫人处,到了隔壁一间院落。 虽然不比旁边精致,但也打扫的干净整洁,该有的物件全都有。 几名妇人把香菱,莺儿的行李带了进来,金钏儿帮助整理完,众妇人才告了退。 虽然将军没有发话,但是既然新安置了这个院子,大半都会成为妾室。 金钏儿转过头,一脸的笑容,拉着莺儿和香菱。 莺儿也松了口,拉着金钏儿笑道。 “你还好吧。” “我都好,比在贾府都自在,不过就是想念家里人,还有就是想念你们。” “你和香菱怎么来金州了。” 金钏儿问道,又立刻笑着解释。 莺儿,香菱明白金钏儿话里的意思。 莺儿她本来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以后只会跟着小姐一起嫁人。 香菱嘛,是薛家大爷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薛姨妈曾说过,先养几年在给薛家大爷收房。 府里那么多丫鬟,怎么偏偏来了她们两个。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吐露这几年各自的事。 “唉,夫人和以前在贾府里不同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莺儿担忧道。 金钏儿闻言,眼睛扫了眼莺儿和香菱的胸部,一脸的坏笑。 “你们得把这里放出来。” 莺儿又羞又气。 “你说话怎么变成这样了,不知羞。” 香菱虽然呆,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和贾府不同,王夫人那般年龄,早就没了闺房之事。 金钏儿到了金州,伺候将军和夫人几年,见得事情多,当然就懂得多,说话也放肆了。 “你们不识好人心,哼,我还就不说了。” 金钏儿卖了关子,真的就住嘴不提下文。 莺儿虽然害羞,但是知道金钏儿不会害她,而且这里也只有金钏儿这个熟人。 晴雯虽然也认识,但是在府里向来不贴心。 终于还是忍不住,莺儿拉了拉金钏儿的裙角。 金钏儿转过身不理她,又看到了香菱的眼神,同样别过头。 “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嘛。” 莺儿拉着金钏儿手,软绵绵的求道。 金钏儿嘴角忍不住笑。 几人好一番笑闹,金钏儿才悄悄说道。 “你们没看到夫人这里吗。” 金钏儿比划了下。 两人刚才哪有精力去观察夫人的身材,应付众人都还来不及,因此都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们,将军喜欢这里,所以不光是夫人,就是晴雯,你们等会看到她,可以看看她是什么打扮。” 莺儿虽然害羞,还是仔细的听。 “你看看香菱,她倒是不用特意,反而是你却要仔细些,比晴雯都小。” 金钏儿边说,边笑着伸手去探香菱,香菱迅速轻拍掉金钏儿伸过来的手。 金钏儿也变了。 莺儿虽然笑着,心里却默默把金钏儿的话听了进去。 几人说笑了好一会。 金钏儿才领着莺儿和香菱回去夫人处。 和贾府里用饭不一样。 贾府里主家吃饭,那是一屋子人伺候,动静闹得极大。 秦氏屋子里。 刚设了桌椅,除了原来的妇人丫鬟,没有特意安排人来伺候。 而且和贾府规矩完全不一样,吃饭都是一张桌子上吃。 莺儿和香菱,万万不敢轻易上桌,最后见的确如此,又有夫人的吩咐才敢上桌。 莺儿悄悄的看了眼晴雯。 果然如金钏儿所言,不光把腰间勒的细,胸也鼓鼓的,让人看了就脸红。 …… 周瑞做管家这些年,眼光精准。 才两日就明白,秦氏把这家里管理的妥妥当当,威信甚高,又听闻婆子们说前日众多家卷来问安秦氏。 旁人不懂,他如何不懂,这是金州的家卷们向夫人表态。 深吸一口气。 这秦氏可真了不得。 他是贾府的人,肯定是心向贾府,内心揪起,府里的三小姐年岁还小,等她嫁过来还要几年。 三年的时间,秦氏就已这般地位,再过三年,等府里的小姐嫁过来,还能有她的位置么。 高门府邸里面的阴私手段可多了,周瑞一脸的担忧。 离去前。 贾府的嬷嬷们,在房里悄悄的教香菱和莺儿,用哪些手段如何取悦爷们。 连一向呆的香菱,都听得满面通红,更不提莺儿了,恨不得堵住耳朵。 “两位姑娘,如今可玩笑不得,那秦氏的手段可厉害的紧,别看她对你们一脸的和睦,这才可怕呢。 哪家夫人会对姨妾有好脸色? 越是这般你们越是要谨慎才是,偏将军又出了门,可见他是个不重视内宅的人。 我们教你们的手段,你们不认真学,没多久我们就要走了,到时候只有你们两人。 这里无依无靠的,生死都在那秦氏一句话之间,可要想好了。” 嬷嬷们一番连吓带唬,把香菱和莺儿听得脸色泛白,不敢不认真听嬷嬷们的话。 哪怕听得心里膈应,也不敢错过一个字。 第一百八十六章他还记不记得我 “两位姑娘是为府里小姐先来的,你们都是府上的老人,见惯了市面,本不该我多言。” 周瑞和几位贾府的嬷嬷笑道。 “爷们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难道还怕我们听不进去。” 周瑞闻言,这才严肃起来。 “你们都是见过各家高门贵地的人,在府里是有头有脸,连公子小姐都得由你们管,给你们体面。 老太太为何派你们来,就是听说这秦氏厉害,让你们来瞧一瞧,现在看了,是不是厉害?” 众婆子纷纷点头。 “恕我直言,这秦氏比家里琏二嫂子都要厉害些,对谁都温和,却又能把人管的服帖,这手段可不一般。” “香菱和莺儿是府里丫头最出众的一等,手段不提,只论容貌,比起那秦氏竟然占不到上头。”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秦氏又贤又有姿色,这莺儿和香菱恐怕难了。” 众婆子你一言我一言。 “也就是秦氏怀了身孕,倒是给了莺儿和香菱的机会,如果能在房中取悦到爷们。 靠着房里的手段,倒还有一丝希望。” 周瑞虽然是个男人,听到这些嬷嬷说起话来没了分寸,连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打断道。 “这就需要几位嬷嬷去提点莺儿和香菱,能不能显出各位的本事,就看这一番。 不然您几位日后不但脸上无光,到了老太太跟前,也挺不直腰杆了不是。” 众嬷嬷明白了周瑞的意思。 于是趁着没离开的这几日里,但凡有机会,就拉着香菱和莺儿,教导她们一些事。 她们经验老道。 知道年轻人害羞,仗着年轻不容易听人言。 因此各种手段下来,把香菱和莺儿吓得哪敢不认真听,不认真学,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时间过得快。 周瑞和众嬷嬷们,在周吉的亲送下,原路来原路回。 莺儿和香菱,眼巴巴的看着贾府的人离去,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更为不安害怕。 没有几日,秦可卿却忙了起来。 各地的账册,执事们都一一送来了将军府。 辽西走廊的马市,薛家出人出力出钱出商道,由掌柜杜松负责,占四成。 北镇节度府占三成,他们的人不提。 金州这边也占三成,负责的是丁胜安,还有乌家的幺儿乌良。一个是将军的故旧,一个是将军的堂兄。 其实这门生意,虽然利益丰厚,但是薛家并没有赚太多了。 利益的六成都没了,只剩下四成,除去伙计掌柜的月钱,各项开支等等,也就是聊胜于无。 不过这门生意薛家还必须贴上脸的做,有时候的生意上,利益并不是第一紧要。 三成的利益,去年为金州带来了两千匹马,今年按照账册上的数字,估算今年能带来两千七百匹。 一匹马要精心维护下来,所消耗比三四五个人都要多。 如果不是朝鲜那边提供了养马地,有天然的牧场,金州还真的养不起。 而朝廷供应给金州的马骡,才是属于军政的。 这是将军府上的生意,虽然都补贴给了军政,但是账册还是要分清楚的。 还有人参贸易。 朝鲜每年供给镇江的一万斤人参,同样属于将军府的进项,不过李成贤组织百姓到朝鲜挖人参,这又是属于官府的。 还有商贾们到金州做生意。 门摊税之类的属于官府,而金陵二老爷负责的柜上的生意,利润则属于将军府。 各地田亩,盐场,渔场,山货等等,这是官府的。 零零碎碎。 虽然全都花在了军政上,但是公私还是要分清楚,账册上也要分清楚。 将军拿自己的钱补贴各地,这是将军的德善。 不然账册混为一谈,反而还会认为是天经地义。 冯胜之提了几回,要把将军马市走私来的马,归于官府马政管理,虽然的确派了官员管理,但是性子不同。 以前将军府收入不多,倒还不怎么复杂。 现在随着将军府上的进项多了,原来的人手已经不堪用,后来秦氏开始插手。 府上的收入,本来就该内宅管。 连皇室同样也是如此。 例如大周的皇庄皇店,也是太妃管理的。 唐清安见秦可卿管的还不错,比他还要细致还要耐心,也就不反对她。 “还是得派人去通知二老爷,请他请一些得力的掌柜伙计来金州,帮助将军府打理这些。” 执事们在外间听到夫人的话,纷纷点头认可。 他们忙得脚不停地,原先还不愿意让别人插手,忙了这两年,已经巴不得有人来帮忙。 “今年的利润不能像往年一样直接交给冯胜之顾应时他们,归库的归库,哪怕多费了些功夫。” 秦可卿放下手里的一本册子,轻放到搬置来的桉几上,上面堆满了各处送来的账册。 这些账册,随后都会送到账房里,一一核算校对。 “不管是何处来要,当然也要给,痛痛快快的给,恭恭敬敬的给。 但是得来要才给,不要就不给,咱们辛辛苦苦,虽然都是一心为公,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 众执事闻言,纷纷笑道早该如此。 一年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核对完的,秦可卿连小乾都顾不上。 等执事们退下。 周氏劝戒道,“夫人要保重身子啊,如今可是有身孕在身。” 秦可卿忍着心里的恶心,强逼自己喝了一碗老母鸡枸杞山药汤,一时间只反胃。 胸还涨的疼。 偏偏那人又不在家。 秦可卿叹道。 “这事情放下手容易,将军指派人管起来,到时我再拿回就不容易了。” 听到夫人的话,周氏也无言。 身孕重要,这些事也重要。 那贾府的嬷嬷倒是厉害,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透水,说起话来拐弯抹角,让人不敢不仔细。 几日里,就把那香菱和莺儿姑娘调教的变了个人,十足的狐媚子一般。 等将军回来,能忍受得住? “唉。” 周氏轻叹一声。 以前还觉得她们金州如此状况,也不比京城的高门贵地差了,不过是没那个名。 这一回见了半个真主儿,才晓得之间的差别。 不提秦可卿这里忙碌。 莺儿和香菱两人,在府里没有定下名分,如果是姨妾,当安排丫鬟才是。 如果是丫鬟,当做起活来,不论是里间的一等丫鬟,还是外面的粗使丫头。 将军走前没有交代,夫人也不敢做主。 两人因此很不适应,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每日去夫人处问安,夫人又忙,哪里还顾得上她们。 打发了她们回自己的院子,也没安排活儿给她们。 除了吃饭时到夫人处,洗衣打水清扫等杂活,都有妇人们每日来收捡。 闲的无所事事,又心里不落地,滋味极不好受。 每当金钏儿来看她们时,才能放松些,有人说说话宽解宽解,连带着晴雯也来了几回。 在贾府时,晴雯虽然心不在贾府,几人都是常玩的, 而和贾府不同的是。 那时候她们都还是懵懵懂懂的小丫头,说的话也都是女儿间的小话。 如今金钏儿和晴雯不提,莺儿和香菱,经过了嬷嬷们几日的教导,四人说起话来,总会偏到那方面。 就如贾府时,丫鬟们嘴里不离贾宝玉。 如今在金州,不管是妇人还是丫鬟,嘴里当然也不离将军了。 “你这几年悄悄吃了什么好的,把这里补的这么大。” 莺儿知道晴雯和金钏儿不同,因此故意玩笑她,希望能和她好起来,多一个人心。 “我哪里大了。” 晴雯在府里的几年里,不顾旁人的闲言闲语,厚着脸皮的要巴上将军,早就练的一副水火不侵。 莺儿的这点话,对她没有半分动静,反而拉着香菱笑道。 “我倒是要问问呆儿,你不声不响的,以前吃的又不多,怎么长这么大的。” 呆香菱哪里是听了几年床脚的晴雯的对手。 这些日子她还苦恼的很。 莺儿看到晴雯的装扮,非要让自己和她一起学晴雯,加上那几日嬷嬷们的手段…… 她现在出门都不敢直起腰间,老是觉得像没穿衣服的感觉。 做了好几回梦,梦到自己早上起床后,外衣都没穿,就穿着抹胸出门了。 然后从梦中惊醒。 又怕又羞。 现在她们三个都是一样的穿办,金钏儿也学起了她们,如此一来,倒是都一样。 香菱又拍掉晴雯的手。 一脸的苦呆。 她们怎么都变了人似的,还是在贾府里好,至少大家都手脚老实,嘴上说的话也干净。 莺儿看到香菱的呆样,内心哀叹了一声。 香菱从来就是傻白傻白的,肯定是指望不上她,自己又如何是夫人的对手。 想到嬷嬷的话,是生是死都在夫人一念之间,她就汗毛竖起。 她从小就跟着小姐,虽然是个丫鬟,其实和差一等家里的小姐也没什么区别。 哪里受过这些惊吓。 心里又怨以前那家里的学徒,又盼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好好的待她。 他还是百户时,回京城时第一次见太太,正好王夫人也在,准备要发落他,还是自己去跟他说的话。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第一百八十七章困顿 金州年初的时候,九大正兵营,合计两万七千人。 其中大数为入营一两年的兵。 有老兵带着,参加过战争,又活了下来,比起大周境内参加过战争的老兵都消耗一空,当然算得上精兵。 今年过了大半。 年初这两万七千人,散成游击队,截止到上个月,伤亡高达九千余人。 其中死亡三千余人,因伤残退伍高达四千人。 也就是说,这些至少都是两年的兵,剩下不足两万人。 收到这份汇报后,唐清安坐不住了。 带领亲卫营,先去了二弟刘承敏的营地。 刘承敏负责辽左南部,背靠金州,游击区最小,因此伤亡也是最小的。 就是如此,等他见到大哥后,也龇牙咧齿,满脸的心疼。 “大哥,这可是咱们的支柱啊。” 唐清安明白二弟话里的意思。 “你还坚持得住吗?” “我还能坚持,就怕朱秀哪里最难。” 朱秀的防区最大,又没有金州和镇江的倚靠,可以说形势最艰难,伤亡最惨重。 “大哥,为了这虚名,不值当。” 十万精兵,说起来好听,哪里又真是如此,和古人一般吹嘘罢了。 唐清安点点头。 就是历史上最高级的组织,也是经历了十几年的抗战,才锻造出了钢铁般的队伍。 他有什么组织,游击队也才半年而已,靠着悄悄打枪,在辽民中和蛮兵周旋罢了。 当然,现在的游击队,到底战斗力如何,谁也不知道,因为目前并没有硬碰硬的组织过战争。 “以现在的军力,不提粮草各事,只论两军对垒,如果与蛮族决战,能不能获胜?” 唐清安问道。 “大哥准备发动大攻势吗?” 刘承敏担心的反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指挥一万人的战争,和统帅十万人的战争不是一回事。 人要有自知之明。 虽然自己看过了很多兵书,又有戚继光的两部名着可以参考,但是他没太大的信心,除非打呆仗。 选择靠实力碾压对手,例如他出海以来,靠着漫长的海岸线,以绝对优势对付蛮族的弱点。 他至今。 没有一次硬碰硬的和蛮族大战过。 金州军,镇江军同样如此。 现在蛮族放弃了沿海地区,甚至山区都半放弃了,虽然失去了大量的土地,但是却更加的稳固,有种失地存蛮人的意思。 现在的阶段,以海治蛮已经无法达到战略要求。 游击战也是因为有百姓们的支持,靠着游击方略,才让蛮族疲于奔波,无法对抗。 刘承敏这才松了口气。 作为军方大将,又作为大哥的二弟,他比旁人都要清楚,如今金州镇江的形势。 各地后勤压力极大。 游击区虽然定下了自给自足的方针,但如何可能全部自给自足,也需要后方大量补给。 兵器,火药,粮草,马匹…… 也知道将军对粮食的缺口,指望着大海。 可是大海虽然有无尽的资源,金州却没有足够的船,盐,冰窖都跟不上。 口号是口号。 真要是落实起来,谁都晓得船厂,渔场是不可能完成的。 一万艘渔船。 怎么可能。 整个金州的渔船,才不到九百艘。 制作船可是慢功夫的活。 例如水师的战船。 从原料开始算起,各项配件,到从船坞落水,需要四年的时间,每半年最多八个月就要维修一番。 以前船厂为了快速造渔船,不但造的都是小船,而且用料的木头,刷油,阴干等时间都不够。 好多船底都开始腐烂,哪怕船厂多次维修维护,也开始有了船被淘汰。 总之。 据他所知,现在的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田亩,加上海产,勉强能养活一百万人。 游击区的百姓不提,还有六十余万人,压得官员们喘不过气来。 自己虽然是武将,也同样担忧至极。 所以听到将军的问话,刘承敏猜测,是不是大哥的后勤无法维系,因此才想要和蛮族决战。 又想到还有源源不断的辽民投奔而来,刘承敏吸了口气。 虽然如此艰难。 但是决战不到时机。 “大哥,其实两军对垒,靠的不是将领的才能。” 唐清安听到二弟的话,没有反驳他。 现在的军中,也只有二弟会无所顾忌的跟他说真话,说实话。 刘承敏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从东海营练兵开始,到如今成为方面大将,他也是参与过四年余大小战的老将了。 除了那些天纵之才,真正的战事,关键的地方,的确不是将领的才能。 真正起绝对作用的,是兵,是伍长,队长。 未战之前,将领还能做些战场上的部属。 等大战开始,将领能做的,也就是看着前方各部如何杀敌,以及调动援兵去支援。 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需要前线的士兵,在伍长,队长,或者哨官的带领下,争锋相对的应对。 你这人勇勐,那伍长,队长就针对你。 你这里颓势,伍长,队长就勐攻这里。 不可计数的一处处的小胜,然后迎来大胜,压垮对方。 优秀的将领,可以把军力发挥到极限,庸才的将领,反而把军力指挥的下滑。 但是不管如何却改变不了军力的本质。 犹如萨尔浒之战。 哪怕周军指挥连番失利,哪怕落得了大败,但是靠着精锐的军士们,仍然给了蛮族极大的伤亡。 秦国打败赵国。 两国的国力才是关键。 金州上下自夸十万精兵,可以威慑朝廷,敌人,朝鲜等等,但是自己不能迷信。 要认清自身。 “大哥,蛮族放弃了辽左中部,不是因为战败,而是因为耗在辽左中部得不偿失。” 辽左中部大部分为山区,粮食收入少,地方又大,处处防备处处是漏洞。 蛮族派大军来驻守,一则没有民心,二则需要消耗后方的粮草,而游击队又从来不正面对抗,加上辽民的帮助,才能如鱼得水。” 这才是游击队存在的意义。 要是实力比对方强,还搞什么游击呢。 “发动决战之日,是游击区取消的那天。” 游击区取消了,说明已经消灭了蛮族的城池,说明游击队的实力发生了变化,强过了蛮族。 这才是可以决战之时。 “唉。” 唐清安听了刘承敏的话,叹了口气。 游击游击。 以弱击强,不光是流蛮族的血,同样也在流自身的血。 从二弟这里没有得到保证,唐清安去了朱秀的防区。 朱秀的营地在庄河沿海一带,布置的严密。 唐清安见了众将领,随后留下朱秀。 “以现在的军力,不提粮草各事,只论两军对垒,如果与蛮族决战,能不能获胜?” 唐清安同样问道朱秀。 “将军要战,战则必胜,死战不退。” 朱秀坚定的说道。 听到前半句还好,再听到后半句,唐清安就明白了朱秀话里的劝戒。 “蛮族搜刮辽左,元气恢复的极快,我收拢辽民,现在粮食缺口越来越大,此其一也。 我光复的长白山东岸,以及现在的辽左中部,原来都是地贫人稀的地方。 蛮族现在保留了腹地,都是原来辽左的精华之地,不论田亩肥沃,还是人口,都远不是其余地方可比。 我积蓄慢,蛮族积蓄快,此其二也。 蛮族积蓄了几十年,又从大周和蒙古接连掳掠了无数的兵甲物资,而我部兵甲奇缺。 虽然从各地招募了两千余工匠,可是民匠占了一半,船匠占了三成,军匠只不足两成。 军械所,只各式盾牌,如今每月只能造五百六十二面,各式战车一百六十辆。 还有鸟铳,火药,铅子,兵甲,长枪,长刀等各式军器,全部合计下来,一个月也只能装备一个小营。 靠着前番从海州所得,以及朝廷这些年的补给。 守军不提,如今两百个小营,其中兵甲武器齐全的小营,只有六十营。 兵甲武器达一半者,也才五十营。 而兵甲武器不足一半者,高达九十营。 以现在各军械所的建造速度,要想让全军兵甲武器充足,需要七八年才能足够。 这还不包括各游击队每月兵甲武器破损需要维修,换取的更是天文数字,此其三也。” 朱秀听着将军的话,眉头皱起。 他是方面大将,当然知道后勤的困顿。 因为铁甲最难制造,费工费料,因此如今的金州军,镇江军,年初开始,全部改用棉甲。 就是把铁片钉在厚衣服里面。 铁匠锤造一片铁片都多难多费时间且不提,制造棉衣,在把铁片打铆钉,把甲片钉在布面上。 说起来简单,但是当数量要求多了,同样也是供应不上的。 而且全军也不能全部使用棉甲,还要制造皮札甲,提供给精锐使用,至于更为难造的锁子甲,链甲,如今已经停产了。 唐清安比朱秀更懂。 大周最政治清明的年份,整个国内一年也才制造各色盔甲一万副,马步刀两万把,弓三万五千张,失一百七十二万支…… 也就是说兵甲武器,就算大周全国供应金州镇江十余万兵其中的缺口,也需要数年的时间。 更何况大周还有九边,还有辽西,还有其余各处,怎么可能全部供应给金州镇江。 虽然金州目前的制造能力每月都在提高,只比大周境内的直隶,金陵,富裕的省份要差些,但是今年内陡然扩军了大几万。 各处军械所就算日夜开工也无法供应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三年,至多三年。” 谢友成亲手写下的文书,由他的亲信带回到金州,见到了将军当面,才放心交给了亲卫们。 五年前。 唐清安由贾府里的关系,成为了东海堡的世袭百户,跟着舅舅,领着二弟去辽东都司勾职, 当时他见到了辽东都司的官员陈策,受了他的关照。 现在,他一样受到其人的帮助。 当初辽阳失陷,辽东都司上下都被蛮族俘虏,陈策也一样,后来成为了蛮族的官。 谢友成按照将军的指示,通过商队联系上了此人,然后源源不断的为金州传递蛮族高层的信息。 谢友成以自身在蛮族的耳目,以及此人的透露,看清了蛮族自身积蓄的速度。 因此,他告诉将军。 蛮族最快两年,最多三年,就能重新发动起二十万大军,打西面的辽西,还是打南面的金州,谁都说不准。 辽左关外的蒙古,都已经被蛮族收服,不光稳定了后方,也加强了自身的实力。 而现在的金州。 有民一百七十万,听起来让敌人畏惧,实则已经开始拖垮金州镇江各地的经济。 一日两顿稀饭。 金州原先数十万民,勒紧裤腰带,修建水利,开垦田亩,坚持到如今已经四年。 镇江也一年余。 就如冯胜之所言,再多的感动,再多的精神,也抵不过现实。 到了镇江。 巡视了各地后,留下顾应时,顾道初。 把谢友成的文书递给了二人,二人看后脸色阴晴不定。 顾应时和顾道初,虽然都姓顾,却没什么关系,迁移来辽东的祖上也不是一支。 “现在破局之策,唯有不再接收辽民,如此这般,以各地发展的速度,在明年上半年,可做到让百姓缓口气。” 顾道初提议道。 顾应时没有说话,他跟了将军四年余,深知将军的脾性,对百姓极为爱戴。 不可能不管辽民的。 现在金州上下,都在建议不能继续接应辽民,这股声音并不小,就是因为看到了实情。 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整个金州,镇江才接应了七十万民,堪堪能养活的起。 这才半年,人口就翻了一倍多。 这不是十万变成二十万,是七十万变成一百六七十万。 就算如将军所言。 朝鲜还有土地可以开垦,长白山东岸还能开垦一些田亩,可是对比这百万人,算得上什么呢。 也就能解决个零头罢了。 至于渔场。 虽然知道大海渔源无尽,可是看得见摸不着,没有船什么都是空谈而已。 现在的船厂,渔场已经到了极限,也才能养活二十余万人。 就算船厂下水的船只,每个月都在增加,各岛的渔场也开始组织民户,搜捡海滩的贝类,争取做到自给自足。 可以说各地上下,官员都在想尽办法组织民户自救。 但是人太多了。 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各地。 人口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渔场发展的速度。 而田亩一年就这么多,是改变不了的。 顾应时有时候在想,蛮族做出放弃辽左中部的考虑,有将领们所言,正合将军失地存人的想法。 不但无损实力,反而能更加自如。 会不会还有一种计划呢? 就是以辽民拖垮将军治下的民生经济。 如果给个五六七八年的时间,将军消化掉这些人口,实力当然远远不同。 但是蛮族会给将军五六七八年的时间吗? 谢友成这回的文书里,明确告知了蛮族只会给他们最多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刚好是各地民生最困顿之时,以及所产开始跟上人口的前期。 太巧合了。 顾应时这么想到。 将军有将军的阳谋,蛮族没有被将军牵着鼻子走,做出了他们的阳谋,一样令己方无法应对。 唯有不在接应辽民。 可是将军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 想到将军曾经对他们笑过,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朋友,反而会是自己的敌人。 这般下来。 可见蛮族真的了解将军,这阳谋更是无懈可击。 “将军。” 顾应时一脸严肃的看向唐清安。 顾道初资历不足,唐清安可以无视他的想法,但是顾应时不同,他必须重视。 “到时候蛮族大军来攻,我们连凑齐大军聚集的粮草都没有,怎么办呢?” 顾应时不等将军回答,又继续追问道。 “以前将军治下只有金州,靠着地利把守门户,加上各岛,可以养活数十万民。 如今多了长白山东岸各地,镇江各地,上千里的地带,地盘扩大了数倍。 这些地方没有金州的便利,蛮族不管是从何处,都能深入这里,我们又该重心防备在何处? 到处都守,则是皆放弃,那么守哪里,又放弃哪里? 放弃的地区,各地刚安置好的百姓,又该迁到何处?不但损失了田亩,又多了需要养活的人。 将军可有主意?”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主意。 这也是他这回,从金州一路千里到镇江,沿途接见文官武将,一路探问各地情形的原因。 地上,人多。 无解。 军方没有信心战胜蛮族。 无解。 船厂从每个月下船十余艘,到超过二十艘,三十艘……,上个月下水船只一百一十七艘。 这是大功。 哪怕放在内地最大的清江督造船厂也是大功一件。 清江督造船厂,设立京卫、卫河、中都、直隶四个大厂,共八十个分厂。 厂区沿运河绵延伸展,总长达23里,规模之大,世界巅峰之一。 如此这般,每年下船也才六百三十二艘。 金州三大船厂。 花费四年余的时间,下船速度超过了清江督造船厂。 虽然有全力支持,大规模派送学徒,设立流水线,从直隶,金陵船厂抢了众多的船匠。 以及营造的都是小船,但是清江督造船厂营造的船,大部分也是漕河上的小船。 等等因素下来。 就算如此,三大船厂功不可没,只能迎来夸赞。 哪怕根本不可能完成将军定下的年产一万艘的任务,也绝对不可能会收到惩罚。 年产一万艘船,哪怕是小船,的确是天方夜谭。 唐清安可以根据今年的缺口,定下船厂的任务,但是却也不能违背实际。 是的。 目前看来真的无解。 唯有像金州上下,目前提议的不再接应辽民,并且阻止辽民投奔己方。 见将军沉默,顾应时没有继续追问将军,他知道将军现在的心里极为难受。 他从来没有见过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人。 爱民如子。 这不过是口号罢了。 在很多官员的眼里,民和一般人认为的民是不一样的。 而他在将军身上,见到了真正的爱民如子。 见了将军没有了心思,顾应时和顾道初悄然告退。 第二日。 唐清安穿着便衣,身后跟随了几名穿着百姓服装的汉子,在乡间随处走走。 不管是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是没有大户的。 准确的说,蛮族征服各地后,原来的大户都是被劫掠搜刮的对象。 辽东不同于关内。 大户多是军户里头的军官,或者这些世袭百户,千户里头的子弟中的读书人。 更或者说。 他们都是侵占的军屯里的军田。 不管是军户逃离,还是新垦的隐田,按道理都应该是军屯的田。 朝鲜的科田制,虽然名目上不同,但两者其实都差不多。 一个田亩是军屯的,一个田亩是朝鲜国家的。 这些大户要么被蛮族屠戮,要么被迁移到了辽沉,然后派了蛮人和汉人“同吃同住”。 代替了原先的生态环境。 随着这些地方的光复,蛮人或者死了,或者提前逃了回去,又被唐清安归入了军田。 这也是他能顺利施行配额制度的原因,否则原先各地大户都还存在,哪里能这般如他的意。 就算他手段强硬,但是大户多了,向朝廷投诉的多了,一样能让他喝一壶。 而且也会让地方不稳定,无法这般轻易。 东江镇开了很多新田。 不像金州那边的地利,有一望无际的平原,这里高高低低,因此对水利要求高。 几十万民齐动手,不光是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处都新垒了渠道堤坝。 在低处更是到处可见水车,烈日炎炎下,还有民户踩的辛苦,皮肤爆裂。 最好的是平地,其次整片地势从高到低,最难的就是高低反复,导致田间水流不通。 沉阳,辽阳,复州,海州,盖州等各地也和金州差不离,大多都是平地,其余地方就难得。 金州虽然也有山,但是中部高,两翼低呈阶梯形。 河流又多,称为沿河平原。 长白山南部靠近金州区域,从庄河往南,包括复州,未来都被化为一地称为大连。 全区域耕地有两千零五十二万亩。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 大周的农户,想要在不适合的地方开垦田亩,种植下来需要用命去种。 后世各种机械把土地一修整,只需要开关一按,水就哗哗的抽到田间。 哪怕唐清安穿着便服,但是农户又不傻,见到大官后都唯唯诺诺,什么话都不敢说。 虽然双方没有言语,但是看着农户们衣不蔽体,饥色满面,躯干枯瘦,赤脚裸膊,皮干肉裂。 唐清安吸了吸鼻子,反转回了镇江。 他也是农民的儿子。 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既然他穿越到了这里,难道只是为了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他能力不足,做不到伟人能发动轰轰烈烈的大运动。 但是。 有所为有所不为。 同一个红旗下长大,当为人子。 “命令,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陶杰,赵缑用,刘承敏,朱秀,武震孟,陈锐,陈凯武,沉有容,严正中,贺宽,陶鏴,邓章......以上人等,赴石城岛。” 第一百八十九章呵斥 “辽民必须接收,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各位有如今的成就,靠的就是辽民。 不否认各位有才干,但是没有辽民,不管是在座的各位,还是我什么都不是。 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不能自己富贵了,就把辽民们当做负担,这是不对的。 思想上极其的不对,必须扭转过来,各地上下,不许再有不接受辽民的声音。 但凡有此言论者,我这里不留他,请他另谋高就!” 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文官,武将,学堂,船政,渔政,盐场……方方面面的头脑都齐聚一堂。 将军一开场,就震慑了诸人。 数年来。 不管是一开始就跟随将军的老人,还是如今新提拔起来的,例如陶鏴。 印象中将军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呵斥过众人。 可是将军说的虽然好,但是于事无补啊。 粮食的缺口是现实存在的,谁也变不出来,那怎么办呢?难道就不限制的接应辽民,最后大家一起饿死。 接应辽民是可以做的,但是要慢慢的来。 这大半年就翻了一番,近一百人的人口,别说金州,就是大周举国之力,也难以支撑。 这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化解的。 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愿意出来和将军辩解。 唐清安把众人的神色收为眼底,一脸的冷然,目光坚定的看向众人。 思想一滑坡,就会通过行动,不知不觉的体现出来。 各地多少有些不愿意,或者故意不接受辽民,放任新投靠的辽民自生自灭,已经有了不少的苗头。 加上各处官员的言论,也导致旧的辽民和新的辽民之间产生了裂痕,也举手支持官方不接受新辽民。 反而还敌视新的辽民,认为新来的辽民,会导致他们的日子更加的困苦。 是的。 困难很大。 非常极其的大。 但是人心是不能失去的。 面对困难,要迎头而上,用尽办法去解决它,当你对它开始畏惧,那么它将是你无法攀越的大山。 唐清安两世为人,非常懂这个道理。 前世时。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奔波于两处医院,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在角落里独自流落,上下的陌生人看到他都默默的走过,还有人主动递烟给他。 他没有放弃,靠着内心坚定的坚韧,迎来了柳暗花明,迎来了新生,自信的带着家人渡过了那一段时间。 所有亲朋都佩服他,说他是真男儿。 他没有松懈,反而更加的努力,把家里营造的不比当地一般人差,该有的全都有。 全款房,全款车,当地最好的学校之一…… 他没有才能,更没有手段。 唯有熬。 面对苦难熬下去。 现在的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是的,非常的困难,可是在苦难能比得上前世他国家的困难吗。 两个超级大敌人,现在的蛮族对比那两者,不过是个笑话。 那时候的自己的祖国,不也是一个农业国家吗,农民人口占了绝大多数的,靠着传统手段耕作的农业国家。 放弃了吗? 放弃了。 很多人都绝望的放弃了,离开了国家。 可是更多的人没有放弃。 熬。 使劲的熬。 唐清安一脸的坚定,看着众人。 众人见到将军的神色,纷纷恍忽起来。 连刘承敏也失神了。 从小时候,他的大哥就是这股自信,让人敬佩,让人服气。 他常常会想。 大哥这股精神是从哪里学到的? 薛家? 不可能。 只能感叹,这就是古人书中的伟岸之人,天赋神授。 虽然众人没有说话,碍于自己的威严,不敢出来反对自己,但是唐清安看穿了众人的心思。 “粮食不足,变不出来,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从我刚出海接应辽民时。 五千人,一万人,三万人,五万人,十万人,二十万人乃至到七十万人。 粮食不足的声音就从来没有断过。” 众人都坐着,唐清安站着。 “冯先生,你还记得咱们最开始在长行岛的时候吗?” 听到将军的点名,冯胜之从座椅上起身,一脸的恭敬和感慨。 “将军提到了此事,我记了起来,我和顾兄当时也是感慨,粮食不足,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唐清安点点头,示意冯胜之坐下。 等冯胜之坐定,唐清安仰起头,一脸自信的看向众人。 “我率领八百人出海,沙船二十余艘,渔船三十艘,各卫所都笑话我,说我不自量力,等着看我笑话。 请问诸位,这个时候困不困难?” 不等众人回话,唐清安又看向将领们说道。 “八百人都是新兵,打复州,打金州,困不困难?” …… 随着将军的话语,众人都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 唐清安一声大喝。 众人纷纷挺胸抬头,直视前方。 “有些话你们不好意思说,我来替你们说。” 唐清安怒斥道。 “现在一个个都是一方首脑,谁都有了家业,盆盆罐罐多了,即放不下身段,也吃不了苦了。 是也不是!” 随着唐清安一声大喝,众人纷纷起身。 “冯先生,前番在此地议事,哪怕是心血来潮也好,或者有意为之也好,你还去田间走动,还和民户虚寒一番。 请问你,又一年余来,你还去过田间百姓家中吗?” 冯胜之面红耳赤。 “我……我。” 吞吞吐吐,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刘承敏!” 唐清安又喝一声。 刘承敏站的笔直,不敢说一句话。 “你现在好大的威风,请问你还下过营吗?还是当初那个心心念念,要和士兵们吃住一起的,我的那个好二弟吗?” 刘承敏动也不动,眼圈里泛红。 大厅里。 安静异常。 大厅外,驻守的亲卫们,默默的看着脚下。 将军虽然再说别人,又何尝不是说他们呢?自从当了将军的亲卫,这些年来众人谁不是有了懈怠。 都晓得入了亲卫营,熬资历也能放出去成为军官。 谁不骄傲。 安乐窝,安乐窝。 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就能腐蚀人心。 随着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有了气势,挫败了蛮族,指挥朝鲜,骄傲心渐起。 十万精兵,本来是对外的夸口。 如今成为了人人传颂的功绩,每个人都沉迷在这虚荣之中。 “没有人是圣人,我也不是。” 唐清安降低了声量。 “我的府里娶了夫人,还有各妇人,丫鬟,管家,执事零零散散五六十号人。 贾府送了两个姨太太给我,现在还在府里,就等着我回去享受,我倒是盼的很。” 虽然将军如此说,众人都不敢笑。 “砰砰砰。” 唐清安锤了桌面。 彷佛敲在人们的心里面,让人一颤。 “哪怕家业再大,做人不能忘本啊,我们还不到忘本的时候,也没有资格去忘本。” “将军,是我等懈怠松懈了,将军骂的好,震醒了我等。” 冯胜之抬起头,真诚的说道。 “我承认,我对于各地官员不接应辽民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承认我的错误。” 顾应时也说道。 随着这两人的开头,众人都纷纷表露心迹。 唐清安不知道这里面,谁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谁是随大流附和而已的。 但是不管明还是暗,关于接应辽民的思想,必须一如既往的做下去,各地都要主动配合。 思想不认可,多的是阳奉阴违的手段。 “我会派人巡视各地,发现一起懈怠之事,则重处此地官员,你们几位都是负责一方的。 请一定管好各地的官员,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情分。” 冯胜之,顾应时,顾道初,朱文几人纷纷承诺,回去后一定严格起来。 “既然都不反对接应辽民,那么接下来粮食怎么来?” 唐清安问道。 “各地土地极多,不过有离水源的,有地势不便的,开垦困难,种植也苦难。 要求官员不惧艰辛,勇于承担责任,组织民众,继续保持艰苦的精神,大力开垦田亩。” 朱文说道。 “虽然艰辛,总比饿死强,没有办法想办法也要迎难而上。” “船厂各官各大匠,因为知道将军定下的任务不可完成,加上功绩多番被夸奖,有了懈怠之心。 各大船厂从我做起,人人检讨,日夜开工,必须做到产量月月新增。” 陶鏴也出面说道。 “各岛的渔场,要自给自足,不用内地供给粮食,不但负责生产,也要组织去岸滩捡拾贝虾类。 各岛渔场的人员,如今合计有八千余人,我保证做到自给自足。” 官员们一一出谋划策。 “我回去朝鲜后,和两班权贵认真沟通,说服他们继续大力支援咱们。” 陶杰也说道。 “游击区自给自足之策略,各小队要坚定的完成任务,不能抱有侥幸,想要从后方索要粮食。” 武将们也开始保证。 “两年。” 唐清安最后看向众人说道。 “我们只有两年的时间,做到全境上下自给自足,同时还要有积蓄,是蛮族先来打我们,还是我们先去打蛮族。 谁能获得先机,就看接下来我们两年里是怎么做的。” 众人纷纷领命。 “各位,我们共富贵,但是富贵的前提是先能保得住,如果保不住,现在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好算计 自信可以有,骄傲要不得。 这才多久,有些地方文武已经开始逐渐悄然增长傲慢之态,必须要敲打才行。 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谢友成,刘承敏,朱秀,武震孟,陶杰,七人参与了唐清安的小会。 冯胜之,顾应时,负责一南一北的民生事,李成贤管理朝鲜各岛的民政。 三地各处官员都由他们管理。 谢友成负责辽左情报,陶杰负责朝鲜情报。 刘承敏,朱秀,武震孟是游击区的三大将。 大会谈思想,谈方针。 小会谈办法,谈细节。 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渤海,辽东湾,黄海各岛,朝鲜各岛。 各地田亩,麻棉,大豆,蔬菜,番米…… 盐场产量,渔船产量,各船厂船只营造速度,军械所,兵仗所,火器坊,火药局…… 马政,门摊税,人参贸易,皮毛贸易…… 金州军民匠人口,镇江军民匠人口,旅顺军民匠人口,长行岛军民匠人口,十井军民匠人口,长山军民匠人口,北井军民匠人口…… 各地冰窖容量,各仓粮草,豆料库存,银仓库存…… …… 众人都一一看的仔细。 这些数据唐清安早已看的滚瓜乱熟,十分有耐心的等着众人看完。 “国内今年除了五万兵的粮饷,兵饷,经过我多次的索要,终于补齐了,其余只额外补给了二十万石粮草。” 众人一边看,唐清安一边说。 这足额的五万兵饷,粮饷,以及多支援的二十万石粮草,代价很大,真的很大。 唐清安一直避免的。 却又还是落得了历史上,朝廷对毛文龙的一般印象无二。 跋扈。 唐清安从原来大名将,大忠臣,到如今的跋扈,狂妄,几年时间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日子他在想。 要是哪天来个手持天子剑的督师,在登来码头召见他,他敢不敢去呢? 真的不敢去。 傻子才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唐清安是真的不愿意的,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朝廷供应金州五万军饷两年,哪怕京城里自己有关系,到底也是从去年年中开始拖欠。 不光唐清安这里,辽西走廊一样也在拖欠。 不同的是,辽西走廊毕竟事关京师安危,因此朝廷在想办法的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唐清安必须这么强硬的找朝廷要粮食。 不然的话,今年只会给到一半,而且那多出来的二十万石粮食,更是不会有。 朝廷诸公本就周转不济,见他这么好打发,明年说不定一半都不到。 兵饷,粮饷,现在的唐清安是万万供应不起的,也拖不起的。 除非不管辽民。 朝廷不给,他就无法维持军队战斗力。 而军队战斗力不能维持,那才是全线的崩盘。 众人一边竖着耳朵听将军的话,一边认真的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内心还要思考。 一心三用倒是不容易。 “因为前两月军中答应军饷减半,士兵并无太多意见,所以今年的军饷,粮饷是不愁。 明年的话,我估计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我还得逼着要,不然这兵饷,粮饷的缺口从哪里来。” 将军的话说完,众人沉思。 刘承敏先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担忧的看向大哥。 “朝廷今年对大哥的意见极大,也多亏了贾府和三弟在京城走动,因此勋贵和言官两个层面都为大哥说话,才算是过了关。 明年大哥继续如此强硬,会不会引来朝廷的问责? 要是真的要了旨意,让大哥回京叙职怎么办?” 刘承敏的担忧,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 “朝廷的旨意让将军走,将军就能走?先问问我们军方答不答应。” 武震孟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第二个放下手里的账册,话语里的语气,对朝廷没有半点尊重。 好一个将军。 白日里说的那么严厉,吓得他还真以为后勤出了问题,揪心到现在。 看了刚才的册子,才晓得虽然也严峻,哪里又像将军说的,彷佛下一刻各地就要缺粮了。 对将军十分无语,又听到刘承敏的话,立马不客气的反驳。 武震孟话音刚落,朱秀随后也冷哼一声。 “朝廷解决不了辽东事,想着先解决将军,真是可笑。”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如果内阁诸公这般昏庸。 我等也会上疏,劝戒朝廷收回成命。” 顾应时笑道。 他现在的品级,有资格向朝廷上书了。 只有冯胜之没怎么说话。 却也没有反对。 谢友成和陶杰,那更不同提了,本来就是那条线上的,不是将军最信任的人,不会负责这事。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唐清安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拉着各地上下文武造反,他可能还没有这个威望,并会导致各地混乱。 而且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只会顺应民心,他认为自己是来和百姓们互相扶持的,不会因为自己的野心,就把百姓们拖入战事。 民心怎么想,他就怎么做。 民心不希望他入主中原,他就不会执意而往,干净利落的做个辽东王。 等未来辽东解决了蛮族,稳定了后方。 民军政两方有了余力,看有没有机会搞搞殖民什么的。 三弟亲自去陕西勘察,回传给他的长长的所见所闻,细无巨细,让他认清了国内未来的形势。 未来的形势会更有利于自己 朝廷真要是动他,听调不听宣没什么难度。 不管是治下的文武,还是百姓,都不会有人反对,哪怕现在金州里对朝廷最忠心的冯胜之。 他也不会对自己说什么。 难道看着自己被闲置,甚至被赐死? 几年并肩奋斗的情谊,唐清安还是相信冯胜之很在乎的,只要自己不造反,他还是会任劳任怨的做事。 在座的几人,不管原来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文武方面的首脑人物,自然养成了一股气度。 既然将军这么说,各人也就没继续谈论此事,他们和将军之间,不需要那般刻意表露忠心。 “幸亏有个朝鲜啊,将军的先见之明,至今想来还是令人惊叹。” 顾应时感叹道。 他当时在镇江,从旁看着将军如何,举重若轻的插手朝鲜内政,浑然天成的手段,获得了不少的利益。 “朝鲜去年不提,今年岁额三十万石粮豆料,上半年已供应了十万石,剩余的二十万石答应秋收后,十月前供给完。 年初借了二十万石粮豆料,年中又借了十万石粮食,欠缺的二十万石不算,合计已经供应了我们四十万石粮料。” 冯胜之也感叹道。 “也是谢先生,和陶君的功劳,我不过是开了个头。” 唐清安笑道。 谢友成和陶杰连连摆手。 “将军太自谦了,我们做的事倒是容易,换成谁来都行,不过是靠着将军和各位的威望罢了。” “我们这关起门来,互相拍马屁倒没什么意思,外人看了只会笑话,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一阵。 “还有一个月就要丰收,根据我和顾兄的合算,除去豆,菜,麻,棉,桑等十六万亩地,其余作物田亩八十六万亩。 预估田亩收入能在一百七十二万石,取出黍壳,可得一百二十余万石黍米。 按照一日一干一稀,可以养活七十万人。 按照一日两稀,可以养活近百万人。” 听完冯胜之的话,谢友成插话道。 “今年上半年,除了农耕的月份,都是一日两稀,我观民色,不能再如此下去。 我提议各位,下半年必须要保证一日干,一日稀,而且秋收时,还得保证两顿干。 提供一个月的每日两顿干饭,也能让百姓们缓口气,恢复下元气,不然我担心下半年,病倒的百姓会成片。” 听到谢友成的话,众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治下百姓的艰难,文臣武将都看在眼里,谢友成的话,的确值得人重视。 “每日一干一稀,其中还有一个月份一日两顿干,那估计只能养活六十万人了。” 李成贤主管朝鲜的民政,对于粮食一道,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不是还有渔获吗,鱼里有油水,同样的一斤,虽然肉只有几两,但是鱼头骨头都可以熬汤补人。 还有提供的咸鱼,又能让百姓吃足盐,内地的百姓,好多连盐都吃不起呢。” 负责朝鲜情报的陶杰,也提出了看法。 不只是国内,朝鲜境内的百姓,同样过的困苦,他见多了各国百姓的艰辛,倒是不以为意。 他认为至少将军治下的百姓,起码还能人人有饭吃,哪怕只是稀粥。 朝鲜国内,不少百姓都在啃树皮了 蛮族治下的辽民,他听谢友成说过,那才叫悲惨。 这般比较下来。 虽然将军治下的百姓也饿着肚子,但是比起朝鲜和蛮族,还是要强一些的。 “我看现在的渔船已经达到了一千一百艘,每月渔获将近六万石,光吃鱼也能养活三十万人呢。” 听到武震孟的话,冯胜之笑了笑。 “鱼一斤才几两肉,怎么能这么算。” “怎么不能?鱼大补,还能熬汤,又有盐分。” 武震孟反驳。 冯胜之止言,不想和他争。 “还有长白山东岸的百姓,各地官员不是也组织他们入山围猎吗。 山里的收获,油水可是十足,又减少对粮食的消耗,算下来再养活十万人不成问题。 一百加十,加三十,刚好一百六十万人。 如此这般,粮食问题不就解决了。” 武震孟看到过一次官员组织百姓入山围猎,一次进山就所获颇丰。 不过随着这几年人口的暴增,山里的野物也已经不多了。 武振孟话音刚落,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第一百九十一章因小失大 众人没有计较武震孟算错了数字。 “一百一十加上三十,你再说说等于多少?” 听到将军的话,武震孟知道自己肯定算错了,低下头算了几遍,才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百四十。” 唐清安这才没有再盯着武震孟看。 虽然将军没有明言,但是武震孟晓得,自己回去又要关起门来好好读书。 “武震孟把数字往好了算,但是民生上的事,算多不算少,差额按照三十万人算吧。”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才没了意见。 “不过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辽民投奔来,不管是游击区的百姓,还是蛮族治下的百姓。 虽然比起去年冬到今年上半年,来投奔辽民的速度减少了大半。 但是根据我的预算,到明年秋收时,估计还会新增四十万人。” 顾应时皱着眉头。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无言。 金州光复四年余,能投奔的辽民早就投奔了,所以接应辽民已经不算多。 主要都在顾应时负责的长白山东岸北部以上,因此他最为了解此事。 既然他这般说,也就八九不离十。 三十万加上四十万,又是七十万。 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大家都出主意,畅所欲言,能想的招数都想上。” 唐清安向众人说道。 “还是一日两稀吧。” 陶杰的话引起了其余人的侧目,都认为此人倒是有些冷酷。 谢友成则没有看向陶杰。 他虽然认为陶杰做事比较激进,但也不是妄言的人,分寸还是掌握的极好。 果然,陶杰很快又说道。 “船厂的船越来越多,渔获也越来越多,因此我有个建议。除了提供粥食外,可以额外提供鱼汤,每人再分小份咸鱼块。” 这倒是个办法。 虽然不能果腹,但是鱼汤和咸鱼块有油水,而且咸鱼块还能带来盐分。 这般算下来,不比每日一顿干一顿稀要差。 “而且以前的船厂,主要受困于几处,一则工匠不足,二则船坞不足,三则提前阴干做好处理的木料不足。 其余些细事且不提,如今工匠足,船坞足,储备好的龙骨也足,我认为船厂还大有可为。 现在每月三大船厂可下水船只一百一十七艘渔船,到了明年不只是翻倍,我认为每月超过三百艘都不成问题。 为了保证每个月下船超过三百艘,将军可以继续派人去直隶,金陵各处招募工匠。 反正朝廷已经有了意见,多些意见又何妨。” 前面说的还好,后面的话引起了冯胜之的不满。 “朝廷到底每年也供给金州九十万两军饷,三四十万石粮饷,而且今年还额外提供了二十万石粮食,其余兵甲器具不可计数。 真要是恶了朝廷,断了这些物资,岂不是因小失大?” 冯胜之没有向众人提大义,从账目上来向众人剥析清楚。 陶杰闭嘴不谈。 其余人也没有说话。 “所以我们辽民就该死?” 朱秀冷冷的看向冯胜之。 他对冯胜之没有意见,但是对冯胜之话里话外的朝廷,极度的不满,满心的怨恨。 “我们祖辈百年来为朝廷屯田开疆守土,现在倒是认为我们是负担了,只管军饷和粮饷,不管百姓是吗?” 朱秀沉声问道。 盯着冯胜之,彷佛眼前的人就是朝廷,他渐渐的眯着眼。 “前年,将军奏请,向登来运送辽民,安置在山东,请问冯先生,朝廷接受了多少人?” 会议上,气氛立马僵硬起来。 冯胜之低下头。 “才不到十万,就向将军发下公文,不许将军再运送辽民到山东。” 朱秀冷哼道。 “够了,议事就要议事,不要带上情绪。” 唐清安出面,阻止了朱秀的怨言。 他倒是对于朝廷下文,阻止金州运送辽民到山东没什么意外。 历史上毛文龙的东江镇,百姓多到没有下脚的地方,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难道没有想要组织辽民到山东吗?当然是有的,可是也才十余万就叫停了。 连陕西的流民都安置不了,如何安置的了辽民。 后来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同样没提如何安置东江镇辽民的事,只计划如何安置东江镇的军队。 毛文龙到底有没有割据之心,谁也无法做出肯定的答复。 但是。 不管是历史上的东江镇,还是自己现在的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 如果朝廷一开始就打算管辽民的死活,派官员,派物资来接济辽民,负责起来民生。 那么不管是毛文龙还是现在的自己,都将会是朝廷忠心耿耿的名将。 和毛文龙一般无二,他接济百万辽民,从无到有建立军队。 毛文龙也使劲了手段,威逼朝鲜,走私贸易,派人到朝鲜采参,和国内商人达成协议等等。 至于他私下里如何享受,只能说他不是圣人。 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 只要自己向朝廷索要逼迫粮食,那么朝廷的人就会认为他跋扈,因为他有割据的实力,这才是根本的原因。 而辽西的李达祖,史鼐,向朝廷索要兵饷粮饷,朝廷却没有认为他们跋扈。 因为他们的辽西走廊,靠近京师,从一开始就有朝廷物资的接应,和官员治理民生。 除非唐清安不顾辽民的死活,只管军队,不向朝廷索要大量的物资。 可是唐清安自认为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百姓们互相成就的。 朝廷。 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眼里。 他受到的教育。 以民为本。 天地君亲师的顺序,早就被扫到垃圾堆里。 如果谁跟他谈起爱皇帝要大过爱家人,他只会一笑而过,懒得理会。 “朝鲜各岛还大有可为。” 见气氛僵硬,李成贤笑道。 众人纷纷看向他。 “新安岛养活个一万余人不成问题,莞岛虽然附近小岛屿极多,但是大多岛都不能住人。 能开发田亩的,我估计能开垦出三四万亩农田。 南海岛,也能开发出四万亩。 巨济岛才是最厉害的,虽然不如济州岛大,但是岛上平原多,可以开发出个十万亩。” 李成贤在朝鲜一年了,对各岛了如指掌。 听到李成贤的话,唐清安暗自点头。 巨济岛是朝鲜第二大岛,岛上未来人口高达二三十万人,还有个济州岛,人口高达六七十万。 “最了不得的就是济州岛,不光草原多,且平原面积也大,还能开垦出二十余万亩土地。” 李成贤说道详细。 “朝鲜八百岛,已合计开垦出近十万亩田,现在各岛人口都已安置就位,水利也修的极多。 因此到明年播种前,开垦的田亩将到达顶峰,我预计能多新垦出田亩三十万。 也就是说全部合计有四十万亩田。” 刚刚李成贤说的几个大岛,都是朝鲜最大的岛屿,合起来的面积,能超过朝鲜一个道,加上其余的数百岛,能就更大了。 朝鲜大大小小十三个道。 因此众人并没有意外。 “这些岛屿周边的渔源极多,可以让船厂在此地设立分场,建造小渔船,在海域周边即可收获渔获。 而且岛摊上的贝类更是不可计数,现在朝鲜各岛安置了辽民不足五万人。 我认为可以收纳十余万人,这十余万人不但可以屯田,也可以在海滩获得吃食。 等有了舟船,也能沿海岸捕鱼,甚至直接做木筏,到岸边也能获得些渔获。 既能让这十余万人自给自足,又能屯田获取粮食,每年还能向金州镇江,供应近六十万石粮米。” “好。” 唐清安笑道。 对李成贤的思路,唐清安非常满意。 十余万人争取自给自足,再向内部供应近六十万石粮米,虽然不太可能完全实现。 彷如长白山东岸,本来山中有不可计数的野物,但是当进山捕获的人数超过十万,那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因此朝鲜各岛海滩极广,但是也经不住十余万人的吃用,两三个月就能消耗一空。 金州各岛都是如此,现在的海滩上哪里还有什么贝类,只能碰运气才能捡到。 可是李成贤的确值得他的夸赞。 从来不抱怨,从来不提出困难。 辛劳做事,发现困难想办法解决困难,朝鲜各岛虽然合起来面积极大,有它的优势。 但是能发展到李成贤的规划,李成贤功不可没。 “我有个想法。” 陶杰也说道。 “将军可否把朝鲜的手段,同样用到琉球国上?” 琉球? 武震孟和朱秀露出了茫然的目光。 刘承敏从小跟随大哥学习,知道周边的国家,冯胜之和谢友成作为读书人,知道琉球是大周的藩国。 谢友成和陶杰两人在朝鲜呆了一年余,更加清楚琉球的形势。 唐清安迟疑。 他能顺利插手朝鲜的事,是因为正好有这个天时,碰到了朝鲜政变,又急需要外部的支援。 不过是把历史上发生的事,复制了一遍而已。 因此朝鲜国内不但没有反对他插手朝鲜内政,反而新的当权贵族还鼎力支持他。 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琉球可不同。 琉球的国王可不会愿意外部势力来剥削他。 其他不提。 只需要派一个使者去朝廷哭诉,朝廷定然要召自己回京解释,甚至直接问罪自己。 作为大周的将领,攻打大周的藩国,和叛乱有什么区别? 其他不提。 国内的军饷,粮饷,兵器还要不要? 就算得了琉球。 却被朝廷敌视,划为了敌人,断绝了物资供给,那才是因小失大。 第一百九十二章日夜挑逗 唐清安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知道将军没有把握。 陶杰也不在提此事。 军方的大将,没有一个人敢向自己保证,现在决战能打败蛮族。 唐清安即欣慰又难受。 欣慰的是,军方愿意向他说真话,难受的是,没有十足的信心决战胜过蛮族。 他的眼光之高远,远超过大周国内的人。 大海他是不会放弃的。 但是一口吃不成胖子,现在的他,敢把大军派去海外,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了人的。 就算瞒的了人,赌运气能瞒几个月。 好不容易稳固的游击区还要不要。 游击队撤回后方云集起来,运出海外,万一蛮族发现,组织大军来攻打怎么办。 蛮族是因为暂时啃不动自己,才罢兵修整。 真要是看到了可趁之机,就算换成了是自己,例如蛮族云集大军遁去数千里之外。 自己要不是不立马组织大军攻打沉辽,断了蛮族的根,收复大片的良地,那真是无法言明。 他是收到朝鲜的请求,才插手朝鲜的国事的。 虽然羡慕琉球的土地,但是唐清安不敢冒险,不敢去赌,毕竟他没有真正的人杰的气魄。 既然陶杰的建议不可行,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众人都在沉思。 “金州,长白山东岸,镇江各地,就如白日里所言,田亩还大有可挖掘的潜力。 不能跟自己心里设限,一旦认为无法在开垦,那就定然无法开垦了。” 唐清安知道未来的大连。 玉米两百八十六万亩、水稻二十九万五千亩、大豆六十四万四千亩、薯类二十万亩、杂粮三万五千亩…… 只粮食耕作物,合计五百六十九万八千亩。 虽然未来的大连包含了复州,到庄河一带。 复州一带虽然还在蛮族手里,庄河一带却在自己手里。 现在的金州到庄河一带,粮田麻棉田等合计才不足七十万亩。 连零头都没有达到。 虽然没有后世的科技手段,但是再继续开发个三十万亩地出来是可以办到的。 只不过现在的人心认为办不到。 “金州到庄河一带,明年播种前,必须新开垦四十万亩田,庄河到镇江一带,必须新开垦田亩三十万以上。 朝鲜的济州岛,不但要养马,还要养牛羊。” 我不听困难,这是军令。” 唐清安坚定的说道。 虽然没有后世的机械,但是他有一百六十万民,还有远远不断投奔的辽民。 现在各地田亩合计一百零二万亩,明年算上朝鲜各岛,合计也只新开垦田亩一百万亩。 这些田亩的数量,连后世的零头都没有。 哪怕没有机械化,但是上下一心,劳动力众多,人均也才一亩余,如何能做不到。 咬牙也必须做到。 后世英烈们在陕北建立游击区,没有自己这里的黑土地,只有最贫瘠的山区。 且不像自己有大海的便利,更不像自己有朝鲜的供应和岛屿。 又要面对敌人无数次的扫荡,比他的困难高百倍不止。 难道他们有机械化?不也是传统的耕作方式? 他没有伟人的手腕和魄力,学不了伟人的本事,但是学个一二的皮毛,够他在这里用了。 金州,长白山东岸,镇江,朝鲜各岛,都属于大后方,无非就是官员们能不能吃苦,愿不愿意吃苦。 不需要他们带头,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只需要他们耐起烦,忍住性子,把百姓组织起来,动起来。 “在座的各位,要去掉心里的锁,不要认为自己做不到,我郑重的告诉各位,这是做得到的。” 李成贤还好,他对朝鲜各岛新开垦出三十万亩新田有把握,去年一年只开垦了十万亩田。 但是有这一年打下的根基,各岛上有还有大量的平原,虽然还很困难,却不是看不到希望。 反而冯胜之,顾应时露出了迟疑。 作为负责一方民政的主官,在这个重要的会议上,他们说话是要负责的。 不光是对各地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前元时,金复二州合计田亩二十余万亩,当时的官员认为已经达到了最高。 前明时,金州田亩超过了三十万亩,那时的官员也认为达到了最高亩。 到了我朝,五年前金州田亩近六十万亩,同样也认为达到了最高。 都认为达到了最高,为什么?因为官员心里放弃了,因为跟自己设了限制。 而为何每代都能提升?因为换了新的官员,在他们看来是新的开始,认为还有希望增加田亩。 所以我真诚的请求各位,打开心里的枷锁。 不要被无形的锁,把自己给锁住了。 各地明年播种前,开垦出百万亩新田,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母庸置疑。 此乃军令!” 唐清安再一次强调。 冯胜子和顾应时,李成贤三人,不再犹豫,领取了任务,同时下了军令状。 说完了民生事。 唐清安看看向刘承敏,武震孟,朱秀三人。 “明年秋收前,各游击区不但要稳固下来,战斗力也必须提升,做到让岫岩城,凤城各城池的蛮兵不敢出城扫荡。 如何保证完成? 各营赏罚分明,提拔前方有才能的将官,罢免不能胜任的将官,各营总不得滥用私人亲信。 你们三位虽然不负责各营的具体事务,但是你们监管调度各营,必须监督各营总。 但凡我发现一例,不问责营总,只找你们的麻烦。” 闻言,刘承敏,武震孟,朱秀三人起身,一脸严肃的领取了军令。 “年底下雪前,再向朝鲜借粮三十万石。” 唐清安最后看向陶杰。 陶杰闻言,脸色立马黑了。 朝鲜被将军撸羊毛撸的都要秃了。 “我离开朝鲜前,朝鲜国主召见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希望将军能多派些军队到朝鲜国内。” 陶杰的话里有两个意思。 字面意思不提,委婉的告诉将军,朝鲜国内已经极其不稳了。 再要三十万石粮食,哪怕打个对折,也可是能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历史上毛文龙军民散在朝鲜,朝鲜的史书里,隐隐有埋怨毛将派入朝鲜军民太多了。 现在自己只派了一千兵,朝鲜国主反而又认为太少了。 既然有人愿意为自己养兵,何乐而不为,而且必须要保证朝鲜国主的政权。 “回复他可以,我新派三千兵到朝鲜,看他是想要安置在汉城还是何处。 不过他得答应年底前,再借三十万石粮草给我。” “底线打个对折?” 陶杰试探的问道。 唐清安点了点头。 朝鲜百姓没有粮,需要啃树皮,但是两班贵族有粮,可是他不想打两班贵族的主意。 不提打两班贵族主意会引起极大的反弹,得不偿失。 他为何要帮助朝鲜解决吸血虫? 国内的吸血虫他都难以解决,疯了去做这善举。 …… 澳门的码头,不光有大周的走私海商,还有东南亚各国的海商,甚至荷兰,英国人,西班牙人都有。 目前的荷兰人,偷偷在台湾修建城池,西班牙人在大周无功而返,主要后方在吕宋。 英国人更远,势力在印度部分沿岸。 闽地地少人多,哪怕有海禁,偷偷出海的人也是屡禁不绝,但是出海后回国就难了。 因此东南亚有不可计数的汉人。 或者有了大量的土地,或者成为海商等等。 西班牙是最敌视汉人的,因为吕宋原来就有大批量的汉人,为了稳定吕宋,几次屠戮汉人。 这些先不提。 因此来澳门做生意的商船,来自五花八门的国家,这些国家的海船的商人,其实不少都是汉人。 大周的丝绸,瓷器等,东南亚的胡椒,丁香等,威尼斯的武器,爪哇的香料。 众多国家的朱砂,水银,玻璃,象牙,玛瑙,香料,宝石,翡翠,珊瑚,染料…… 澳门现在是东南亚海上的贸易中心。 贾琏最为大周顶级的贵族,年少多金,又有东方的神秘元素,大教士王丰肃的背书。 因此在澳门受到了极高的欢迎。 一对出名的双胞胎红夷女交际花,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自抬身份的机会。 热情的请了他去家里住。 上一回来澳门,贾琏没多久虽然放开了,但是到底还有些拘束,而且言语又不通。 后来和王丰肃一路回国,早就学的通透,起码日常对话能应对。 在京城的日子里,辗转反侧,不知想念了多久。 倒不是红夷女子多么好看。 一则是新奇,二则是极其的开放,那放肆浪叫的声音,令他魂不守舍。 因此这一回,贾琏没有犹豫,直接住进了双胞胎的家里,日夜颠倒彻夜不眠。 其中的玩法先不提。 贾琏散播的,要在济州岛互市的消息,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哪怕是汉人的海商也十分的有兴趣。 虽然他们有门路可以获得江南的丝绸瓷器,可都是小打小闹,如果按照贾琏所言。 金陵直接敞开了向济州岛供应,那么哪怕他们去济州岛转手运回各国,也能大赚一笔。 贾琏成为了澳门现在最红的人。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商人,都在热情的宴请他。 贾琏带着这双胞胎每日都在赴宴的路上,如此也应酬不完。 他自己是大周的勋贵,有贵族身份的背书,然后教士王丰肃在济州修建了教堂。 所以不管是汉人,东南亚人,或者西方各国的人,都深信不疑,对他极其的热切。 双胞胎跟随贾琏出尽了风头,那真是日夜挑逗贾琏,不肯罢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靠山 荣国府里有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他的媳妇年方二十,生得几分人才。 一个只要有酒有肉有钱,就不管媳妇在外头做什么。 一个生性轻浮,最喜欢沾花惹草,因此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 贾琏见过此妇人,也为其颠倒过,只不过畏惧王熙凤,还不曾一亲芳泽。 可是如今对比起眼前这两名红夷女子,他早就忘之脑后。 不是说这两名红夷女子有多么貌美,只是极其的淫荡,不管是手段还是浪语,都令贾琏神魂颠倒。 虽然流连于女色,花钱如流水,但是也不敢忘记身负的大事。 各国的商人,乃至于海外汉族商人,甚至总督府都宴请了他去,双胞胎姐妹花,跟着他出尽了风头。 今日赴宴。 “粮食?” 七八名大汉商,听到贾琏的话,露出错愕的眼神。 他们做的是远洋的贸易,其中风险极大,所以需要极高的利润,抵抗遇到风险后,还能有的赚。 所以谁会去卖粮食。 “不是需要压仓么。” 贾琏笑道。 众人恍然。 “那运去的粮食,价格几何?” “两石一两,运多少收多少,还可以以丝布结算。” 众人开始心里盘算。 东南亚粮价低,不提运输风险成本,利润是可以的,但是加上远洋贸易的因素,就不值当了。 可又如果按照琏爷所言,当做压仓之物倒也可以接受。 “各国家的商人的反应,各位也看到了,我恐怕明年济州岛的货物还不够分。 你们如果能运去粮食,可以兑换成所需要的货物,丝绸,布匹,茶叶,瓷器等都可以。” 贾琏继续笑道。 闻言,众人终于动心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们倒是不怕收不到粮食,不管是满剌加,苏门答腊,爪哇,安南,暹罗,吕宋…… 各地都是他们的天下。 有当满剌加国王的,有当暹罗大将军的,有负责占城码头官员的,有在吕宋割据一方的等等。 整个东南亚的商道都是他们把持,数百万的汉人繁衍生息。 直到郑和下西洋,对小国土着首领,哪怕他们倨傲,甚至误杀了一百七十名明兵,竟然还是极为恭敬。 还自得为消除了兵祸,向朝廷表彰以为功绩。 而对他们海外遗民则严厉打击。 当时苏门答腊的旧港,也就是现在的马六甲海峡上的港口,不论古今最为重要的航道,又最为重要的港口之一。 三佛齐国力衰退,一部土着满者伯夷控制了旧港,在旧港站稳脚跟数十年的华人,怎么可能愿意屈服土着之下。 因此在梁道明的带领下,反抗爪哇人的统治,当地众多不满爪哇的土着部落纷纷加入。 本地王公出于惯例,认可了梁道明为此地,也就是旧港的国王,史称三佛齐王。 梁道明祖籍广东南海,虽然祖辈因为生活不下去逃离出海,但还是对大明一向恭敬。 郑和灭掉武派的陈祖义,众人也就不提了,反正朝廷嘛,总有道理。 可是对于误杀了一百数十明兵的土蛮,郑和不但笑脸相迎,还奉送礼物派人去解释。 而对于一向恭敬的梁道明,反而强硬无比,逼着他回了国内,让此地汉人元气大伤。 梁道明回了国,郑和的承诺也丢之一空。 没几年就把当时对众人所言的旧港宣慰司丢之脑后,让汉人自生自灭。 替代大明的大周又打击了一波,先后来的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 这些国家的海商,可不像他们华人以治理为主,每次做完生意卖完货物,离开前都会四处劫掠。 如此这般作乱。 他们的国家不但不指责,反而大夸特夸,要什么支援给什么支援,甚至给官职给爵位。 而海外华人们,船要偷偷的造,连印度的商人的海船,载重都能达到两千到六千石。 实力远比印度海商要强的他们,只能有载重一千馀石的海船,因为他们没有大的船厂。 至于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比各地的土着部落没什么区别。 这般两百余年下来。 东南亚华人的势力不断萎缩,最强大的吕宋一支,又被西班牙屠戮殆尽。 其余的苏门答腊,爪哇,巴亚巴等,更是被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赶绝。 现在的东南亚华人,早就无力抗衡这些国家的海商,这般下来又导致在各国的根基也越来越弱。 因此听到贾琏提议的粮食,众人一时间不敢应承下来。 “将军说过,还可以售卖武器,鸟铳,弗朗机炮,火药等等,只要将军治下有的,都可以对你们敞开了供应。” 贾琏叹了口气,还是如此说道。 他是不想提出此事的。 众人愣住了。 几百年了,第一次有官方的人,对他们做出这种承诺,哪怕当初的郑和,也不过随口说了个口头的官名。 “真的?” 有人忍不住追问道。 贾琏面露不豫。 他是国公之后,又有金州将军的承诺,这些罪民竟然敢不信任。 见到贾琏的态度,众人按捺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们还是愿意去冒险试一试。 恭敬的送走了贾琏,几人关起门来,沟通花多少本金去一趟济州岛。 一艘船几万,甚至十余万两银子的生意,众人不敢马虎。 哪怕只是损失一艘,众人就要元气大伤,几年才能缓过气来。 就算白跑一趟,这一年也就白费了,压在手里的货物变不成资金,能让他们狠狠的喝一壶。 “我觉得还是谨慎些好,这些年我们吃的亏还少?” 罗什建议道。 他祖上原来行商于巴亚巴,做利润最丰的香料生意,后来被荷兰人,葡萄牙人赶走。 现在家族在暹罗。 “西班牙人在吕宋,对我们越来越严苛,几次鼓动投靠他们的土着屠戮我们。” 一名中年的海商,摇了摇头。 吕宋的汉人,急缺火器自保,因此他想尝试一番,哪怕只能带一两百杆火器,也能缓燃眉之急。 听到他的话,其余人没有反驳。 原先各地的汉人,还因为争抢生意,导致内耗严重,不过这些年来,众人都成了垫底的存在。 吕宋屠戮的最狠,东南亚各地的汉人也不好过。 这些西方人,每到一地站稳脚跟,最先对付的就是他们。 “徐宁,你还能采购多少物资去济州岛,恐怕你现在实力不足,我借你些银子吧。” 身旁的一名汉人笑道。 “都凑凑,现在大家不容易,日子难熬,互相援手吧。” 众人没有犹豫。 “我观这金州将军的行事,和以往国内的官员大为不同,前番就主动来澳门购置火炮。 虽然是有利的事,可是以国内官员的德性,耻于谈利,可见此人不像寻常的官员那般。” 人群中年龄最小,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突然说道。 “李文,你有什么想法?” 众人都纷纷看向他。 虽然这人年轻,但是想法极多,常常能为众人想出应对西方人的主意。 例如改变以往的强硬,表面顺从,暗中积蓄实力。 这也是应有之举。 几十年下来,各个家族和西方对抗下来,各自的潜力早就消耗一空。 他们可不像这西方的商人,能从国内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还有他们国内现职的武官为他们打仗。 “我们必须要有靠山。” 李文沉吟道。 谁不想有靠山?他们的前辈,那三佛齐的国王,不想找国内当靠山吗? 什么下场? 众人摇了摇头。 “金州的将军,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我观他的举动,认为他是国内官员中,最有可能支持我们的。 如果连他都还是和国内官员一样,视我们为罪人,那这南洋的天空,以后迟早容不下汉人。” 听到李文的话,众人都面露哀色。 特别是那罗什。 吕宋数十万汉人,西班牙人这些年来,屠戮了两次了,别人没有统计,他们如何不会统计。 前后高达五万余人被屠戮。 更为过分的是,西班牙人把汉人都赶出了城,强迫汉人缴纳高额的身份证税和租税。 凭什么? 西班牙比他们还后来的,竟然向他们收重税。 多少家族破产,多少家族破门。 “我认可李文的话,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必须去争取,哪怕这金州将军心里并不在意我等。 他不在意我们,我们却不能不在意他,必须去争取他对我们的重视,既然他要粮食。 又有那贵族子弟所说,作为压仓之物,不过是承担些生意上的风险罢了。 而且我提醒各位,我们如今陷入泥潭,这生意上的风险,对比其自家家族的性命,孰轻孰重?” 罗什的一番话,让众人再也没了犹豫。 是啊。 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谁都晓得。 吕宋西班牙人种种举动,就是为消耗吕宋汉人的实力,为下一次的屠戮做准备。 虽然他们也在暗暗的为吕宋汉人输送物资,可是他们自己都没有多少兵甲,只不过聊胜于无。 “既然如此,各位就开始准备吧,明年五月,等西南海风吹起,咱们就起航济州岛。” 徐宁最后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航道还得问问日本人。” 日本近些年越来越封闭,十年前日本的朱印船还有个近百艘,到去年只有二十余艘了。 每年都下滑的厉害。 第一百九十四章手段 “我最年轻,就先随那贵族子弟回国,替各位先走一趟吧,探探那金州的将军。” 李文一脸的微笑。 众人神色严肃起来。 “回国可不是闹得玩的,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 “有这贵族子弟的关照,倒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风险,我认为值得一试。” 李文解释道。 “现在的形势,不能眼看着等死,什么方法都得尝试一番,这贵族子弟虽然倨傲,但是说话却还是很有分寸。 我观此人不是说大话的人,他说金州将军治下民众百余万,兵锋茂盛。 而我却打听到此人孤悬海外,面对强敌,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想去见他。” 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不忍心,但只能如此,纷纷向他行礼,敬他高义。 …… “嗯……” 阳光明媚的早上,房间里地面铺着地毯,周边的帷幔,和地毯都有少许绒绣以及刺绣,色彩明快艳丽。 不同于国内北方的炕,南方的厢床。 平阔的木床上,有厚厚凸起成馒头状的绒垫,人睡在上面会微微的陷进去。 贾琏被惊醒,陌生的环境里,茫然的眼神逐渐回过神来。 他又一次让拱入丝盖里的红夷女弄醒,丝盖表面丝滑,渐渐滑落到了床下。 叠落在地毯上,无声无息,露出了床上两个身无寸缕的女人。 一个不可描述的吞咽,一个知道他醒了,挽了挽耳旁的头发,抬起头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嘶……” 贾琏僵起身子,把脚伸的笔直,腰间情不自禁的挺起。 “呼……” 灵魂出窍的孤寂感,随后包围了贾琏,让他极为的失落。 比男人都要有经验的红夷女双胞胎,当然晓得此时的男人会生出什么心理。 因此反而温柔了起来,为贾琏不可言语的善后。 让贾琏重新恢复了幸福感。 随后又是一股疲乏。 在红夷人的势力上,他现在已经不叫别人为红夷人,而是称呼弗朗机人,英国人,荷兰人等。 这许多的的人,来自许多的国家。 虽然他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还是更喜欢见海外汉人商人。 这些如果被抓回国都要砍头的罪民,不管现在多么张牙舞爪,心底里还是藏不住的有份畏惧。 从这些人身上的畏惧,贾琏才能想起,自己还是原来京城里的权贵。 “安娜佳,安利亚,我要起床了,你们明天跟我回国吗?” 果然。 两个女人都摇了摇头,这回她们拒绝了贾琏的邀请。 她们看重的是贾琏的神秘东方贵族的身份,现在有事总督府的座上宾,能带着她们进入更高的一层。 而且此人又年轻,又帅气,而且出手大方。 因此她们才愿意使劲解数招待他。 至于跟他回国,以她们对东方国家的了解,可不愿意一辈子都被关在院子里。 “好吧。” 贾琏中气虚弱的说道。 因为不日就要离开澳门,他也是碍于情面这么一说罢了。 要是这双胞胎真答应他,反而让他坐蜡。 不过他猜测她们不会愿意跟自己回国,才大着胆子,装一装门面而已。 三人坦荡荡的下了床,自如的穿起各自的衣裳,各自洗漱一番,仆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早餐。 辞别了澳门总督,辞别了各国人,贾琏在众人的欢送中,离开了澳门的码头。 “小娘皮。” 还没等出海,甲板上的贾琏,就看到了码头上,那双胞胎靠在了一名红夷人身上,不禁又气又怒。 “这红夷女就是这种德性,琏爷何必放在心上。” 李文笑道。 贾琏看了眼身旁的李文,没怎么搭理,没有了以前的客气。 此人罪民一个,放在国内不过是个白丁罢了,有什么资格和他说话交流。 在澳门还能应酬一番,回了国,贾琏贵族公子的傲气立马恢复。 李文不以为意。 …… “王丰肃他认为我们的重心应该放在大周金州的将军治下,各位怎么看?” 澳门的大教堂里,几名教士正在商议。 “东方和我们国家不同,皇帝的权利极大,不管是贵族还是将领,都没有自主的权利。 不能得到大周皇帝的许可,我们在金州花费再多的力气,到时候大周皇帝一道旨意,我们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这些教士数十年来在大周周边打转,如今到了澳门,对大周国内的形势越发的了解。 “可是按照王丰肃所言,这金州的将军,孤悬海外,民众百余万,这么多人口,在我们西方也是不小的国家。” 提到人口,众人都情不自禁的感叹。 大周的人口,让他们不可思议。 整个西方教民的数量,都比不上大周的人口。 这也是他们为何源源不断想要进入大周传教的举动。 有时候他们真不明白。 为什么那令人憧憬的唐国之后,同样的民族,却变得这么关闭起来,不愿与外界交流。 唐国对于任何国家都很包容,只要不冒犯唐国,任何人都能到唐国,好多人宁远死在唐国,也不愿回自己的国家。 在宗教上,唐国也是一视同仁。 景教只要遵守法律就可以在唐国建立教堂。 “试探了这么多年了,大周纹丝不动,贿赂大周官员的钱财都凭白浪费。 既然王丰肃有了成效,在济州岛建立了教堂,那么我们就应该支持他。 至于大周皇帝,我们也要继续努力。” 众人没有了意见。 …… 不提李文第一次踏入祖国的土地,不提他原先受到的什么教育,内心里仍然激动不已。 跟随贾琏到了金陵,又坐漕船到山东,贾琏不好带他去京城,因此直接在登来码头坐船去金州。 唐清安正好带着李成贤回了金州。 李成贤去了朝鲜一年余,在石城岛又准备回朝鲜。 唐清安让他跟随自己回金州,下属忙于公事,自己要有人情味,总是要让他和家人团聚一番。 才回了金州两日。 贾琏带着李文就到了。 “这倒是巧了。” 听到通传,唐清安让人请了两人进来。 “琏兄,真是辛苦你,数次累你为我奔波,感激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 “哪里那里,当有此举,不值得唐兄挂怀。” 唐清安虽然还只是总兵,但是节度金州和镇江,实力比国内大部分节度使都要强。 而对方又是自己堂妹的未婚夫,因此贾琏十分的客气。 不称呼对方职位表示亲近,也不拿大称对方为弟以示敬意。 唐清安请了贾琏坐,这才看向眼前陌生的年轻人。 虽然穿着大周的服装,但是其气质完全不同,没有一般百姓麻木的神情。 而李文,也紧紧的打量着这鼎鼎大名的金州将军。 回到国内后。 一路所见所闻,令他大失所望,虽然不比别国差,可对不起这上朝的名号。 只有到了金陵,才让他感叹,终于感受到了上朝应该有的气象,内心升起了自豪。 而和澳门打听的边边散散的关于金州将军的消息不同,国内对于此人的传言不少。 同时也更让李文看清楚了金州将军的实力。 比他想象的要强,权利也更大。 “请坐。” 李文恭敬的行了礼,见到将军一脸和睦,内心松了口气,这是个好兆头。 “你现在居住在哪个国家,做什么生意?” “回禀将军,我祖籍是福建人,出海两百余年,家族分了三支,我这一支在暹罗,做沉香,象牙,犀角等生意。” 这都是泰国的特产,唐清安点点头。 “那还有两支呢?” “一支在苏门答那,后来爪哇土着势大,侵占此地,原有个汉人的头领,后来被前明逼回国。 当地的另外一股武装势力,被郑和所灭,因此此地汉人没了力量,被土着所灭,这一支逐渐消亡了。 还有一支在吕宋,前几年吕宋的西班牙人,带领土着屠戮,这一支未能幸免。” 年轻人话语很平静,没有半分额外的情绪。 “嗯。” 唐清安听完年轻人的话,并没有多言。 “我预计你们明年才会来济州岛,却没想到你会今年就独自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大周并没有开海禁,听闻将军要开海禁,此事我等不敢不来确认,因此派我来看看。” “我没有要开海禁。” 听到将军的话,李文抬起头。 “是济州岛开关,可不是我,你们海外知民不知形势,万不要乱传,万一引起朝廷的问责倒不好。 我虽有应对,可以向朝廷解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文茫然的看向贾琏。 不是说的金州将军开关吗? 朝鲜开关,朝鲜商品的利润,能比得上大周的货物?对比远洋万里的风险,哪里值得他们这般的重视。 “蠢货,朝鲜早就把沿海岛屿都划给了将军,不过外人不知罢了,你就是说出去,也没个证据。” 贾琏笑骂道。 李文错愕的看向唐清安。 他们海外之民,最知道国家沿海海岛的重要性。 这朝鲜昏了头么? 让出二三岛屿他还能理解,可是竟然全部让给了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见到李文傻住了,贾琏自豪的笑道。 “你没接触过将军,只听了些外头的消息,不认识将军的手段,等你在金州多呆一段时间,才知道将军的厉害。” “呼......” 李文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这趟长途跋涉,信心也越来越足了。 “我想和你们合作,但是你对我不熟,合作的细节你也难以把握,让琏兄弟带你在金州转一转,再来见我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不是善茬 老虎是百兽之王。 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牛犊不认识老虎是谁,还敢和老虎抵角,反而让老虎犹豫。 贾琏带着李文去金州各处转了转。 从各人的口中,不光是对金州将军治下的实力有了了解,也对大周和蛮族也有了了解。 也更清楚了金州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再一次见到金州将军,李文满脸的热切。 他认为自己找到了需要找的人。 “将军,西方各国人都在赶杀咱们汉人,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文哭诉道。 将军是个爱民如子的人。 这是人人皆传的事。 一户八口之家,去年秋收后,只留下了十石的口粮,令他错愕万分。 这能吃饱? 听到这外来人的疑问,那农户不以为意。 每个月还会分三斤的鲜鱼,三斤的冻鱼,还有山里的猪肉,鹿肉,兔肉等,逢年过节还能发个七八斤。 还有时不时发送一些干果蔬菜。 那户人家一一告诉他。 这也吃不饱啊。 李文看向这户一点怨言也没有的农夫,满脸的不可置信。 “咱们从蛮人手里逃回来,咱们为蛮人种地,一个月只给四升粮食,一年才不到五斗。” “那不够吃的怎么办?” 李文愣住了。 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真是天方夜谭啊。 “买呗,一升粮卖一两银子。” “这谁吃的起?” “吃不起要么逃,要么等死。” 听完这农户的话,两相对比起来,难怪眼前的民户没有半丝的怨言,反而话里话外都是感激。 “一日两顿稀,下苦力的月份就换一顿干,每月还有鱼,年节吃点肉,还有干果蔬菜。 虽然也有时候饿的睡不着,却也还能活。” 那户人家高兴的说道。 “咱以前一年也吃不到一回肉,如今反而能吃到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吧。 李文看清了形势。 认为将军的治下,的确比周边的要好。 唐清安听到李文的话,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海外之民见识比大周国内的百姓要多,因此更为胆大,此人倒是极其的滑头。 “如何做主?我难道还能派大军去帮你打别的国家不成。” 听到将军的回复,李文兴一脸的兴奋。 “有何不可?只要将军愿意为我等出头,海外也有数百万民可供将军差驰。” 贾琏大惊。 此人这般大话,到底是真是假? 真要是有数百万之民任唐清安驱使,那日后还得了,他可是见过这些海外子民。 虽然他们说自己过的困苦,可比起国内的百姓,仍然是富庶的很。 唐清安脸色冷了下来。 此人把他当没有见识的无知傻子了。 海外有数百万汉人不假,可这数百万汉人可不是一条心。 心思各个复杂的很。 如果真是团结一心,数百万人合力起来,哪里还有西方各国商人的跋扈。 虽然各国船舰利炮,可是十万里之遥,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 不提旁的。 只要这数百万海外子民中,十分之一的人能团结一心,都够西方各国的人喝一壶,不敢试其锋芒。 “有一种人,因为见识多了,惯会坑蒙拐骗,如那车船店脚牙一般无二。 还有一种人,见识多了反而会越发的克己,不把旁人当做傻子对待,不知道你是何种人?” 虽然将军语气平静,但是李文心里犹如惊雷一般,吓得他语无伦次,无法辩解。 果然非人的成就必定有非人的眼光。 自己到底小瞧了英雄。 “将军恕罪,是我浪言了,因为占据吕宋的西班牙人,已经两次屠杀咱们汉人。 西班牙在吕宋这几年的举动,我等看在眼里,都晓得下一次的屠杀一定会来。 因此才干妄言,想要让将军帮我等出头。” 唐清安当然知道吕宋西班牙人做的恶举,还知道第三次大屠杀,将会在十四年后。 十年平辽东。 这是唐清安对自己的规划,也在向这个目标奋斗前进。 十年的时间平了辽东,他才能抽出余力,做更多的布置,不然只能陷在辽东。 “我是大周的将军,不可能枉顾朝廷,擅自派兵远击海外,这会让我极为的被动,此其一也。 大军渡船万里,所需要的粮饷消耗,你们海外之民不懂其中的厉害。此其二也。 金州水师只是水师,战船也是沙船,不适合远洋,更没有打过海战,冒然出击万里,有全军覆灭之险,此其三也。 我身后还有蛮族虎视眈眈,就算以上三点皆不考虑,也无法抽出军力,此其四也。” 唐清安认真的向此人解释道。 贾琏在一旁并不多言。 内心里认为唐兄弟还是脾气太好,对此人太过温和,反而容易会让人小瞧。 人性就是如此。 畏威不畏德。 李文听到唐清安细致的答复,却并没有像贾琏所认为的那般,倒是更加的认可了眼前的人。 他也和金州将军一般,年纪轻轻的,获得不少人的认可,并不是狂妄之辈。 不兴怒,不倨傲,不妄言。 以他对大周官员的了解,金州将军对海外的态度是独一份。 “将军高德,不以我小人之言而降罪,我非常感激。在澳门时,琏爷所言,将军愿意卖兵器火器我等,是否如此?” “可以。” “请问将军能卖多少?价格几何?” “大弗朗机炮,四十两一门,小弗朗机炮,二十两一门,鸟铳二两一杆。 铅子每斛银一钱,火药五钱一斤。” 听完将军的话,李文沉思起来。 “五千杆鸟铳,一百门大佛朗机炮,三百门小弗朗机炮,铅子十万斤,火药十万斤,合计八万两银子,我们愿意出。” 听到李文的狮子大张口,唐清安没有生气。 这些军火武器,他卖的并不贵,在制作成本上只翻了两三翻而已。 如果真是对外发卖,翻个五六七八翻,甚至翻个十余翻才是正理,犹如澳门卖给他红夷大炮。 成本才百余两银子,卖给他每门一千两白银。 这笔银子他当时出不起,是朝廷出的。 他之所以向李文报价低,看在同族的份上,力所能及的支援他们,可他要求的数量太多了。 不是他不想卖,是他没有这么多。 他如今的军队里,对兵仗缺口都大的很。 “一千杆鸟铳,二十门大佛朗机炮,六十门小弗朗机炮,铅子两万斛,火药两万五千斤,就做两三万两银子的生意吧。” 不等李文开口,唐清安笑道。 “如今我的军队也缺少武器,就这些东西,还是挤出来给你们的,这两三万两银子,我并不看在眼里。” 李文听到将军这般说,知道事不可为,虽然不多也比没有强。 “那是否每年都会有的卖?” “可以。” 随着各军械所的产能逐渐的提高,每年会越来越多。 “金州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你们的形势我也知道,我等都是同根同源,当相互扶持。 粮食上的事,你们能运来多少,就运来多少,你们想要的大周的商品,我也能为你们提供。 不但让你们多赚取利益,还能恢复以往的商道。” 几番话下来,李文彻底对金州将军服气。 这话旁人听不懂,他们做海商的如何听不懂。 不就是因为大周封锁国内,只做朝贡贸易,导致他们得不到大周的商品。 为什么他们最讨厌各国的使船,经常会抢劫这些各国的使船。 周朝只怪他们放肆,却不理解他们的难处。 这些个使船能带回大周的商品,相当于做垄断的生意,不但影响海外之民的商道,又抢占他们的生意。 以前海外之民还有巴亚巴,爪哇等地的香料,可以向东南亚各国的暹罗,安南,真腊等国家获取利润。 等这几地被西方人占据后,他们就失去了除了大周的商品外,其余最高利润的香料来源。 现在西方人占据了吕宋,澳门,台湾,海贸最大利润的两头,大周商品,还有香料都落入了西方人的手里。 他们完全无法应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家的生意被挤兑的破产。 各个都只能做些零碎的生意,而远洋贸易风险又高,每年都能听到船毁人亡的消息。 没有了大周商品和香料这两者的支撑,东南亚汉人商人已经支撑不下去。 “可是听说将军并没有限制西方的商人到济州岛贸易?” 林文试探的问道。 如果将军只跟他们做生意,那才是最好的事情了。 “济州岛,对所有国家来做生意,遵守法纪的商船,都一视同仁,不会区别对待。” 唐清安笑着说道。 “大周的商品,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想要的,利润最丰厚的,只怕济州岛的货物不够供应。 但是有一条永远不会改变。 能运来粮食的商船,有多少粮食,即可以换取同等价值的大周商品,优先于其他贸易。” 李文眼睛一亮,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这一回,他再也没了多余的想法。 送了李文离开,贾琏才一脸的担忧。 “安兄,这么支持他们,会不会养虎为患?你别看此人现在一脸的恭敬,这些海外商人可都不是善茬。” “不支持他们,恐怕没几年,他们就要烟消云散了。” 贾琏没听懂唐清安的话。 唐清安也没有继续对他解释。 他如今力所能及的支援,不过是让他们缓口气罢了,想要对付那些西方有国家背书的商人,海外之民没有统一的首领,是无法应对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妾室章节数没错,以前重了三章 长白山脉是欧亚大陆的东缘最高山系。 最高峰是朝鲜国内的将军峰,大周境内的是白云峰,在大周现在失去的奴儿干司境内。 还未被俄国占据的远东地区,奴儿干司,辽左,朝鲜半岛诸多余脉的总称。 大山里的各色野果,蘑孤,野物不可计数。 经过了漫长的冬季和春季,在秋收前,由官府召集的具有狩猎经验的辽民们,纷纷踏入大山里。 这是一场盛大的游猎活动。 进山的人满脸的期盼,山外的人也憧憬万分。 所得的干果,野菜,野物等食物,会分给辽民,而各色毛皮,则会被官府所留下。 随着将军收复各地数年,组织百姓生产,不光是麻棉,辽东的柞蚕也开始大规模养殖起来。 不同于南方的蚕,柞蚕必须养在山上,每日都要在山上巡视,驱赶吃柞蚕的鸟虫之类。 四月末伺候蚕蛾破壳产籽,五月初将蚕籽运到蚕户家中。 棉布,麻布,丝绸都在生产。 随着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的民匠越来越多,百姓家中的农具也越来越多。 如耙、耕梨,掐刀,镰刀,碌碡,簸箕,箩筐,纺车等等。 李文获得了将军的许可,准许在金州一带走动,交代他赶在傍晚城门关闭前回城。 一路所见,都是这番的景象。 各地的衙门里的官吏各司其职,事情虽然极多极杂,却井然有序,逐步的推进。 百姓困顿,官员俭朴,生活艰难,人心激昂。 “我看贵地官员为何不同于内地的官员?” 李文好奇的看向李成贤。 不提他在海外听到人们提起的大周,前番和贾琏长途跋涉数千里,对国内越发的了解。 就如国内的官员出行,哪怕只是一条街也要坐轿子,而这里的官员,路短则步行,路长则骑马骡。 只这一点,效率就大大的超过了国内。 李成贤明年要负责济州岛开市,所以对这名来探路的海商,表现的很热情。 通过李成贤不鄙视他们的行为举止,李文对济州岛开市已然十分期待。 而且听到此人将是济州岛的主官,因此越发的殷勤。 两人结伴而行。 一路上李成贤不耻下问,追问海上事宜的细事,而李文则毫不保留的回答。 李成贤拿李文的解释,映照自己所收集信息,脑海里的思路也越发的开朗起来。 海贸。 的确如将军所言,大有可为。 未来军队的军饷,粮饷,万一哪天朝廷真的无力承担,则只能指望出在这海贸上头。 听到李文的疑问,李成贤嘴角自豪的翘起。 新事物新气象。 将军治下的官员,都是以功劳而新进提拔起来的,和国内没有什么牵扯。 加上都是从泥潭中脱身,品尝了苦难,以及看得见的希望,因此人人奋进。 犹如将军所言,各人在蛮族治下受到的困苦,对所有人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磨练,一种内在的升华。 “人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经历不同,所以对身边的要求也不同,百姓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 上有将军监督,下有百姓民情,就算有贪图享受的官员,也不敢冒头。” 听到李成贤的回答,李文内心感叹。 这里的百姓真幸福。 李文的家族在东南亚,虽然形式日趋而下,但仍然也吃的饱穿得暖,明明比这里的百姓要富足,却人心慌慌。 周边都是敌对他们的种族,晚上睡觉都不敢睡熟。 而在金州这陌生的地方,他内心竟然会升起一股安宁的感觉,让他极为的贪恋。 难怪老人常把落叶归根挂在嘴上。 “我回去后会说服众人,多采购粮食以船运去济州岛,就算导致会有空船而归也不在乎。” 听到李文的话,李成贤对此人越发的满意。 看到李成贤的态度,李文也十分的得意。 随着海外汉商商道的萎缩,空置的船也多了起来,不少都已经开始卖船了。 船是最重要的。 可是现在他们,把船运到目的地,经常会连货带船一起卖掉,货物卖个当地,船则卖个外国的同行。 这些国外的同行心狠手辣,把价格压的极低。 按照他们的价格卖吧亏本,不卖吧放在家里更亏本。 现在运粮到济州岛的利润虽然不大,但反正要是走一趟,去掉开支也能略有盈利。 而且有时候的生意,利润并不是最重要的。 即没有什么损失,又能换得金州将军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 沿途和军政官员协商,最后到镇江,然后到石城岛,再归来金州,前前后后合计两月余。 到了家中,唐清安的屋子里,却多了两个打扮的勾人的姑娘,看得人蠢蠢欲动。 莺儿,香菱都是卖给了薛府的,从身份上算是奴婢。 两人终于见到了将军,心里惶惶不安,在夫人的屋子里,向唐清安行礼。 “莺儿,你也长大了。” 唐清安万万没有想到薛姨妈会同意把莺儿送给自己,这让他措手不及。 莺儿可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按照大周的常俗,是会随薛宝钗一起到夫家的。 要么成为通房,要么抬举为妾室。 可见薛家现在家势越来越差。 其实唐清安早就知道薛府会日子越发的难熬,红楼里薛宝钗和薛琴说话时,就是如此这般。 听到唐清安的话,莺儿不知道他是说自己年龄还是什么。 想到金钏儿说的将军的喜好,以及贾府嬷嬷们离去时的恐吓,她忍住心里的羞意,还是往前挺了挺。 “将军万安。” 莺儿的举动,让座上的唐清安,看得一清二楚。 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腰间的衣料上束了一圈,不但显得腰身细,也让胸部呼之欲出。 正跪在唐清安脚下的莺儿,脖子里通红一片,只延伸往下,看到了白色繁花抹胸下的一片花白。 外披青色的纱衣,肩膀隐约可见。 更有莺儿从小一起长大,唐清安感受到身旁秦可卿的目光,不自在的侧过视线。 又看到了莺儿一侧的香菱。 香菱倒是老实。 但是和莺儿一样的穿着打扮,而且更为饱满挺立,居高临下所见一览无余。 正两人都是贾府和薛府送给自己的,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不能当做普通的丫鬟。 必须收为妾室,不然薛府不提,贾府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几位老爷,都会对他有些不满。 唉。 这是逼着他啊。 朝堂上,不管是为了打消朝廷对他的顾虑,还是索要明年的军饷粮饷物资。 都离不开贾府。 想通了此节,唐清安有理由搪塞秦可卿,理直气壮的望下去。 “你们都起来吧,以后不必如此,家里规矩不比贾府大,可随性一些。” 香菱倒是没有多的心思,听到将军的话,和莺儿一起起身。 莺儿一边起身,一边琢磨。 安哥儿是喜欢她们的穿着,话里的意思让她们更放开些吗。 嬷嬷们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们这等人,唯一的依靠就是以色取人。 香菱呆傻,想不到这么多,自己可不能学香菱,什么都不想。 “太太,小姐和少爷如今怎么样?” 以唐清安的身份,不必如此称呼薛宝钗和薛蟠,不过做人不能忘本,他从小被薛府收留。 能有以前的自由,都是薛家大老爷的关切关照。 而且他还需要贾府,各勋贵的支持,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是极大的帮助。 “太太和小姐都好,和以前一样,薛大爷在家里的时间少,经常去外面应酬,比在金陵时,用心了很多。” 两人离唐清安一步远,身上的香味阵阵传入唐清安鼻中。 “这才是正经,薛兄弟要撑起门户,当懂事一些了,不过这般委屈自己的性子,也是难为他了。” 前番称呼少爷是尊重,这回称呼兄弟,也是一种亲近。 安哥儿提起府里的事,莺儿渐渐放松了起来,加上他说话温和,让莺儿生出自己做对了的想法。 这是好兆头。 和莺儿说了一会话,然后看向香菱。 薛蟠在金陵是呆霸王,见过的市面多,能为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打死人,可见香菱的姿色。 这五年过去了,唐清安只觉得这丫头,果然如红楼里所描写一般无二,姿色极诱人。 最难得她一脸的顺从之意,由内而外,让人感叹。 又问了香菱几句话,香菱都问什么说什么,天真浪漫。 如此这般,唐清安最后向周氏吩咐道,为她们安排两个丫鬟伺候,安置在隔壁的院子里。 隔壁的院子里有三间房子,东西厢房她们一人一间。 听到将军的话,周氏明白这是收她们两人为妾室了。 到了晚饭时。 唐清安坐在主位上,一侧是秦氏,一侧是小乾,晴雯坐在他旁边帮他吃饭。 在下首就是莺儿,香菱。 用过了饭,各自回自己的屋子洗漱。 莺儿洗的干干净净,用了香薰,里面只穿着淫衣,外套一件薄绸,内心紧张的在屋子里坐卧不安。 安哥儿会来她的房间吗。 又想到嬷嬷所教之事,更是浑身发热,咬牙闭目。 如果安哥儿来了,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香菱虽然呆,却不傻,比常人都要有主见。 前两个月都是和莺儿一起睡,今天单独睡,知道意味着什么,不过她猜测将军今晚不会来。 将军和莺儿是自小相识,自然会去莺儿房间。 这般想着,她竟然就吹灯睡了。 倒也没担心过,万一将军不宠她,不来她的房间怎么办。 第二百零一章分田 西洼分巡道出了个狠人。 张达基从西洼赶了回来,在将军衙门里,面色不安。 金州,新安,旅顺,南关,长白山东岸十地,镇江,到处一片欣欣向荣。 所有人都在向将军府递交好消息。 人口的增长,田亩的增长,组织壮丁入山围猎,修建水利,组织妇女织布,编网。 而自己的属下里,一个十分孤傲的人,写了万言书,里面的内容和所有人反着来。 终于,进来一个吏员,告知张达基,将军来传他了。 张达基连忙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是否干净,立马露出笑容,跟着吏员走去。 “坐。” 唐清安正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公文,上面写满了字,字迹比较工整,让人看得畅心。 这封万言书,他已经看了三遍。 第一遍看时,内心是升起一股愤怒的。 认为这人为了出头,危言耸听。 忍不住看了第二遍,却让他平静了下来。 当第三遍时,他再也按捺不住,急派人去西洼,招了分巡道张达基来金州。 “这个叫做郑永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将军的询问,张达基沉吟了片刻。 他本以为将军会愤怒,没想到从将军的声音中,反而听出了对那人的欣赏。 这般情况的话,那就不能按照自己刚才心里琢磨的说。 “此人不惑之年,只是个童生,在西洼负责文书,以及保管各地公文。 在分巡道里做事,为人勤恳,不喜多言,和同僚也不十分热情,喜欢看书。” 话语中规中矩。 如果对此人印象不好,则会认为他孤寂不合群,如果对他印象不错,则会认为是个怀才不遇的人。 唐清安点了点头。 他理解张达基的谨慎。 连冯胜之,顾应时如今当着他的面,说话时也会斟酌一二,何况和他并没多打过太多交道的张达基。 “那他写给将军府的这道万言书你看过没有?” 唐清安问道。 张达基回答的很慢,又努力保持语速平稳,让人感觉不出差异。 “此人的万言书,属下没有看过,但是也听过此人的言论,大致能猜些内容。” 唐清安把手中的万言书放到桌面,往前一推,示意张达基看一看。 张达基离开座椅,走到桉台前方,双手捧起万言书,也不拿回去,就在桉台上看着。 “为张道台搬来椅子。” 唐清安的话音落下,堂外做事的书吏们,进来一个人,把椅子挪过到前面。 张达基面色如常的坐下。 随着他坐下,椅子和地面没有发出声音。 屋子里,只有翻纸张的声音。 好一会,张达基放下了手里的文书,起身满面笑容。 “没想到此人这般有才,是我眼拙,没有认清人才,不然早就应该向将军举荐。” 只不过他的手不着痕迹的颤抖,放到了身后。 张达基的紧张,瞒不了唐清安。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在将军府里和下属们谈事情。 在室外,不管是何处,谈起事情来,才能让下属能畅所欲言,相谈甚欢。 “张先生,你我相识有三年了吧。” “是的,属下和家人逃离蛮族治下,千辛万苦投奔到金州,得将军赏识才有今日。” “西洼你管得很好,不过此人所言,你认为是否属实。” 好一会。 张达基点了点头。 “此人说的事,虽有些言过其词,但也是些存在的现象。” 唐清安忍不住又拿起了这份万言书。 没有华丽的文字,只有朴素的记载了一些事。 一些不公正的事。 送走了张达基,唐清安这才召见了,早已在金州等候的郑永廉。 郑永廉穿着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色长衫,留着长须,个头不高,身材瘦弱。 “你认为各地的分配制,已经跟不上民生的需求,为何有这种看法。” 唐清安见到此人,请了他坐下,随后直接问道。 郑永廉是个胆大,愿意冒险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有此举。 因此大大方方的坐下,听到将军的问询,不但没有忐忑,反而畅畅而谈。 “各地人口不提,只西洼就有十余万人,在大周已经是一个县的规模。 民生各事都有官府控制,吃喝拉撒住行都要管,西洼的官吏才多少人,如何能办好。 百姓们为官府屯田有的已达到四年,甚至将近五年的,而各家没有丁点盈余。 长年累月下来,各个面色饥寒,生活困顿,谁家不会有怨言,而这些怨言都会指向官府。 而官吏又要负责这许多的事,各种矛盾积累下来,更会加剧百姓和官府的对立。 现在因为将军有救治之恩,百姓还能忍耐的住,再过一二年,或者二三年。 我只听过报一时之恩的,从没有见过报一世之恩的。 更如他今日分的鱼块小了,明日房子漏水,后日衣服破了,种种下来,都会怨言官府分配的不好。 这些隐患如果各地视而不见,不加以纠正,等后果显现时,则为时已晚。” 好久。 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般率性而谈了。 唐清安听完郑永廉的话,沉思了起来,一时间分不清好坏。 “如你所言,把地分给百姓,再从中收税,垄断盐铁等大额物资获取利润。 我按照你的思路算了一番,百姓同样是困苦,而官府所得却比如今要少了许多。 而各地辽民还在投奔,如此下来,岂不是也是照旧吗。” “属下提供的思路,虽然不能解决所有困难,但是可以缓解一二,至少,百姓的衣服破了,不会再埋怨官府。 而且将军多年前,不也是提过,日后也要分田亩吗,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此事先归纳一番。 然后把章程告诉百姓们,让百姓们有个期望,不至于绝望。” 郑永廉说完,见将军没有继续问话,低下头安静下来。 分田。 肯定是要分的。 郑永廉所言之事,其实冯胜之,顾应时都有过顾虑,那就是随着人口的增多,官府的能力跟不上。 不过因为如今的模式,能获得更多的物资。 所以就视而不见了。 但也正如郑永廉所言,矛盾不会因为视而不见就不存在。 日积月累下来,日后反而容易引起更大的麻烦。 “分田之事,需要慎重,不然一个闹不好,反而引起骚动,凭白添乱。” “既如此,那更应该召集各地官员,重视此事,解决此事,视而不见绝对不是办法,而是懒政。” 听完郑永廉的话,唐清安不在犹豫。 留了郑永廉在将军府办事,让他这段时间拿出个章程来,一边召集各地官员。 半个月后。 各地主官都汇聚到金州。 “金州有的民户,已经为我们屯田四年了,三年的也不在少数,不能再如此对待他们。” 朱文,顾道初,戴国伟,陈恒……这些一地主官,已经事先得到通传。 因此听到将军的话,众人并没有意外。 人们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张达基,张达基目视前方。 “分田这件事,需要慎重。” 朱文首先说道。 “分田的事情,我极为支持,但是这件事太大,一定要事先想个妥当的方法,不然好事反而变为了坏事。” 这是老成之言,众人都不反对。 “我先说个大致的意思,在座各位都勘酌一二。” 正如朱文所言。 分田是好事。 但是怎么分,一个处理不好,反而怨声载道,引起百姓的不满。 唐清安拿起手中的册子。 这是将军府的官员们沟通后,做出来的方法。 “金州为官府屯田七年以上者,每户分田十亩,军中服役七年以上者,其家再多分田五亩。 渔户,匠户先不提,把大头的民户解决掉。” 每户十亩。 不多也不少。 众人心里有数了。 不提奴儿干司,整个辽东官册上的额田就有近四百万亩地,隐田谁也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没有统计过。 金州的额田最多,有此地地利的原因,但是沉辽土地肥沃并不比金州差。 不过是因为金州靠近登来,山东运送物资到辽左,都会到金州,因此此地和其余各地不同。 所以隐田少,额田就多了。 而其余各地远离山东,所以额田少,隐田就多。 辽左西北一带的土地是精华之地,额田有两百余万亩,隐田只会多不会少。 辽左不同于内地。 辽左只有军户,是没有民户的。 实际上,辽左也有民户,但是官面上不称为民户,准确的说,没有记入户。 虽然如此。 这些户口,实际中还是归各地卫所管理。 辽左一户少则四五人,多则十余人。 因为没有统计,谁也无法肯定,所以又可以按照平均一户七人算,也可以按照一户平均八人算。 甚至可以按照一户平均九人算。 辽东五百万人,算作六十余万户,也就是说,一户平均十亩田,当然这是理论的数字。 而实际又会和理论有天壤之别。 世袭的卫所,世袭的官。 一卫所世袭的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卫所里的仓库大使等官,不算小旗,合计近两百人。 辽东二十五个卫所,十一个所。 世袭的武官大概七千余人,这些武官的家族开枝散叶,占得田不知多少。 大周承袭大明,军户也是可以科举的。 不过一户只能一人。 寻常的军户,生活都吃不饱,服役都服不完,怎么可能有余力去读书。 因此辽东的读书人,不管童生,秀才,举人还是进士,基本上都是世袭武官家族出生。 可以说,辽东的田亩,至少一半都被世袭武官占了。 才有了史料记载,军户逃往等等恶果。 所以。 将军说要每户分田十亩,如果传了出去,恐怕会引起慌乱。 第二百零二章按田亩收税 大周立朝之处,有的地方人口流离,土地荒芜,召农户耕种,每户给十五亩地,蔬地两亩。 现在将军的意思,大致是每户十亩,蔬地一亩。 看起来比前者要少。 但是以前是什么状况,现在是什么状况。 真要是颁布每户给田十亩,蔬地一亩,连内地的流民都会涌入金州,哪怕需要先为官府屯田数年。 多少百姓一辈子为人做佃户,自家一亩田都没有。 就算家里没田,同样要为大周服徭役,不但没有工钱,还要自带粮食衣物。 而为金州官府屯田,不但提供吃喝,还会提供农具,衣物,盐,鱼,肉等物资。 因此很多官员不同意。 十井分巡道戴国伟,受到过多次将军的夸奖,和将军的关系比较熟,因此极力反对。 “现在有强敌在侧,不比太平时节,把田亩分给百姓容易,税赋怎么定? 定少了不够官府之用,定多了百姓不满,和内地不也是陷入同样的困境。 而且一户十亩地,一亩蔬地,金州的田亩够分吗?分不到的百姓怎么办?” 有人反对,也有人支持。 张达基改变了态度。 “金州田亩不够分,长白山东岸旧日没什么人口和田亩,镇江也是人口不多。 现在的长白山东岸各地和镇江,开垦了近二十万亩田,而辽左之大,远远不止于此。 又有沉阳,辽阳,复州,盖州,海州等上千里之广的富庶之地,哪怕不开垦新田,也是足够所有辽左百姓一家十亩以上的。 以前田亩大半被军户大户占据,现在都被蛮族所得,所以只要光复辽左,辽左的田亩是足够的。 加上源源不断的开垦新田,每户分二十亩也不算办不到,还有海外诸岛呢。” “哈。” 戴国伟知道张达基是什么样的人。 此人虽然有能力,但是极其的倨上。 因此知道张达基这番话,只是为了迎合将军。 “我当然知道辽左最富庶的地带在蛮族手中,可我们才站稳脚跟几年,如何能把蛮族手中的田亩算成我们的。” “如何又不能?将军去年提出五年平辽,五年后这些地方当然会被我们收复。” “既然如此,那就等光复辽东后再分。” 见戴国伟激动起来,担忧引起私仇,张达基不在开言,停止和他继续争论。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达到了目的。 其实。 他的内心里,也不是很赞成分田,向百姓透漏口风,给他们希望,弊大于利。 现在各地的确形势渐好,但是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蛮族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蛮族势不可挡了几十年,虽然在金州吃了亏,但这才几年,蛮族又没有伤筋动骨过。 而且蛮族占据的奴儿干司不提,又占领了辽左最富庶的地方。 不论田亩,人口,还是地盘,数倍于现在的他们。 将军从来都是有信心。 但是上位者自信是好事,他们这些属下却不能盲目自信,要脚踏实地的做事。 万一一时间解决不了蛮族,陷入僵局几十年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而真要是如此。 那么向百姓做的承诺怎么办? 岂不是自找麻烦。 官员们都停止了争论,看向了将军。 唐清安沉吟了一番。 “田是一定要分的。” 这句话众人都没有意见。 什么时候分,要不要向百姓透露,这两点才是关键。 先收复辽东,然后分地。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唐清安的确计划五年内平辽。 按照各地民生的发展。 三年后。 各地将会有百姓两百余万,军兵十余万,而田亩,经济,渔政,船政,济州岛贸易等等。 都会走向正轨,达到自给自足且有余力。 辽西出动十余万军,金州镇江出动十余万军,带上朝鲜数万军,民夫骡马不计。 只军力高达近四十万。 稳打稳扎。 蛮族顾头不能顾尾,只能疲于应对。 顺利的话。 三个月就能平掉蛮族。 可是这是他的想法。 正如人们担心的,未来的事情谁能保证。 唐清安也无法保证。 辽西锦州军,北镇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能不能和蛮族进行野战,谁也没有底。 就是他的金州镇江各将,也没人向唐清安保证,野战里一定能打败蛮族。 只不过正如郑永廉所言。 官府的执行力跟不上如今的形势。 几年里不能改变的话。 现在变相的“农奴制”,会导致百姓和官府离心。 “为官府屯田的民户,四年以上者不足五千户,三年以上四年以下者不足一万户。 两年以上三年以下者,不足五万户,一年以上两年以下者,不足八万户,一年以下者不足七万户。 如果按照为官府屯田七年以上者,每户分田十亩,蔬地一亩,三年后,分地只五万五千亩。 四年后,分地十一万亩,五年后,分地五十五万亩,六年后分地八十八万亩。 三年后的那三年时间,合计分地不足一百六十万亩。 将军对于明年五月前,要求各地,包括朝鲜各岛,新垦田亩一百万亩。 不提这一百万亩,就如今已经有一百一十万亩地。 那么到了明年五月,我们将会有两百一十万亩田地,以现在各地人口一百七十万算,预估户数两百万户,如何会不够分?” 郑永廉坐在最下方,见主官们都安静下来后,终于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人们纷纷侧目。 眼神里各色各样。 有认为他为了出头无所不及,有人认为他真是胆大,有人认为他的确有些才能。 “还有辽民在投奔我们。” 听到有官员小声提醒。 张达基自信的笑了。 他在西洼做文书,不光管理西洼的文书,也负责各地联络的公文,又从无到有看着西洼发展。 可以说眼光得到了极强的锻炼。 对于分田之事,他既然敢提,当然就事前做了无数的推演。 “今年开年以来,投入我们的辽民之数,比往常翻倍的下滑,可见辽左中部有能力投奔的辽民,大多都已投奔。 而蛮族腹地的辽民,虽然也有投奔而来的,但是靠他们自身困难极高。 如果我们不能收复这些地方,则人口也不会再有前番的暴增。 能收复就会有更多的田亩,不能收复,那么辽民数也不会暴增,何必杞人忧天。” 说话很犀利,那官员住口不言。 “现在的田亩已足够分,明年,后年还会继续开垦田亩,而三年后才会开始分田。 我不知道诸公到底是顾忌田亩不足,还是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呢?” 这话太难听。 大部分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永廉,说话注意分寸,各地有如今的形势,各官都功不可没,如何能轻易妄言。” 唐清安呵斥了一声。 听到将军的话,郑永廉面不改色。 “我在老家,只是一名童生,习惯了往常的生活,不愿意改变,老家陷入了蛮族之手。 外部的因素逼我改变,活不下去,带着家人逃到了将军治下,然后被派到西洼做文书。 西洼做事两年,从一开始的陌生,到习惯,有一天雨打芭蕉,趁着空闲,我观着景致,突然惊醒。 两年的时间,我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西洼官府管理民生,事无巨细都要安置,从一开始的数千民,到上万民,三万民,以致如今的十余万民。 这其中的弊端,我不提,各位也知晓,比我都懂,却为何不愿意改呢? 我想,因为习惯了安逸吧。 可是正如刚才戴道台所言,咱们身旁有强敌在侧,我们看到弊端不改,是不是也到等着哪一天,敌人逼着我们该呢?” 或碍于此人的激进,不想与此人在将军面前发生争执,或自持身份,或认可。 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如果田亩发下去,怎么收税呢?” “十税一。” 这税不低。 但是现在是战时,又不是太平时节,也说的过去。 “十税一不够供给官府和军队。” “境内一百六十万百姓分了田后,一年只靠卖盐铁等,可得三十余万两白银,对国内的人参皮毛等贸易,每年可得四十余万两白银。 两百万亩田,一年田税就是四十万石,如果有了三百万亩田,一年的田税则是六十万石。 而咱们还有渔场,现在渔场有船一千三百艘,每月可提供七万石渔获。 三年后,一年就可以提供两百万石渔获,有什么还担忧粮食不足的呢?” 有人发现了不对。 “不按人口,只按田亩收税?” 郑永廉嘴角翘起。 将军召见了他,郑重的告诉他,只要落实这一条,那他的万言书就能载入史册。 “只按照田亩收税,而且每户只需一丁,一年为官府服役一个月,由官府提供吃住。 一年中为官府服役超过一个月的,要么记入来年,要么抵扣银钱。” 众官员惊呆了。 唐清安面带微笑。 大周承袭大明,却没有大明晚期名臣张居正的变法。 只其中清丈全国田亩。 还是在各地还极力推诿的情况下。 最后全国清出了两亿八千万亩田。 什么概念? 没有修建水利,没有开垦田亩,两亿余百姓,平均每户增加了几亩田。 至于后世有人抹黑张居正,抹黑明朝,拿山东,湖广,四川清查出新的田亩数量,比其余地方翻了数倍之事,来否认这个成果。 山东是京师权贵太监势力范围,隐藏田亩当然居多,百姓叛乱一半发生于山东。 湖广熟天下足,正是出自明末官员李釜源撰《地图综要》内卷中,然后产生的谚语。 四川是天府之国,明初因为历史原因,导致此地不清,万历朝历史原因已经消散,张居正既然清查,得出新田的数量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更重要的是。 这些清查出来的田亩,是要交税的,怎么可能往多了报。 就是官员想如此,地方大户也不会同意。 没有张居正改革清查出来的这两亿八千万亩新田,以大明畸形的财政制度,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为何贤明的隆庆违背祖制,强硬的推行福建开关? 就是因为财政已经破产了。 逼着他们改革。 以史为鉴。 唐清安知道大周的田亩是足够的,不过和朝鲜一般无二,大部分都在大户手中。 大户是谁? 权贵,太监,退休归家的官员,世袭的武将。 分田。 是可以分的。 就看怎么分。 什么时候分。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唐清安笑着问道。 第二百零三章民情 听到将军的问话,在座的官员们。 有意见,又没有太多的意见。 辽东的大户,托蛮族的福,绝大多数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辽左,就是一片白纸。 不是唐清安冷血,视大户为敌人,见死不救,而是他救回来养不起啊。 封建农业的社会,经济本质上,还是以物易物的生态环境,田亩是唯一支柱型的生产资料。 其余任何行业,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田亩又是最呆板的。 玩不出花样来。 十分就是十分,多一分都变不出来。 大周不足百分之一的大户占了一半,甚至大半。 百分之九十九多的百姓,就只能占剩下的一半了。 什么良策,都挽救不了局势。 而张居正的清田,多出来的两亿八千万亩新田,才叫做治到了根子上。 还有一个海瑞。 他也看到了这点。 靠着头铁,不要命的在南方,逼着大户退掉侵占的民田,甚至他的恩人,不顾非议,连已经退休的阁老也没有放过。 可惜他资历不足,在大户们的辱骂声中,落寞的下台。 大明中晚期,有这些名臣不计身后事拼命的为大明续命,大周可没有这等伟人。 只有两个活宝圣人。 一个不顾朝局安危,一个和蛮族私通贸易。 因此,唐清安有底气向民众分田。 又正如郑永廉所言 随着各地百姓达到一百七十万人,官府在物资分配一事上,已经弊端丛生。 见将军偏向于郑永廉,且众人也拿不出办法来解决,目前官府在分配一事上的困顿。 除非增加衙门数倍的人手,可这一点又会导致官府人员臃肿,开支翻了数番等。 所以最终,同意了郑永廉的分田之事。 为官府屯田服役七年以上者,每户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一下者男丁,分田两亩,其余老弱妇孺分田一亩。 对照现在的金州,镇江,长白山东岸各地人口,平均一户能分田十一亩。 渔场,匠户,军士,同样按照服役年限,七年后分田。 且七年后,匠户同样出一丁,为官府服役一个月,额外服役的月份,发放工钱。 至于渔场,则不会放开。 服役七年后,可以领取月钱,家中不用服役,也可以选择退出渔场,归家务农。 不过相信不会选择第二条,大概会留一丁,仍然在渔场做事领钱。 为什么不放开渔场。 众官员疑惑的看向将军。 田亩都放开了,渔场为何不放开,同样可以从渔户上收税。 “渔场不同于田亩,每条船只需三五人,一年的渔获,抵得上数百亩田收获。 且渤海黄海辽东湾风小,不像田亩受天时影响之深。 虽各处岛屿的渔场,破杀,抹盐,晾晒,风干,收捡,冰窖,仓库等,也需要不少人。 但是这是咱们最大的凭仗,不管未来遇到什么一时的挫折,都能高枕无忧。 且渔场更为容易管理,并没有不可控的弊端,因此我的想法是,二十年之内,遵守朝廷的海禁不变。” 众人了然。 还有更深的意思,唐清安无法对人言。 如果历史的惯性。 大周国内未来民不聊生,他如果又能光复辽东,那么辽东的田亩不光可以养活辽民,还能供给军需。 而渔场的收获,就可以用来接济国内之民。 渤海,黄海,辽东湾,因为有朝鲜半岛作为屏障,挡住了大洋上的迅风。 因此这几处海域,可以说是大周万里海域中,风浪最小的海域。 其余地方就是想要学他,只有山东才有此利,其余各地都学不了,因为风浪甚大,加上风暴不定。 渔民出海,那就真是用命来出海了。 一次,两次,十次,上百次平安归来,但只要遇到一次风浪,则十之八九船毁人亡。 大小长白山海域一带,岛屿无数,都修了渔场,都是各渔场的避风岛。 风险比其余地方减少了至少百倍。 不过这些未来的事,说之没有证据,因此唐清安也就没向众人谈了。 最后,关于士兵。 现在的士兵粮银都是半饷,且估计未来几年都无法全额供应,因为目前的治下无力承担。 只能靠朝廷的供给。 而士兵不光要上战场杀敌,冒着生命的危险,如今还要月饷减半,当然要给更多的补偿。 士兵的家中,除了原来的分田十一亩,从月饷减半之年开始,服役一年,赏赐一亩田,最高限制十亩。 也就是说,普通的士兵,不谈平常的半饷,光服役十年,就能为家里得十亩田。 那么这些军士家中,将会是二十一亩田,成为各地的富户。 现在的大周,北方陕西各地因为赋税之重,导致民逃田慌,一二两银子就能买上田。 可是在江南,哪怕徭役也重,但是一亩田能卖到十两以上,而且还极难买到上田。 如果三年后,真如将军所言的税赋,那么金州各地将会是最好的地方之一。 别说十两银子,估计就是十五两银子,也买不到上田,因为没人会卖。 因此关于对军士的田亩奖赏,不但弥补了对军士半饷的弊端,反而能获得所有军士的响应。 还有一层不名言的意思。 在座的官员都能看透。 家中十一亩田,再配十亩军田,还有哪个士兵不对将军忠心耿耿。 士气,忠心都有了。 一箭三凋。 分田之事,不是一日就能谈完,其中的细节,每个人都在勘酌,最后用了三日,才敲定了分田。 既然没有了疑问,将军府下发了公文到各地和军队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地都沸腾了起来。 哪怕最畏惧官府的百姓,都会向身边的公差打听,这是否是真的,一脸的惶恐。 田亩。 真要是自己能得十一亩田,就算自己死后,见到了祖宗也能脸上有光啊。 自己可是为子孙挣了一份家业。 多少农户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 十亩田,多少百姓想都不敢想想的事。 衙门口公示牌下,几名差人被问的口干舌燥,几日来,哪怕解释了又解释,还是要翻来覆去的问。 眼前这黑黝黝,满脸褶子的老农,差人认出了他,他每日都来问一次。 “你这老者,怎么回事啊?已经回答了你不下三四回了,都像你这么来问,岂不是烦死人?” 原先。 老农最畏惧这些公人,可是同样的语气,他反而一点都不畏惧了,竟然会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这……这,分田可是真的?” 差人翻了个白眼。 “去去去,再来我这里捣乱,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把你抓进衙门去。” 听到要被抓紧衙门,那老农才念念不舍的退了出去。 他刚走,和他一般无二的个人,明明长相不同,却神态相似的紧,舔着脸上前。 “你也滚,老子认得你。” 官府还是那个官府。 差人虽然都是新人,可是不要几年,仍然学会了对百姓的傲慢,居高临下之态。 什么都没变。 只发了一道公文。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同样的困苦,同样的分配不公,同样的有不言之事,但是百姓们却笑口常开。 往常的时候。 百姓们沉默寡言,在田里干活,就算碰到邻居,也经常一日不说一句话。 而如今。 每个人都主动的和别人说话。 各地田间。 谈的话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要分田了。 只要说到分田。 刚才还苦着一脸的老农,会情不自禁的展开眉头,露出泛黄,不齐整的牙床。 “是啊,将军要跟咱们分田咧。” “十一亩田啊。” 先说话的人感叹一声。 “嗯,十一亩田。” 随后的人,肯定的说道。 十一亩田真不多。 以现在大周辽东的气候,有的地方高产,有的地方地产。 按照公告里所言。 上田则七亩,中田则十亩,下田十五亩。 平均下来,十一亩田,一年也才二十二三石黍谷,去掉田税还能有近二十石。 可是有了这十一亩田,家里人就再也不用担忧日后,再也不用害怕饿肚子了。 再也不用租别人的地,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欺负。 再也不用睁开眼,就犯愁粮缸无粮。 有了这十一亩地,老农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变硬了。 而且不按人头收税。 想到这里,老农怔住了。 自己原来那个出生就被溺死的弟弟,真是薄命啊,要是晚出生三四十年,哪里还用如此。 是啊。 不用按人头收税了。 醒悟过来的老农,心里五味杂陈,悔恨涌上心头。 同样的衙门,同样的日常。 彷佛祛除了锈迹一般,各处管理都顺畅起来了。 官府说什么,百姓就做什么,竟然手脚麻利抢着做。 巡视了辽左东岸南部各地的冯胜之,一脸感叹。 那郑永廉,的确是个大才。 等冯胜之回了金州,将军设立了一个新的衙门。 税课司。 放在大周州府则是从九品的衙门,各县则是未入流的杂官。 之所以说它新。 是因为这个衙门,在金州负责的事,可不是原来的事了。 税课司大使。 郑永廉。 督查各地。 这不就是御史的职能么? 了不得啊。 冯胜之回到金州,并没有见到此人,听说他才上任三日,就走马加鞭巡视各地去了。 “将军。” 将军府。 见到了将军。 冯胜之笑道。 第二百零四章家中 天还没黑透。 夫君在前衙处理公务。 秦可卿早早的洗了睡下,独自在榻上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正如周氏所言,将军年轻气盛,晚上如虎如狼,吼叫声连妇人院外都听得见。 面对那贾府里来的两个小浪蹄子,如何按耐得住。 周氏劝自己管一管贾府来的两个姑娘,至少让她们衣裳穿的工整一些。 秦可卿当初连晴雯都不管,也不愿意管这两人。 这种事她能管得住,只会引起大家都不开心。 将军回来,碍于自己的情面,倒是没有去那边的院子,可是这几日在外堂洗漱。 洗一次澡花一个时辰,满地都是水。 他和晴雯在外间到底做什么,她才不想去看,无非就是跟自己前番一样罢了。 倒是难为他忍得住。 越想越气,秦可卿紧紧闭住眼睛。 他回来的第一天,白日里一屋子的妇人丫鬟,所有人都瞧见了,她也看见了夫君那喷火一般的眼神。 翻了个身,她听到了外间的动静,连忙又转过身,一动不动,倒要看他进不进来睡。 “这么早就睡下了?” 听到秦可卿已经睡下,唐清安倒没有多想,挥了挥手,也准备洗了睡。 几个丫鬟都脸红一片。 将军这几日洗得勤快,都是因为她。 金钏儿,葛藟看了眼晴雯。 外面的婆子丫头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水桶等物,各物都安排妥,晴雯和金钏儿,葛藟则来伺候唐清安。 为将军解官袍的,为将军脱鞋的,到了揭最里面的衣服的时候,葛藟害羞的去做其他的事。 金钏儿和晴雯面色如常,很快唐清安就一件不剩,光不熘秋的进去浴桶里。 以前是夫人伺候他,后来秦氏有了身孕,为自己生了儿子,就顾不上他。 好不容易小乾大些,才来伺候他洗澡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有了身孕。 因此好长时间,他都是自己打理自己。 这回他十分的疲劳,因此躺在浴桶里,双手摊开搭在桶边上,感受着温水,让人心情舒悦。 “哗啦啦。” 晴雯忙碌完,看到浴桶里闭着眼睛的唐清安,拿起香皂盒子,还有搓巾,丝巾等物。 先用丝巾沾了水打湿,再默默褪去自己的外衣,只着齐腰的抹胸,伸入水中开始为将军搓洗。 感受到身上的动静,唐清安睁开了眼睛。 视线正好看到晴雯的抹胸,挤在桶边鼓成一团,一手撑着浴桶,一手伸入水中,水面淹过她的肩膀。 金钏儿和葛藟在一旁,当做没有看见,只做自己的事。 外堂里,水都溅了出来。 “这水都出来了。” 唐清安忍不住笑道。 水桶太高,晴雯要把身子压过去,才能把手探到水下。 因此桶里的水漫出来一些。 “哼。” 晴雯的抹胸碰到了水面,立马打湿了一片,显露了出来,她理也不理。 “平常的事你不管,现在反而说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猴急你的姨太太们,眼里容不下我们了。 现在就等着寻错,好打发了我们,爷你放心,我很快就忙完,不耽误你去那边的功夫。” 虽然嘴上埋怨,但是动作还是十分的轻柔。 唇红齿白的小嘴一张一合,唐清安脑袋只要往前一伸,就能堵住晴雯的小嘴。 “你懂个屁。” “是啊,我们这些粗鄙的人,当然不懂了,自然有更好的人来伺候爷。” 晴雯小嘴巴巴的,不依不饶。 “哗哗。” 晴雯的小手在水里搅动着。 “嘶。” 唐清安忍不住吸气。 “我力气很小了呀?” 晴雯立马收回手,急急的问道,一脸的关心。 “这不合你的意?正好把你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疼点就疼点,只要你不在絮絮叨叨,让我安静一会。” 唐清安打趣道。 晴雯赌气,也不说话。 “好了。” 唐清安忍不住闭上腿,站了起来,带动桶里的水荡漾声声作响,地毯完全湿透了。 晴雯贝齿咬着下唇,气愤的看向唐清安。 听到这里的动静,金钏儿和葛藟拿着干毛巾,过来为唐清安擦拭身上的水。 晴雯一动也不动,直盯着唐清安的眼睛。 唐清安明白晴雯的意思,转过头不看她,现在他可不想惹气急败坏的晴雯。 这丫头本来就胆大。 几年里因为他的骄纵,真要是惹她起了性子,什么话都敢往外扔。 等洗漱完。 唐清安并没有离开,反而进去了里间,让几个丫头都愣住了,晴雯脸色也好看了些。 不知道秦可卿是不是真睡着,唐清安不喜穿衣服睡觉,因此直接躺下。 “你今日怎么回事?跟我也不留地方,往里面挪一挪,我都躺不下了。” 见秦可卿没动静,唐清安往里面缓缓挤了挤。 秦可卿哪里能抵抗的住唐清安,一下子就被挤到里面去了。 外堂。 金钏儿喊了婆子们进来收拾,好一会儿,动静才慢慢消停,随后又听到几个丫头的洗澡声。 又是好一会。 才听到她们上床的动静。 突然。 秦可卿坐了起来。 “你慢点。” 唐清安看到秦可卿的肚子,立马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都是马上要有两个孩子的人,还这么不小心,动了胎气怎么办。 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这么急躁作甚,要是真动了胎气,我看你悔不悔。” 秦可卿眼神轻视一笑。 “我悔不悔我知道,你悔不悔我就不知道了。” “我悔什么?” 唐清安装不懂。 “哼。” “你心里的肠子,我巴拉了几年,我还不懂你?我说的话你懂,装不懂那就不懂好了。” 说完,也不理唐清安,秦可卿又自个躺下,拉起被子盖的严实。 唐清安拉了拉被子,秦可卿不理。 “贾府送来的人,我如何敢拒绝,公事上的事,我从来没阻过你,你难道不明白。” 秦可卿有身孕,因此不敢使劲,唐清安赔着笑,躺在秦可卿身侧。 “这么好的由头,我估摸你这几日都在盘算吧,等了这许久,可等着我呢,倒是入了你的算盘。” 唉。 这女人太聪明了,真是不好应付。 “我这不是一直没去么。” 唐清安笑道。 “你好意思去么,才回来就抬举人家为妾室,也不怕传了出去让人听了笑话。” 趁着秦可卿说话,唐清安拉动了薄被,拱入被窝里,从身后环住了秦可卿。 “哼,倒是难为你了,要不然请你过去。”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秦可卿哼了一声。 “我都睡下了,过去作甚。” 唐清安贴着秦可卿,把头埋入秦可卿的发丝里,闻着熟悉的香味,逐渐安定下来。 “就怕有的人,一晚上睡不着。”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过是想着那两个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岂不是日夜煎熬。 我和莺儿从小又认识,索性先给个身份,让她们心里也能消停一二,不然煎熬的滋味多难受。” 秦可卿满肚子的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说多了凭白增人厌。 见秦可卿安静下来,唐清安前番辗转两月余,一路奔波辛劳,费神费力。 回到金州后又处理各事,不曾休息一日。 竟然就睡着了。 听到身后的呼声,秦可卿即心疼,又想要打醒他。 这人倒是心大。 自己气的睡不着,他倒好,蒙头就能睡着。 惹事的正主睡着了,秦可卿睡不着,外间的晴雯也睡不着。 将军每次都对她说自己还小,可是自己哪里小了,她这个年龄,放在京城早就被人收入房中。 难道真如周嫂子所言,因为将军对自己太熟,把自己当做妹妹一般,所以不忍纳她吗。 要是真如此。 晴雯不知道当年和将军的机缘,到底是好事还是不好了。 她这般安静的想着。 身侧的金钏儿也闭着眼睛,想到刚才将军从水里出来的画面,自己为将军擦拭了一番。 自己为将军做的,和通房丫头没什么差别,不过就是差了最后一步而已。 将军从来没有提起自己。 自己年龄是最大的,和香菱一般,如果夫人把自己配了出去,那自己算不算失节。 这些不提。 将军如此人才,她又如何把外面的普通男人能看在眼里。 而且自己在将军身上,该见的不该见的都看到了,恐怕外面的人也早就怎么想着自己。 各种思绪,让金钏儿也难以入眠。 这边院子里如此,那边的院子里一样如此。 莺儿身上除了淫衣,其余无一物,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几日了。 又盼又怯的等着将军,可是左等右等,将军从来没来过她的屋里头。 从开始的将军碍于夫人的情面,一连几日下来。 莺儿心里逐渐恐惧起来,将军今晚又不会来。 是夫人的手段吗? 还是将军不喜欢自己? 而且晴雯丫头不知道做什么浪,穿的比她们还要少薄,难道是因为夫人的安排吗。 府里几个月,莺儿已经知道,晴雯是受夫人信任的。 隐隐猜测。 将军大概是被晴雯绊住了。 某人一夜好睡。 一早上,唐清安被秦可卿推醒,看到秦可卿面露困意,大为关切道。 “这刚睡了一夜,你怎么一脸的疲意?哪里不舒服么?” 秦可卿没有搭理他。 见状,唐清安无奈的起床。 听到里间的动静,晴雯等丫头掀开帘子,进去伺候将军和夫人起床。 还没等众人忙完。 莺儿和香菱一起过来夫人处,向将军和夫人问安。 虽然换了一身的新衣,但是却比昨日还要娇艳。 贾府最标致的几个丫头,都到了这里,更不用提秦可卿,可以说一屋子的娇花。 唐清安在香气环绕中,用过了早饭。 每天早上,唐清安都会必定去将军府处理公务。 屋子里的女人都明事理,这个时候都不会使性子。 秦可卿亲自为唐清安整理了仪容,唐清安点点头,大踏步的离开。 第二百零五章担忧 家里的女人多了,事情就多了。 一直到离开了内院,唐清安才放慢了脚步,他的亲兵们早已在廊外等待。 随着地盘的增大,事务的增多,将军府却没有扩大。 人手还是那些人手。 精兵简政。 冯胜之,顾应时,两人被召回金州,日后将在金州负责全局。 最远的镇江,到金州的快船需要两日,往返四日余。朝鲜最远的济州岛,到金州往返一趟需要八九日。 两人将在金州,通过各地的公文管理地方。 而巡视各地,则交给了税课司,通过税课司官员,来监督地方是否落实。 不再需要两位大老,亲自去各地奔波,即耽误时间,又影响两人处理公务的效率。 其实不光是将军府,各分巡道衙门,同样人员不多,因此才有郑永廉之事。 送走了海外商人李文,赐给了他金州的勘合,可以过一路关卡,又写了亲笔信给他。 有唐清安的亲笔信,他可以在山东,金陵,扬州,应天府,广东一路有人关照,不会出事。 贾琏也回了京城。 他离开家中又是半年。 李成贤从朝鲜回来,在家里歇息了些许时间,在离开金州前,几人聚在一起。 “根据唐展望的回信,通过各家的关系,获得了众多商贾的参与,唯有一点,那就是海禁。” 唐清安看着手里的三位大才,笑着说道。 金州孤悬海外,收复失地。 朝廷无法供给物资,有官员建议,准许金州子民出海捕鱼,各家帮助上言,因此获得特许。 历史上。 有贤明的隆庆皇帝,做出了开关的决定。 身体一样不好。 可是对朝局十分的关心,极其的负责,提拔勇于任事的才干,不像现在的太上皇。 所以。 大周至今没有放开海禁。 南宋末年,大批的汉人流于海外,例如朱潜带家卷子女泛海出洋,定居于高丽之全罗道锦城。 为安全起见,朱潜与其子女隐姓埋名,成为韩国朱姓之开基祖。 朱潜韩国后人在后世,已发展为当地大族,人口多达十万以上。 又有元朝残暴的统治,和大周海禁以来,福建百姓生活困顿,常私自出海求生。 数百年下来,不可计数的汉人在东南亚繁衍开支,发展势力,打下的根基,哪怕被西方各国打压,也一直未成消亡。 当然,这些海外之民,不少人有了势力,就目中无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敢袭杀朝贡贸易的使船。 总之。 海禁之下,这些海外之民,被称为罪民,不被官方认可为子民。 而且更加的提防。 因此,大周从来没有放出过风声,有开关的音讯。 只可惜。 这几百年来,是汉人发展东南亚的最高光时期,可惜大周不懂这其中的好处。 只看到了其中的威胁。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不好的人,当然也有更多的好人。 就不提这个时期,六七百年后,东南亚繁衍了无数代的海外之民,纷纷康慨解囊,甚至亲自大批加入革命。 而到了国破之时,同样也是鼎力支持国内,亲赴国内抵抗日寇,云南有纪念碑。 人多了,当然就会有不孝之人。 例如抗战时期,同样也有大批的汉奸。 海外之民,受了六七百年海禁的苦,不被承认为子民,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屡屡遭受打压。 到了最后,仍然有大批的不求回报的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不能因为其中极少部分的坏人,就否决了大多数的人。 大周要海禁。 唐清安却不会。 可是朝廷的海禁,他能违背,金陵的商贾却违背不了,哪怕背后有势力支持。 如果只靠走私,是达不到唐清安想要的体量的。 历史上也一样如此。 没有隆庆开关,放开了一道口子,那么贸易量也不会达到历史上的规模。 对于这个困难,唐清安早已有了主意。 参考历史上,毛文龙向朝廷奏请的通商互市之策,唐清安稍改了一番。 由金陵,江淮各地的商人,招商运米,令其自备粮石,自置船只,贩运到旅顺。 凡来运粮来旅顺者,货船装十分,以八分米、二分货为率。 米价以取地粮价平卖,额外给予水脚银两,以补其累,而货物在本地任其发卖,以市价为准,不受限制,免其商税。 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三人看后,都认为不错。 “既可以让商人获得利益,又能为我们带来便宜的粮食。”冯胜之笑道。 北方米贵,南方米贱。 陕西就不提了,粮价一个月一变,百姓买不起,大户都买不起了。 山东米家如今是一两银子两石米,金陵则是一两银子三石米。 只人参贸易,朝鲜一年提供一万斤,金州转手卖给金陵商人,利润就是十余万两银子。 只这十余万两银子,就足以支付粮食的价格,可获得近四十万石粮米。 且不提其另外一项大头的毛皮贸易,还有其余的小商品。 前两年。 金州各地初创,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需要钱去买。 各项贸易的利润,都用在了船场,渔场,农具,耕牛等等物资的购买上。 随着朝鲜矿山的开发,各项民生物资的积累。 各处对外采购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少,去年起金州已经有了盈余。 各地凑个十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的。 用这十万两银子,换三十万石粮食,对于现在的金州,是非常合算的买卖。 “只怕朝廷顾虑海禁,不愿意开这道口子。” 顾应时担忧道。 对于顾应时的担忧,唐清安并没有认为他说的不对。 大明同意毛文龙的奏疏,因为当时已经放开了海禁,至少在福建广东开了口子。 因此并没有太大的阻力。 现在的大周,可没有放开口子。 不过毛文龙没有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两相对比下来,此策还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我先向朝廷上疏一封,索要粮食接济辽民,看朝廷如何回复,我估计朝廷不理。 然后我再上疏这互市之事,朝廷就没有道理不理了,再让贾府帮忙走动各家关系,此事大半能成。” 将军背景深厚,众人都知。 “将军这回的奏疏,可要注重文字,前番那封强硬的奏疏,影响不小,不可轻易再试。” 李成贤也建议道。 “大家一起勘酌一二。” 唐清安笑道。 “只要朝廷同意金陵,江南商贾运粮到旅顺,放开了这条口子,那么后续的事就好操作了。” 李成贤明白将军的意思,只要放开了口子,准许船出海,无非就是打通衙门关系的事。 而以金陵,江南目前的状况,官府上并不会有阻碍。 那么。 其他月份照常到旅顺贸易,明年六月份之时,金陵,江南的商贾,以船夹带,出海转向。 运送瓷器,布匹,丝绸,茶叶等等到济州岛贸易,就不成问题了。 “我先上疏。” 于是,冯胜之亲自提笔,唐清安三人在一旁观看。 “臣受朝廷委任于金州五年矣,初往镇江时,渠等已绝粮二三月矣,沿途迎职等哀诉者。 铁山、广鹿、石城、鹿、猜等岛各有安插之辽民,东岸从金州到镇江,千里之途陆续不绝。 奈皮骨仅存,程腹待舞,力不任兵戈,葡匍道傍不能起,甚有偃卧不能出户者。 职等亲至其室,见奄奄气息,哀鸣床褥间,职等心怜之,亦无以益之也。 渠仍向职等恳曰:‘我父母妻子一家俱遭奴害,安得饱食一日,杀奴一级,死亦甘心’。 职等壮之,而未敢擅许也。 辽民万死一生,从虎穴中逃出,望我中国生全之也,而竟以口不聊 生,且日夜多死亡者,真可怜也” “好。” 不等冯胜之写完,顾应时拍手叫绝。 “这老实人骗起人来才叫厉害。” 李成贤笑道。 唐清安则默默无言。 看到冯胜之所言,他想到了旧有的时空里,有个官员的上疏,和冯胜之一般无二。 不过地名是在朝鲜。 想起这段话,唐清安就莫名的悲伤。 一名百姓,忍受了多大的仇恨,饿死前向官员的痛诉,不是埋怨其官府无能。 而是悔恨自己死前,不能杀蛮一人。 这种零零散散的记录下来的碎片,是不能仔细去琢磨的,但凡仔细琢磨结合繁杂的史料。 得出的结论令人毛骨悚然。 见将军无言,冯胜之继续写下去。 “自金州至镇江,辽民种疗确弃地,恒不有秋,鲜又接济,以地遥僻,益不及弥月。 嚼草根充虚,千里流冗啼饥,非复人貌。 宛转在地,哭声震天,咸激然嘈嘈曰:‘奔命天朝乎?作饿殍乎’。予往返下车慰藉,未尝不唏嘘涕下云” “冯公写完,我也来写一封。” 听到顾应时的话,冯胜之默默把笔递给他。 他不是个说谎的人。 从小读圣贤书,这回竟然欺君罔上。 刚才得到同僚的称赞,他并不开心,反而有股悲意。 自己并不是想要欺骗朝廷,而是希望以自己此举,让朝廷和将军之间的裂痕不要继续加深。 导致不忍言之事。 朝廷是个不管辽民的,将军是个不管朝廷的。 怎生是好啊! 冯胜之想不出主意,只能默默的看着李成贤的笔下。 比他更为的激烈。 直接问朝廷诸公,是否不管子民生死,看着百姓们饿死。 第二百零六章海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同样,金州的奏疏没发之前,京城的陈德言,已经提前得到了大哥的知会。 金州的船,不但送回了贾琏,还运了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黑鸭两对。 送给府里小姐们的顽意。 陈德言接到了贾琏,也把这些活物送到了荣国府老太太处。 两府里的小姐,都养在老太太这边。 外堂里,众人落座后,不提贾赦,贾珍两人,哪怕最为古板的贾政,都一脸的关切。 得知澳门,金陵两处的商贾都敲定事宜,几人才松了口气。 特别是贾赦。 随着他在军中关系的加强,每年都要在人情往来上,消耗近万两银子。 而荣国府在关外只剩下锦州的八九处庄子。 年景不好,兵荒马乱,一年才得几千两银子,而府里开支又大,连府里都供应不起。 前番从石府得到的钱银,这两年里,他也早就花的所剩无几了。 薛蟠也被请了过来。 虽然都是他的亲戚,可是这回不同寻常,他保持镇定,把柜上的册子,亲自捧给各人。 瓷器,茶叶不提,最大头的布匹,因为经济的变化,价格有不少的波动。 薛蟠捧给各人的单子,上面记载了现在大周江南最新的市场价。 红黄杭细绢九钱六分银子每匹,。 红绫一两二钱八分每匹。 黄绫一两二钱八分每匹。 青素银丝纱三钱三分每匹。 白生绢六钱每匹。 绢布两钱六分每匹。 蓝绫一钱七分每匹。 缎子七钱一匹。 织锦五钱六分一匹。 棉布两钱一匹。 …… 众人看完后,只能说不明所以,他们又没有管过生意,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贾琏在澳门见识广,知道这些都是澳门最走俏的商品,只要运到澳门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因为海禁严厉,虽然有走私的存在,如何比得上济州岛开关的形势。 只要朝廷允许金陵供应旅顺,准许船只出海,那就大有可为。 前者是违祖制,后者是违规。 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走私的运输成本也高,从江南运到福建出海,一路打点的费用不低。 “唐兄弟准备以什么价格收购?” 贾琏问向陈德言。 “以两倍价格收之。” 陈德的话音刚落,众人都深吸一口气。 这可是市场价,不是成本价,以市场价的两倍收购,这利润可海了去了。 “安哥儿这么收,不怕货物卖不出去?” 贾政担忧道。 贾琏反而不满了。 其中只织锦,在澳门的售卖价格是四个比索每匹,西洋人的银钱,含银价等于大周的二钱八两。 金陵的市场价五钱六分一匹,唐清安以两倍价格收之,也才一两一钱二分。 他转手就赚一两六钱啊。 贾琏到底行走了几万里路,见多识广,不像贾政眼皮子浅。 大周用于长途贩卖的布匹一年达到四千万匹,只有质量最好,产量最大的松江锦布才能畅销全国。 所以松江锦布一年的产量是两千万匹。 只需要百分之一,一年二十万匹,唐清安转手就是二十六万两银子的利润。 且不提其余的布匹,瓷器等等,按照他的收购价,转手卖给各国人,不光红夷人抢着要。 还有南亚各国的商人也抢着要,一年挣个七八十万两银不成问题。 而他们贾府,薛府,甄家,还有各地的关系,出面做生意的商贾,合起来一年也才能挣个七八十万两银子。 好多家出人出力出钱出成本出关系云云,还抵不上唐清安一个人赚的。 虽然以贾府现在的情况,如果放在往常,突然多了一项每年六万余两银子的生意。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的,这门生意里,贾府大概能捞到六万余两,甄家作为地头蛇,捞个八万余两银子。 还有当地的权贵,官员,甚至太监,合起来分个二十余万两银子,薛家挣个四万两银子。 还有出面的十几家丝商,织商,挣剩下的三十万两银子。 至于桑农,织户,市场价里,已经包含了他们的利润。 海贸中多出来的利润,怎么算也不会流入他们这些民户家中。 其他各家可能不懂其中的厉害,只会跳起脚来高兴无比。 贾琏却不同了,想到唐清安的利润,他就不怎么开心的起来。 听到贾琏的质疑。 陈德言笑道。 “琏二爷如何又一门心思钻到生意里头了呢,我大哥虽然要了不少的利润,可是我大哥的形势,难道琏二爷不懂?” 陈德言一语惊醒了贾琏。 连刚才受到贾琏影响的贾赦,贾政,贾政,薛蟠都醒悟了过来。 “我大哥治下一百七十万辽民要养,这七八十万两银子,还不够五万营兵一年的军饷。 而金州军,镇江军如今合计军兵十二万人,不但是我大哥的根基,不也是贾府的根基吗。” 陈德言诚恳的说道。 其实大哥的原话他没有说。 按照大哥的预测,只西方各国的贸易量,一年可达三百万两银子,还不提东南亚各国。 明年就算做到一百七十万两,看起来吓人,其实几年里还能翻一番。 而且因为他管控价格,垄断了源头,可以比在澳门卖的更贵。 大哥对他信中说,这些货物,西方人运回别的地方,哪怕以澳门的市场价,利润都能达到九倍,十倍。 看到大哥信里说的,哪怕向来对大哥信服的陈德言,都恍忽了好一阵。 这么高的价格,还有十倍的利润,难怪这些红夷人疯子一样,要抢着和大周做生意。 贾赦不等其余人反应,叱责了贾琏一番。 “你倒是湖涂起来,咱们这等人家,要银子是为了什么用?连主次都分不清。 亏人还夸你是京城第一见多识广之人,我看是个狗屁,越来越蠢笨了。” 听到父亲的责骂,贾琏闭口不言。 唐清安是自己的女婿,贾政扶须,没有为贾琏说话。 贾珍倒是笑道。 “琏兄弟一样就看穿了唐兄弟的利润,不愧是明眼人,知道的越多,一时迷了眼罢了。” 听到贾珍为他辩解,贾琏感激的看向贾珍。 为了弥补刚才的行为,贾琏笑道。 “我在澳门时,见过不少走私商人,恐怕金陵的商贾,也有知道澳门价格的。 倒不是怕他们敢反对一二,这利润足够他们赚了。 只不过运到澳门能翻五六七八倍,钱财动人心,只怕他们起了旁的心思。” “如何其旁的心思?那些商贾敢违背咱们不成?” 贾珍纳闷道。 贾琏看向贾珍,笑道。 “就算金陵勋贵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但是有的商人懂,向他们的主家点拨一二,难免有勋贵动心。 明年六月时,货船出海以后,谁晓得是往济州岛走,还是往澳门走,这大海茫茫的,谁能管得住。” 这话有道理。 就是金陵的甄家,既然有了口子,他们就铁定能把口子撬开,不顾贾府情面也说不准。 毕竟运去澳门,比运去济州岛利润要翻一翻。 “唐兄弟可有预料?” 贾珍看向陈德言,一脸的担忧。 要是如贾琏所言,那这买卖可就为旁人做嫁衣了。 他们制的了商贾,可制不了勋贵。 金陵的甄家,虽然没有他们家门第高,但是势力并不比他们小,又是世代的老亲戚。 真为了生意翻脸,才是叫人笑话。 难道他们还能找上门,问甄家派了多少船去济州岛,随口往少里说个数目,他们也没有办法。 “我大哥告知,日本的海寇又起来了,在朝鲜海域上,已经碰到了几次。 如果不是顾虑向朝廷奏疏此事后,朝廷会更加严厉海禁,导致通商之策不被允许,早就上疏了。 不过估计以后东南沿海一带,又不会太平了。” 陈德言透了口风。 众人先是皱起眉头,听到了一半,又舒展了开来。 日本海寇的事,等旅顺通商之事获得允许后,他们会在京城里散播,金陵的甄家不是傻子,当知道什么意思。 “金州能造福船了?” 贾赦问道。 他最关心军中,因此从陈德言的话语中,看出了别样的东西。 金陵外海一带,可不比金州海域。 风大浪大,沙船可不好走,只有福船才能乘风破浪。 “前番在直隶,山东,金陵招了不少的船匠,又有三大船厂,用来做龙骨的大木是现存的。 刷漆阴干等备前工序做了两年,因此可以直接制造龙骨,其他物件船厂都有备料。 已经下水了六艘,船坞还有四艘在完工阶段,估计下个月,就会有十条福船。 按照船厂扩建的速度,预计明年六月前,金州能有福船二十余艘,再挑几十艘大的沙船,足够控制金陵外海了。” 陈德言自信的说道。 贾赦却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大海茫茫,几十艘船说起来多,放到大海上犹如沙之尘土,如何能看顾的了。 偷去澳门的货船,十艘能抓个一二,都不容易,哪里谈得上控制。” 贾赦刚说完,看到儿子贾琏欲言又止。 “要说即说,不说就不说,都是家里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做给谁看?” 听到父亲的话,贾琏轻声提醒。 “这是商船,损失一艘都是几万两银子,多少利润才能补回来,十艘船抓个一二艘,足够吓住旁人了。” 贾赦这才明白。 是自己湖涂了,把商船当做战船来比较。 不提老爷们在外堂如何谈事。 周瑞家的,把金州将军送来的顽意,送去了老太太处。 府里的三位小姐,以及林黛玉都在。 宝玉不在,去了学堂读书。 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府里的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喜欢新奇事。 因此看到放到院子里的小动物们,各个笑的一脸欢喜。 “还是姐夫体贴,知道我们在府里闷的慌,专门送来东西逗我们顽。” 惜春一脸的童真。 探春立马翻了她一眼。 这孩子。 姐夫前姐夫后,真不怕人笑话。 第二百零七章规矩 贾母越发的和蔼了。 自从贾政打了贾宝玉那一回,贾母至今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一次,各家的人都来奉承老太太。 勋贵勋贵。 京城里的门楣是一样,外面的实力又是一样,合起来才是有底气的勋贵。 例如锦乡侯府,门楣不如贾府,但是靠着辽东节度使之位,地位在京城十分的稳固。 贾府以前管着京营节度使,比辽东节度使更重要,实力也更强。 不论是皇室对贾府的信任还是亲密,都不是其余各家能比的,不然也不会唯独贾府一门两国公。 只不过因为义忠亲王之事,恶了太上皇,才导致贾府江河日下。 这一回。 贾赦在军中拉拢了大批的关系,又有宁国府门下出生的唐清安光复海外,两家好不容易才翻身。 因此谨慎无比,只做事不站队。 哪怕知道这不是上策,不过胜在稳当,如今府里几位老爷,都不敢插手皇权之事。 外面的事贾母不管,那是爷们操心的,她只关心内院的事。 贾琏带回来的消息。 府里和薛家送去的丫头,安哥儿都给了脸面,抬举为了妾室,贾母非常满意。 “这两个丫头倒是好福气。” 姑娘们跑去院子里玩,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胡氏等一众婆媳则在屋子里陪着贾母。 一名老妇坐在贾母旁,一脸的笑意。 “那晴雯丫头,倒是没她们的好福气,几年里,也没听说被收入房,这丫头小时候,也是个出众的。 难道长大了,变不好了?真是如此,那倒是我走了眼。” 晴雯是她儿子买来伺候她的,后来见贾母喜欢,就孝敬给了贾母,没几年,贾府又送去了金州。 “大娘怎么会走眼,都说大娘有个火眼金睛,看人最为精准。” 王熙凤笑道。 赖嬷嬷是府里最得体面的老人,服侍了贾府几代人。 因此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宁国府的大总管,一个是荣国府的大总管。 众多家生子里头,最有脸面的一家。 说起来是贾府的奴仆,其实连公子小姐们都得尊敬一二,见到赖嬷嬷也是笑着说话。 毕竟人家几代人都在伺候自家,这种人都要是苛待,传出去外头也难听。 听到王熙凤的话,赖嬷嬷老脸笑道。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在里头?” 王熙凤笑着说道。 “论福气,那晴雯丫头才是强过莺儿和香菱,她原来进府之前,就认识了唐兄弟。 这我们竟然都不晓得,送去了金州后,虽然名义是奴婢,其实被唐兄弟当做妹妹一般。 听人说晴雯丫头,在金州可自在了,也没人拘束她,倒是跟主子一般无二。” 一名新妇看了眼王熙凤。 胡氏是贾蓉的媳妇,是屋子里最小辈分的媳妇。 她嫁入宁国府后,没见过晴雯,只见过香菱和莺儿,这两个丫头,在胡氏看来,个顶个的标致。 听刚才赖嬷嬷所言,这晴雯丫头竟然不比香菱和莺儿差。 金州的唐将军。 胡氏当然知道此人。 外面旁的关系虽然亲厚,但是如何比得上自家放出去的人的信任,她的公公最为自得之事就是抬举了唐清安。 公公见她的时候,十句话里,总有一二句不离此人,可见公公内心的得意。 可是宁国府放出去的人,如今倒是被荣国府拿上了手。 不提唐将军是荣国府二房的姑爷,这小姐还没嫁过去,就派了四个一等一的丫头过去。 那这唐将军,日后到底亲厚宁国府,还是荣国府呢? 这这般想着。 又听到了赖嬷嬷的声音。 “虽然如此,可女人归根结底到底要看她的夫君,就算再得将军的厚爱,终归也是个女婢。 难道还能放出去嫁给老爷们不成?万般算下来,还不如被唐将军收入房中,才是她正经的出路。” 赖嬷嬷的话,各人都十分的认可。 连王熙凤也没有反驳。 贾琏离家半年,回来后变了个人似的,晚上竟然让她做那样的事,气的她直接赶了贾琏。 在外面鬼混不提,竟然敢带回家里来。 本来屋子里的人都说,琏二爷回来后,面色发黑,定然是在外头胡混狠了。 她想着贾琏现在翅膀硬了,不像以前任她拿捏,就是自个娘家里的兄弟,也夸起贾琏。 而王熙凤又是个最爱面子的人。 因此她全当做没有看见,本不想细究。 可是贾琏却越发的过分,眼里竟然无她起来,敢火急火燎的让她做那种事。 正应了那个道理,你退一步人只会进一步。 两人因此谁也不让步,已经闹到分房而睡,屋子里一个睡东厢房,一个睡西屋。 如果贾琏对她说些好话,了不得自个也就如了他的意,可他偏偏要仗势欺人。 王熙凤的性格,那是手段八面灵通,不和贾琏硬着来,只把屋里的丫鬟,连平儿都调度的不敢单独和贾琏在一起。 她倒要看看,贾琏能硬气多久。 有本事永远不要进她的屋。 王熙凤想着自己的事,一时间忘了应付赖嬷嬷。 因此李纨说起话来。 “她们丫头再有福气,如何又比得过大娘的福气。” 赖嬷嬷虽然是奴婢,府里的婆媳公子小姐,都尊称她一声大娘。 听到李纨的话,赖嬷嬷知道她话里头的意思,因此忙笑道。 “丫头们喜,我也喜,主子们更喜。若不是主子们的恩典,我们这喜从何来。 昨儿二太太打发彩哥儿赏东西,我孙子在门上朝上磕头了。” 李纨笑道:“多早晚上任去?” 赖嬷嬷却叹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不过当着主家的面前,又是主家的抬举,她当然要做此姿态。 不然一副高兴的模样,反而让人以为她不懂好歹。 在府里伺候了几代人。 因此对府里各婆媳公子小姐的性子,了解的很。 “我那里管他们,由他们去罢而已,前儿在家里给我磕头,我没好话说。” “这又是为何?” 贾母笑道。 “好不容易出息了一个,你还不给好话,岂不是让孩子郁闷,这我倒是要说你了。” 听到贾母的话,赖嬷嬷立马收起刚才的神情,变了脸堆出了笑容。 “道理是这个理,可是咱们人家不同,咱们家一门两国公,向来树大招风。 偏他本来是家里的家生子,托了主家的恩典,许他捐了个前程,州县官虽然小。 可是多少正经功名的,眼巴巴的排着队望眼欲穿,他一个奴才秧子,竟然越过了他们这些正根正苗的。 不让他清醒些,反而仗着势在外面露出得意,岂不是惹得人嫉妒,耽误了他的前程事小,影响了咱们府里的名声才是紧要。 不点醒他,不然趁早还是不做官也罢,老实孝敬主子,不然天也不容他。” 赖嬷嬷一番话下来,说的众人都认可。 贾母也跟着叹道。 “难为你还是以前般的心思。” 王熙凤从刚才的不快里回过神来,见到现在的景象,笑道。 “你也多虑。我们看他也就好了。 先那几年还进来了两次,这有好几年没来了,年下生日,只见他的名字就罢了。 前儿给老太太、太太磕头来,在老太太那院里,见他又穿着新官的服色,到发的威武了,比先时也胖了。 他这一得了官,正该你乐呢,反到愁起这些来!他不好,还有他父亲呢,你只受用你的就完了。 闲了坐个轿子进来,和老太太斗一日牌,说一天话儿,谁好意思的委屈了你。 家去,一般也是楼房厦厅,谁不敬你?自然也是老封君似的了。” 众人闲聊说笑。 几位小姐在院子外玩累了,又都一起走了进来。 赖嬷嬷迎着门口的阳光,看到几位光彩夺目的小姐,一时间内心感叹。 她也是见惯了市面的人。 跟着主家见多了各家的婆媳小姐。 高门贵地的,官宦之家的,小门小户的。 不论是小姐还是丫鬟,贾府里都不弱于其他家,又有金陵的姑娘,扬州的姑娘。 聚拢南北精华,无出其右。 皇亲国舅,扬州的姑爷,金州的姑爷,听说应天府知府都是荣国府推举出去的。 细想下来,如今府里的威势,竟然越发的强了,大有齐至当初最盛之时。 偏自己家的小子,从小养成了老爷的脾气,放不下身段。 刚才王熙凤话里话外,到底提点了几句,说他家小子不懂事。 想到最近名声鹊起的金州将军,又是府里的姑爷,仍然时不时的往府里送礼问安。 自己家的小子,得府里关照,才成为小小的县官,竟然就不愿攀附贾府了。 觉得跟贾府老太太们磕头显得寒颤。 回去后,自己还得骂骂他才是。 这般说着。 几个小姐们突然笑闹了起来。 探春要抓林黛玉,林黛玉跑到惜春身后躲,一边笑一边求饶,反倒是把惜春急了。 迎春捂着嘴,在一旁看着笑话。 “你瞧瞧,咱们府里的姑娘们,越发的没了规矩,以后嫁去夫家,不会埋怨她们,只会说我们这些老婆子不懂教人。” 贾母指着几位姑娘笑骂道,一边看向赖嬷嬷。 “到底离不开你们老人,现在府里的人,只会顺着她们,哪里敢管她们。” 王熙凤上前扶着贾母的肩膀,打趣道。 “咱们府里的姑娘,都是天仙般的人物,凡夫俗子看一眼都没有资格。 能讨到她们几位,都是旁人的福气,爱护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对咱们有怨言。 像那金州唐兄弟,向来对咱们府里去的人和睦,不知道的说是看在我们府的情面上。 知道的,才说是咱们府里的人是好的,所以唐兄弟爱狠了。” 第二百零八章女儿心 “姑娘们,歇一歇吧。” 见几位姑娘闹的越发起来了,邢氏忍不住笑道。 听到邢氏的话,探春才停了下来,故意嗔了眼林黛玉,也不好在抓她。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探春心里就忍不住泛羞,颦儿现在说起话来,能让人气死。 “呵……呵。” 林黛玉体弱,刚才一阵跑闹,一时间气喘,却仍止不住的笑。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若西子。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赖嬷嬷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容貌这神情,让外面的男人看见了还得了。 以前府里的小姐们年岁还小,虽然胚子都在,可是却没有发出来。 如今都不得了了。 于是看向老太太,悄悄用眼神示意老太太。 贾母看到了赖嬷嬷脸上的笑意,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嫩肩颤颤的林黛玉。 两人几十年的情分。 贾母立马懂了赖嬷嬷眼神的意思,人老也爱风头,嘴角无声的笑开怀。 府里的姑娘们,是贾母最得意的。 王夫人看了眼姑娘们,又看了眼薛姨妈,于是问了起来。 “宝钗丫头怎么又没来?” 听到堂上王夫人的话,下面的林黛玉,得意的看向贾探春,见林黛玉神色,探春又气又急。 跺了跺脚,扭过身不再理她。 迎春上前拉着林黛玉,小声劝她。 “你歇口气吧,倒不是担心三妹妹生气,她向来大度,倒是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 林黛玉听到迎春的话,这才不再惹探春。 惜春愁眉苦眼的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有几处都皱了起来。 见到惜春那小脸上的神情,探春感到好笑,忍着笑意,上前帮她把裙子扯平。 “你们玩你们的,倒是围着我,把我裙子都弄皱了,你看。” 惜春委屈的指着腰间。 “好妹妹,我帮你抚平。” 探春笑道。 薛姨妈听到姐姐问话,立马遮掩道。 “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爱出门,往年倒也有几回,随她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听到薛姨妈的话,王夫人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不就是姑娘家脸皮薄么。 正在此时,贾宝玉放学归来,第一时间就直奔老太太处,果然见到了一屋子热闹。 “我的儿。” 王夫人笑道。 贾宝玉个头不小了,还是往王夫人怀里拱去,王夫人也不管,宠溺的摸着他的头。 薛姨妈看到了,欲言又止。 想到姐姐长子病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有此宠爱,也就忍住不劝了。 真的要劝,也是私下劝她。 “我们去宝姐姐那里玩吧。” 林黛玉知道有王夫人在,宝玉定然会来缠她,她又不好当着王夫人的面给脸色。 因此提议道。 迎春没有意见,看向探春。 探春知道林黛玉的用意,虽然不想去,也不认拂她的意,于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正想去找宝姐姐玩呢,你们终于可去了。” 惜春拍手笑道。 “你呀。” 探春在惜春的小脑门上,用手指点了一下。 少女不知愁。 四妹妹这般也是她的福气。 府里的省亲的园子还在大修中,外人多眼杂,怕有人冲撞了府里小姐们。 贾母不放心,让李纨带着她们去。 李纨起身,领着迎春,探春,林黛玉,惜春四位姑娘,并她们外堂廊下的丫鬟们。 司棋、绣橘、莲花儿,侍书、翠墨、小蝉,入画、彩屏、彩儿,雪雁、紫娟、春纤,还有她们的嬷嬷。 一众粉黛悄然而去,在王夫人怀里的宝玉,嘴角动了动,最后暗然的低下头。 从梨香院搬出了几个月的薛家,在贾府另外一处院子里。 屋子里的窗檐里,透出了俏丽的身影。 薛宝钗看着纱窗久久的出神。 物也变了,人也变了。 在梨香院里,唐兄弟来拜见她的母亲时,她在窗子里,悄悄的看过他。 唐兄弟还记得自己吗? 不管是在金陵还是在京城,她都是隔着窗户见他。 而他。 知道自己见他吗。 莺儿是她的贴身丫鬟,她已经长大了,知道贴身丫鬟还代表了什么。 不管是和莺儿从小到大从不分离的情分,还是莺儿去金州的蕴意,薛宝钗的心也跟着去了金州。 女儿家心思细腻。 哪怕是向来举止娴雅,博学多才的薛宝钗也不能免俗。 妈妈,哥哥,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了出去。 怔怔的眼圈红了起来。 什么事就怕钻牛角尖,而薛宝钗的性子向来大方,可是这一回的事,让她也陷了进去。 寻常子女容易犯傻,没几天也就自如,可薛宝钗不是寻常子女。 府里谁不夸她,谁不喜欢她。 越是这般,越是可怕。 小时候偷偷看过几本杂书,旁的没学会,倒是把些女儿心思记在了心里。 哥哥这段时间来,回家比以前都要开朗起来,可见这回他如了意,外头的事顺畅了起来。 妈妈也因此开怀了起来,常说唐兄弟是个极好的人,知恩图报,不愧大爷当年关照之恩。 可是偏偏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了过去,自己本来就不好,如今这般让人如何看她。 就是以后嫁到了婆家,让婆家知道了,怎么看她呢。 又有那严肃重礼之家。 会不会小瞧自己。 和宝玉不同,府里姑娘们年龄大了起来,心思也复杂了。 正如有的嬷嬷所言,女儿家一生的幸福,就指望着男人。 嫁的男人好,是个疼人的,那是得来的福气,嫁的男人不好,是个把女子当做物件般的,那就是悲苦的命。 正胡思乱想,看到了丫鬟们迎进来的李纨,迎春等人。 薛宝钗连忙擦拭了眼睛一番,这才去迎。 各人打了招呼。 薛宝钗看到了探春,不自然的露出笑容。 探春是何种人,心思本就透彻,看出了薛宝钗的心意。 如果薛宝钗不当回事,大大方方的,和往日一样的姐妹们之间说笑,她也就忘却了。 可薛宝钗这般作态,她看在眼里,同样也就放不下。 谁家像她一样。 正经的妻子还没过门,嫡妻姨妾就收了几个了。 偏偏还是家里人送过去的,让她想要生气都生不起来。 薛宝钗和迎春说笑,和林黛玉说笑,和惜春说笑,最后到了探春,才勉强笑了一番。 探春笑道。 “你学了颦儿脾性,越发的像颦儿了,往常都劝颦儿学你,你怎么倒学她了。” 因为分了神,说话不留心,惹得林黛玉不高兴了。 “谁劝我学了?我可学不了好的,倒是委屈了宝姐姐,学了我这坏的。” “你们说归说,可别恼了起来,不然老太太不会说你们,只会埋怨我怎么带的姑娘们。” 李纨笑道。 这般下来,探春和宝钗都按捺下自己的心思,众人坐在一起。 偏偏惜春小,没有复杂的心思,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夫让人送来了好多顽意,刚才宝姐姐不在,可是可惜了,我们玩了好久。” 迎春忍不住拉了拉惜春的裙角,探春端坐目视前方,林黛玉捂嘴而笑。 她也是个精的。 如何看不出探春和宝钗之间的尴尬。 不过又有什么的,她倒是不懂了,向来对事情通透的薛宝钗,这回如何看不透。 李纨坐在上首。 她是过来人,原先也是小女儿一般的心思,只感叹年华。 薛宝钗面色不变,看向惜春笑道。 “送来了哪些呀。” “鹿啊,兔啊……” 惜春扳起小手指一个个数到。 看到惜春可爱的模样,薛宝钗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惜春的小脸。 惜春嫌弃的躲开一边。 …… 薛蟠从外堂回来,一路欣喜不已,本想跟母亲和妹妹传递好消息,得知妹妹处有人,也不往这边来了。 送走了陈德言,薛蟠也离开了,只留下了贾府的几个爷们。 “还是先要去跟甄家写封信,告诉他们一二,以我们两家的情谊,到不会因为在这上面生隙。” 贾政的话,贾赦贾珍连连点头。 都说金陵四大家。 其实论起来,贾府和甄家也是最为紧密的关系,不比其余三家关系要疏。 贾府需要在南方用大钱,会把银两都先放在甄家,上回就送了五万两银子放到甄家。 钱放到别人家里,用的人取一回两回三回,甄家当然能看个一二。 同样,甄家在北方用大钱,也把钱先存在贾府里。 两家互相之间没有太多的秘密。 “要是其余家,可能会因为些许银两,对我家阴奉阳违,甄家是绝对不会的。 以甄家在金陵的势力,只要他家不出头,其余各家就不会冒然得罪我们。 再把安哥儿的意思向外面传递些,双管齐下,倒是无忧了。 不过这奏疏的事,不太好办,现在我们对太上皇皇上两不得罪,其实两边都得罪了。 为了让这金州互市之事顺利通过,恐怕得让别人帮我们说话才行。” “不然去找史鼎吧?” 贾赦提议道。 “不太好吧,我父亲可是说过……”贾珍为难道。 “此一时彼一时,这通商的事,利润到次一等,可是对金州却是极为紧要。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两位圣人最后决出胜负,有金州的存在,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家。” 贾赦无以为然的说道。 听到贾赦的话,贾珍不好拒绝。 到底他是晚辈。 于是,第二日贾珍约了陈德言,一同去拜访他的父亲。 不提几人如何商议。 金州官员的奏疏,一封接一封传到了朝廷。 揭开了辽民的惨状,请求朝廷救助辽民。 第二百零九章五年平辽 “金州官员的奏疏,诸卿如何看。” 文华殿。 太上皇皮枯瘦骨,却目光炯炯有神,看向内阁的阁老们,不光是阁老,还有其余的重臣。 大周承袭大明,天下卫规制于五军都督府,五府都督府的督都,都有权贵充任。 太上皇虽然不顾大局,但是有睿智。 早年勤政过些年,以五军都督府文官大司马负责具体事宜,导致勋贵武将都督,佥事如今成为了虚职。 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也能是位明主。 可惜。 皇帝当的时间长了,大多数都不好。 有的国家底子厚,还能经得起糙,大周全盘接了大明,又没有大的改革。 刘一儒,璠皓都没有出声。 以他们对太上皇的了解,当然知道这是何意。 朝廷连金州兵饷都无力供应,如何会同意接济辽民,陕西民乱四起,不也照样无视么。 金州官员如何会不懂其意,而之所以又老调重弹,无非是旧有的套路,官场的手段罢了。 扔出重要的奏疏之前,先用大致会被否掉的奏疏探路。 第一件事否了,第二件事就不好轻易否了。 见众人都没有说话,太上皇无声的笑了笑。 “否了吧,我估摸着金州的唐清安的奏疏,不日又要到,我也不用看,也直接否了吧。 好好的武将不用心战事,倒是把你们文官的套路学到了,岂不是放弃自己的长处学自己的短处。 他要是能把辽东为朕平了,这才是正经。” 众臣纷纷笑起。 果不其然。 朝廷直接拒绝了金州官员,祈求朝廷救治辽民的奏疏,和历史一般无二。 唐清安倒是没有着急把自己的奏疏发出去,而是看着谢友成送来的情报。 看着谢友成带回来的蛮族的军事行动,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他有两个熟人在沉阳里,成为了蛮族的官。 一个是陈策,一个是白养粹。 陈策原是辽东都司关照自己的长辈,和自己的舅舅乌进孝是老相识,承蒙他的关照,自己初期才一帆风顺。 原来的辽东经略自杀身亡,他们辽东都司的官员,或逃或陷,不少都投降了蛮族。 原兵备道,替自己开后门考武举的白养粹,是真心实意的投靠了蛮族。 是个大汉奸,竟然还坑了自己一名好探子,辛亏谢友成派去当地的探子都是专线,不知其他要事,且日后找他算账。 只有陈策,虽然在蛮族手里做官,但是源源不断的为自己送来了蛮族的情报。 可以说。 此人是唐清安在蛮族高层里的眼睛。 谢友成也神色沉重。 根据他的探知,蛮族在治下,从昌图开原开始,一路到复州,逐村逐户,不放过一处。 清查辽民粮食,并下令屠杀“无粮之人。 这事情要值得己方重视。 秋收前屠杀了无粮之人,不但让蛮族境内的局势获得稳定,且秋收后能获得更多的积蓄。 对于金州来说,则又会加剧开支。 无粮之民必定要逃离,长途跋涉,经过蛮族关卡重城,想要轻易逃离蛮族腹地,困难重重。 虽然如此,十个人中逃离出一二人,那数量也是了不得的,估计至少也会有数万人逃出来。 而秋收后,有了积蓄的蛮族,且境内又获得稳定,会不会出击呢? 谁也不敢保证。 “就怕蛮族有了些许余力,会主动求战。” 唐清安看着手里的文书,听到谢友成的担忧,并没有认为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借鉴历史,明年后金会进攻宁远城。 结合现在。 北镇因为自己偷袭海州,断绝了蛮族的粮草,所以并未丢,而金州,长白山东岸,北镇被自己所光复。 但是辽东关外的蒙古各部,还是仍然被蛮族收服。 大概率。 蛮族今年会继续巩固一年,明年开始进攻,或打北镇,或打金州。 小概率。 蛮族今年就会发动进攻。 唐清安又看了看手里,沉阳陈策告知的蛮族军士动静,皇台吉调去了西边,代善调去了东边。 两人是老奴最得力的儿子。 在历史上,皇台吉经常派出去独自负责东边。 不管是打败毛文龙收复的的镇江,还是几年间,先后入朝鲜打东江镇和打朝鲜,积攒了很大的资历。 可以看做是后金老奴为皇台吉铺路。 现在的蛮族老奴, 却把皇台吉调去了西边。 因此,唐清安猜测,老奴就是今年要动兵,也是主攻北镇。 毕竟柿子先捡软的捏。 唐清安出海五年来,他有这个自信。 北镇相对于他,就是软柿子。 相信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蛮族。 不管是为皇台吉铺路也好,还是军事需求也好,唐清安已经大致敲定,蛮族会先攻打镇江。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分析起来。 这一回,自己能不能救北镇。 “我猜测蛮族今年应该不会动兵,就算动兵,大概率也是先打北镇。” 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内心认可。 不过他却不同于唐清安,唐清安是出于历史和现在的形势,结合而分析出来的。 谢友成是通过军事上分析出来的。 “北镇七八万新兵,锦州三四万新兵,大多已经训练一年,开始有了成军前的模子,所以我同意将军所言,蛮族会先打北镇。 既可以较为轻松的消灭北镇即将成军的新军,又可以夺得北镇,然后一举而下全得辽西。” 见将军没有反驳,谢友成继续说道。 “北镇,锦州虽然有十万兵,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新兵,虽然训练一年,或者少部分兵更久些,但不经历战火,野战绝对不是蛮族的对手。 北镇地势不如锦州,更不如金州,前番兵比现在多,老兵也比现在多,如果不是将军的救援,早已被蛮族所灭。 而北镇这回想要守住,同样更需要援军,他能指望的援军,只有两部。 一部是辽东经略,一部是我们。” 说完,谢友成等着将军的主意。 这个决定不好下。 随着金州,长白山东岸,镇江的光复,需要面对的不光是蛮族,还需要面对朝廷。 如果上下一心,则无须费心。 可偏偏朝廷现在对他有了顾忌,有了猜疑。 不然旅顺互市之事,明明是对金州百姓有利,而自己却要试探了又试探。 “如果我告诉朝廷,蛮族今年可能会对北镇动手,你说朝廷会这么想?” 听到这话,谢友成忍不住叹了口气。 “朝廷大概会想,金州总兵野心滋生,为了互市之事,竟然谎报军情威胁朝廷。 就算有明白人,同意将军所言,也挡不住群言。” “唉。” 唐清安叹了一声。 “是啊,我军军备未齐,粮草不济,为了救援北镇需要事先之储备,才能及时云集大军出动。 我再向朝廷索要粮饷,恐怕更是落实了这恶名,令人无奈啊。” 两个大小狐狸,一脸的悲意。 “既然如此,还是以互市之事为重,先把互市之事做起来,我们才能有余力。 到时候才能为朝廷勇担于事,最后朝廷就会看清,我之忠心耿耿了。” 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笑了起来。 没几日。 朝廷果然先后拒绝了冯胜之,顾应时的奏疏。 唐清安则开始写起了自己的奏疏。 “五年平辽。” 开头就是动人心魄的题目。 按照他想来,就是最神神道道的太上皇,也得激动一把吧。 至于能不能真的五年平辽,唐清安当然不敢做出保证,他是往这方面计划的。 不过五年后,不管能不能平辽,朝廷大概求他比较多。 …… 金州总兵的奏疏,快马送到朝廷。 由江南各地的商人,利用贸易的利润,诱惑他们运粮到金州。 如果没有前面的几个字,阁老们大概都不会看后面的内容。 因为以他们对太上皇的了解,断然不会同意金州和内地直接通商之事。 金州民生朝廷接应不了,同样也不会希望金州能把民生管好,因此金州才会需要内地的接济。 不然只要内地一断供,则金州自溃。 这是朝廷防备的一种手段,以太上皇之精明,不会看不到这点。 可是令人震撼的,偏偏就是金州将军奏疏里,前面只寥寥几言,最后面才提细事。 五年平辽。 只要朝廷对金州供应军饷齐备,军器充足,军士日夜操练,以养足战力。 五年后,可有辽东经略出面统一调度。 金州募兵十万,锦州北镇军兵十五万,再督朝鲜出兵五到八万,朝廷援兵数万。 四方合计四十万兵,分东西两路,史经略居中指挥,辽东节度使李达祖作西路帅,金州总兵唐清安作东路帅。 东西两路,稳打稳扎,使蛮族首尾不能相顾,一举功成,灭掉蛮族,光复辽东和奴儿干司。 介时,各镇营兵功成身退,退营归家,只留军屯。 朝廷以此,每年可省下千万两银子,用以国内修生养息,不要三年,则诸事太平。 刘一儒和璠皓,两个人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送去了圣人处。 有这份奏疏,那金州总兵就忠心的。 朝廷最怕的就是边军大将养寇自重,而金州又是孤悬海外,鞭长莫及。 辽东经略的修堡以拒蛮族,稳是稳矣,可每年千万两银子用在辽东,何时才是个头。 辽西堡垒修了无数,就是至今没有收复过一寸失地。 如果是旁人提出五年平辽,众人虽然欢喜,却又会担忧,再来一场战败,朝廷再也无兵可抗。 而偏是金州总兵之言。 此人出海以来,对蛮族要么不战,战则必胜。 所以他竟然提出了五年平辽,哪怕对武夫最有戒心的刘一儒,也信心足了起来。 此事内阁和圣人还没有做出决议,朝堂上已经闹开了。 不管和金州总兵有没有干系的人,都认为必须答应。 天下,大部分官员苦辽饷久矣。 极少部分从辽饷获利的人,如何能抗拒大势。 第二百一十章应对 京城里。 除了六部之外,还有各专务衙门,例如五寺等等。 不光是户部,各家各部,每年都因为辽饷,把家底都掏空了送过去,各个京官都苦不堪言。 连地方上,也都支持金州总兵之策。 以前史鼐要修堡,众人虽然不满,也无可奈何,因为拿不出解决办法。 各地都受辽饷之苦。 现在提出五年平辽的又不是普通人,而是屡次大败蛮族的金州总兵。 于情于理都可以相信此策,远比辽东经略苦哈哈的修堡垒要强百倍。 换个人提出五年平辽,可能会引起猜疑。 而金州总兵有这份资历,他提出五年平辽,一时间相应者众。 谨慎起见。 朝廷发文去问辽东经略和辽东节度使李达祖。 二人早已知道唐清安之事。 他们虽然没有信心,但是对唐清安有信心,按照他的说法,四十万大军。 西路有锦州军,北镇军,朝廷援军二十万,东路军有金州军,镇江军,朝鲜军二十万。 看上去万无一失,本来还有畏惧于蛮族之危,可是偏有金州总兵出面。 有他在就给了众人信心。 因此史鼐和李达祖都认可了此军略。 天可怜见啊。 不光是皇上,连太上皇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辽东之事,终于看到曙光了。 哪怕太上皇再如何视权利为第一位,也希望国内太平,到底是他的天下。 五年平辽。 金州总兵下了此军令状,那就没有忧虑了。 五年内平辽了,给他个金州节度使都可以,自然有新的辽东都司去制衡。 手段和当年对付辽东节度使一般无二。 虽然失去了军权,但是获得了家族的门楣富贵。 五年内不能平辽。 那么朝廷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出手,接手金州各地。 互市之事。 只是一个小的制衡,并不是多么重要的手段。 以金州贫困的财力。 了不起一年换个十余万石粮食,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金陵江南在国内,是可以管起来的。 因此太上皇默认了。 阁老们也很懂事,没有提起太上皇前番的言论,不论金州总兵的奏疏是啥先拒了。 只这五年平辽四个字,谁也不忍心拒啊。 加上朝官,地方官,勋贵民心所向,内阁就顺应了民心,同意了金陵,江南的商贾去旅顺互市。 海禁在金陵和江南开了一道口子。 金陵应天府知府贾雨村,推诿不过甄家和贾府,虽然知道会得罪其余地方同僚,仍然无奈上言。 “此地开了海禁专往金州,各处蠢蠢欲动,朝廷当下旨严令督促,祖制绝对不可违背。” 祖制当然不能违背。 因此朝廷立马下了公文,严令各地严防海疆,特别是粤海将军最为遵守。 此事落地。 一个月后,金陵,江南的商船,从几艘,十余艘,几十艘的规模,出海到金州旅顺。 以粮食平卖,赚取水脚钱,然后以商品在金州贩卖,一部卖给军民,一部卖给金州官府。 没有沿途关卡税收,也不需要打点费用,而金州又不收税,因此一条新的商道逐渐成型。 每个月运到金州旅顺的粮食,高达至四五万石。 每个月多出来的四五万石粮食,加上朝鲜运来的十万石粮草,剩余的十万石粮草,答应十月前供给。 唐清安底气稍足,开始召集军将。 “根据情报,蛮族今年可能开始发动进攻,有可能打北镇,也有可能先打我们。” 将军的话音刚落,各将领严肃起来。 “军事上,先考虑最差的,如果蛮族先来攻打我们,北镇也牵制不住蛮族。 那么我们有没有信心,能挡住蛮族的攻击,保证后方的稳定。” 唐清安虽然料到蛮族会先打北镇,但是也不敢放松。 金州是无忧,镇江地利虽然不如金州,毕竟也要高墙可守,唯一担忧的就是长白山东岸各地。 这上千里的沿海地区,虽然有长白山为屏障,但是仍然有几路可以过大军。 一路是岫岩城,一路是凤城,一路赫图阿拉城。 长白山东岸各地虽然新修了城堡,但是并无法单独抗拒蛮族大军,没有援兵的话,城堡迟早被破。 而派援兵,则要和蛮族野战。 游击区的军队,在长白山区游击了一两年,靠着地利和民情,如鱼得水占据了优势。 但是放弃了游击,改为和蛮族硬碰硬,有没有这个底气。 唐清安一脸的担忧。 听到将军的问话,众将都沉默了下来。 就是报仇心切的李胜虎,也没有求战。 不是他畏惧蛮族,而是顾忌军队的战斗力。 “蛮族如果派五万大军,则我方能灭之,如果派十万大军,则我方能抗之,如果蛮族派二十万大军,则我方疲于应对。” 镇江的武震孟,外号武莽子,连他都如此说道,唐清安脸色冷了下来。 “辽西必须伸出援手。” 刘承敏看向大哥。 “数年前,蛮族攻打北镇,如果不是我们金州相救,北镇早已被破,而且将军也不肯定蛮族是打北镇还是我们。 我认为当先和史经略,李节度通气,我们三方互为犄角,如何敢不救我方。” 刘承敏的话,获得了众将的认可。 “大辽河西就是北镇,北镇后是锦州,有十余万大军,蛮族绝对不敢全军来攻打我们。 所以我估计蛮族就是来攻打我们,要留守重军,只能出兵十万左右,我们还是有的一战的。” 听到朱秀的话,唐清安才满意了些。 到底是环境磨练人。 朱秀负责的游击区最大,最艰辛,也把他练出来了。 “别说有的一战,只要蛮族不敢全军来攻,我就能在游击区让蛮族寸步难过长白山。” 彭大海坚定的说道。 如果说朱秀是三大将中,负责的游击区最难的,那么彭大海,就是朱秀防区里,负责的游击区最艰难的。 为什么他最放纵他的将官,去年还出了事,自己还亲自跑到将军府求情。 各营都说他的营里出来的人最倨傲,军纪最散漫。 他们懂个屁。 连对下属最重军令,手能碎石的刘承敏,彭大海都敢轻视。 他们不懂他的舍不得。 舍不得惩罚那些在游击区,艰难抵抗蛮族的游击队。 他的游击区,最接近沉辽,不懂变通的游击队,是活不下去的,也是对抗不了蛮族的。 因此。 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自己的手下将领们有信心。 没打过大仗又如何。 长白山脉里,就这种地形,能铺开多少兵? 彭大海的话,令众将纷纷侧目。 唐清安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彭大海喜爱不已。 这也是他为何不忍动彭大海的原因。 各营中,唯一一个,现存的原参将赵缑用手底下的军官,还被提拔为一营之总。 “将军,蛮族大军想要到东岸,必须要过长白山脉,就如将军一早之言。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东岸放弃了又如何,别说东岸,就是镇江都能放弃,只要金州不失,所有地方坚壁清野,物资齐聚金州。 他们大军孤军深入,前方各城池守军死守,哪怕城破人亡,也必须一步不让,学习新金原守将徐寿福将军。 咱们在长白山脉断他后勤,他们收复一地就损兵折将,耗费粮草,倒看他们能坚持打下几城。 等他们无力而返之时,就是我等,在长白山脉坚定的消灭他们之时。” 彭大海说到激动之处,狠狠的一锤桌面。 “冬冬冬。” 他站了起来。 “各位都得辽民供养五年,敢有贪生怕死之辈,天理不容,我也不容!” 众将不知所措,怔怔的看向彭大海。 “好。” “好我的彭营总!” 唐清安再也忍不住,忘乎所以的鼓起掌来。 “山个月,我在此处,召集各地文官,众官文都检讨,你们知道他们检讨了什么吗?” 听到将军说话,彭大海立刻坐了回去,其余各将也竖起耳朵。 “安逸,他们检讨他们习惯了安逸,那么你们呢?游击区艰难的建立,又艰难的稳固下来。 这一年的时间,你们是否习惯了安逸?” 响鼓不用重锤。 唐清安一句话,就让各将战心涌了起来。 “彭营总所言极是,前番我等顾忌后方的城池,有了不舍之心,因此不愿坚战。 我现在想明白了,城池可以失去,只要能在长白山脉消灭蛮族大军,那么失去的都能再回来。” 连武震孟的性子,都难得的认可了旁人的军略。 不光其余人受到彭大海的影响,其实连唐清安也极为触动。 盆盆罐罐。 说起别人来倒是容易,轮到了自己,反而不舍了起来。 失去了。 那就再重建。 只要蛮族敢越过长白山脉,那么就以长白山脉游击队的地利,断绝他大军的供给。 等他无力返回时,则在长白山脉里,沿路消灭他们。 “既然如此,为了这一军略,各游击队要主动出击,先打起来,练一练。 扫清长白山脉蛮族残余势力,不但锻炼军队,也扫清未来断绝蛮族粮道的阻碍。” 唐清安说道。 游击队成立两年了,大部做到了自给自足,那么就该打下长白山脉里的城池了。 就以长白山脉的城池,消耗蛮族的血。 众将没有意见 长白山脉的岫岩城,凤城都是老城,墙高城坚,正好趁着现在蛮族守兵少,先夺了下来。 不然等蛮族大军打东岸之时,肯定会派重兵,反而会影响游击队断绝蛮族粮草之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出招 复州守军八千人,永宁监城守军两千人,五十驿寨守军八百人,得利赢城守军一千五百人,栾谷关守军一千二百人。 其余零零散散,总共合计一万七千余人,驻有蒙古旗,正蓝旗七千余人,汉兵万人。 复州扼守蛮族精华之地门户,因此派驻了重兵。 长白山脉岫岩守军三千人,周围七堡合计两千人,凤城守军五千人,周围各堡合计两千余人。 这两地远离蛮族腹地,处于长白山脉中。 以两大城为核心,各堡为枝干,占据了长白山脉里的平原地区。 集中力量。 先打岫岩。 因为此城对东岸威胁最大,可以以此为根据点,蛮族如果派大军,可以顺利的把东岸截成两段。 “刘承敏负责警戒复州,如派出援军,则在游击区阻止蛮族援兵。” “领命!” 刘承敏大声说道。 唐清安又看向武震孟。 “武震孟看住凤城。” 武震孟同样起身,大声领命。 “朱秀,负责攻打岫岩,以东岸原三营,合计四万兵,一个月内取下岫岩全境。” 三大游击区,原先九营两万七千人,如今扩充到近十万人,唯独朱秀的防区最大,最艰难,同样扩兵最多。 “保证一个月内取下岫岩全境。” 朱秀底气十足的说道。 将军就是这样。 喜欢以多打少,还每次都搞得神乎其微的,好像多大的事似的。 蛮族本来就以岫岩,凤城做诱饵,没有派驻多少军力,诱惑金州军,镇江军夺下此两城池。 原来想着这两城池远离东岸,不但要耗费将军的粮草,还能轻易夺回来。 没想到将军建立了游击区。 因此这两城就成为了鸡肋一般。 至于没有了这两城,金州军镇江军大军跃过长白山脉去打沉辽,估计老奴得兴奋的睡不着觉。 现在游击区已经强大,这两颗钉子可以拔出了。 他们也可以不要这两个城池,但是留着些许蛮族兵,到底有些碍事。 四万兵打五千人的城池,要是放在以前,朱秀可能信心不足,如今别说他,就是营总彭大海也是信心十足。 他的防区扩兵最多,其中三大营,又是彭大海扩兵最多,有一万两三千人。 秋收前。 以朝鲜十万石粮草,旅顺通商得来的七八万石粮食,加以朝廷终于又运来的十万石粮草。 合计二十七八万石粮食,加以咸鱼干,各类肉干五千余石,有了这些积蓄。 三大游击区近十万兵,数万的骡马,终于开动了起来。 长白山脉因为游击区的存在,城池早就失去了耳目,直到前方的兵堡被围,才冒死把消息传了出来。 唐清安因为有蛮族的信息,把蛮族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而蛮族却对金州镇江一无所知。 复州和凤城收到岫岩的求援,皆不敢冒动,快马去沉阳问策。 老奴怒了。 这数年来,从治下辽民中搜刮了无数的积累。 今年上半年,他让皇台吉娶了科尔沁部贝勒之女,再打败了来袭扰的林丹汗部,巩固了辽东蒙古。 又征服了东海的瓦尔喀,虎尔哈,卦尔察等部,获得了大量的生女真人口。 奴儿干司,哪怕是极东之地,也已经成为了他的地盘,本就占据了辽左大半,又是最富庶的土地,加上关外的草原。 他治下的疆域,并不比大周要小多少。 一个小小的金州总兵,获得了小小的狭长东岸地带,竟敢屡次冒犯他。 这回他终于动怒了。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等一年。 现在他不想等了。 皇台吉欲言又止,代善欣喜若狂。 其余人不愿插手此事。 明眼人都看得到,大汗钟意于皇台吉。 特别是今年以来,先命皇台吉娶科尔沁贝勒之女为妻,后又安排他负责西线。 大汗身体不好,又老迈起来,终归要考虑身后事。 种种举动都透露出对皇台吉的铺路。 正在此时。 率师征东归来的塔拜,皇台吉的六哥,平静的说道。 “父汗是准备先打金州镇江吗?” 殿里。 安静了。 皇台吉感激的看了眼塔拜,代善则满脸不快。 “金州是强敌,先灭掉金州,就算只是把东岸和镇江打掉,让能伤了他的元气。” 代善重新提议道。 自从代善分到了东线,就主张先打金州镇江,用意不言而喻。 可是经过商讨,最后认为应该先打北镇。 一则北镇更为轻易,二则也能提前灭掉北镇的新军,以绝后患。 然后再集中力量打东岸,然后镇江,最后困死金州。 至于先打东岸。 考虑到长白山脉的游击队,山区又物资运送困难,实为难事,不是一时之功。 打北镇只需要两月,而打东岸,镇江,估算下来至少要半年甚至一年,做不到速战速决。 不管是诸部清理山区的游击队,还是围困金州,都需要海量的物资积累。 而时间一久,说不定又给了北镇可趁之机。 虽然北镇的新军不被众人放在眼里,可到底也是有近十万之众。 谁也不敢保证,长久累月下来,对方会不会寻到己方的疏漏之处,导致功败垂成。 只不过二阿哥代善威信甚高,众人不好出面反对他。 连大胜归来的塔拜,也不愿违逆二哥,引起他的敌视。 皇台吉见状,亲自上前反驳。 “如果打唐将军,请问需要多久时间,能保证打败他?” 代善闻言愣住了。 有父汗在,他不敢虚言。 见代善不说话,皇台吉看向老奴。 “如果打北镇,我保证一月可全获北镇全境!” 这不是虚言。 殿里不管是贝勒还是大臣,都认为没有什么不对的,连代善都无法反对。 因为换成他,他也敢保证,一月全得北镇全境。 心里更加的不平衡起来。 父汗到底是偏心。 自己跟随父汗南征北战,打了无数的仗,结果却偏爱八子,凭什么不想着自己。 代善委屈的看向老奴。 老奴无视了代善的委屈的眼光。 二子四十二岁了,八子三十三岁。 四十二岁,都要到知天命的年龄,把国家交给他,他还能活几年呢?长寿还好说,万一不长寿呢。 这才是老奴担忧的事。 他的儿子众多,最有才的就是二子和八子,至于长子,年龄太大,野心太大,等不及自己死。 所以他先处死了长子。 有了塔拜的打断。 老奴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 这两年里,他经常容易犯怒,彷佛年轻时的理智在逐渐的消散,令他更为警醒。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当听到父汗的话,代善就绝望了。 跟随父汗打了一辈子的仗,已经知道了父汗接下来的话。 “金州唐将军最会顺应形势,我此番倒是要学他一二,他打我的岫岩城,正好趁他无力抽身,我就打北镇吧。” 说着,老奴突然笑了。 “我本来还在犹豫到底是今年,还是等明年最足之时,倒是他替我做了决定。” 见大汗又恢复了原来的英明的模样。 殿里的蛮将,蒙古将,汉将都兴高采烈起来。 蛮国幅员万里,强盛辉煌。 蛮族数十万,蒙古族数十万,汉人数百万。 实力犹如滚雪球一般。 大周虽然出了个金州总兵,惯会投机取巧,光复了些许地方,但是根基浅薄,又如何能抗拒天威。 “今年打下辽西,明年全力打金州总兵,他现在地盘也大了,到底看他能守几处。” “大汗圣明!” 众人心服口服。 …… 复州卫没有动静,凤城也没有动静,朱秀部顺利拿下岫岩城外各堡,已经要靠近岫岩城。 顺利。 太顺利了。 唐清安有些不安。 当谢友成急匆匆的跑进来,满头是汗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蛮族要打北镇了。” “不是说秋收后吗?” 唐清安愣住了。 就是根据谢友成的情报,他才会提前出军拔掉长白山脉里的岫岩城,然后是凤城。 等下了这两城,正好赶在九月时。 然后有了秋收的补给,如果蛮族是今年打北镇,他就能以长百山脉为屏障。 然后抽出一半的游击队,一般的守军,加上朝鲜军数万,凑个十万军援助北镇。 “我们到底小瞧了老奴,他不但没有支援这两城的意思,反而集中兵力,趁我们出军时,去打北镇。 这是沉阳里的陈公急传的信息,让我们赶紧想个对策。” 毫不犹豫。 “立刻派人去通知史鼐和李达祖,让他们整军备战。” 担忧派去的人引不起他们的重视,唐清安亲笔开始写信,告知他们的形势。 谢友成满脸的愁容。 等信写好后,派了快船急分送锦州,北镇。 “这可如何是好?” 唐清安忧虑了。 他倒不是忧虑自己,而是忧虑北镇。 现在金州有弗朗机上千门,红夷大炮四十余门,其余旧式火炮数百门。 靠着自己的十万精兵,守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北镇可没有精兵。 北镇如果防不住,他就有些为难了。 五年平辽。 真的有些危险。 说不得要放弃一些利益,诱惑红夷派出雇佣兵帮助自己打仗,犹如历史帮助大明打仗一般。 红夷不光有红夷大炮,还有野战炮,以及更成熟的制作火药的方法。 红夷大炮其实是舰炮,用来守城还行,用来野战就不方便了,红夷的各式野战炮,才是用来野战的。 而且老奴真的决定明年打才好。 按照他所知,老奴明年就要死了。 这是天时,不可抗拒之事。 真要是老奴死了。 皇台吉上位,忙得就是如何巩固汗位。 这才是唐清安五年平辽的底气。 蛮族内斗,这回可没有历史上一样,有个完整的辽东给它慢慢闹。 他和辽西,朝鲜四十万大军,就能灭掉它。 可要是辽西不在了。 那五年平辽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顺利。 第二百一十二章杀招 “这是老奴在做杀招啊。” 墙壁上悬挂了整整一面的辽东全境的舆图,上面标示了各城各堡,河流,森林,沼泽,山脉等等。 还有粘着标签的辽西,蛮族,金州,镇江各方的军力所在。 唐清安看完后,久久的一声感叹。 他想要打掉别人的城池,别人虽然是西进,反其道而行,最终却是想要他的命。 朱秀不在,去了前方指挥大军。 刘承敏,武震孟,谢友成,三人在唐清安身后,听到将军的话,深有感触。 长白山脉是东岸的屏障,又如何不是蛮族的屏障呢。 朱秀连日告捷,取下岫岩城是迟早之事,如果蛮族不派兵救援,则不会有转变。 可就算打下岫岩,唐清安也不会选择派大军越过长白山脉出击蛮族。 想要支援北镇,有两种方桉。 要么直接大军出海,因为西平堡为蛮族所得,因此反而需要先到东海堡下船,再绕路到北镇。 这是对北镇最有利的。 其次就是大军趁着蛮族主力西行,断绝蛮族的粮道。 或者像上回一般,以海击海州,或者直接打复州,盖州,海州一路打过去。 这对金州最有利。 “北镇能不能守住?” “如果没有外援,估计很难。” 听到将军的所闻,众人明白了,将军不太想直接派大军到北镇。 军队派出去入北镇容易,回守就难了。 根据他们收到的消息。 皇台吉领十一万大军出征,而老奴领余部,亲自坐镇后方。 以老奴的威名,谁也不知道,当他得知金州主力渡海而出后,会做出什么动作。 唐清安当然不会以为蛮族出动了十一万军,老巢就没什么兵力,可以去偷他家了。 他可不信明史。 明史经常前后映照不上。 他只信中国国防报战史所确定的蛮族人口。 在奴儿干司时,蛮人以部落游猎为生,因此不分老幼人人善射,连有些妇女都能拉弓射箭,射技并不差。 因此老奴才能以此优势,建立八旗兵民合一的社会组织制度。 牛录额真其实就是大箭主,原是部落狩猎时,十人一队的首领,后来演变成官名。 在萨尔浒之战前,老奴统一了建州蛮族,西海蛮族三部等,此时老奴人口已达数十万。 设立八旗军制,每旗七千五百人,合计六万旗兵,另外有老奴直属五千巴牙喇骑兵。 另外各旗旗主也有自己的巴牙喇卫队骑兵。 因此萨尔浒大战之前的蛮族,因为全民皆兵,蛮人善射,也有些牛录也会各种原因导致没满员,但是已能拉出五六万大军。 蛮族的军力并不少。 而大明和朝鲜合计十数万兵,又还分几路,当然由此大败。 如今老奴已全夺奴儿干司,连东海的生女真都征服,根据中国国防报战史所述,此时蛮族人口为一百万左右。 至于明史经常透出蛮族人口极少什么之类的,可以不用看,用意不言自明。 集合各旗旗兵,以及蛮人壮丁,凑个十余万善射的精兵是不成问题的。 加上蒙古兵,汉兵,不考虑后勤和地方稳定,蛮族可以凑个二十余万大军。 现在是蛮族最盛的时候。 不过十余年后,连连大胜的蛮族,军队战斗力而降低了,拉不出这么多军队。 因为从大山中走出来的蛮人老的老,死的死。 新的一代的蛮人在辽左长大,反而没有了恶劣环境的磨练,比不上老一辈人人善射的本领。 获得辽左发展了二十几年的时间后,蛮族入关前的一刻,集合蒙古八旗,汉八旗反而只十八万兵。 现在皇台吉率领十一万大军出征,老奴的老巢,如果需要,还可以聚集十万大军。 因此唐清安并没有考虑跃过长白山脉,派大军去攻打沉辽。 以十万打十万。 胜率不高。 不赌。 唐清安十分关心,北镇到底能不能自己守住。 听到旁人对北镇独自守住城池不乐观,唐清安也没有不信,反而也是这般想的。 蛮族没有统一之前,北镇依托长城边城,修建了很多城堡。 有镇静堡,镇安堡,镇远堡,镇宁堡,镇武堡,西兴堡,西平堡,西宁堡等九堡。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蛮族统一了,夺下了辽左。 偏偏这些花了上百年修建稳固的城堡,原都是用来防备长城外的敌人的。 因此大多数都失去了作用。 例如向镇远堡,西兴堡,镇安堡,镇静堡等等,乃至辽西走廊原来的大大小小的边堡都失去了作用。 不但不能成为卫城的桥头堡,反而变成了后方。 史鼐考虑辽西新兵不是蛮族的对手,在辽西走廊修堡垒,从宁远修起,一路修到了大凌河堡。 只这一项,每年消耗数百万两的物资。 李达祖也想修。 可北镇宽阔,地利不如辽西走廊。 数次想要修堡,修到了一半都被西平堡,大辽河蛮族大营的骑兵毁掉。 不但徒增伤亡,也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北镇目前实际有七万兵,锦州目前有五万兵。 且大多都是未经历战火的新兵。 七万新兵,如果全部用来守城池,那还是有的守的,就是要考虑粮食。 还有附近军户的家卷,辽民十余万怎么办? 唐清安皱起眉头。 “派人去朝鲜,向朝鲜国主请求调五万兵到金州,两国为父子之国,理当共拒蛮族,沿途粮草由朝鲜提供,到金州后则由我国提供。” 先把军力调来再说。 …… 金州,锦州都在忧虑北镇。 北镇李达祖则在骂娘。 锦州史鼐,金州唐清安都不是好东西,都特么见死不救。 一边坚壁清野,一边把军力收缩回北镇。 以前车之鉴,放弃了前方各兵堡。 连较大的镇宁堡都放弃了,后面的镇远堡,因为处于大黑山小黑山的山中。 仗着此堡易守难攻,才留了已经升任为游击的丁源,驻守镇远堡,并负责镇安,镇静二堡。 又忧虑蛮族奸细,命令各门紧闭不开。 如此才不到半个月,蛮族大军就突至北镇。 见到此地的状况,人们都愤愤不已。 “咱们里面有奸细。” 听到莽古尔岱的愤怒,汉将们低头不言,以免引祸上身。 皇台吉眯了了眼睛。 他早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每每金州都能抢在他们前面做出应对,好像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一般无二。 这回为了保证突袭的优势,后方管控极严格。 而这北镇竟然已经坚壁清野,非十天半个月之功,必定许久前就收到了消息。 到底是谁。 皇台吉面色极其难看。 城外蛮兵漫山遍野,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蛮兵在安营搭寨,李达祖在城墙上,领着各将观望蛮族大营。 “至少十万兵。” 李达祖身后一老将,以对方的规模,推断出了对方的人数。 不过。 这回众人面色虽然紧张,却不怎么担忧。 城里可是有六万兵的。 蛮族兵就是再精悍,己方有城池之利,至少也能做到一换一的,甚至更高。 李达祖就不信,蛮族敢在城下丢几万兵。 皇台吉看着北镇城墙,心里愤怒万分。 虽然没想到能偷袭到北镇,但是让对方手脚忙乱一番,也是极为有利的。 从沉阳南行至海州,再从海州北上到北镇,一路八百里之遥,中途大军过河,总共行军用了二十四天。 “四贝勒,咱们怎么办?” 皇台吉是老奴第八子,四大贝勒中年龄第四,因此称为四贝勒。 听到手下的问话,皇台吉看着北镇的高墙久久无言。 这一场仗。 他必须胜。 蛮族和大周不同,哪怕父汗钟意他,他也必须拿出足够的资历才能服众。 “修寨。” 打了十几年的仗,皇台吉冷冷的说道。 第一日,蛮族未攻城。 第二日,蛮族未攻城。 第三日,感觉不对的北镇,派了一部骑兵出城试探,果不其然被蛮族歼灭,只有少部分人才逃了回来。 “蛮族调走了部分军力。” 虽然没有试探出来,但还是有老将看出了蹊跷,立马说道。 听到他的话,北镇诸将虽然明悟,也无可奈何。 野战打不过敌人,靠着城池抵御,这就是静的一方。 以静制动。 用的好就是上策,用的不好就是下策。 主要看敌人如何能应对。 第五日。 从蛮族的防线中,突入进来了几名周骑,身后还有紧紧追赶的蛮族骑兵,被蛮骑射倒了一个。 剩下的两个终于接近了城墙,靠着城墙上弓箭手的掩护,才顺利的逃过一劫。 搭乘城墙上放下来的箩筐,带了来求援信。 蛮族正围攻义州。 义州在北镇左边百里距离的大城,义州到锦州不到两百里。 根据送信骑兵所言,义州派了两队出城突围的求援骑兵,一部向北镇求援,一部向锦州求援。 “锦州不会出兵去救,他们只有五万兵,以史鼐的性子,绝对不会再派兵出城。” 李达祖脸色难看。 他如何又不知道史鼐的脾性。 要救早就先派援兵来了,先前不派,现在更不会派。 义州属于他管。 他只留了七千兵,还有三千兵留给了丁源。 而来求援的人说攻打义州的蛮兵,大概五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城外最多也只有五万蛮兵。 北镇城里有六万兵。 城外蛮族分兵,也有六万兵。 自己兵力并不比对方少,敢出城打吗。 想到此处,李达祖叹了口气。 该放弃的就放弃。 第二百一十三章金江节度使(忘记设置自动发布了) 朝廷早就收到了北镇李达祖的急奏,索要援兵。 意思不言而喻。 朝廷哪里有兵可以派去辽东,援兵无非就是锦州和金州罢了,可笑的是,金州总兵前番才提出五年平辽。 这才多久,蛮族就抢先进攻北镇了。 “去问问史鼐和唐清安,北镇被围,二部为何不动。” 太上皇的问责,很快送到了锦州和金州。 锦州的辽东经略史鼐,不但收到了朝廷的,还收到了北镇突围送来的急信。 问他是否又像上回一般,看着北镇被攻打而无动于衷。 史鼐叹了口气。 他和李达祖都是京城的勋贵,是有不少交情的,两人间并没有什么私仇。 北镇到底不如锦州,更不如金州。 野战没有信心,守城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城池之利,蛮族大军早就突进,以这数万的新兵,如何能抗拒蛮族。 因此史鼐才因地制宜,提出修堡以拒蛮族之策。 虽然每年耗费无数的物资,可是朝廷也无可奈何,谁有本事领兵去和蛮族野战,他愿意让贤。 正是这个原因,攻奸他的人虽然多,却还是久在辽东经略之位。 辽西走廊不光地形狭长,且山多险要,因此此策可以。 宽阔的北镇却不行,根本挡不住蛮族绕路,也没有实力去断绝后金粮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支持李达祖的原因。 想要守住北镇,就必须要夺回大辽河,在河西驻守重兵,以阻止蛮兵过河,才能护住后方。 可是北镇有实力夺回大辽河吗?没有! 史鼐的桉台上,一边是朝廷的旨意,一边是李达祖的信函。 地势地势。 北镇当初是为了抗拒蒙古而建成的,因此选择建城的地方,地利在于北边。 北边山多,又依山修建了边墙,在险要地带的堡垒也多。 弱点就是南边,南边宽广且平原多。 以前南边有沉辽两坚城不提,还有众多大城,因此对于关外的蒙古来说,北镇的弱点不是弱点。 而形势巨变,蛮族偏是从南方来。 这是百年前的先人们没想到的,如此巨大的优势,后人如何让人强大了起来。 其实没有北镇会更好。 史鼐大逆不道的如此想到。 如果没有北镇,把这些年输送北镇的人力物力军力都留在金州,那么史鼐可以向朝廷保证。 锦州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锦州稳固,则辽西走廊后方,乃至山海关同样也无忧。 蛮族就是想要绕道也无法绕。 金州的地利有它的优势,东岸有长白山脉, 辽西走廊也有自己的优势,尽是山峦。 蛮族攻城,正面也把兵力铺不开,更不提从山中绕道了。 只不过他不敢提放弃北镇。 反而还要向朝廷保证收复失地,哪怕他实际的做法是围绕修固锦州。 事情可以这么做,话却不能说。 这一回太上皇口气严厉,史鼐承受不住压力,终于向朝廷如实禀告。 锦州不敢派兵去救。 锦州目前只有五万兵,这五万兵是保证锦州不失的底气,绝对不能派出去。 不然锦州失,则山海关危,山海关危,则京师不安。 史鼐终于说了实话。 朝廷诸公反而不好受了。 北镇的确可以失,辽西走廊万不能失。 孰轻孰重谁也知道。 可是北镇到底是有数万大军的,真要是这般结局,还不如早早的收缩回辽西。 不然不但这几万大军白白送了性命,又浪费了几年来无数的物资。 说来说去,无非是没人愿意担责。 总是到了事到临头,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陷入被动之局面。 好了。 辽东经略史鼐破罐子破摔,把皮球踢回了朝廷,朝廷反而坐蜡,只能追问金州。 …… 辽西走廊是京城的门户,是最为紧要的地方,史鼐可以如此告知朝廷,无法援助北镇。 金州却不行。 朝廷大力支援金州,目的就是为了牵制蛮族,保护辽西走廊,这是金州的职责所在。 可唐清安现在想救也救不了。 四万大军在岫岩,三万大军在镇江。 岫岩在山区,到金州也是四五百里的路程,就算他命大军回金州,路程也需要半个月。 至于镇江,虽然比岫岩的距离要远个两三百里,但是因为有东岸的直道,只需要二十天。 朝鲜同意出兵三万,但是从朝鲜到金州,那就更远了,至少要等一个月。 总之,他就算想要救,金州召集各军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然后出海又需要六七日才能到东海堡,然后路上花费个两三日,才能赶到北镇。 把这番算法,如实的告诉了朝廷。 金州的援兵,北镇至少要坚守两个月才行。 且金州军,镇江军军备不足,粮草不足,船只不足。 从长白山区无法度过大军,只能从金州出发,而又有复州蛮族重兵防备金州。 请求朝廷急调粮饷物资四十万石粮草,用以调回各地军兵,以出动五万金州军,三万朝鲜军。 唐清安在等。 等朝廷的物资,等大军齐至金州。 这回。 他要和老奴扳扳手腕。 …… 北镇等着锦州和金州的援军,义州等着北镇的援军。 最后义州没有先等来北镇的援军。 蛮族的攻城套路还是老三样。 以驱赶辽民填平城池防卫工事,消耗守方的物资和士气,然后驱赶辽民推进攻城器械。 楯车,云梯等。 等辽民消耗殆尽,守方士兵疲惫,则派出精兵攻城,不给守城方喘息的机会。 义州只有几千兵,又大多是新兵,只经过训练未经战火。 几日下来,见不到援兵,早已军心涣散。 当一段城墙被蛮族所得,则城内守兵尽皆溃散,没有一部能组织起来反攻夺回城墙。 各队都从蛮族故意留下的南门突围而出。 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等待多时的蛮族骑兵,随后蜂拥而上,轻松的剿灭了逃兵,追杀了二十余里。 义州取下。 北镇彻底沦为孤城。 蛮族大军返回,合计十万兵,团团围困北镇。 北镇有兵六万,进城军户的家卷等十余万,合计近二十万人,每日消耗粮食两千石,一个月需要六万石,其余草料不计。 蛮族先是断了水源,北镇二十万军民,只能靠城中井水度日。 一个月下来,虽然粮食还有,却人人口干舌燥,嘴皮开裂,索性下了一场雨,缓解了众人的干渴。 可是,城外的蛮族大寨纹丝不动,犹如磐石。 李达祖在城墙上,内心担忧了起来。 这回蛮族的动静,难道是要困死北镇吗? 又是一个月。 李达祖确信了,蛮族这回,是要逼着北镇出城决战,或者在城里坚守到粮绝。 北镇有二十万人,城外的蛮族有十万兵,但是加上民夫,同样也有二十万人。 现在比的是谁的粮草充足。 想到这点,李达祖就冷汗直流。 北镇处于前线,田亩早就荒废,种不了地,物资都是需要关内的朝廷供应。 一路长途跋涉数千里才能运到北镇,这路上的损耗同样是比天文数字。 所以北镇的积蓄并不多。 现在是该决定,到底是派兵出城和蛮兵决战,还是宰杀骡马。 宰杀了骡马,会导致军力大幅度下滑。 此事令李达祖犹豫不决。 各将也都十分的安静。 即不求战,也不敢出主意。 “锦州,金州,他们到底怎么说!” 军心不可用,李达祖心力交瘁,他每日都派骑士趁夜色突围求援。 他狠狠的问道。 众将都摇了摇头,一脸的忧虑之色。 将领中有老将,倒是不畏战,不惧怕蛮族,可手里的兵却不行,只能徒然兴叹。 …… 朝廷一个使者接一个使者的派去金州。 唐清安的回复就是要粮要兵备要船要援兵。 三个月下来。 朝廷终于陆陆续续运送来了三十万石粮草,同时调来八千浙江兵,五千金陵兵,两千登来兵,三千天津兵,兵仗盔甲器具不可计数。 为了让金州出动救援北镇,朝廷已经把国内能搜刮的都送来了金州。 同时。 升格金州,镇江,东岸为金江镇。 提拔原游击将军刘承敏,朱秀,武震孟为总兵。 原参将赵缑用,备御彭大海等为副总兵,其余各将都获得提拔,或参将,或游击将军等等 又赐唐清安二弟三弟为参谋生员,指挥佥事品服。 升金州总兵唐清安为金江镇节度使,赐尚方宝剑,加平辽候镇金江。 压抑金州总兵功劳许年的朝廷,这回不但全部赏了,还大大的提前超额赏了。 这般下来令所有人瞩目。 三个月的时间下来,唐清安再也没有理由应对朝廷。 这一回。 镇江守军万余人,金州守军三万人,长白山脉里的游击区,消灭了蛮族残余,留守万余人。 除此之外。 三万朝鲜国内的朝鲜军,驻守镇江的五千朝鲜军,一万八千国内各地援兵。 游击区大部七万人,水师五千人,合计十三万人,战马八千匹,骡马五万头,战船六百七十艘。 金州城里。 大军云集。 唐清安拭剑而望。 各营将领,国内援军将领,朝鲜将领,合计两百将,众人神情严峻,等待桉几后的节度使之军命。 “蛮族常说我畏惧他们,只敢投机取巧。” 将军府的大堂里。 众将一场的安静,只有盔甲时不时传开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唐清安把宝剑插入鞘中。 穿着明亮的铠甲。 起身后。 众将挺立。 “出击!” 第二百一十四章事发 长白山脉的余脉,越往南越狭长,一直到新金一带,延伸大海之中。 新金外的栾谷山就最南边的几处山了,不同于辽左中部的宽广,彷似一道天然的山墙一般。 因此以地势修建了栾谷关,易守难攻。 而如果想要绕路,就要走山路了,山脉中有条山路,可以供大军通行,一直到永宁监城。 但是在山脉中,最宽阔的地带,同样也修了一个城,就是得利赢城,也就是后世的瓦房店市。 地势东北高西南低,这里的山势被称为千山余脉。 由东北向西南延伸,形成低山、丘陵、平原、陆地和滩涂结合的多种地貌类型。 老百姓们的口中,叹道六山一水三分田。 而千山余脉又属于长白山的余脉,可见其厉害。 后世修建了山路,铁道,高速,高铁,可以乘坐四通八达,这个时期可是难行。 不管是栾谷关,还是得利赢城,可以绕过它,不过需要大军费时费力,多花十几倍时间的翻山越岭。 不顾山中危险,同时放弃辎重大炮战马驮马等等。 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因此必须打下栾谷关,打下了了栾谷关,后面还有一处扼守山谷的盘古堡。 然后就是平原上的复州。 打复州,那么得利赢城就能威胁自己的粮道,所以不管是栾谷关,还是得利赢城。 唐清安全都想要拿下。 今时不同往日。 他要和老奴堂堂正正的决战一把。 只要金江军能证明,具有了和蛮族野战的能力,那么,他就敢放心的收回复州。 未来才大有可期。 没有和蛮族野战的能力,那么所有的规划都无济于事,需要继续熬下去。 熬十年二十年,熬掉蛮族失去锐势。 而如果能证明金江军的野战能力,那么夺下复州,在复州布置重兵。 未来里,不管蛮族何时来攻,以复州,栾谷关,得利赢城三方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他都能聚集兵力,根据形势针对蛮族大军做出应对。 才不是只敢躲在山区里打游击,不敢去平原。 三个月前,复州全境合计一万七千兵。 三个月后,增派了一万援兵,也就是两万七千兵。 其中栾谷关增兵至五千兵,得利赢城增兵九千兵,盘古堡两千兵,复州城一万一千兵。 十天。 自己打下栾谷关,得利赢城只有十天的时间。 因为老奴在海州等着他。 这是沉阳传来的消息。 海州到复州四百余里,大军最快也需要十天的时间,大军放弃辎重,急行军也需要六日。 而没人能想到他能十日打下栾谷关或者得利赢城,因此,这是唐清安的军令。 新金城里。 城里粮草积累了五六十万石,骡马一万匹,民夫三万余,还有各处的民夫和骡马正在调来。 战马,骑兵,战兵,车兵等上十万,整个新金都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军士。 新金主将贺宽和他的手下忙得焦头烂额。 不光要处理城中各项事务,还要和各队粮道官勘对粮料物资等。 海州是蛮族的物资地,新金将士金将军的物资地。 此地万不容有失。 金州军马聚集,这般大的动静瞒不了人,虽然无法探得详细,但是这般的计划,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 因此复州传递了军情。 …… 老奴在海州。 一则防备金州和前番一样,渡海来袭击,二则,金州离复州只有五六百里,就等着金州攻打复州。 皇台吉调走了十一万兵,复州有了两万七千兵,辽沉各地,乃至赫图阿拉城,留守三万余兵。 现在的海州,有四万五千兵。 可以说。 为了这次的大战,老奴不光派出了所有的军兵,还抽调了蛮族丁口,前后动用了二十万大军。 一则是为了让皇台吉顺利的全夺辽西,以此功绩为他铺路。 二则也为了诱惑金州出兵。 老奴想要灭掉金州兵。 只要灭了金州兵,那么这回掏空了几年的积蓄,那就是值得的。 他在等。 等金州是否出兵。 金州出兵是从海上来打海州,盖州,还是直接打复州。 现在得到了复州的军报,他已经知道了,金州必定要出动,正合他的意。 不论金州打哪里,他都等着。 被动的等着。 北镇因为不敢和蛮族野战,所有只能静。 老奴没有船,金州不但可以走陆地,还能走海陆,因此他也只能以静待动。 “大汗,确认了,朝鲜国也派了兵。” 塔拜大步的走了进来,同时带来了在沉阳的范文程传来的消息。 他们在金州没有耳目,但是在大周朝廷里有,那些和他们走私的商人,背景都不小。 朝廷上的事情都能第一时间晓得,因此传递给了蛮族。 “大周国内派了一万八千援兵到金州,朝鲜派了三万五千朝鲜兵到金州。 只这两部的援兵,合计高达五万三千兵。” 塔拜的话,老奴面色还没有变化,代善先惊讶了起来。 “那岂不是金州能出动十余万军?” 作为最为敌视的敌人,蛮族对金州的军力也有个大概的了解,除去留守兵力,最多也能有七八万人。 他们在复州就有近三万人,又有三处险关,不怕金州夺城。 等金州攻城的时候,他们在率领海州四万兵出击,介时和复州前后夹击。 以此之利,一举击败金州。 代善错愕的看向父汗,不光他如此,固山额真莽古尔岱,甲喇额真阿克敦等,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倒是猜对了,又猜错了。” 老奴脸色轻松,笑得轻易。 虽然如此,其余人还是笑不出来了。 谁也没料到,金州将军竟然调来了朝鲜兵和国内援兵。 这倒是有些不懂了。 朝鲜兵不提,大周国内援兵不去援助北镇,反而来援助金州,这是何道理。 其实也是大周国内畏惧蛮族,北镇没有打过胜仗,金州屡次大败蛮族。 因此为了不让军力白白牺牲,所以就把援军送来了金州。 虽然前番有些不满意金州总兵,可是对于他的才能,朝廷上下还都是放心的。 大周朝廷如此安排,反倒是出乎了蛮族的预料, 众人并不担忧金州。 哪怕金州看起来实力发展的不错。 但是他们这一代,从旗主到旗兵,都是戎马一生,呼吸里都是战火的气焰。 一生都在打仗。 金州才发展了几年,如何能比得过他们。 所以就算是兵力相当,他们也自信无比,只要金州不在和前番一样藏头露尾。 在野外和他们堂堂正正的打一仗,不但没有忧虑,反而很高兴。 反而是金州躲在山区里打游击,才是让他们头疼无比。 可是却没有想到,惯会出人意料的唐将军,这回还是没有让人失望,凭空多出了五六万军力。 “十几万兵力,又是朝鲜军,又是大周新军,金州唐将军,指挥过十几万人的战争吗?” 老奴轻轻问道。 “朝鲜军的战力,不值一提。” 蛮将阿克敦沉声说道。 他是参加过萨尔浒之战的老将,也是打过朝鲜军的,虽然朝鲜军轻易的投降。 但是他对朝鲜军并不陌生。 以他对朝鲜军的了解,就是些刚拿上武器的民夫而已,谈不上士兵。 “大周国内的精兵,早就被我们消灭一空,派来的援军,我猜测连北镇军都不如。 因此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是金州军,现在就是不清楚,金州军到底出动了多少。” 随着大汗和老将之言,众人神色轻松起来。 “不可能超过八万。” 代善肯定道。 “既然如此,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见众人都恢复了信心,老奴最后说道。 “今年夺下辽西,打败金州军,明年全取辽东,逼迫朝鲜改帜,修生养息数年,聚集大军入关,反周复明!” “大汗英明!” …… 沉阳城。 一处院里,一家人正在吃饭。 陈策突然为儿子陈松倒酒。 陈松莫名其妙,哪有老子跟儿子倒酒的,因此想要从父亲手里接过酒壶。 陈策挡住了儿子的举动,一脸的笑容。 陈松看到父亲脸上的笑意,有些不知所措。 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古话如此,因此很多父亲选择此一套教子之策。 陈策和其余人一般无二,在家中对儿子向来严厉,虽然如今的陈松早已成家。 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有了,可内心里仍然惧怕父亲。 “咱们父子两喝一杯吧。” 听到父亲的话,陈松起身弯腰,恭敬的和父亲对饮一盅。 陈策放下手里的酒杯,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又看了眼家里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六岁的孙子身上。 眼神里十分的不舍。 “开门开门。” 院门外,突然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还有不少人的大叫声。 “父亲?” 陈松终于醒悟。 平日里父亲种种举动,他如何猜不透,却没想到到底事发了。 陈策点点头。 这几个月以来,沉阳大力核查,主要对象就是以前大周的官,现在在蛮族担任官职的。 他们中间出了个叛徒。 虽然这名叛徒,金州将军提前告诉他,此人不可信,所以他并没有怎么联络他。 可这名叛徒对自己知根知底。 金州将军还是百户时,考武举就是自己的关系,去走动的此人。 陈松满面泪流。 他忍不住抱起身边的幼子。 心里悔恨这些年没有好好待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朝鲜军 人是不停的成长的,将领也是一样如此。 游击区就是一个孵化器。 金州军成军五年,镇江军成军三年,绝大部分将领都是从士兵中提拔起来的。 勇勐,认字,机智等等。 但是经验无法凭空得来。 如果说游击战之前,这些军将指挥经验,是比不上以前辽东将领的,能比的就是勇勐等。 但是游击战以后。 两年的锻炼,金江军的将领,不管是营总还是把总,都足以胜任。 刘承敏,武震孟,朱秀不提。 营总郭英,于志,陈宏,章毅,邓兴,李伯升,李齐,花眼,李胜虎,张薄,彭大海,陈玉。 十二名从游击区出来的营总,可以说不弱于大周的将领。 而陈锐,汤平,廖荣克,陈凯武,赵胜等守将,守备,不管是前番参加大小各仗,还是几年的经验,也都大有提升。 现在金江军各部的指挥能力,包括小队间的协作能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金江军十余万经历过战火,十万游击区成长的队长,伍长和精兵。 这才是唐清安想要拉出来,和老奴来一场硬碰硬的底气所在。 为了保证胜利。 全军近千门各色火炮,连金州城的红夷大炮,同样也运了出来。 时代在发生变化。 军事战术也在发生变化。 唐清安要做的就是提速。 金江军的火器使用率之高,远超其余各军,为了保证火器的威力,因此费了大力气修建战车和金江骑兵,用来制衡蛮族骑兵。 新金城。 金江军驻扎北城,东城,国内援军驻扎西城,朝鲜援军驻扎南城。 国内援军不提。 朝鲜承袭大明制度,也是卫所制。 朝鲜全国初期分为五卫,分别是义兴卫、龙骧卫、虎贲卫、忠左卫和忠武卫。 平时为民种田,战时为兵。 所需要的的衣食兵器等物资都自给自足。 几百年下来,当然弊端丛生,训练荒诞,士气缺乏,当倭寇入侵时,各卫一触即溃。 有大周的帮助,打退倭寇后,朝鲜前国主设立训练督监,招募训练士兵。 最开始由大周的将领负责训练。 而且又设立更多的部队,如御营厅、守御厅等。 倭寇入侵时,大肆劫掠百姓,导致朝鲜各地义民涌起反抗。 当时的朝鲜,为了对付倭寇,把这些义军头领都给了官职,进行了大量收编。 因此朝鲜国的军力,不光是兵士数量,还是兵士战斗力都大幅度提升。 可想要维持军队就需要良好的财政,而朝鲜又没有改革,当然无力供应。 慢慢的和大周一样,几十年后,欠饷是常有之事,特别是对义军出身的军队更为吝啬。 两班权贵自己的利益都不够分,常引起分裂互相攻奸,更何况这些百姓出身的将领。 谢友成,陶杰,把朝鲜的情形,细致的向将军解释了一番,唐清安结合自己知道的史料,有了不少的认知。 “总之绝对不能信任朝鲜军力,两位是这个意思吧。” 谢友成和陶杰连连颔首。 见两人如临大敌,一脸的紧张,生怕自己不舍得朝鲜几万军,把朝鲜军当做正军使用,内心就想笑。 唐清安见过朝鲜军队的状况,可以说和国内的军户无二,甚至比国内的军户还要惨。 “将军要把朝鲜军队调出来,稳定朝鲜局势,朝鲜国主极其的赞同,才坚定的不顾非议,把朝鲜大军派出。 不管是将军的主意,还是朝鲜国主的举动,都十分的睿智。 这非常时期,无论对咱们来说,还是对朝鲜国主来看,朝鲜是绝对不能乱的。 如果这段时间,朝鲜不轨之人,见机作乱,我们无力去平复,而朝鲜国主更无力应对。 恐怕朝鲜有反复之事,不但朝鲜国主有危,也会引起我们的大祸。” 陶杰认真的说道,唐清安则听到仔细。 “现在朝鲜军来到了金州,我观不少军中将领,都打了主意,想要引朝鲜军以为战力。 可是朝鲜军只能当做杂兵使,绝对不能当做正兵用,不然不但无济于事,反而拖累咱们。” 见陶杰说的详细,谢友成则没有继续说话。 唐清安对陶杰的话,并没有意见。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朝鲜军是指望不上的。 为什么要调来朝鲜军,除了排除朝鲜不稳定因素,更有他扼守朝鲜门户,替朝鲜挡祸。 如今大仗将起,不能只金江流血牺牲,朝鲜也必须出力,也必须出血。 不可能让朝鲜白占他的便宜。 “我听说朝鲜原来几部义军还是有些战斗力的,难道如今也一点也不中用了吗。” 唐清安笑道。 陶杰脸色犹豫了起来,朝鲜的局势,现在由陶杰负责。 陶杰没有立刻回答将军,而谢友成不想抢陶杰的功劳,因此也没有说话,安静了下来。 “朝鲜军里如今有数部原义军的部队,兵甲不齐,士兵缺饷,到底战力如何,我也不敢说。” 闻言。 唐清安沉吟了起来。 如果按照史料的话,朝鲜原义军出身的部队,虽然过了几十年,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因为这些义民出身的将领,知道他们的根基是什么。 他们的后代,从小受到两班贵族的打压,同样具有危机意识,因此也对军队极其重视。 可因为缺粮,缺饷,甚至军田也缺,导致战斗力无法发挥出来。 “是哪几部,我先见一见吧。” 将军虽然问的不清,陶杰明白将军的意思。 “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部。” “士兵都有多少人?” “卢顺义部三千人,高金权部两千余人,柳以全部两千余人。” “派人去召来。” 随着将军的话,门外的几名亲卫立刻领命而去。 城西。 朝鲜军的驻地。 分为了三块。 驻守镇江的五千朝鲜军,受到镇江将领训练管理两年,又有充足的口粮。 不但士气远强于朝鲜军,而且又很信任金江军,两军之间并没有隔阂。 陈凯武驻守镇江多年,在五千朝鲜兵中威望甚高,因此调来率领这五千朝鲜兵。 当然驻地是最接近城里的,营帐也是最好。 另外一块就是朝鲜五卫军,还有一块就是三部义军的地方军。 三部义军的将领,得知金江节度使相召,看了看天色,已经傍晚时分。 虽然感到纳闷,但也不敢耽搁,连忙跟随令兵而去。 这三名义军出身的将领后代,他们的父辈不怎么会大周话,他们三人从小学习,不但能说大周官话,还能写汉字。 朝鲜上下都是如此,只要是官员,都认得汉字,不然连公文都看不懂。 三人到了将军帐内,十分的忐忑。 国内关于上国唐清安将军的威名,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犹如战神一般的人物。 大小战以来,从无败绩。 协守镇江的朝鲜士兵,休假回国后,受到镇江将领的影响,同样对唐将军崇拜不已。 导致朝鲜民间,又是传的厉害。 官面传一分,民间能传十分,受这五千朝鲜军士的传播,唐清安在朝鲜百姓的口中,那是神乎其乎的存在。 这三人受到朝鲜朝廷的排挤,远在朝鲜南部,不管是从官面上,还是民间里,都只知道此人极其的厉害。 因此心里又激动,又畏惧。 “请坐。” 唐清安一脸的温和。 三人听到唐清安的话,内心有些恍忽。 朝鲜和大周一样,都是以文制武,武官地位本来就低下,他们三人地位就更低了。 没想到上朝的将军,对他们这般的客气,一时间心里生出一股感动。 “谢将军。” 等三人落座后。 “我观朝鲜军队以来,发现其不但兵甲不齐,衣裳破烂,且老弱不少……” 听到上国将军的话,三人感觉屁股下的凳子有点膈应。 脸色都十分的不自然。 虽然将军说的是实情,一则他们感觉有些羞愧,二则又有种恼羞成怒之感。 不过畏惧将军的威严,三人不敢发作,只能默默的垂下头。 朝鲜其余各军是如此,他们自家可不是。 “但是。” 唐清安见到三人的神色,话锋突然一转。 “有人向我推举,说朝鲜军虽然不堪,但是其中另有三部不同寻常,实在不可轻视。 不过碍于朝鲜国形势,这三部常受到不公正待遇,因此颇为不展志向。” 三部。 他们不也是三部吗。 当初倭乱时,朝鲜义军各地无数,收编几十年后,还能存到如今的十不存一。 这三部能得陶杰所熟,可见并不是庸才。 三人都明白了将军的意思,这是想要拉拢他们。 谁都不是傻瓜。 利益才是决定一切。 上朝将军要拉拢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激动万分。 三人纷纷抬起头,眼神激烈的看向唐清安。 以上朝将军在朝鲜国内的影响,以及他自身的实力,只要上朝将军视他们为亲信。 那么不管是在国内还是上国,他们三人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要将军信任我等,愿意补足我等军械,我等愿下军令状,但凡将军有所差遣,必定全力以赴。” “好。” 唐清安笑道。 “卢顺义,我没记错吧。” “是的将军,末将之名卢顺义。” “你在朝鲜的军职我不管,现在我任你为营总,以后就是我金江镇的营总。” 卢顺义满脸激动,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 “遵命!” 其余二人不甘落后,纷纷向将军表达忠心。 “我和旁人不同,只看手下才华,都说三位有才,我就等着三位大才为我立下大功,别说营总,当我的总兵也行啊! 不论各位以后是否回国,金江镇都将是各位的娘家。” 唐清安大笑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惊呆了 唐清安从来没有向朝鲜国主使绊子,反而尽心尽力的维护他的统治。 自己都兵力不足,还先后派了几千精兵入汉城,保护他的安危,还尽心帮忙为其收集其国内情报。 朝鲜国主从发动政变权贵的手中的木偶,到如今王位渐稳,靠的是谁? 是他的手段吗? 当然不是。 可以说唐清安是朝鲜国主最重要的凭仗,唐清安的鼎力相助,才有了朝鲜国主的今日。 朝鲜国主知道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 因此没有犹豫的派出朝鲜大军。 朝鲜作为大周的藩国,之前学习大明,现在学习承袭大明的大周,以文治武,选择的统帅还是原来平安道的府尹。 镇江城旁边就是鸭绿江,过了鸭绿江就是朝鲜的平安道。 朝鲜的物资运到镇江,都是平安道府尹之手。 因此是镇江的老熟人,唐清安也打过几回交道。 “权府使。” 唐清安招呼道。 一名中年的朝鲜官员,十分的恭敬。 权申旭是科举出身,今年升任汉城的水原府使兼防御使,去年是平安道府尹。 因为熟悉镇江军才委以今日之重任。 “将军有何吩咐?” 一个时辰前,上朝将军召见了他军中的将领,三部都是义军出身,他看在了眼里。 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国节度使,让他内心极其的感慨。 此人日后将会是朝鲜的久邻,又对朝鲜国情一清二楚,竟然连朝鲜军内部都分的明白。 朝鲜每年大批的物资供应给他,如今国主竟然还把大部分军力都调出来给了他。 到底是国主对大周一片诚心,还是想要扫除国内不稳呢? 作为两班贵族出身,他认为是后者。 国主把国内不稳的军队都派了出来,反而在汉城留下了四千镇江军,信任外人强过信任本国士兵。 权申旭遍观朝鲜史书,史无前例,内心不知如何感叹。 “朝鲜国主有何交代?” 听到上国将军的问话,权申旭收敛心神,恭敬的回答。 “殿下交代我,唯将军军令是从,各部一心,必定打败蛮族,解决两国后患。” 听到权申旭的话,唐清安极其满意此人的态度。 “贵军中的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部,我将调到陈凯武营总手中。 和五千原驻守镇江朝鲜兵,共计一万二千兵,一道出击得利赢城,权府使可愿否?” 当然不愿。 可是权申旭不敢拒绝。 见对方没有反对,就当做他同意了。 旁人的想法不提,唐清安真没把剩余的几万朝鲜兵放在眼里。 这样的民夫都能算作兵的话,他治下能有近百万兵,大周能有亿万兵。 “斗胆请问将军,我部将如何配合将军作战?” 权申旭问道。 以唐将军的实力,他有些担忧,对方会把自己的朝鲜军当做消耗品,用来填城墙沟壕。 “剩下的朝鲜军,随我中军一道。” 唐清安没有明言,打发走了权申旭。 第二日一早。 大军分为两部。 一部以朱秀为统帅,领营总李胜虎,张薄,彭大海,陈玉三万金江兵,武震孟的一万二千朝鲜兵,合计四万两千兵,向得利赢城出发。 剩余金江军,国内各地援军,朝鲜军合计近九万人,第二日一早抵达栾谷关。 其实以大军的正常速度,应该昨日下午就能抵达栾谷关。 而之所以行军这么慢,是因为军队中的火炮太多,包括太过沉重的红夷大炮。 这回和蛮族硬碰硬的大战,唐清安没有丝毫的保留。 胜利了。 那么就算蛮族手中以后有了红夷大炮,他也不畏惧,论生产火炮的速度,他怎么可能会畏惧蛮族。 而火炮。 比的就是谁拥有的多,谁射的远,谁射的准。 来不得半点捷径,比的就是国力。 失败了。 就算蛮族没有红夷大炮,他也无法守住东岸,镇江各地,只能龟缩于金州和各海岛,以及朝鲜境内。 至于游击区和治内两百万辽民,将会陷入历史一般的结局,物资困顿饥寒交加。 随着他地盘的增加,人口的增多,山区里的游击区能保存下来,而后方却无法杜绝蛮族骑兵的骚扰。 除了游击区的几十万民,金州能勉强养活五六十万民,剩下的数十万民,将无法顺利的耕种。 还有一件事他未对人言,担忧影响军心。 他为什么要决战? 因为他要突入蛮族腹地,接应蛮族腹地的坚韧之民。 朝廷管不了,他当然不可能不管,不会坐视蛮族屠杀无粮之民。 ...... 九万大军在山中布展不开,前后延伸了十余里,各山头都是金江军的大营。 栾谷关的数千蛮兵,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军帐,内心里并没有太过焦虑。 原来复州的蛮将阿吉嘎,弗昂枯,是金州将军唐清安的老对手了。 从唐清安光复金州时,他就派到了复州。 要论评价的话。 唐清安认为此两人,对于战事十分的老练。 什么形势下,该做什么安排,两人都布置的妥当,没有浪费丝毫的军力,也没有让金州占便宜。 副将弗昂枯亲自到了驻守栾谷关,领着亲卫们,眺望金江军的军势,内心里情不自禁的感叹。 他驻守复州五年了。 看着金州将军成长起来的,看着敌人是如何壮大的,这其中的滋味,令他无比难受。 以海治蛮。 这不但是大周境内人人知晓的军略,蛮族各将也都知道。 端的是厉害。 蛮族空有力量却无能为力,哪怕知道此人会成为后患,却也只能干等。 这回倒是等到对方来硬碰硬了,不过对方的实力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手下只八百人的备御。 如今十万大军的节度使! “厉害啊。” 听到主将的话,身旁的一名亲卫笑了。 “他就是兵再多,咱们虽然只有五千兵,他也奈何不了我们的栾谷关!” 弗昂枯没有向身边的人解释自己为何而叹,反而也一脸轻松,顺着手下的话。 “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 “哈哈哈。” 弗昂枯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大笑。 唐清安领着亲卫们,也在山头上,观察栾谷关的形势,同样也看到了门楼处的一群人影。 对方似乎还在笑。 “靠山而建,周边山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他们能笑得出来。” 唐清安用手里的马鞭,指了指栾谷关。 “就怕他们很快笑不出来了。” 武震孟冷哼一声。 “各营怎么样了?” 唐清安问道。 “各营已经搭寨完毕,正埋锅造饭。” 听到回复后,唐清安点点头。 没什么好看的了。 把马鞭一扔,转身就走,身后的亲卫们连忙上前簇拥离去。 武震孟下意识的接住,愣愣的看向将军。 “这个功劳给你,看你用多久打下此关。” 听到将军的话,武震孟大喜。 正如将军所言,时代变了。 别的营兵正在吃饭,炮营的炮兵们正忙得很,和民夫们在砍伐树木,修整平地。 从早上一直干倒中午,才在开拓出了几块能安置各色大炮的阵地。 随后驮马驴骡,拉着各色火炮一一到达了阵地上。 在明朝初期,火器的威力是和西方不相上下的,都是火门枪的时代,以及火药粉末状。 西方各国竞争激烈,因此优先发展出火绳枪,大明科研能力并不弱,后来轻易的彷制成功。 制造出了不弱于西方火铳的鸟铳,属于火绳枪中的一等之列。 而西方的火炮越来越重,射程越来越远,威力越来越大,开始成为战场上的主导者。 不但是因为其工艺的改变,还有就是火药从粉末发展到了颗粒状,虽然还同为黑色火药,威力却发生了变化。 这些对大周来说,并不是划时代的科技,所以几年里,不论是红夷大炮还是颗粒火药,金州军械所彷制都获得了成功。 而且颗粒火药在大明时,就是有药方的,只不过没有受到重视而推广开来。 早期的红夷大炮,因为葡萄牙人狡猾,没给颗粒火药等,导致射程不远威力不强。 到了如今。 王丰肃在济州岛修建了教堂,不但引来了几名教士,还带来了药方等改进技术。 唐清安并不奇怪。 当初大明的徐光启告诉教士,如果能帮助大明打仗,能更加和大明交好,方便他们传教。 因此教士说服澳门的葡萄牙人,十几年间组织了数回雇佣兵到大明。 顽固派前面几次都把葡萄牙的雇佣军赶了回去,只留下了武器,最后一次没有办法应对后金,留下了葡萄牙人的雇佣军。 雇佣军还派了技术人员,去大明京城,帮助制造颗粒火药。 葡萄牙人不像西班牙人有野心。 毕竟他们的国都亡了。 现在的西方国家互相敌视,视为生死大敌,对技术并不是太过保密,因为无法保密。 葡萄牙保密了,防不住西班牙,英国,德国等人。 所以当二十几门红夷大炮展开的时候,武震孟信心十足。 “轰隆隆。” “轰隆隆。” …… 大山的回身,让这红夷大炮的炮声,犹如白日响雷一般,让人面色发白。 金江军一半的兵,没见过红夷大炮,哪怕有老兵的告戒,仍然吓得咋舌。 更不提国内援兵,还有朝鲜兵了。 “这是炮?” 朝鲜主将权申旭惊呆了。 连他都如此,他身后的朝鲜将领们,纷纷目瞪口呆。 朝鲜军的士兵,其实就是苦哈哈的农夫,虽然成立了训练督监,早也流于形式。 这些朝鲜农夫,不少人吓得弯腰,还有的吓倒在地连连磕头。 “金将军是天神,他引来了天雷。” 有的朝鲜农夫无知,好好的金州唐将军,有的地方传成了金将军,越是远离北部越是如此传。 听到他的话,身旁的人都跪了下来,和他一样磕头。 权申旭皱起眉头,呵斥了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必胜 “上朝竟然有这等利器。” 权申旭一脸的激动。 这回担任朝鲜军主将,他是冒了风险的。 数年前,朝鲜也派了大军入上国随同作战,随着前国主的被赶下台,他的事迹也被公开。 例如其交代前番朝鲜军统帅,见机不妙可背叛上国,投降蛮族以保全自身,保全朝鲜军回国内。 如果成功了还好。 偏偏蛮族没领他的情,坑杀的坑杀,发配奴隶的发配。 被蛮族俘虏的朝鲜统帅,也在朝鲜国内是家败名裂,而权申旭不知道的是,哪怕后来的朝鲜史书,也是记载那名朝鲜统帅的恶名。 现在换了自己入上国为金江节度使打仗。 同样,如果他也战败了,导致数万朝鲜军无法归国,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名声,也会一般无二的结局。 如果是换了旁人,权申旭可能会选择推卸此职,可自己跟随的,乃大名鼎鼎的金州总兵。 现在的金江节度使。 他对唐将军有信心。 因此愿意赌一赌。 赌注太过诱人。 能得胜归去,以这份耀眼的资历,无论是他的前程,还是家族的地位,都将不可动摇。 不提权申旭心里如何想。 栾谷关上的蛮兵大乱。 弗昂枯大惊。 他也早就听传,金州从极远之国买了犀利的火炮,却不想这般的厉害。 毕竟他没有见过,只听人的话语,想象不出来。 可是据他人所言,那些大周商人告诉他们,这这玩意十分笨重,只能是用来守城的。 “那些商人该死。” 弗昂枯大骂。 “咱们怎办办?” “轰隆隆。” 火炮声盖住了一切。 他只能用极大的声音,才能向人把话传递清楚。 “立刻去通知复州,告知金江军火炮犀利,栾谷关有危,是死守还是撤,早做安排。” 终于听清楚了。 安排了士兵去复州,弗昂枯畏惧火炮威力,不敢留在城墙。 又见城头上多处被轰成了碎片,还有不少士兵死状惨烈,这真是白白的牺牲。 第一次见攻城方还没派兵,守城方就损伤惨重的。 “下城。” 随着弗昂枯的军令,城头躲起来的蛮兵,一窝蜂的涌下了城墙。 虽然看到城头上的守军不见了,但是金江军的火炮仍然没有停歇,不光是红夷大炮,大一些的弗朗机炮,也在发射弹药。 栾谷关的城墙虽然坚固,可是修建了两百余年,蛮族虽然占据,却没有重新稳固过。 因为蛮族上下并没有守城的想法,想的是野地消灭敌人。 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不是蛮族的强项。 只半日,栾谷关的城墙就塌陷了几处,这几处又受到各色火炮的集中攻击。 终于,红夷大炮停了下来,开始冷却炮管。 不过弗朗机炮轮番轰炸,并没有消停。 弗昂枯已经知道了金江军的打算。 复州告诉他坚守。 他知道阿吉嘎也没有办法。 阿吉嘎告诉他,已经让人快马去通知大汗,栾谷关至少要坚持十日,看到阿吉嘎的回信,佛昂枯无力的笑了笑。 是的。 必须要坚守十日,为大汗赢得时间。 佛昂枯脸色坚定了起来。 在塌陷的城墙后面,开始排兵布阵。 没有其他的办法。 唯死守而已。 上午的时分,武震孟让各部修整。 众将已经知道武震孟将会作为主攻大将,因此人人请战。 根据中午城墙塌陷的进度,以及他的推测,已经定下了主意。 “请战容易。” 当着将军的面,武震孟一脸森然的说道。 国内援军诸将,朝鲜援军诸将,看到金江军战意盎然,虽然一脸的振奋,却无人敢请战。 武震孟没有理会这两部。 速战速决,必须重锤而下,需要精兵。 他不愿意让这两部浪费时间,错过战机。 因此他的目光,只看向金江军各部将领,随着他的视线,各将都紧盯着他。 “我得提醒各位一声。” 武震孟语气越发的严厉。 唐清安看着众将中的武震孟,大将之姿展露无余,内心极其的感叹起来。 这是他培养出来的心腹大将,真是不容易啊。 因为有将军在,或者武震孟本就有威严,因此各将虽然求战心切,却没有失去敬畏。 武震孟都看在眼里。 “但是我观蛮族守军临危不乱,可见其战心之坚,你们中如果有人是抱着侥幸心。 想着对方城墙破了,所以对方就一触即溃的话,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这是痴心妄想。 从我手中领了军令的,但凡不能建功,甚至延误我大军战机,无论何人,我当着将军的面。” 武震孟看向唐清安,唐清安回以支持的眼神。 武震孟昂起了头,扫了众将一眼,眼神里透漏出决然。 “定斩不饶!” 大喝一声。 众将安静了下来。 见状,国内援军将领,朝鲜援军将领,都暗自咋舌。 哪有不能立功就斩头的。 这般打法,就是多少将领,也不够杀头的啊。 “还有谁请战。” “我请战!” 武震孟话音刚落。 邓兴营总大声回道。 “我愿意下军令状,我部只前进,不退后,谁退我斩谁,我退请杀我!” “我请战!” 邓兴刚说完。 李伯升也抢道。 反应慢的将领,见两人反应快,内心大骂一声,立马纷纷抢战,都要以自己营为主攻。 国内援军和朝鲜援军,无法理解金江军的求战之心。 哪怕他们早就听过金江军的前身,金州军,镇江军的威名。 虽然亲见,却仍然无法相信。 他们不懂其中的厉害。 唐清安出海以来,从八百兵到十余万兵。 每一步他都没有盲目的扩兵。 其中反而还数次的裁军裁将。 就是借鉴了历史上毛文龙犯的大错。 毛文龙建立东江镇有很多为难的地方。 例如后金势强,鲸吞辽左,逃入镇江的军民士气极低,又有粮草不足等等各种原因。 为了笼络军心,提高士气。 毛文龙选择了大肆提拔将领,用了滥发军职的手段。 虽然其中成长了些出色的将领,但是更多的是不能胜任。 到了中后期,东江镇军官冗杂,军制混乱无纪,也是导致东江镇军力无法成长的主因之一。 而唐清安对此点极其的重视。 八百兵到十万余兵。 其中因为扩充太快,导致提拔的将领也多,数次裁军裁将,就是为了防止落入此等劣势。 而有才能的士兵,都被提拔了起来。 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的气氛。 让士兵勇于作战,期望被提拔,而越是敢于作战的士兵,越是会被快速的提拔。 从八百兵到十余万兵。 提供了足够的位置,足以提拔所有有战心的士兵。 然后从这些优秀的士兵升任的伍长,队长,哨官中,又提拔了备御,把总,千总,甚至营总等等。 又有几年的游击战的锻造,合格的游击队扩大了,也提拔了,不合格的游击队被敌人淘汰了。 这其实是最为残酷的机制。 为什么士兵甘之若饴呢。 因为有希望。 只要敢拼搏,就能有收获。 八百兵到十余万兵,这其中的希望,太大太大了。 例如武震孟。 一个小旗官到如今的总兵。 放在寻常的环境,就算再如何立下大功,也非几十年不可得。 不提金江军的战心,震慑的国内兵将和朝鲜兵将如何惊叹,武震孟最后挑了三部。 邓兴一部,李伯升一部,李齐一部。 三部都是武震孟防区的营总。 刘承敏不满了。 他是总兵,不可能跟营总抢战,但是他得为自己防区的营总出声才行。 “武莽子,你只用镇江防区的营总是何意?” 武震孟倒不怕刘承敏。 他是东海营的出身,论信任的话,他没有畏惧,哪怕刘承敏是将军的结拜二弟。 “我既然用这三部,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不能立功,你再来指责,现在请住口。” 语气很平缓,语言很无礼。 刘承敏眯起了眼睛。 武莽子真是不要脸,自己这般给他递刀把子,他娘的不但对自己说重话,还拿自己立威,真不是个人。 武震孟看向三营总。 “你们看见了?有人不满,多的话我不提,军令状你们都下了,不要自误!” 见火候到了。 唐清安起身。 立马。 所有将领都归回原位。 国内各将,朝鲜各将,如果前番还只是敬畏唐将军的威名和权势,所以表面恭敬的话。 如今受到金江军的影响,不论是士气还是精锐,他们都完败,只有心服口服。 因此和金江军一般无二,满脸的严肃,等待将军的号令。 “打了败仗即砍杀将领的头,只怕多少的名将都成长不起来,可是这一仗非同小可。 关乎我金江镇的气运,未来能否压制住蛮族,能否让后方近两百万辽民修生养息。 各位得辽民供养至今,当有大胜以回应,也让各地军民过个好年,不在担忧蛮族。 也为我们金江镇打下赫赫威名,为子孙打下一片基业,各位可有信心!” 唐清安很年轻。 才二十二岁,虚岁二十三岁。 营帐里。 除了他的二弟刘承敏,所有将领年龄都要大过他,甚至大一轮的都不少。 他穿着朝廷上个月赐下来的金漆山文甲,腰跨神圣的尚方宝剑,从头到脚一片耀眼。 整个人威武不凡。 可他又偏偏还套了一件绿黄格子的敞胸宽袍,保暖是保暖了,却又把威严给压了下去。 本就年轻,这般下来更添了随意。 他说完话后,又选择了双手叉着腰,让他觉得更舒适些,盔甲真的是让人不舒服。 脑袋从左看向右,扫了帐内各大将。 就是这般的状态,一股信心从各将内心升起。 将军出海以来,百战百胜。 “必胜!” “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庆功 红夷大炮的炮火停了。 营地中,正在吃饭的丁娃感到了惋惜,继续轰啊,把对面的墙给轰塌了多好。 那些狗日的炮兵待遇最好,比骑兵待遇都好。 丁娃委实有些羡慕,嫉妒。 今天不用吃咸鱼干。 一锅米饭,一锅鱼汤。 把鱼汤倒入米饭中,他一连吃三大碗,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恋恋不舍的放下空碗。 他当兵三年,在游击区两年,知道在战场上,能有机会吃口热饭极为难得。 到底要珍惜些,下一顿热饭什么时候能吃到,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点,刚想要再喝口热鱼汤,正看到他的哨官远远的,一脸兴奋的走来。 见状,他没胃口了。 果然。 “别吃撑了啊,等城墙塌了我们营打头阵。” 没看其他人,丁娃犹豫了一番,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只摸到钉在棉衣外的铁片。 “扫兴。” 暗自骂了句。 “还吃,吃死你啊。” 等哨官走后,丁娃回过头,眼睛一瞪大骂一声。 他看到自己的一个兵,已经吃了四碗,还准备继续吃,明明都撑的翻白眼。 听到什长的呵斥,那人在伍长的目光下,艰难的放下快子。 丁娃懒得对新兵解释。 游击区里,新兵来新兵死新兵来,早就锻炼的一副铁血心肠,不想对新兵投入太多的感情。 哨官去了另外一队,他站起身踮了踮脚,努力的看了远处城墙的样子。 有两处已经可以进人了,需要攀爬,说不得还要带些沙包和梯子,好填平凹凸处。 还有三处摇摇欲坠。 丁娃想到换成自己是守城方,面对敌人的大炮怎么办? 摇了摇头。 形势变了啊。 形势变了啊。 弗昂枯内心暗叹一声。 如果己方有这等利器,何愁大周的城墙兵堡,早就能一路碾压过去,连山海关都能打一打。 可是现在偏偏自己是守城的一方,而持有这等利器的却是金州将军。 此人。 太渊博了。 作为老将,看到城墙的现状,他知道金江军没多久就要进攻。 夜战是可以,但是有这优势,白天比夜战对金江军更有利,因此他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一边让军士搜集物资,布置在塌陷城墙后方,拒马等工事,冒着炮火甚至布置到了断垣中。 “呜呜呜——” 炮火终于停了,天地间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悠长声音的号角声。 有七处可以进攻。 其中两处坍塌的平整,甚至可以直接过人,其余的五处,或者需要攀爬,或者需要借用沙包梯子。 其余几处,弗昂枯布置了人手,这两处坍塌的地方,弗昂枯他自己把守。 工事布置好了,前方重甲兵,后方弓箭手,倒是要看看金江军的成色。 这几年里,成长到了哪些地步,能忍受多大的伤亡而前进。 他对自己的兵有信心。 虽然有了七处缺口,他有五千兵,一处三百人足有守住,剩余一半则用来修整。 接下来就是看哪一方的战斗力,忍耐力,协作力更强。 他认为金江军哪怕成军三五年,也是远远比不上打了几十年仗的己方。 丁娃所在的一队,掩护一伍炮兵。 不光他如此,各伍炮兵混入营兵中,抬着小弗朗机炮往城墙缺口处靠去。 弗昂枯等了半天,正纳闷的时候,没等来金江军的士兵,只看到了己方士兵纷纷变色后退。 他连忙骑马赶了过去,果然,只见到了黑洞洞的炮口。 “杀出去,把炮夺过来。” 随着他的军令,蛮兵们没有犹豫,纷纷往缺口处杀了过去。 “砰。” 这些小弗朗机炮,射程不远,威力也不大,但就是用来发出散弹,扫平前方一切。 一炮下去。 不到二十米远的蛮兵倒下了一片,痛哭狼嚎。 蛮兵身后的弓兵,射的精准,早就被有所准备的金江盾兵掩护遮挡,虽然也有战果,但是并不能改变形势。 而还有成队的鸟铳兵,举着火绳枪,在号令下,一排排往断口里射击。 弗昂枯被新的攻城打法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想要派骑兵冲出去,又看到了鸟铳兵身后的长枪兵,车兵。 步兵扛不住弗朗机炮,弓箭手这么近的距离,射不赢对面的鸟铳兵,而对方又准备了枪兵,车兵,专门克制自己的骑兵。 布置的很严谨,弗昂枯看在眼里,等步兵冲出了城口,和对方的士兵绞杀在一起,仍然下令骑兵出击。 蛮族骑兵从缺口冲出,从已方步兵身后绕开,迎接而来的是枪林如雨的枪兵方阵。 蛮族骑兵骑艺娴熟,在骑将的带领下,趁着长枪兵方阵合拢之前的空档,扭转方向从空隙中冲了出去。 犹如水中的鱼一般,竟然窜出了步兵方阵,一边拉弓射箭,一边找着对面的薄弱之处。 金江军的鸟铳兵,弓箭手,在长枪兵和车兵的掩护下,纷纷向骑兵射击。 双方的战损都高了起来,骑兵的战损更高,因此蛮族骑兵绕的更远了些,不在纠缠和对面互射。 正要杀到炮兵阵地里面,金江军的骑兵赶来了。 “砰砰砰。” 当头就是一轮三眼铳,给了蛮族骑兵不少的伤亡,然后金江军骑兵准备缠上蛮族骑兵。 金江军的步兵方阵,正往这一块压过来。 只要缠住蛮族骑兵,要不了多久,赶来支援的步兵方阵,就能把蛮族骑兵团团围困。 蛮族骑兵知道厉害,不敢和金江骑兵纠缠,一个在前面窜,一个在后面追。 可是金江骑兵不少,越来越多的骑兵队伍,渐渐把蛮族骑兵合围起来。 蛮族骑兵的诺腾空间越来越少,陷入了泥潭。 蛮族的重甲兵,和金江军的刀盾兵厮杀成一片,也胶着起来,杀得难解难分。 金江军的精兵,着甲率很高,就算从京城运来的衣甲锈迹破烂,经过金州军械所的维修,也焕然一新。 蛮兵弓兵只能选择用重箭才能破金江军士兵的衣甲,不一会就无力拉弓射箭。 而金江军的弓箭手不提,鸟铳手没有疲惫,除了方阵里都是烟雾,影响了视线外,仍然有条不絮的射击。 弗昂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金江军细节之处,可能还比不上己方。 但是不管是士兵的坚韧,还是各方阵的布置,以及军士之间的配合,都已然算得上精锐。 不但没有给他可趁之机,反而因为兵器更利,自己竟然落入了下方。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他参加过萨尔浒之战,这些正和他厮杀的金江军,和当初萨尔浒大周的精兵比起来,已经不弱于人。 想到此节,他心里季动了起来。 大汗从海州最多带四万兵来,自己这番如果兵败,得利赢城不知道情形如何。 算少不算多,大汗只有五万余兵。 比前番萨尔浒之战兵力都还要少一些。 而金江军兵力十数万,其中金江军本部就高达七万。 那金江军会分兵,给大汗可趁之机吗? 如果没有。 那大汗以五万余兵,攻打金江七万精兵,数万援兵,而对方又有不可思议的火炮之利。 弗昂枯冷汗直流。 他能败,大汗不能败。 是的。 虽然还没有分出胜负,他已经知道自己对抗不了金江军。 城池不足凭。 五千对抗十倍以上战力不比已方差多少的金江军,而对方兵器更甚。 …… 一处山坡。 亲卫营严阵以待。 唐清安和诸将,看着远处城墙下厮杀一片的阵地,从一开始的担忧,到现在轻松了起来。 不管弗昂枯做出如何应对,他的兵将们都能针锋相对。 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 提前做出部署,但是当战争开动起来,前线各阵的将官,就要根据形势发生改变,这才是最考验军队的时候。 能万变中保持不乱,凌然有序发挥作用,且不给对手可趁之机,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军。 就说那蛮族骑兵,如果放任他窜了出来,那么十几里几十里的营军,终归会让他寻到漏洞。 而前线各阵能逼的对方骑兵左突右冲都无法成功,可见其临危不乱,各部之间的配合。 “武震孟指挥的不错,各营也不错。” 唐清安笑道。 众将看在眼里,也十分的佩服。 不提金江军。 国内派来的援军,兵虽然不精,但是老将不少,看得出其中的厉害,也十分的钦佩。 至于朝鲜的援军,比起大周的援兵,差了不知多少倍,毕竟朝鲜几十年没有打过仗了。 哪里看到过这般阵势。 不提朝鲜军士面色发白,就是朝鲜的将领们,也面如土色。 他们不知道金江军的军士们,是如何做到顶着敌人弓失,不惧死亡和蛮兵互射。 谁不怕死? 如果换成是己方,朝鲜将领心里纷纷恐惧不已。 恐怕朝鲜军会一触即溃。 是的。 一触即溃。 这就是精兵和新兵的差距。 唐清安把朝鲜将领的神色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有了这回亲眼所见。 朝鲜有不轨之心的人,到底要好好考量了。 史书中经常记载一触即溃四个字。 无非就是军士能不能不惧死亡的差别。 例如排枪党第一排。 双方对射。 对面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立马就要开始射击,明知道如此,自己要有条不絮的装填火药,铅子。 试问这种情形下,新兵或者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军队,能稳得住吗? 稳不住就是一触即溃。 只有军中有足够多的老兵,在老兵的带领下,少数的新兵才能保持下去。 金江军的老兵很多,不管是后方的守军,还是游击区的新兵,都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 而军纪。 一直都是金江军存在的。 经验,战心,士气,补给,兵甲,田亩…… 哪一样金江军都有。 “看来今晚就要为武震孟庆功了。” 唐清安笑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望风而降 复州卫的蛮将阿吉嘎,自从收到弗昂枯的警告口信后,就一直内心不安。 他和弗昂枯随大汗打了几十年的仗,两人深知对方的能力和脾性。 按照他的推算。 栾谷关五千兵力,仗着天险和城池,守十天半个月都是没有问题的,而他第一日就收到了弗昂枯的告急。 这是不对的。 虽然严令弗昂枯必须要坚守十日,但是以自己对弗昂枯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形势危急,他不会问自己要不要弃守栾谷关。 栾谷关是最易守难攻的。 不管是其后的盘古堡,还是复州城,都没有栾谷关的优势。 如果栾谷关都不能延缓金江军的脚步,那么盘古堡和复州,必定也无法守住。 红夷大炮就这么厉害吗? 不都是火器。 为何城墙在红夷大炮面前失去了作用呢。 晚上,他心里不定,彻夜难眠。 到了下半夜。 盘古堡的士兵连夜惊动了复州城。 见到阿吉嘎后,第一句话就是栾谷关失陷了,这个消息惊呆了所有人。 包括汉将耿炳远。 “栾谷关如何一日就失陷呢?这怎么可能?” 耿炳远不可置信,翻来覆去的询问眼前报信的士兵。 “好多守卫栾谷关的兵将逃了回来,夜色不清,我等不敢轻易开门放下箩筐一个个拉上来。 经过确认的确是栾谷关的士兵,才得知栾谷关已经失陷了。” “弗昂枯呢?” 阿吉嘎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连忙问道。 那士兵摇了摇头。 “有人说甲喇额真战死了,有人说甲喇额真受伤被金江兵俘虏,还有人说甲喇额真在内城抵抗,被金江军放火烧死了。” 众人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日破栾谷关。 栾谷关可是有五千守军的,而且大部分都是蛮族兵,将精兵勇士气十足。 盘古堡和得利赢城,虽然左右分别有两千兵和九千兵,合计一万一千兵,但其中汉兵占了大半。 连栾谷关都受不住,更不用提这两地。 阿吉嘎眉头紧皱,仔细的判断形势。 如果是五六七八日,栾谷关被破,他还能下决心死守,但是一日就破关,这令他有些胆寒。 胆寒的不是他自己的性命,而是复州城里的万余兵。 栾谷关五千兵,丢了大半,得利赢城大部分都是汉兵,按照他的推论,是守不住的。 加上盘古堡,前后要丢去一万六千兵。 大汗的计划中,可是有这一万六千兵的,现在大汗还远远未至,就已经去了这一万六千兵。 按照金江破城的速度,复州的城池也没用,要是再丢一万余兵,那么大汗才四万兵。 想到此处。 阿吉嘎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一日能下栾谷关,那不要一日也能下盘古堡,至于复州城,顶多坚守三日。 前后加上金江军行军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支撑不到十日。 失算了。 一开始即失算了。 他们没有料到险关城池,会在金江军的炮火面前失去作用。 也不能怪他。 他们山中的猎民,谁也没见过能毁灭城池的大炮,就如没见过大海上的大船一般。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 当即下了军令。 所有人听到他的命令,目瞪口呆。 …… 新金到栾谷关正常行军只需要一日,栾谷关到盘古堡,行军需要两日。 盘古堡身后不到三十里就是复州,不要一日即可抵达复州。 行军的时间需要四日。 一日破了栾谷关。 唐清安要一日也破地势还比不上栾谷关的盘古堡。 这样他有至少三天的时间,可以破复州。 结果他失算了。 盘古堡汉军居多。 受到栾谷关大败的影响,军心不稳,红夷大炮还没运过来,就乱成了一团。 或跑或降。 降的当然是汉军,跑的当然是蛮兵。 太过顺利了。 结果投降的士兵告知,复州守将阿吉嘎已经带着大军跑了。 “这家伙,有点眼力。” 听到下面人带来的消息,唐清安感叹万分。 其实他真不希望阿吉嘎跑,反而希望他带着军队坚守复州城,给他一口口吃掉蛮军的机会。 “算他跑到快。” 刘承敏遗憾的说道。 这回本该轮到他做主攻大将了,却没想到对手弃城而逃。 不管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先后收复盘古堡和复州城,到底让金江军,国内援军,朝鲜军欢呼不已。 全军上下士气高昂。 唯独炮兵苦着脸。 红夷大炮真的不方便运转,盘古堡后面是沙河,无论是小船还是浮桥,都经不起红夷大炮的重量。 运送红夷大炮的民夫不敢轻动,这一门炮要是掉入河中,想要捞起来就千难万难。 最后还是水师派了大船,从北信口入沙河,只二十里就因为水浅而不能进。 运送红夷大炮的民夫,又从盘古堡转向,绕道此地,然后在岸边打桩。 运用杠杆原理,小心翼翼,动作缓慢,费了好一番精力,人人满头大汗。 从系绳子开始,用了一个时辰,才运送了一门红夷大炮到船上。 对岸和这边无二,再把红夷大炮运下船。 如此这般,朱秀都已经打下了得利赢城,负责红夷大炮的民夫和炮兵们,才到了复州城。 而得利赢城从新金进山容易,往永宁监城出山就难了,朱秀部的红夷大炮运不出去。 试了又试,最后红夷大炮原路返回,再到栾谷关,然后又到北信口。 唐清安在复州。 收到了北镇的告急信,收到了朝廷的催促公文,收到了锦州史鼐的询问。 不管如何,唐清安一动不动。 就是要等红夷大炮到复州。 虽然还没和老奴交手,但是通过在栾谷关的战争,驻守栾谷关的都是蛮兵蛮将。 而金江军一日能破之,证明了金江军运用火器的战术,是正确的军事战术。 蛮族啃不动金江军以火炮为核心,鸟铳兵为主干,长枪兵,刀盾兵,骑兵,车厢兵等为枝叶的军阵。 红夷大炮打远处,弗朗机打近处,长枪兵刀盾兵骑兵车厢兵为外围,鸟铳兵支援步兵。 萨尔浒之战。 浙江兵的战术大致也是如此,不过还不如金江军的火器多,也没有金江军的红夷大炮。 上千浙江兵,仍然能让数十倍兵力的蛮族无可奈何,反而最后通过汉人降兵运来的火炮,才消灭了浙江兵。 金江军可不是萨尔浒大战之后,遇到蛮族一触即溃的大周新兵。 所以对于接下来和老奴的大战,唐清安心里已经有底。 北镇的告急信,说明皇台吉没有撤军。 所以老奴顶多才五万余兵,其中还有蒙古兵和汉人降兵。 而他光金江军骑兵就有六千骑。 倒要看看蛮族如何来攻他。 …… 老奴从海州出发,率领四万大军,刚到盖州就遇到了撤回来的阿吉嘎。 他一脸的惊讶。 他身后的将领们,更是不可置信。 阿吉嘎跪在地上,把栾谷关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大汗,面色平静,等候大汗的发落。 听完阿吉嘎的话,老奴终于镇定不住了。 也就是说大战刚开始,他已经损失了一万六七千兵,其中还有五千余的蛮兵。 老奴一时消化不了阿吉嘎带来的军情。 因为他无法想象,坚固的栾谷关,是如何被金江军一日攻破。 他数年前率领大军攻打金州,后来遇挫撤退,还是他在栾谷关布置的军力。 对于栾谷关,老奴并不陌生。 这种险要关卡。 就算是他带领十万大军也无可奈何,只能靠人命去填,攻不攻的下还是两可之间。 而金江军竟然一日破之。 这让他内心升起一股畏惧之情。 感受到这畏惧。 老奴随后又升起了愤怒。 他几十年戎马生涯的骄傲,不允许他有畏惧之心。 虽然没有对人言,他也感到了屈辱,对自己竟然对敌人起了畏惧心的屈辱。 不论他现在是如何想法。 蛮军停留在了盖州。 一日。 两日。 三日。 五日。 ...... 到底要不要让皇台吉撤军。 老奴看着皇台吉的回信,信里说北镇已经几日未见炊烟,城墙上的士兵,没有丝毫的士气。 几日未见炊烟,说明北镇已经无粮了。 这个时候让皇台吉撤军,真是前功尽弃,下回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皇台吉围北镇已经三个月。 老奴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看天时。 这些年的天气,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以往的经验都用不上了,阴晴不定啊。 奴儿干司已经下雪了吧,不知道赫图阿拉下雪了没有,又不知道这里,还有多久才会下雪。 “报,大汗,城外见到金江军骑兵。” “来了。” 老奴站起身。 他要为皇台吉争取时间。 没有打下北镇的资历,皇台吉是坐不稳自己的位置的。 至于锦州。 老奴叹了口气。 留着下次吧。 …… 金江骑兵到了盖州。 唐清安大部则还在后方,因为需要等红夷大炮,而且军中弗朗机各色炮也多。 老奴占领辽左以来,只有掠夺没有发展,因此也没有维护各地道路,导致道路破烂。 像金江军这种军队,对道路要求极高,因此行军速度越发延缓。 不过随着唐清安的大胜,阿吉嘎的大退,各地望风而降,没有丝毫的抵抗。 北信口,南信口,羊官堡,复县,永宁监城,五十驿站,熊岳驿……一直到榆林铺。 收复大大小小数十或城或屯或镇。 今时不同往日。 这些地盘唐清安没有打算再让出去,因此大军在前方行军,官员在后方管理起民生。 第二百二十章决战 唐清安这回的目标是盖州。 第一个目标,了解金江军目前的实力,能否和蛮族野战,并且占据优势情况下获得胜利。 这一点在栾谷关得到了证明。 那么第二个目标,就是要收复复州,盖州两地,从蛮族手中夺得富裕的平原地区,不用在苦哈哈的地方辛苦屯田。 大军停在了熊岳驿,此地离盖州卫百余里。 唐清安不急。 大军修整。 等待后方物资运转。 火器多,需要的物资也多。 军中的战马,骡马也多,需要的粮草豆料同样多。 十余万大军,唐清安不敢玩花样,稳打稳扎打呆仗,比双方的硬实力。 大军在修整,后方的官员也跟了上来。 看着官员提交上来的册子,唐清安极其的满意。 “等收复盖州后,明年我要治下多出两百万亩田。” 把众人的面色看在眼里,唐清安没有多余的表情,因为他并不是狮子大张口。 海州,盖州,金州都属于暖温带季风气候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分明。 平原多,河流多,适合开发田亩的地带也多。 军事行动是为了政治。 而对于唐清安目前最大的政治,就是民生上的事。 大周地方真的很离谱。 金州因为靠近登来,往来官船极多,因此额田在各地报的最多,六十万亩额田。 复州远离登来,提供额粮的额田只报了三十余万亩。 明明地利不比金州差,还是在平原上,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大量的隐田。 例如归于复州卫的永宁监城。 永宁监城的额田就有五十二万余亩。 为什么永宁监城的额田竟然这么高呢?比复州卫都要高,甚至要赶山整个金州卫了。 整个金州卫包括了旅顺等地,也才六十万亩额田。 因为永宁监城不用交税。 永宁监城的军户负责为官方养马,因此免除额粮。 卫所官员为了报功,就如实的上报了永宁监城的田亩,反正又不用缴税。 大户们世代不用交税,还能获得田亩的勘合,当然就没有了顾忌,愿意配合永宁监城的官员,让他们获得功绩。 只官册上,复州卫加上永宁监城,额田就高达近九十万亩,隐田更不知道有多少。 托蛮族的福。 蛮族把各地大户都迁移到了沉辽,然后派蛮人到各地管理辽民,辽民成为了奴隶。 唐清安在金州,镇江的清田没有丝毫的阻力。 现在收复了复州,大军在前方,官员在后方清田,同样没有半丝的阻力。 在唐清安的计划里,收复复州,盖州两地,无论如何也能得田两百万亩。 就算不足,以两地的地利,到明年播种之前,也是足够开垦新田,达到两百万亩的。 有了这两百万亩地,不管是新接纳的辽民,还是以往的辽民,他的金江镇将再也不会为粮食发愁。 “各地如今百姓数量统计出来了没有?” 听到节度使的问话,领头的冯胜之满脸笑意。 在大军出动之前,他还满脸的忧愁,如今大军军事顺利,获得了无数的地盘。 他负责民生事,同样解决了他的难题。 田亩充足了。 “随着长白山脉清除了蛮兵残余,包括岫岩,凤城两城,各地百姓有三十余万人。 加上山外逃进来的百姓,合计四十余万百姓,皆安置在长白山脉的平原地区。” 镇江的百姓,金州的百姓,东岸的百姓,无论是田亩还是人口,都十分清楚。 因此冯胜之先报游击区的百姓之数。 复州一带靠近前线,除了早已投奔到金州的,剩余的百姓都被蛮族迁移到后方。 不但此地的田亩荒废,也导致了数十万辽民生活困顿,蛮族可不管管迁移辽民的死活,更不会提供物资。 冯胜之先解释了一番,最后才报出复州各地辽民不足十万。 唐清安面露不快。 这都是蛮族造成的,至少造成了复州十余万辽民死亡,连靠近金州的复州都如此惨,更不用提其余地方。 “这五十余万民,加上原来一百七十余万民,合计两百二十余万民,旧田和新田合计一百六十七万余亩,复州有一百零二万余亩。” 听到冯胜之报的复州田亩数,唐清安感到诧异。 “复州的清田不是刚开始吗?怎么就得出了一百零二万亩?” “额田就有九十万亩,以咱们在金州清田得出的隐田数,推断复州得出的这个数字。” 闻言,唐清安笑了。 “那这般推算,岂不是盖州的田亩也能推个一二?” 冯胜之点头。 “盖州至少有五十万亩以上。” 唐清安虽然再笑,但是并不满意。 以他对史料的了解,推断复州和盖州,田亩至少在两百万亩以上。 复州和盖州都是平原地带,两地的面积,论长度是不如金州到镇江的距离。 但是宽度却远超东岸,两地的面积合起来,远比他现在治下要大。 金州,加上狭长的东岸,以及偏冷的镇江,三地的田亩都已经高达一百三十万亩。 富庶的复州和盖州,光额田就在一百一十万亩。 “两百万亩。” 唐清安说道。 冯胜之和官员们纷纷看向将军。 “不管如何,如果足够就更好,不足够的话,到明年播种之前,我要两地田亩超过两百万亩。” 众人这才有些为难。 “做得到吗?” 唐清安没有逼迫过甚,而是语气温和的向众人商议道。 冯胜之笑道。 “应该是做得到的,本来想要轻松些,说不定明年还能超额完成计划,不过将军到底眼尖,不给我们多立功的机会。” “哈哈。” 听到冯胜之的话,唐清安笑了起来。 指了指众人。 “你们都是一地之长,还找我要功,我哪里有功给你们,大家都为辽民多做点事罢了。” 形势一片大好,不管是武将,哪怕是文官也心情愉悦。 就按照三百万亩田来算,就算未来把田分了出去,只收田税,一年也可以收六十余万石粮食。 还有商贸运来的数十万石粮食,一年将近百万石的粮食,以及上百万石的渔获,海贸上百万两的银子。 不提盐铁专卖的利润,即以上这些,足以养活十余万大军以及官府,更不提盐铁各项之利。 官员们为金江镇的未来可期而欢喜。 唐清安也在高兴。 他高兴的是哪怕未来国内巨变,将无力供应他,他也能放心自己不会陷入破产的边缘。 那么。 只要接下来打败老奴。 五年平辽,就算没有了北镇只有自己,唐清安也有信心。 将军乐,文官乐,将士也乐。 随着一日破栾谷关,数百里来各地望风而降,军士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连国内援军都开始敢请战了。 而这段时日吃饱喝足的朝鲜援军,也不在像以前那般,军兵一脸的麻木,脸色开始有了人色。 跟随朱秀攻打得利赢城的朝鲜义军三部,更不用提,士气不比上国国内的援军差。 前番打得利赢城,朱秀没有客气,使唤朝鲜义军三部,导致他们伤亡不小。 本来还有些担忧,等和大军会和后,将军直接从朝鲜军中,选拔了较为精壮的人充入了他们的部队。 不但补充了他们原来的人数,还都有所加强。 统帅权府使没有拒绝,反而配合上国将军,朝鲜其余各部将领,虽然有怨言,也不敢反对。 驻守镇江的五千朝鲜军,统帅是林之远,朝鲜大太监林忠的侄子。 他对自己定位十分清楚,就如陶杰对他所言,他就是来混资历的,混名望的。 陶杰说的不客气,他却没有不开心。 虽然陶杰向来没有好脸色,但是多次为他出谋划策,让他极其的佩服。 林之远不管五千原驻守镇江的朝鲜军。 陈凯武也没有客气。 直接派了不少金江军将领到朝鲜军中,指挥五千朝鲜军。 这并没有引起五千朝鲜军的反感。 上国派将领指挥朝鲜军,是历来的传统,当初抵御倭寇时,连训练朝鲜新兵,也是上国将领担任的。 军中修整完毕。 第二日。 九万金江军,一万朝鲜三部义军,五千原驻守镇江朝鲜军,一万八千国内援兵。 剩余的两万朝鲜军,沦为了杂兵,和民夫帮助金江军运送粮草和各项物资。 十二万三千兵,其中骑兵六千。 浩浩荡荡的向盖州前进。 先到了榆林铺。 榆林铺前番见到金江军的骑兵,早已归降。 大军在榆林铺驻扎。 榆林铺到盖州,只需要半日。 大军未战。 金江军骑兵,和蛮族骑兵,已经散开了几十里地,杀成了一片,到处都是骑兵之间的交锋。 这里是平原的地带,正是骑兵展威的时机。 蛮族虽然也会骑马,但是大多数是深山老林里的猎户,论弓箭不比蒙古人差。 但是论起骑术来,总体上就远不如蒙古人了。 蒙古人骑术精湛。 但是右翼蒙古和左翼蒙古不一样。 左翼蒙古早就和大周互市,后期大致上是和平相处,因此左翼蒙古对比右翼蒙古要富裕。 右翼蒙古和大周一直处于交战状态,蛮族未崛起前,是被严厉封锁物资的。 从大明到大周,两三百年里,右翼蒙古只剩下了穷字。 这也是蛮族屡次能打败右翼蒙古的原因之一。 右翼蒙古的兵甲不全,大多只穿着破烂的袍子,弓失连铁箭头都不齐,有些蒙古骑兵沦到了用骨箭。 骑术中,蒙古骑兵最厉害,但是兵甲武器都太差,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 兵甲,蛮族骑兵和金江骑兵不相上下。 武器,蛮族骑兵用弓箭,金江骑兵大多用三眼铳,少数用弓箭,至于短兵器都差不多。 蒙古骑兵和蛮族骑兵合起来,金江骑兵输多赢少。 第二百二十一章换子 “金江节度使,要一路打穿复州,盖州,威胁到海州,才能逼回围困北镇的皇台吉大军。 海州是蛮族大军的物资聚集地,因此蛮族是绝对不敢有失的。 而为了让皇台吉顺利夺下北镇,蛮族老奴亲自做守海州,现在亲率军队到盖州。 金江镇大军在榆林铺,两地大军行军相隔只要半日。” 文华殿里,左军都督大司马,详细的介绍目前最新的形势,辽东军卫规制于左军都督府。 太上皇,皇上都在文华殿。 还有内阁阁老,兵部尚书等。 “根据金江节度使所言,我部有兵力十二万,蛮族兵力有五万余,如果北镇十一万蛮兵不回撤,那么金江镇就有获胜的希望。 如果围困北镇的皇台吉率领十一万大军回撤,那么北镇就解围了,而金江节度使会提前撤军。” 听到大司马这番话,年轻的皇帝忍不住性子,立马追问起来。 “那皇台吉回撤了没有?” 大司马听到皇上的垂询,一脸的恭敬。 “皇台吉并没有放弃围攻北镇。” 听到皇台吉并没有撤兵的消息,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担忧。 太上皇眼睛微闭,却把大司马和皇帝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内心冷笑一声。 他最近收到新的消息。 山西那边的商贾,和蛮族走私通商,违禁输送物资到蛮族,以换取人参皮毛等货物。 而边关竟然屡禁不止。 那说明这其中有大势力参与。 辽东那边又是谁帮忙的呢?或者说放任的呢。 这其中太多值得商榷的事情。 皇帝到底是心虑北镇得失,还是旁的事? 璠皓和刘一儒等人,则担忧北镇还能坚持多久。 北镇有七万兵。 这七万兵不同于金州的供应,朝廷这些年都是足额的供应,去年才开始力有未逮。 但是不论如何,北镇的供应,是远超于对金州的供应的。 三个月前北镇被围。 锦州按兵不动,他们也不敢过分催促锦州。 因此希望都落在了金州上。 登来原来要运送北镇的物资,都发往到了金州的旅顺,可金州总兵仍然一动不动。 朝廷不敢丢失北镇。 在京城勋贵和一些御史的谏言中,终于颁布了金州总兵,提拔他为节度使,赐尚方宝剑,建立金江镇。 果然。 金江镇节度使率领大军动了,捷报源源不断的传到朝廷。 收复岫岩城,收复凤城,收复栾谷关,收复得利赢城,收复盘古堡,收复复州,收复永宁监城…… 大大小小城镇兵堡上百座。 这是辽东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收复失地数百里啊。 放在任何时期,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 京城里。 从刚开始北镇被围的忧虑气氛,到如今的展笑开颜,原来那个伟岸将军的名声又回来了。 和前番痛骂的桀骜不驯,狂傲之人,彷佛就这么失去了记忆一般。 随着捷报而来的,就是金江节度使向朝廷索要的物资名单。 大到兵器,兵甲,军马,骡驴,火器,火药,铅子,布匹云云,小到箩筐,簸箕,铁锹之类。 无论如何,朝廷只能咬着牙给。 不但把原来该供应北镇的物资全部调去了金州,反正现在也运送不进去北镇。 连锦州的物资也调动了一二,然后允许南方,直接由金陵海运送去金州。 三个月来,运送了各类百万石物资。 而随着最新一次的捷报,告知将要和蛮族老奴决战,同时又开始索要各类物资。 同时还有这些年来,金州士兵的抚恤,希望朝廷能一次补发完,提高军队的士气。 朝廷又怒又忧。 怒的是金江节度使胃口太大,忧的是对于蛮族老奴的战事。 虽然唐清安名声赫赫,可是对比积威数十年的老奴,还是让人下意识的不敢信。 老奴啊。 最近十数年来,野战从来没输过。 不同于京城的百姓。 这些朝廷的大老,心里已经认定唐清安为桀骜之人,不过碍于如今的形势,只能先满足他。 大周朝廷心忧战事,朝鲜一样担忧。 朝鲜国主李倧。 已经几日无法安睡。 国内的军队他是派了出去,以免这些不知道心向着谁的军队,会趁着金江镇无力顾及朝鲜之时,发生对他不利的事。 可是同样。 如果金江镇节度使兵败,不光是唐清安的实力受损,他的地位也将受到动摇。 唐清安还是金州总兵时,因为他的威望,自己才能坐稳朝鲜国主之位。 不再像以前只是一个木偶。 几年下来,至少在汉城里,他的王旨还是管用的。 当林忠的侄子林之远,还有他任命的朝鲜统帅权申旭,源源不断传捷报回来、 朝鲜国主李倧脸上才有了笑容。 因此。 他还专门输送了十万石粮料到金州,犒赏上国和本国军队。 大周登来的物资,金陵的物资,朝鲜的物资,远远不断送到了唐清安手里。 唐清安出海五年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 大军驻扎榆林铺已经三日。 金江军六千骑兵,有的甚至绕过了盖州城,突袭到了营口。 盖州和海州两城的中间就是营口。 再往前就能骚扰到供应皇台吉大军的粮道。 蛮族和蒙古的骑兵,受到老奴的呵斥,终于又把金江军的骑兵赶了回来。 “看样子,老奴对我们有了畏惧啊。” 唐清安看到骑兵带回来的军情,向各将笑道。 不光是骑兵们带回来的消息,还有已经到了双台子河的水师船只,都已经确认。 皇台吉大军并没有撤军的迹象。 “老奴躲在盖州,担忧无法打赢咱们,既然如此为何不从皇台吉那里分兵呢。” “北镇到底有七万兵,皇台吉本来才十一万兵,其中不少蒙古兵和降兵,他分多少合适。” 金江军的将领们,纷纷商量着目前的形势。 既然蛮族老奴不敢来攻,可是盖州又是要收复的,要不要自己主动去攻呢。 听着将领们各自讨论,唐清安也在沉吟。 和将领们的心思不同,他想的是老奴的年龄。 历史上老奴明年死亡。 有说法是因为攻打广宁受伤,郁郁而终。 有说法是因为没有打下广宁,作为战无不胜的老将,败在了一个年轻人手中,郁郁而终。 有说法是年龄大了,旧伤病复发,病死了。 这些说法都先不提。 唐清安想的是,老奴今年的做法有些古怪。 不管是让皇台吉娶科尔沁贝勒之女为正妻,还是让皇台吉负责西线,甚至主持攻打北镇之事。 看上去,更像是老奴在为皇台吉铺路。 为什么要跟皇台吉铺路呢。 想到此点。 唐清安就豁然开朗。 不但理解了老奴为何要亲守海州,又明白了老奴对于和金江军决战没有信心,却不改变主意的原因。 这般情形下,都没有召回皇台吉大军的迹象。 既然如此。 趁你病要你命。 唐清安就不客气了。 “把水师派出去。” 听到将军的话,众将不明其意。 “让水师进入三岔河,去骚扰海州的粮道,我倒要看看老奴还坐不坐得住。” 这个主意不错,逼着老奴来打他们。 各营从游击转为大兵团配合作战,终归缺了些经验与火候,布置阵地防守倒是无碍。 可是主动出击野战,战斗力反而会下滑。 只有老奴从盖州城出来,领军来攻打他们,他们依托榆林铺城池,在城外布阵。 这般下来,对金江军极为有优势。 “如果老奴继续无视,那我就真的得跟他再来一次突袭海州了。” 唐清安笑道。 唐清安的确生出了新的计划。 以国内近两万援军,朝鲜三万五千朝鲜军,和水师五千兵,共计六万兵。 再来一次数年前的战术。 海州可是只有五千兵。 不过这个计划有些冒险。 六万军里,没有一部金江军的正营,人数虽然多,能不能快速打下海州存疑。 而去了这六万军,他自己就剩下本部七万金江军。 老奴有五万余军,如果趁这个时机来打他,胜负难料。 众将明白了将军的意图。 …… 盖州城。 老奴在等。 等了一天等了两天。 始终没有等到北镇被破的消息。 阿吉嘎是跟随了他一生的老将,戎马生涯,对于形势的分析并不比人差。 连他都担忧金江军的战斗力,因此老奴不敢行险事,自己才五万兵。 萨尔浒他虽然只有六万余兵,但都是他本族的蛮兵,无论是信任还是战斗力,他都抱有信心。 这回他只有五万余兵,其中还有两万余蒙古兵和汉人降兵。 而金江军有十三万兵,其中七万精兵。 如果这般算来的话。 金江军的实力,并不弱于萨尔浒十余万周军。 而金江军的唐将军,一路稳打稳扎,没有给他一丝可趁之机。 老奴犹豫了。 说来说去,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他少了将近两万兵。 两万兵,是能决定战场胜负的重要因素。 这种感觉令他极其不好受。 每次他都没有轻视这名年轻的唐将军。 不管是数年前他集中兵力攻打金州,还是这回派了两万兵驻守险关雄城,都被对方以技破人。 五千兵驻守的栾谷关。 坚守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却被一日破之。 谁能想到呢。 老奴还在犹豫。 金江军水师侵犯海州。 收到海州军报的老奴,不在犹豫了。 他要用五万兵,重创金江军。 让金江军至少三年里无法恢复过来。 而皇台吉还有十一万精兵。 换子。 老奴坚定的看向南方。 第二百二十二章一鼓作气 各方都有骑兵,且骑兵都不少。 从盖州到榆林铺,周边五十里都有各自的骑哨小队突入,双方的动静瞒不了人。 老奴大军刚一动。 金江骑兵就带回来了消息。 盖州到榆林铺只有半日的路程。 “我要老奴的性命。” 唐清安大手一挥,严肃的看向众将。 不提朝鲜将领,金江军各将都信心十足。 “朱秀负责大军左翼,武震孟负责大军右翼,我亲领中军,领刘承敏,陈凯武,权申旭,吴宏,王纯,王凤,常栋......” 听到将军的布置,众人没有意见。 朝鲜援军,以及国内援军,都归于中军,背靠城池,有利于士气。 朱秀左翼靠海,有水师船炮支援,最难的将是武震孟。 大战起兮。 榆林铺造饭。 这场大战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能让士兵提前吃口热饭,保持体力。 而蛮族大军一路行军,对比金江军又少了一利。 …… 五万余大军,顺着平原的驰道,延绵二十余里。 蒙古骑兵,和蛮族骑兵,犹如大军的触角,散在周边不但为行军的大部警戒。 也扫清敌人的骑兵骚扰。 身在清河边的章毅,得到各骑将带来蛮族大军的动向,得知蛮族前锋大将不是旁人,正是阿吉嘎率领的三千兵。 于是不再把骑兵派出去,收拢了散出去的骑兵,共计两千骑,行进到距离清河五里外的林子中。 他要给渡河的阿吉嘎一个惊喜。 至于能不能瞒过蛮族的骑兵,就看留在外面各骑兵小队的本事了,同时把蛮族先锋部队即将过河的军情,传回了榆林铺。 想法很好。 阿吉嘎的部队的确到了清河,但是并没有盲目,而是把自己的探马全部放了出去。 虽然没有发现敌人的大部队,但是阿吉嘎仍然等到大军至,才开始过河。 看到河对岸黑压压一片,章毅叹了口气,不敢继续停留,领着本部打马回了后方。 两千骑兵的动静瞒不了人,一部分过了河的蛮族的骑兵,和蒙古的轻骑兵。 不愿意放弃眼前的肉,纷纷追了上去。 章毅不敢停下来纠缠,只让手下们埋头往前冲。 没多久就到了榆林铺,追赶的最前面的蒙古轻骑兵,纷纷掉头逃回。 榆林铺城外犹如黑云一般的阵势,让蒙古轻骑兵胆寒。 ...... 哪怕是行军。 老奴没有给金江军骑兵一丝占便宜的机会。 在中午时分。 金江军看到了天际线出现的蛮族大军。 整个战场一片肃杀之气。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 更何况这片土地上,有将近二十万军士。 从东望不到西,从南看不尽北。 蛮族不提。 金江军左翼开始,第一营是李胜虎,第二营是张薄,第三营是彭大海。 然后就是中军。 朝鲜义军三营一万兵,原驻守镇江朝鲜五千兵,然后就是骑兵营陈玉。 骑兵营一侧,中军第一营为郭英,第二营为于志,第三营为陈宏,又有亲卫营李道信。 然后又是赶回来的骑兵营章毅,然后就是国内援军一万八千人,分别是总兵吴宏,总兵王纯,参将王凤,参将常栋。 再然后就是右翼第一营邓兴,第二营李伯升,第三营李齐,然后是骑兵营花眼。 依托城池为品字形。 车厢兵为外,刀盾兵,钩镰手,长枪兵等为主,鸟铳兵居内,火炮在品字中间,防护最为严密。 骑兵则不让对方骑兵窜入各阵势外的空白地中。 …… 蛮族大军缓缓靠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乱而不乱。 老奴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看着远处金江军的阵型,内心里一阵的感叹。 此子五年间,就拉出了十余万大军。 兵法曰: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 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等等。 脑海里无数的念头一转二过。 老奴觉得十分无趣。 唐将军常对人言他军事不足,只会打呆仗。 这些话广为流传,蛮族也渐渐得知,常以此笑话此人,实在是愚笨,不过有些运气罢了。 可他倒是觉得,此人打呆仗端的是厉害,让他无计可施。 老奴常思考。 如果数年前,那萨尔浒之战,周国之精兵学此人打呆仗,那自己还能赢得胜利吗? 老奴看了看前番金江军的阵势。 内心里不太确认。 …… 蛮族大军严阵以待,金江军大军同样严阵以待。 号令骑兵,打马从北跑到西。 “节度使有令,各部不得浪战,严守阵地……” “哗哗——” 号令骑兵渐远去的马蹄声,还有渐远去的呐喊声,只留下了各营各小营各哨各队的旗帜声。 虽然风并不大,时有时无。 但是不可计数的各色旗帜,合起来发出来的声音,丝布在空气中的响动,让人心里发沉。 突然。 中军里头,竖起了好几长高的旗杆,上面挂着白旗,写着硕大的字体。 “蒙古军民,汉人军民,投降者免死,不降其罪!” …… 金江军附近的军兵都看到了,惊讶了一番。 远处的军士看到中军的竖起的白旗,但是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字,纷纷询问。 这一举动不光引起了金江中军的骚动,也让蛮族大军季动了起来。 不光如此。 金江军出了上百骑,分成了众队,马鞍上插着旗帜,远离蛮族大军急促的奔跑,同时纷纷大喊。 不等大汗下令。 蛮族骑兵就冲了出来,赶跑了金江军骑兵。 “不当人子。” 老奴笑道。 指了指朝鲜军。 众将听完大汗的军令,蛮族大军终于动了。 此时。 一片厚云挡住了太阳,让天地间稍微暗了下来。 蛮族从蒙古获得了无数的马匹,挑选了高大强壮的健马作为战马。 蛮族骑兵带着精铁制头盔,身着厚薄适中,精铁制成的铠甲,佩戴着精铁打造的护膝。 绝大多数都是从辽沉获得的战利品。 还用俘虏的工匠,重新修补打造出来一批。 就算蛮族骑手骑在马上,铠甲也能垂到足边。 正是因为这些覆盖全身,制作精良且强韧的铠甲,哪怕是锋利的刀剑也无法造成丝毫的损伤。 因此之利,左翼蒙古因为数百年物资的缺乏,只剩下了轻骑兵,当然无法对抗蛮族的重骑兵,屡战屡败。 弓箭也无用,反而只有火器才能破甲。 他们突击的方向,真是朝鲜军阵。 金江军当然知道朝鲜军,和国内援军战斗力低下。 甚至除了朝鲜三部义军,五千原镇江朝鲜军,其余两万朝鲜军并没有拉上战场。 防都就是蛮族击破他们,影响大军阵营。 就算拉上战场的朝鲜军和国内援军,也是布置在战线品字形的稍后方。 有金江军正营支援和防护。 不论如何。 当令旗挥下。 距离蛮族大军五里的红夷大炮,弗朗机,虎蹲炮,灭蛮炮等各色火炮齐放炮弹,火箭。 炮声就像轰鸣的惊雷一样,震动山岳,硝烟弥漫数里,迟尺不辨。 只听得呐喊声伴随着炮声,就像无数只黄蜂在哄闹一样。 蛮族骑兵毫无变色,他们身后跟随了不可计数的蛮族重步兵。 同时。 数千的蒙古轻骑兵,到右翼进攻和袭扰金江军军阵。 金江军中,彭大海一营一万余兵,分成五个小营,战车环阵,挖堑树栅,外列火器,旗鼓壮威。 见到蛮族重骑兵冲阵,各小营火铳声连绵不绝,发巨炮,炸弹爆发,血肉横飞。 进攻的蛮兵仰面扣射,万失如雨。 谁也没有指望谁一触即溃。 都知道对面的是精锐之兵,没有诀窍,就是以命换命。 铁甲骑兵,奋力冲击,在震撼天地的呐喊中,如风暴,似雷霆,狂扑向金江军阵中的朝鲜营地。 金江军阵布置的严密,十余万军布置了十余里地。 老奴站在高台上,沉默的看着前方传回来的厮杀声,判断着形势。 他身旁的蛮将,蒙古将领,汉人将领紧张的忘记了呼吸一般,目不转睛的看在战场。 唐将军选择打呆仗,他就来打硬仗。 任你如何布置,我就硬攻你的薄弱处。 哪怕你如何遮挡你的薄弱处,我则皆不顾及,只击你此处。 蛮族的骑兵犹如涛浪,纵横驰突,越堑破栅,厮杀决裂,一时间竟然所向披靡。 大有一鼓作气,攻到朝鲜军大营的气势。 哪怕他们身后留下了一路的尸体。 唐清安的中军大台,因为太远,看不清具体,号令兵远远不断传来各处的军报。 得知蛮族正攻打右翼朝鲜军,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变阵。 数千,数万,十数万。 指挥完全是不一样的。 到了十数万的级别,统帅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出部署,真正发挥作用的,只能是前线部队。 谁的前线部队扛不住,谁就落入了下风。 唐清安犹豫要不要让周边各营赶去支援,可万一动了阵地,又会露出更多的空隙出来。 他在等。 负责左翼的朱秀没有等。 不等中军的号令。 朱秀没有迟疑。 下令骑兵营营总陈玉率部出击,挡住蛮族重骑兵。 前线的彭大海,同样没有迟疑,让人点燃了栅栏等物,延缓蛮兵的脚步。 他营地的铳炮打死打伤了不可计数的蛮兵,万木染红,可对方没有丝毫的顿足。 没有大将的旗令,他不敢让他的营兵去追赶突入别处的蛮军,万一因为自己的轻动露出空档,才是最危险的。 蛮兵用血肉之躯,趟平了道路,直扑朝鲜军。 哪怕朝鲜三部义军,和原驻守镇江朝鲜军,已经经历过了攻城战,又如何见过这般的凶残。 士兵纷纷吓得变色。 卢顺义大骂一声,督促各兵不得后退,严守阵地。 蛮族重骑兵冲开了障碍,开始顺着各阵之间的空隙,寻找可趁之机。 身后的蛮兵随后涌入,犹如一把尖刀,插入朝鲜军阵。 而这时。 陈玉率领千余骑兵赶来支援,配合各营阵势,首尾齐击,同时朱秀命令各营收兵结阵压缩蛮兵。 在朱秀的调度下。 各营才开始变动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打下 金江军左翼军阵一动,从蛮族阵营中立马杀出援兵,准备破金江军左翼。 蒙古的轻骑兵,犹如苍蝇一般。 骑艺娴熟,让金江军骑兵追赶不少,往往蒙古骑兵队列整齐划一的转向,就能甩开金江军骑兵。 虽然无力对金江军造成伤害,却让各营不敢妄动。 骑兵营总花眼气的大骂。 老奴等着金江军的中军变动。 只要金江军中军一动,数万人就会乱起来,就是他发起总攻的时候。 左翼陷入僵局,右翼被蛮族轻骑兵缠绕,唐清安思考着。 根据各处传来的军报。 蛮兵的伤亡远高于他。 目的就是为了攻到朝鲜军阵前,以击溃朝鲜军,而动摇他左翼军阵。 他事先就想到了这点,因此不管是朝鲜军,还是国内援军,都布置到了后方。 可他没想到。 老奴这么决然,完全不顾伤亡。 如果老奴的目的没有达成,就现在老奴军队的伤亡,对他也是伤筋动骨了。 虽然没有大军压上,已经是孤注一掷。 这一掷。 又刚好是掷到了金江军的胸口上。 唐清安眉头紧皱。 此时。 右翼来了一名骑兵,带来了武震孟的请求。 要求把中军的骑兵调去右翼,因为武震孟认为蒙古骑兵战心不强,可以退之。 “哈。” 唐清安笑了。 老奴失算了一着。 他小瞧了自己的大将们。 众人都以为他的军事才能天马行空,犹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因此只看到了他。 其实。 他手里的将领们,才是成长最快的。 只不过被他的功绩所掩盖了,没有发挥出该有的光芒。 章毅接到了将军的号令,没有丝毫的犹豫,即带领手下千余骑兵,赶去配合右翼,围困蒙古轻骑兵。 如此这般。 合计四千的金江骑兵,以四百骑为营,四面八方的开始围困蒙古的轻骑兵。 金江骑兵。 装甲,战马,武器都不弱于蛮族骑兵,所以蒙古轻骑兵一时间感受到了压力。 再也不如先前那般轻松肆意。 朱秀动了。 主动收缩了防线。 随着他的调动,八十余个军阵,一个军阵四五百兵,都缓缓的行动了起来。 双方陷入了激战。 不少金江军被蛮兵射伤,彭大海营和蛮兵厮杀的最激烈,伤亡也最惨重。 把总韩勇被流失射中了喉咙,哨官郑昂也被射穿了右臂,军官都如此,可见士兵的伤亡。 郑昂的大哥就是郑刚,两人去年在游击区立功,结果没几个月,大哥就被去掉了军职,调入军校做教官。 为了洗刷这份耻辱,他在军中奋勇杀敌,这回同样不落于人,哪怕右臂抬不起来,仍然坚持作战。 他手下的士兵受其鼓舞,纷纷踊跃杀敌,一步不退。 阿吉嘎浑身是血。 眉毛挡住了额头留下的血迹,他不敢用手去擦,只能狠狠的甩头,把脸上多余的血水甩出去。 不管金江军多少人,他面前的只有一人,他的士兵面前的也只有一人。 冲。 以命换命的突入。 而蛮族重骑兵已经陷入了厮杀,不复前番的速度,已经无奈的分成了数队,各自为战。 或继续左冲右突,或被金江军缠上。 阿吉嘎明白,步兵不能继续纠缠了。 该放弃的就要放弃。 他亲自率领自己的老兵,顺着骑兵趟开的血路杀了进去,直冲前方不到一里的朝鲜军军阵。 而随着他的突入。 留下来的蛮兵渐渐被金江军合围,被分割了开来,陷入了包围圈。 朝鲜军军阵,靠着金江军的支援,已经抗住了一波蛮族重骑兵的攻击。 刚站稳脚跟,又迎来了蛮将阿吉嘎。 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人,都是原义军将领的后代,不比朝鲜其余卫所军。 本来前番靠着随朱将军攻破得利赢城,才获得了些许尊重,没想到这会被当做了软柿子。 可是软柿子就是软柿子。 卢顺义三人不想当软柿子,他们手里的朝鲜兵却怕死,不敢直面死亡。 当阿吉嘎率领五百余人突入到此地的,明明只有五百人,却犹如狼入羊群。 朝鲜军一处溃,则处处溃。 亏了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名主将,前番有金江节度使的保证,后又跟随朱秀大将作战。 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前途,还是两军的信任,三将都努力的稳住各自的军兵。 后方是己方的城池,左右都是金江军,三人拼命维持朝鲜军不至于大溃。 并没有像阿吉嘎认为的一触即溃,让他内心揪起。 陈凯武见状,亲自领兵来支援。 双方从北至南,一时间厮杀陷入了僵局。 …… 老奴面色难看了起来。 蒙古军畏战,汉军更是顿步不前,只有自己的蛮兵奋勇向前。 打硬仗。 就是靠的一鼓作气,打下对方的士气,然后一路胜之。 这是做不得花招的。 虽然他的战术并没有错,可是一则没有想到金江军左右翼大将指挥有序,又有金江军死战不退。 他亲眼看到自己不少骑兵,一个不注意就被步兵中探出来的钩子拉下马,然后没有踪影。 不光是金江军士兵成长了起来,连将领也具有了大将之姿。 五万打十余万。 还是攻击方,靠的就是以勇勐压垮对方的士气。 如今陷入了僵局,局面就是对自己不利。 “父汗,派我去支援阿吉嘎。” 塔拜沉声说道。 老奴没有办法,同意了六子的请战。 目前胜利的契机,就是压垮朝鲜军,以松动金江军大阵,然后全军压上。 “你领我的巴牙喇去。” 老奴说道。 塔拜感到了压力。 父汗指望着他。 塔拜重重的点头,领着五千老奴亲卫,杀入了战场。 …… “李道信。” 双方都知根知底,站在高处的令官,立刻派人告诉中军,老奴派了亲卫骑兵。 收到军情后,唐清安立马喊道。 亲卫营营总李道信。 “你带领我的亲卫营,去支援左翼,对抗住老奴的巴牙喇。” 李道信听到节度使的军令,毫无畏色。 亲卫营。 哨官万三,领着毫无惧色的一群初生牛犊的队长们,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 双方都杀向了左翼。 唐清安视线看向了北方,越过了老奴的高台,看向了清河。 老奴戎马一生。 但并不是神人。 不管是偷袭抚顺,还是萨尔浒之战,乃至后面的夺取辽沉,都是以多打少。 萨尔浒之战,周军和朝鲜军虽然兵多,但是分了数路,被获得情报的老奴,率领六万军分而歼之。 各路都被老奴以多打少。 而攻打沉阳则是守军出城浪战,浪战不提,守城的两位总兵还是先后而出,又被一一歼灭。 辽阳的守军,不知道沉阳失陷,派出去支援沉阳,同样又被一一歼灭。 然后没有多少守军的沉阳,辽阳被蛮族破城。 金江军的士兵,将领,给了唐清安信心,现在随着战局的变化,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这一回。 他要取老奴的性命。 …… 北镇。 李达祖躲在府中,连日喝酒。 蛮族不攻只围。 已经三月余了。 锦州的援兵未知,锦州的援兵去打复州,盖州,然后打海州,想要以此逼回蛮族。 李达祖满嘴酒气,想到唐清安,露出鄙视的目光。 他犯了大错。 首先就不该信任友军,不管是史鼐,还是唐清安,都是靠不住的狗东西。 他这些日子,到底想明白了。 唐清安这小子就聪明的很,就从来没信过他们,没有信过友军。 前番说五年平辽,什么东西路大军齐发,夹击蛮族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都他吗是放屁。 都是忽悠人的。 遍观唐清安出海五年来,什么时候指望过友军配合?都是他自己孤军作战。 不管是如何困难,都没有指望北镇,锦州出手援助过。 最危险独守金州时,也没有把希望放在北镇军,锦州军上面。 求援信都没有发过。 收复镇江,建立游击区…… 连计划都没有透露。 而自己一把年龄,却比年轻人都看不穿。 前番自己指望史鼐没指望上,这回竟然还没学乖,还是指望友军。 自己真他妈够蠢的。 北镇被围困前,就不该把军属家卷收入城中,至少送入锦州才是正理。 如今北镇粮绝。 军纪彻底败坏,而城中又都是军属家卷,更导致了军队各部内讧,甚至拔刀相残。 现在别提突围,他连军士都无法轻易指挥。 “唐清安,你小子到底是只想着扩大地盘,还是真想着救我?” 李达祖丢掉了空酒壶,喃喃自语道。 北镇是他们李家的家业。 传承百年。 想到此节,李达祖痛不欲生。 城外。 皇台吉再也按捺不住,下令全军攻城。 虽然知道再继续等下去,北镇将不攻自破,可是他真的等不了了。 父汗只有五万兵。 不让他回军,却要求他必须夺下北镇,皇台吉如何能不知道父汗的用意。 蛮族没有礼仪。 更没有什么传嫡之说。 没有威望和实力,是做不了大汗之位的。 蛮族刚建国不久,都是骄兵悍将,各贝勒又掌管着各旗。 自己只领镶白旗,论实力并不出众,二哥可是掌管两旗的。 这是二哥从小跟随父汗征战一生得来的。 于情于理。 父汗都不可能下令剥夺二哥的两旗。 更何况如今蛮族更要上下一心。 如果自己没有打下北镇的威望,哪怕是父汗之命,也是不能服人的,说不得父汗直接传位给二哥。 皇台吉看着北镇。 坚定了一定要打下北镇的意图。 第二百二十四章辽民的选择 北镇有近二十万士兵在厮杀,榆林铺也有近二十万士兵在厮杀。 不光是如此,他们后方加上民夫,各色驮马骡驴,还有以万为单位的大车。 合计高达百余万。 论兵力数量,双方旗鼓相当。 大周国内,从京师,山东,登来,金陵,甚至朝鲜,运送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又按照中国国防报战史里记载的,这个时期的蛮族,人口高达一百万人口左右。 加上境内的数百万汉民和蒙古民。 虽然远远不如大周人口,但是以蛮族搜刮殆尽屠戮的方式,获得的物资并不比大周要少。 而且大周运转物资长途跋涉,消耗远比蛮族要多。 论物资的数量,双方旗鼓相当。 辽东之外的奴儿干司。 最开始由大明永乐年,建立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庞大的境地正式纳入统治。 其境内有蒙古,女真各部,吉里迷、苦兀、达斡尔、汉人等等各族人口。 明朝任命各族部落首领掌各卫所,赐予印信。卫,所高达四百余,仍其习俗,统其所属,以时朝贡。 贡物有海东青,貂皮,马匹,珍珠等等,相当于内地的赋税。 整个奴儿干司的面积,东至北海,包括库页岛,西至斡难河,南接图们江上游和日本海,北括外兴安岭。 相当于后世部分的吉林省,黑龙江省,蒙古东北部,以及俄罗斯所占领的超大片土地。 大周承袭大明前,数十年的战乱,和历史上大明中后期,内地连绵不绝的内乱无二。 导致边地不稳,其余九边不提,辽东因此设立辽东节度使。 百年来,蒙古被透支了元气,辽东同样也被透支了元气,因此无力管控,而撤掉了奴儿干都指挥使司。 不过奴儿干司各卫所的首领,仍然听从辽东都司的管理。 直到老奴开始征伐各部,逐渐侵占了奴儿干司,然后又占领了辽左,最后又是占领了左翼蒙古大片的草场。 因此,蛮族所占领的国土面积,已经不弱于大周关内核心地区。 论国土面积,双方也算是旗鼓相当。 而这场波及万里之遥,只战兵就高达近四十万,不论古今,乃至中外,已经是少有之事。 蛮族把奴儿干司的绝大部分人口,迁移到了辽左,加强自身的统治,使得奴儿干司成为了无人之地。 而为了加强对辽民的统治,老奴多次下令迁移辽民到其腹地。 甚至在金州未夺去镇江之前,就强令镇江、宽奠、叆河、汤山、镇东、镇西、新城等地居民。 在寒冬时节,携妻抱子迁往萨尔浒等地,并将孤山堡以南凤凰地区房舍全部纵火烧毁。 数年前攻入北镇,夺去数十堡屯,强迫数万民渡过辽河,迁往海州各地。 复州的辽民,迁往盖州各地 …… 这些迁移人口之事,常年累月不断发生。 没有任何补给,也不论任何时节,导致迁移的辽民死伤惨重。 头一天得到迁移的命令,第二天就被驱赶上路,不给任何准备的时间,西其北镇西平堡,南至复州,东至镇江。 无数的城镇居民迁往村屯,扶老携幼,扫地出门,城郭空虚,田地抛荒,背井离乡,哭声震野,民怨沸腾。 稍有恋居者,即惨遭屠杀。 数年前老奴攻打北镇,大贝勒代善,奉命迁移占领北镇境内城镇的人口,只其中的一次,他亲自下命屠杀的就有三千人。 而迁移途中,百姓身无一物,没有任何的补给,一路都是倒毙的辽民。 被驱赶的移民,男子受鞭笞,妻女遭凌辱,老弱填沟壑,童婴弃路旁。 白天忍饥赶路,寒夜露宿荒郊。 他们被迁往陌生的村屯,无亲无友,无房无粮,最后按丁编庄,全部沦为蛮人的农奴。 期间数年里,老奴清查粮食,辽民本来就出现粮荒,而老奴不管不顾,不但不允许辽民私卖粮食,逼迫其只能找官仓购买。 每升一两银子,等于一石米要一百两银子。 辽民会种地,有家中粮食富裕者,则命令分给蛮人。 例如耀州一乔姓人家,当年家中得粮十三石一升,反而引来其家被屠戮。 家中粮食被分给驻居当地的蛮人男丁,每人得其半升。 蛮族每次征战。 会命令各地辽民,每十名男丁出二人,或运粮食,或用来驱赶。 其中更是征集牛,车,马,铁等等物资,下达命令就必须凑齐,不然就会引来屠戮。 盖州去年,只耕牛就被征集一千零三十二头,有去无返。 …… 榆林铺先前的大片厚云,终于飘散开了,露出了阳光,天空下恢复了明亮。 唐清安稳坐高台。 十数里,加上骑兵的范围,更是高达数十里的战场,已经不是统帅能指挥细节了。 各处都需要将官们临机应变。 络绎不绝的骑兵,带来了各地的军情。 唐清安还有五万大军未动。 蛮族的老奴也未动。 他的心思飘散开来,盘算自己的胜负几率。 他军中士兵,大部都是辽民。 和蛮族具有血海深仇。 这是军心。 复仇的军心。 左翼朱秀,派人来告知节度使,左翼无危,右翼武震孟,派人来告知节度使,右翼无危。 唐清安从椅子上起身,眺望极远处的老奴。 你还能怎么办? 老奴彷佛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 他同样坐不住,同样起身,听取源源不断传来的军情。 老奴身后的代善,也是满脸的紧张。 老奴又恢复了平静,坐了回去。 五千巴牙喇,这是一股能决定战场形势的坚韧力量。 他对自己带了数十年,一代承袭一代的,蛮族最精锐的勇士们有极高的信心。 他相信。 这五千巴牙喇,一定能为他带来好消息。 当塔拜率领五千巴牙喇,突袭入金江军左翼,早已看到敌情的朱秀,仍然命令李胜虎,张薄二营按兵不动。 他对彭大海有信心。 彭大海的营兵是金江军士兵最多,打苦战最多的,高达一万四千余人。 彭大海没有求援,朱秀就稳坐如山。 他要用彭大海来消磨掉蛮军的士气,然后再调动李胜虎,张薄万余兵,一举合围消灭蛮兵。 虽然这会导致彭大海营伤亡惨重。 不过为了彻底消灭这万余蛮兵,导致的自身的伤亡,哪怕一换一,朱秀愿意承担。 “去问武震孟,多久能消灭蒙古轻骑兵。” 唐清安派令兵去询问武震孟,左翼受到重点攻击,目前才两千骑兵,而右翼有四千骑兵。 武震孟收到询问,知道将军的意图。 将军想把骑兵投入到左翼,协助朱秀。 ..... 方圆几十里的战场之外。 蛮族后方兵力空虚,统治力度滑到了最低的程度。 辽沉各城总共才不到万兵,不敢再派出城。 从天空上俯瞰。 整个东北平原的人口,都在犹如蚂蚁一般的迁移。 东北平原是中国最大的平原。 由三江平原,松嫩平原,辽河平原组成。 三江平原在奴儿干司,是三部女真所在之地,靠着这三江平原,老奴才脱颖而出。 松嫩平原,和辽河平原连成一片,大周境内就是从辽东长城内的图昌,开源开始,一直经过沉阳,辽阳,海州,盖州,复州,金州。 是土地最肥沃,城池,人口最多的地区。 农夫都是喜欢往这种地方迁移的。 而随着蛮族内部力量空虚,无数的农夫们,拖家带口逃离平原,放弃了这富庶的土地。 昌图,辽海卫,开原,铁岭,抚顺,萨尔浒,鞍山,折木城,塔什铺,营口,本溪…… 数以千计的城镇屯堡。 大量的辽民,都在往东方迁移。 如最富庶的连山关一屯,辽民男四十人,女二十人,驱赶屯里马十八匹,牛五头,骡四头,驴两头,集体逃往,数户蛮人奴隶主家不敢挡。 其次的夹山河村二十户居民,男女共八九十人,把喂养的诸,鸡,狗宰杀后,放在箩筐里集体逃往。 最穷的红草附近五村辽民,带上锅碗瓢盆集体逃往。 无论穷富,都往一个方向迁移。 …… 历史上里,这些很难从史料中找到的零散记录,大多逃往都没有成功。 如今形势大变,虽然当地的蛮丁第一时间就往上报,可是一则蛮兵少甚至无,二则逃往之数不可计量。 甚至有的地方的辽民,合起来反杀极少的蛮兵,导致其余各处蛮兵不敢出城。 根据东江镇存亡与明清东北战局研究,明末辽东军将毛文龙功过研究,后金崛起后明朝与朝鲜关系初探,明末东江屯田研究,辽东人民反抗后金的争斗…… 蛮族占领全辽左,扼守西部门户大辽河,东部门户镇江的情形下,仍然有高达近百万的辽民逃离成功。 二十万逃离到河东的辽西,七十余万逃离到东江镇。 东江镇前中期运送近二十万到了登来,被朝廷叫停,因此东江镇辽民大致为五十万上下。 朝鲜史料里,记载东江镇毛将时,也是如此数字。 逃离成功的辽民就有这么多,不可计数的倒毙在了路上的辽民,更是不知凡几。 如今随着金江镇的崛起,打通了辽民逃往的道路,又给与了极大力度的接应。 两年前是第一波高峰,如今蛮族腹地力量空虚,无法管控各地,终于迎来了第二波高峰。 战事还未决出胜负,辽民们已经做了选择。 和历史中一般无法。 反抗,逃往。 每日高达上万人口的涌入,让冯胜之,顾应时无法在关注战事,精力都用在了安置辽民之事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围歼 彭大海又收到了旗下把总的阵亡消息。 把总都接连阵亡,更不提下面的哨官,队长,同样阵亡不在少数,而各小营的伤亡更甚。 他亲眼看到五千巴牙喇突入他的营地,彷佛洪流一般,车墙也被一一推撞开,露出了不少的破洞。 不少的小营被湮盖而过,他为了堵住这些巴牙喇,手中万余士兵,全部投入到了战场。 领着亲卫,骑着战马,各处督战。 最危险的时,他的战马被射死,滚落到地面,惊得亲卫们纷纷涌上前抢救。 摔的皮青脸肿,满脸是血,因为全身盔甲一时间无法起身。 “我没事,我没事。” 地上手脚并用,努力想要爬起的彭大海,不忘记连声嘶吼,脖子上尽显青筋,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随着彭大海的声音传开,周围的军士们才停止了慌乱。 被亲卫们扶起来的彭大海,骑上新牵来的战马,毫无惧色的继续督战。 “向朱总兵求援吧。” 听到手下的告急,彭大海骑在马上,观望各小营的形势,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明白朱秀的用意。 自己这万余兵,就是用来消磨蛮兵的。 虽然极其的不爽,虽然心痛的肝胆俱颤,可是并没有反对朱秀的意图。 大仗从中午一直到太阳靠西。 前线的士兵们又饥又渴,陷入纠缠的士兵们,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后方的士兵们,开始拿出干粮和水袋。 彷佛两个世界一般。 一边在死亡,一边在进食。 方阵中,阵地中,各处的篝火,明灯都被提前燃烧了起来,蛮族大营一样如此。 当新来的三千余骑兵,虽然精疲力尽,仍然被朱秀投入了战场,同时终于让其余各营动了。 左翼长达数里的军阵,缓缓的围了起来。 精锐的巴牙喇,已经不足四千人,并且分成了数部,最前的一部,离阿吉嘎的数百兵,只有三十步之遥。 阿吉嘎数百兵,打溃了一部又一部的朝鲜义军,引起了极大的骚动,如果能获得援军就好了。 望着几十步外,奋力拼杀却终于寸步难进的巴牙喇,内心急躁了起来。 当陈凯武率五千原驻守镇江的朝鲜军赶来时,阿吉嘎再也打不溃了。 不提他手下的士兵,就是阿吉嘎,也浑身发软,从开始的发酸,到发软,到疼痛,到如今的手脚麻木。 武器,火药,铅子,炮弹,盾牌,战车,钩镰等等物资,从榆林铺城中运来出来。 按照令旗,一队队输送各处。 虽然早就布置了多次,但仍有有送错的,有迷路分不清的,有未能按照时辰送达的。 十余里的战线,难免有疏漏之处。 可背靠城池,到底弥补了些许差错。 左翼开始合围。 阿吉嘎等众多蛮族老将,毫不退步,塔拜趁着这些老将坚守下来的退路,开始悄然的率领巴牙喇突出重围。 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当知道什么形势下该做出什么应对。 大汗虽然没有鸣金。 他们却知道该如何做。 阿吉嘎知道,当塔拜率领巴牙喇,以及残余的蛮兵突出外线,大汗肯定就会开始鸣金。 他深入敌方阵地太前,自己身心疲惫,是该自己做出决断之时。 不光他如此。 不少的蛮将,不约而同的选择开始向朱秀所在高台突袭,犹如数支利箭,极为默契的射向朱秀。 左翼各营开始合围,骑兵冲击巴牙喇。 这些利刃反其道而行,犹如刮痧一般,越来越薄,却越来越尖利,彷佛下一刻就要直插朱秀部。 朱秀派了数小营阻挡,虽然造成了蛮兵大量的伤亡,却仍然有两支百余人的部队,越来越靠近他所在。 老奴收到传来的军情,内心了如指掌,他命令各军准备出击。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 这一刻在下风,并不代表下一刻就没有了机会。 唐清安也收到了军情。 他的亲卫营投入到了左翼。 亲卫营早就失去了阵型,万三领着自己的哨官,靠近后方,没有人指责他。 他的哨里,都是军中二代。 万三明白,自己既要带领这些子弟杀敌,又不能造成太大的伤亡,没有这个命令,不过是军中的俗成。 他这一哨,碰到了阿吉嘎的百余人。 万三不在犹豫,率领亲卫队队长们,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 一步不退的和阿吉嘎发生了激烈的厮杀。 这些军中年轻的队长,什长,伍长们,读过书,学过兵法,练过武艺,跟随将军走过各营,走了近万里地。 自信,傲慢,目空一切,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丝毫没有犹豫,纷纷杀向阿吉嘎。 阿吉嘎看到了这些年轻的下级军官们,却穿戴精良,立马就明悟,这些是金江军的子弟们。 也就是说,这是未来金江军的将官。 如果,一个时辰前。 他绝对能手刃不少人。 如果,半个时辰前。 他能领着自己的老兵们,给这些年轻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可是偏偏是现在。 他并没有寄望自己真的能杀死敌方大将,此番的举动,不过是为了骚乱金江军左翼的合围。 以此为巴牙喇和外围蛮兵赢得撤退的生机。 虎落平阳被犬欺。 阿吉嘎率领的百余精锐老兵,脚步浮软,站都要站不稳,不过靠的就是一口心气罢了。 这些早就心急不已,想要证明自己的年轻的军中子弟们,像那徐聚费。 父亲守卫新金牺牲前,他就是军将子弟,从小习练武艺。 赵学颜的父亲是赵缑用参将,潘驯的父亲牺牲前,是赵学颜手下的老将,他们更是如此从小锻炼器具。 数年前,葛世峰一名十来岁的孤儿,领着妹妹,从辽左打到长行岛,从长行岛打到旅顺。 从旅顺打到金州,从金州打到将军的亲卫营,然后在军中锻炼了数年。 这帮新生的子弟们,犹如凶狠的群狼一般,直接把阿吉嘎残部的气焰灭掉了。 塔拜虽然看不到阿吉嘎等部的动静,但是感觉得到。 自己周围的金江军军阵松动了不少,立马一鼓作气,率领巴牙喇开道突围。 无数的蛮兵队伍,纷纷和金江军阵脱离,想要赶上巴牙喇们。 也有见脱离无望的蛮将,面无惧色的指挥手下挡住金江军,为巴牙喇们争取机会,没有顾及自己的后路。 几十年。 跟随大汗大胜几十年。 从蛮族一部,到统一奴儿干司各部然后建立国家,败蒙古,败大周夺辽左。 这些蛮将们并不怕死,心里对大汗只有忠心耿耿。 阿吉嘎被绊倒在了地上,他身边的老兵们救援不及,看着阿吉嘎被人压住。 一名年轻的小官,趁着同伴们掀这名凶狠蛮将的铠甲时,抽出了长刀,想要插入此人的咽喉。 阿吉嘎奋力的挣扎。 突然,他笑了。 放弃了抵抗,趁着这把刀插入他的喉咙前,汇聚全身仅有的力气,狠狠的用膝盖顶到了这小将的裆部。 小将在地上翻滚,阿吉嘎被分尸。 “没事吧。” 李如靖看得都痛,又一脸关心的问道。 “老子没事。” 徐聚费疼的站不起来,又不愿丢人,嘴硬的喊道。 李如靖看了眼徐聚费的盔甲,如果真的蛋破了,可没有力气能这般样子。 不再理会徐聚费,领着自己的人马,继续杀向残余的蛮兵们。 “铛——铛——铛” 用铜制成的钲,颜色如金,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和鼓声都能传的很远。 两者却又不同。 鼓声是沉闷的,犹如敲在人的心里,让人心血沸腾,鼓起勇气。 而钲声是尖锐的,彷佛在人的耳边尖叫,让人从热血中清醒过来,恢复失去的理智。 彷佛看到了塔拜一般,刚好塔拜率领残部突出重围,蛮族阵地就开始鸣金了。 数里的阵线上,像塔拜全身而退,乱中有序的并不多,更多的是陷入金江军的纠缠。 有的溃,有的抗,有的分,有的守。 左翼无力追击,骑兵哪怕人还能坚持,战马早已口吐白沫,不少战马已经累毙。 朱秀沉稳的指挥各营,趁着夕阳西下之前,把阵地里的蛮族残兵彻底歼灭。 唐清安的中军还有五万生力军,右翼两万余大军虽然受到蒙古轻骑兵的攻击,却没有费什么力气。 他可以选择此时全军一压而上。 不过他没有急躁。 天已经黑了。 只要稳打稳扎,胜利就会属于他,不要浪战,更不要给老奴丝毫的机会。 今天白日里,蛮族的伤亡就比他高,那么这番撤退下来,虽然还没有统计战场。 但是他估计,蛮族的伤亡可能是他的两倍甚至更高。 …… “铛——铛——铛” 北镇。 攻打城池的蛮兵们撤兵了。 白日里数次登上城墙,都被北镇的将领赶了下来。 皇台吉叹了一声。 北镇节度府建立近百年,虽然早已势微,原来的精兵大部被调去辽东都司,如今都是未经战事的新兵。 可是北镇百年下来的积蓄,到底不能让人无视。 听到蛮族鸣金收兵。 虽然又坚持了一日,可是李达祖落寞的看向黑压压的城外。 北镇原来是有精兵的,随着辽东都司的崛起,兵力被抽之一空。 如今的北镇,兵虽多却不精。 数日来,北镇仍然能坚守,靠的是跟随他祖父征战一生的将领们的后代,世袭北镇的军将子弟们。 今日白日一战,这些世袭军中子弟将领,乃至不少老将的牺牲,令他双眼尽红。 第二百二十六章抉择 蛮族的骑兵,蒙古的骑兵,金江军的骑兵都打残了,至少战马都废掉。 人累了半日,睡一觉,第二天一早,仍然能行动自如,顶多肌肉酸软,但是还能扛。 而牲畜的耐力,特别是战马,远不如人。 倒毙,负伤的战马不提,剩余的战马,没有几日的精心调养,将会迎来大量的伤病。 虽然如此。 哪怕是夜间,双方的探马仍然络绎不绝,互相试探,或交锋或逃离,不过比起白日的动静,不可同日而语。 夜色下。 蛮族修建了不少的大营,或占据高地,或连成一片互为犄角,或设在前部警戒。 连绵近十里。 如此宽广的营地,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人声。 对面的榆林城一样如此。 榆林城并不大,依托城池之外,也是修建了不少都营寨,不过到底有城池的便利。 不惧于蛮族偷营。 就算蛮族偷营,且不提失败之事,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榆林城,可以派出援军。 而蛮族大营就不同了。 因此比金江军,投入了更多的力量,极为防备对方的偷营。 作为今日获胜的一方。 金江军阵地里,收获了不可计数的蛮族人头,战马,铠甲,兵器,弓箭等等。 同样也俘虏了不少人。 蛮兵,蒙古兵,汉兵不下千余人。 源源不断传来各处战损和战功。 不只是唐清安,各营将士都士气大振,对明日大战更具信心,为了犒赏将士。 宰羊杀猪。 晚上各营将士,都吃到,喝到了丰盛的肉食和肉汤。 和金江军不同。 老奴,代善,塔拜,蛮将阿克敦呼塔布穆隆额等,蒙古各部台吉,汉人降将刘兴祚,李永芳,耿炳远,张忠,孙德功等。 众人商谈明日的攻势。 “不如退回盖州,根据四贝勒所传军情,他不日就能攻破镇江,等四贝勒率领十万大军回归,正好里应外合攻打金江军。” 汉人降将李永芳,耿炳远等纷纷出谋划策。 “我等退回盖州,哪怕金江军火炮犀利,破了盖州城墙,我等以内城为依托,必定能坚持十日以上。 而十日里,金江军军心疲惫,如四贝勒所言,他必定十日能赶回盖州。 那么我等就能一举击溃金江军,说不动能活捉唐清安此贼。” 耿炳远最恨唐清安。 数年前,就是此人骗了他大败,让他数年来抬不起头。 老奴情不自禁的拿起皇台吉的书信,对汉将们的计策,内心已经动摇了。 夕阳前。 他收到了皇台吉派人传来的军报。 可是他碍于自己的脸面,一时间下不了主意。 征伐一生,如今竟然在小辈手中失败,如今的老奴,蛮国的大汗,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老奴了。 临了临了,他开始爱惜自己战无不胜的威名。 他十分不想,人生的尽头上,反而让自己的威名,沾染了些许污迹。 老奴虽然没有决定。 蒙古各台吉纷纷支持汉将们的计策。 白里日他们各部的伤亡,令他们不愿意再打硬仗。 众人都认为此计策好。 而代善等贝勒,同样也动心不已。 “爱塔,你认为呢?” 老奴突然询问一名汉将。 众人纷纷看向他。 蛮将都把他当做自己人,此人年少时,在辽东和女真互市之地的开原,被夷人掠走。 在赫图阿拉,也就是建州城长大,从小就伶俐聪慧,又才干出众,受到老奴的深爱。 因此竟然被分到了八旗军中作战,跟随蛮族参加大小战,进攻沉辽都积有战功。 能文能武,能随机应变,作为一名汉奴,到如今受到蛮将尊敬的将领。 可见其才能。 老奴对此人也深信不疑,毕竟此人由他养了二十余年,少年时就跟随他作战,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当初他领军攻下辽沉后,就是任命刘兴祚管辖金州,复州,盖州,海州四大卫。 不论是在蛮族,还是汉军中,都是声名显赫。 刘兴祚突然听到老奴的垂问,从走神中清醒,也认可众人的建议。 听到刘兴祚的答复。 老奴又看了看帐内各将,终于点头。 明日开始撤军。 撤军也是机会。 如果金江军贸然来攻,说不得他还能顺手反而攻破之。 商议完诸事,各将返回巡营,并且做出相应的布置。 刘兴祚却眉头紧皱。 大周的民族观念虽然有,却并不是极强。 大周太上皇中年时,国外援朝,国内连年内乱,国库空的连耗子都没有。 因此派了太监到各地催收税,辽东同样也没有错过。 不提收了多少银子,最后又有多少到了内帑。 反正辽东辽民的形势,从这年开始直线下滑。 不少边地的辽民,反而逃入了奴儿干司,不愿再做周民。 正是如此的情景下,刘兴祚从建州城里成长起来,成为蛮族中汉将第一人。 可以说万人之上。 不同于李永芳等。 这些汉将多少都会受到蛮将的鄙视,猜疑。 而刘兴祚一直都受到厚待,没人欺负他,更没人小瞧他。 可是血脉是改不了的。 蛮族入辽左之后,大肆劫掠,屠杀各地。 包括他的旗主代善,以及皇台吉,莽古尔岱,杜度,阿敏等等,都手染了不可计数的辽民之血。 沉辽只要有状貌可疑的汉民,即可肆意屠杀,不需要理由。 岫岩暴动,莽古尔泰率领大军镇压,然后屠城,剩余活下来的汉人妇女一万两千人分散各部。 在唐将军没有光复金州前,复州暴动,他跟随旗主代善,率兵两万余人,将复州男丁屠戮一空,只余妇女分给各牛录为奴。 …… 蛮族入辽左后的行径,让刘兴祚内心恍忽。 无数次睡梦中。 他惊醒过来。 然后侧夜无眠。 他想起了在复州时,受大贝勒之命,追杀逃走的辽民,围住了七百人。 不少妇孺怀中抱着被掐死的婴儿,各个泪流满面。 这些辽民想要逃到海岛上。 刘兴祚看着这些辽民自己掐死自己的孩子,却又不忍丢弃还抱着怀中。 看着这些辽民的眼神,他忍不住问道。 “既然不舍,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辽民答。 “恐儿啼,惊尔等贼来追赶也。” 刘兴祚无言以对。 这些辽民宁肯扼杀婴儿,也不愿投降蛮族。 他默默的放过了这些人。 回去后,旗主得知,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对他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代善开口,嘲笑他妇人之仁。 在建州的时。 大贝勒和他关系最好。 两人犹如兄弟。 代善内心把此人当做同族。 面对多年的,一起成长起来的好兄弟的笑容,刘兴祚笑得很苦。 他的弟弟,在营帐中,欲言又止。 刘兴祚拿起陈策亲笔写给他的信。 他已经知道,因为沉阳城里汉官白养粹的告密,陈策此人,当年和唐将军关系深厚。 因此陈策一家,不分老幼已经被灭门。 信中聊聊数句。 “君乃人杰,勿需我等愚辈多言,但凭此信,金州总兵免死赦罪,并赐其功,是否愿恢复祖宗衣裳,任凭君意。” “哥。” 刘兴祚的弟弟,到底也忍不住了。 “真的决定好了。” 听到弟弟的话语。 刘兴祚收起了信件,放入了怀中。 他看向弟弟,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是谁。 他是刘兴祚。 从少年奴隶做到蛮族汉军第一将,掌管四大卫之主。 他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帐口。 放眼望去都是帐篷,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蛮族。 就是汉人第一人,想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无汉人能及他的地位。 …… 金江骑兵即陆续的传来急报,蛮族大营有动。 金江军各营,也开始出城布营。 唐清安倒是没想到,蛮族受到昨日的伤亡,竟然还这么急切的有进攻之心。 不过到没有人担忧。 昨天连老奴最精锐的五千巴牙喇,都没有冲动左翼大军,如今老奴用什么打? 今日再打一日,说不得明日就能反攻老奴了。 金江军在榆林城中的各营,缓缓的,竟然有序的出城布置,城外的营寨稳固如山。 不提国内援军,连朝鲜援军都士气大振,不在惧于蛮军。 士气可期。 “报,蛮族后营正在撤军。” 唐清安和刘承敏等人闻言,不可置信。 威名赫赫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老奴,竟然退军了? 他们倒是没想到,老奴会这般轻易的撤军。 “让花眼去试探。” 随着号令兵急传来将军的军令,花眼领着数百骑兵,往蛮族大营奔去。 蒙古骑兵,蛮族骑兵,针锋相对,绞杀花眼所率领的骑兵。 花眼以打探为主,不和敌骑纠缠。 几里路跑下来,丢下伤亡打马回营。 “蛮族大军真的在撤退,留下数营镶蓝旗蛮兵,汉军断后。” 听到花眼带回来的消息。 “难道是皇台吉已经打下北镇了吗?” 中军营总郭英突然想到。 不然无法解释老奴的意图。 听到郭英的话,众人不知道该不该信。 追不追。 这是个难题。 大军一追,阵型就散了。 如果老奴突然回击,就变成了打乱仗。 金江军大军,才从游击战变为大军团作战,才数月而已。 和打了几十年仗的蛮军打起乱仗来。 不提唐清安,就是朱秀,武震孟心里都没底,连最为敢战的彭大海,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乱仗。 是最考验各营军队随机应变之力的。 老奴走的很慢。 他真的不怕金江军追他。 反而期盼着金江军追。 他的确啃不动金江军的乌龟阵。 可是并不代表他野战里打不败散了阵的金江军。 第二百二十七章大破 北镇城破了。 破得很突然,但又顺理成章。 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普通的一天上午。 隶属于镶白旗汉军的石廷柱,张士彦等降将,率领汉兵攻城的时候,喊了几句投降免死。 守卫这一段的北镇兵投降了。 或者说这些军士饿的两眼冒绿。 石廷柱原是奴儿干司建州左卫指挥的后代,从小随父亲移家辽东,改为汉人石姓。 一家人都受到大周的优待,并让石廷柱兄弟都做了大周的军官,他并且还是守备,任职于北镇。 当数年前老奴入侵北镇时,他率先投降,为蛮族出了大力,威逼劝降了众多的汉将,功不可没。 此人本来就是蛮族,因此深受蛮族的信任。 对北镇他并不陌生。 见如今状况,立马带领本部人马冲入城内,一路见熟人,都先叫对方名字,随后劝降对方。 当李达祖得知蛮族入城,并畅通无阻的杀向他的节度府时,长叹一声。 “尔等可降。” 留下这句话。 李达祖拔剑自杀。 李达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亲卫们并没有散去,都守在他的身边,不让敌兵破坏他的尸体。 准备以命相搏。 李达祖一门,世代镇守边地北镇,为国守疆百年。 辽东各地的军中将领,多是跟随他祖辈的世袭武官,哪怕原来辽东都司夺权,调走的将领或多或少都跟北镇有渊源。 投降蛮族的汉军,同样也是如此。 大多要么祖辈是北镇世袭武官出身,要么和北镇系武将有关系,或族或姻。 就是蛮人石廷柱,他父亲一家人也都是任职于北镇。 至于其他张士彦等汉将,更不用提。 因此。 北镇节度府墙外,汇聚了一部又一部的汉军,却无人攻打北镇节度府。 换成其余人,将领士兵早就自相残杀的抢敌首的头颅。 如果。 百年后的一天。 换成是金江节度府。 金江军的后代们,或怕死,或屈服于敌人,投降敌人,跟随敌人打下金州。 这些金江军的后代们,大多同样也会止步于金江节度府。 蛮将领着蛮兵来了。 同样不敢轻动。 北镇。 厮杀声渐止。 北镇节度府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汉军,蛮军。 就是蒙古军将们。 面对这位百年来的强敌,也敬畏其将门威严,不愿意轻易冒犯。 汉军中。 时不时响起了呜咽声。 很多汉军中的将官掉下了眼泪。 北镇节度使自杀。 代表了他们祖辈的荣光,随着李达祖的自刎,同样烟消云散。 “混账,谁逼死的李达祖?” 皇台吉急匆匆的赶来。 见到的眼前的一幕,令他心里了然,大喝一声。 边走边擦拭眼泪。 “我本想要请李达祖回沉阳,和我等共富贵,他如何就这般轻易离去,难道还怕我害他不成,痛刹吾心。” 皇台吉的亲卫们,簇拥着皇台吉。 “尔等还不让开?我要亲见李达祖,厚葬于他。” 听到黄台吉的话。 守卫北镇节度府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眼,默默的让开了。 他们没有多余的要求。 只要蛮族不破坏李达祖的尸首,他们就愿意放弃抵抗。 当坚守大厅里的人,得到皇台吉的承诺。 有老将落泪,拔剑自刎,放心的追随李达祖而去。 皇台吉听闻,大喊一声。 “此人乃忠贞之伟人,必定要把他葬在李达祖一侧,合他的心意。” 蛮族攻破城池。 攻城前投降,则不会屠杀,攻破城池后,则会大肆屠杀。 而北镇。 皇台吉却严令各部,不得侵犯被俘军队家卷和军士。 这条军令。 被执行得很好。 所有人都严守,同时盯着周边的人。 北镇虽破。 皇台吉却不敢匆匆归去。 辽东节度府的威信,在辽东太高太高了。 在金江军崛起之前。 整个辽东的武将,十之八九都和北镇有牵连。 虽然李达祖自杀,但并不代表事情就平息。 一个处理不好,反而闹出大乱子,平白增添损失,更重要的是,会失去汉军的军心。 皇台吉是真心希望李达祖归顺于他。 一个活着投靠他的李达祖,远比自己厚葬死去的李达祖要强百倍。 蛮族境内,随着汉军的数量越来越多,汉军的地位在蛮族中越来越重要。 特别是随着老一代蛮人或老去,或死去,新一代在辽左富裕之地长大的蛮族。 没有老一代在深山老林磨练出来的本事,新一代的蛮族反而因为成为了奴隶主,开始贪图享受。 喜欢好看的衣裳,喜欢精美的家具。 蛮族抽丁之后的战斗力竟然下滑。 而汉军却随着衣甲齐备,军粮不缺,以及多年来的征战,战斗力却直线上升。 因此,皇台吉十分重视汉人。 不论是文人还是武将。 老奴当然也看到了这点。 虽然他还在打压汉人,但是大量的汉将,汉儒,都被他充任到了镶白旗。 范文程,宁完我等一众汉儒,被蛮族欺负辱骂,却都被皇台吉出手保护。 计策很成功。 这些汉儒对皇台吉感恩戴德,认定其是明主。 收复了义州,北镇,大大小小城镇村屯数百,哪怕还有零星的例如镇远堡之类的顽固势力。 不过对方兵少,合起来才两三千人,因此不被皇台吉放在眼里。 北镇义州各地,俘虏人口十余万,兵士五万余。 两百里外的锦州,皇台吉想要去打,可是形势不容他,只能率领大军返回海州。 数十万军民,连绵近百里。 留下了各部后军,皇台吉领着六万精兵直奔海州。 …… 蛮族用着汉人,防着汉人。 所以老奴对汉人十分的有戒心。 他的中军刚到清河,代善已经率领两红旗渡河,就收到了金江军开始攻打后营。 老奴早就料到了这点。 所以他停步清河前,即准备接应后营,也寻着战机,能不能反败为胜。 断后的镶蓝旗旗兵有七千五百兵,由他的侄子统帅,汉军四千兵,由他最信任的爱塔所统领 这一万余精兵足够坚守,甚至可以做到且战且退。 甚至还能让老奴抓到机会。 正这般想着。 神情惊慌的骑兵,传来了令人震惊的军情。 “汉军反了。” 老奴愣了愣。 不管是耿炳远,还是孙德功,都是忠心耿耿的汉将,手中积攒了不少汉人的血。 而且几人劝降了不可计数的辽左城池,如何就这般反了? 他们以前的作为,哪怕反了,复降了大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是谁反了?” 老奴沉声问道。 那骑兵犹豫不决。 老奴面露不快。 见状,那骑兵才语气不坚的说道。 “都说是爱塔将军反了。” “放屁!” 老奴不等那骑兵说完,大怒。 站起来激动的指着那骑兵,喝骂不止,责怪骑兵身负重任,却打探消息不实。 前方断后汉军反了的军情,一个又一个的骑兵带了回来。 而皆指向爱塔。 也就是汉人刘兴祚。 面对铁一般的现实,老奴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他脸黑的可怕。 胸膛鼓的彷佛要爆炸一般。 “噗。” 老奴吐血。 “大汗。” “大汗。”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大惊,上前抢救。 老奴知道自己不能倒。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倒下。 他勉强的站定。 不顾身上的昏意,努力思考着现在的形势。 爱塔。 不。 刘兴祚不是旁人。 换成耿炳远,或者孙德功,或者张忠等汉将造反,他都不惧怕。 可偏偏是刘兴祚。 此人在汉军中威望甚高。 如果他造反的消息传来,别说断后的汉军,哪怕现在本部的汉军都会军心大乱。 不能等。 正定下主意,全军急行军入盖州城,从河的另一边,跑来了军士,脸色同样惊慌失措。 “大汗,盖州……盖州被金江军所得。” 老奴闻言,终于变色了。 “大贝勒正率军攻打盖州,让大汗赶紧渡河,不要再和金江军恋战。” “大汗。” “大汗。” …… 厮杀声震天。 镶蓝旗大营被团团围困,一旁的汉军营寨,则乱成一团,或逃散,或归降。 前方正大战。 唐清安亲自见了刘兴祚,扶起地上跪着的刘兴祚。 “你能明鉴自心,阵前幡然悔悟,以往所造之孽,有此大功当可一笔勾销。” 刘兴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金江节度使。 果然如传闻一般年轻。 听到金江节度使的话,他心里的担忧也落地。 他虽然有所觉悟,却也不想白白浪费性命。 和历史中一般无二。 先主动和大明朝廷确认赦免他死罪,惊讶的大明朝廷都不敢信。 此人为辽左四大卫之主,深受后金大汗信任,且后金正气势磅礴,竟然主动归降大明,谁能轻信。 没有其他理由。 他就是见到辽民被蛮族屠戮,内心明悟民族大义,放弃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 镶蓝旗大营。 阿敏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应该和自己互为犄角的汉军营寨大乱,又看到金江军顺利的收服汉军营。 “爱塔素来精明,如何这种时刻犯错?” 如此时机,阿敏也没有大骂爱塔,反而关心他的下落,最后开始忧虑自己成为孤军。 犹豫着要不要突围。 可是想到大军还在撤离,因此阿敏决定坚守,为大军撤离拖延时间。 等过一个时辰再率领残部突围。 金江军运来了红夷大炮。 蛮将总是下意识的只想到了习惯无比的旧军事手段,而忘记金江军火炮犀利。 火炮可以发挥很多作用。 大炮轰击之前。 刘兴祚亲来阵前劝降。 蛮军不可置信。 阿敏一脸的错愕。 趁着蛮军军心动摇,金江军的火炮雷鸣般的发出了耀眼的火光。 第二百二十八章溃散 从金州出发前,朝鲜军有三万五千人。 而在榆林铺战场上,朝鲜军只有同比来说较为精锐的一万三部朝鲜以军,和五千原镇守镇江朝鲜军。 剩余的两万军,因为战斗力太多低下,担忧被蛮族所趁而影响本部大军。 因此这两万军并没有派上战场。 唐清安向来是不愿意吃亏的人,如何会让这两万朝鲜军坐享其成。 昨日和蛮族交锋时,他的视线就落到了清河。 而两军对垒,自己一方又占了上风。 因此。 他做出了决定。 五千水师,率领两万朝鲜军,乘坐八百艘战船,绕海陆至盖州,攻打盖州。 老奴肯定不信,面对老奴自己敢分兵。 他在物资聚集的海州留了数千兵,而盖州只留了数百兵。 自己的确不敢分兵。 可是这两万朝鲜兵,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不能拉上战场,又消耗他不少的物资。 因此唐清安做出了决定。 就算这两万朝鲜军攻不下盖州,也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反而能减少对他物资的消耗。 他是这般想道。 水师上下却不服气。 金江镇水师成立五年。 哪怕水师营总沉有容,严中正都是朝廷任命的水师将领,从登来调来。 可这五年里,同样也经历过撤裁,从最高八千兵,撤裁到五千兵,只保留了精锐。 金江镇赫赫威名。 而国内外都认为水师不过是借着蛮族无海上力量的便宜,倒是没人重视。 因此。 水师上至沉有容,严中正,中至苟儿,李二等,下至水师低级军官,都擦拳磨掌。 这一回可是水师多年来,第一次独立领军在外,负责一方战局。 又有两万朝鲜军可供驱使。 因此只半日。 两万五千兵,就攻下了只有数百兵的盖州。 伤亡且不提。 正午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见到了蛮族大军。 不管是不足两万的朝鲜军,还是士气高昂的水师,都开始慌乱了起来。 他们的目的,是将军打败了蛮族,由他们断绝蛮族的后路,可没有指望他们能硬抗蛮族大军。 代善领两红旗过了清河,接到了盖州溃兵传来的军情,完全不可置信。 唐将军竟然分兵? 他哪里来的底气。 既然如此,代善毫不客气的要吃掉这盖州的金江兵。 才一波试探,就让他清楚了盖州城守军的成色,除了少部分军力,其他不值一提。 因此准备大军压上。 正在此时。 后方的亲卫们,运送了昏迷的大汗,同时带来了前番的军情。 代善这才慌了。 父汗如何就昏迷了,本部大军从井然有序的撤退,变成了真正的溃败。 他思路清晰,立马懂得轻重缓急,连忙亲自去接应清河。 果然。 清河里人仰马翻,争先渡浮桥过河。 原来河上的石桥,早已被金江军破坏,蛮族大军过河前,搭建了不少的浮桥。 蒙古轻骑兵想要仗着马快,驱赶桥上的溃兵,被溃兵们纷纷拉下马,不光马被挤下了河,连不少的士兵都掉入了河中。 有的溃兵心寒,不敢留于原地,纷纷脱下盔甲,试探涉水徒步趟过清河。 有的溃兵脚滑,被河水冲走,不少的溃兵手拉手,选择抱团的渡河。 有的河段水深,有的河段水浅。 踏入水深的溃兵,则咕冬一声没了踪迹,而被探出河床浅的河段,则引来更多的溃兵。 又有不少的蒙古骑兵,甚至蛮族骑兵,见到河中情景,也骑马往这段河床渡河。 没有秩序,导致慌乱和争抢,更加引起了内讧。 河水里的骑兵,和步兵发生了争斗,又延缓了溃兵过河的速度,让后方的溃兵们,焦急不已纷纷怒骂。 直到代善赶来,开始让号兵吹起号角,打起旗帜,亲自上前指挥各部过河。 并派了亲卫精兵去恢复秩序,再有乱挤之人,则毫不客气的被杀。 代善打了一辈子的仗,临危不乱。 同时又派了自己的军队,一部防守盖州守军,一部在清河立营。 果然。 随着清河对岸营地立了起来,还没过河的溃兵们,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该有的秩序。 虽然形势好转,代善却急在心里。 他不知道金江军大部到了何处,原来断后的各营如今又是什么状况,而渡河的溃兵们,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完。 当连镶蓝旗的溃兵都出现,代善不再犹豫了,放弃了清河对岸剩余的溃兵,下令毁掉浮桥。 不理会河对岸溃兵的哭喊,直接率领大军回撤海州。 他虽然还有万余兵,还收拢了比本部更多的溃兵,可是这等形势下,要是被金江军缠上,那就彻底完了。 代善领着大军撤走。 金江军的骑兵出现了。 溃兵们不再犹豫,或往清河里而逃,一时间,河面尽是浮起来的尸体。 岸边留下了不可计数的马匹,盔甲,武器等。 还有更多的溃兵,开始沿河而逃。 唐清安亲自率领中军,前往清河追击代善余部。 左翼右翼大军,则追歼溃散的蛮军各部,同时派出营军,趁机去夺下汤池堡,石门关,大片岭关等关隘。 清河不是小河,从辽东湾的大海延伸至内,途经盖州直入长白山脉里。 途径山中的石门关,大片岭关等关隘。 这些关隘连同岫岩城,形成了一道天堑,加上清河这条大河,直接把盖州锁了起来。 长白山脉无法轻易度过大军,想要攻打金州,只能先攻打盖州。 只要派重兵守卫这条防线上的城池关隘,没有火炮的蛮军将束手无策。 那么盖州后方,复州,都将稳固如山。 那么新收复的复州,盖州全境,将能为金江镇提供两百万亩,土地肥沃的田亩。 有了这两百万亩田,金江军只需要积蓄两年,就能提供大军所需要的物资。 金江镇将占据主动。 清河的浮桥被毁,金江军紧急搭建浮桥,延缓了大军的速度。 而代善丝毫不停留,督促大军急行军往海州撤军。 海州还有五千余兵,自己两红旗一万五千旗兵,各部溃兵一万余,将有三万余兵。 足够他坚守到皇台吉回援。 唐清安不但派了骑兵去骚扰代善大军的速度,自己也急行军直追赶。 水师有船在双台子河,东海堡打探北镇的军情,第一时间就带回来北镇城破的军报,送到了榆林。 在榆林的金江军将领,丝毫不敢延误,派了一支又一支的探马,去寻找将军主力。 唐清安率领五万本部金江军,直到营口时,才得知北镇被破,皇台吉领军往海州方向。 如此这般,唐清安不敢追了。 皇台吉可是统帅十一万大军的。 蛮族大军溃败,趁着皇台吉还未至海州的空档。 唐清安一边亲自率军占领营口,一边派余部夺去周边的梁房口关,平山里的关隘,营口前方的耀州驿等。 占据周边地形,抢先占领地势。 随着营口各关口被收复,营口城有平山为依靠,将成为盖州的前线,又能威胁海州。 海州失去营口这个险要地势,一路都是平原,易攻难守。 而金江镇将有两条天然形成的天堑防线。 一条就是以营口为核心,周边平山,梁房口关,耀州驿形成的防线。 一条则是以清河,长白山脉为核心,盖州为重城,山区中的石门关,大片岭等关,延伸至岫岩城。 后者比前者更加要稳固的防线。 唐清安在营口召集各营,布置军力用以防备皇台吉。 后方里。 奉命追击蛮军溃兵的金江镇各营,让方圆百里都留下了无数溃兵的尸体。 原金州参将耿炳远,当得知主将刘爱塔叛乱时,虽然不可置信,却第一时间领着自己的亲信们跑了。 先是往清河,见到形势不妙,立马往石门关而逃。 从榆林到清河,再从清河入长白山脉,耿炳远所部人疲力尽,从进山前身边的三百余人,到如今的三十余人。 耿炳远靠着大树歇息,眼睛里欲哭无泪。 原来所部三千余人,都随着这场大败烟消云散。 这场仗败的莫名巧妙,特别是那刘兴祚,蛮人都叫他刘爱塔,可见对其所爱护。 他可是一开始的四大卫之主啊。 大周能给他什么好处?能超过这等权势,让他暗中归附? 想不明白的耿炳远,即愤怒,又担忧追兵,起身催促士兵出发。 士兵们皆不愿起身。 见此情形,耿炳远不敢过分威逼。 今时不同往日。 长白山脉中,地势难行之处,藏有不少遁入山中的人家,常年与世隔绝。 这些百姓。 或是畏惧大周苛政,或是逃离蛮族。 蛮兵为了逃命,纷纷丢弃盔甲武器,虽然跑的比同伴快,逃得了一命。 可是身无一物,从早到晚体力透支,饥寒交迫。 便有不少的溃兵逃入这些山户之家中,都是丧家之犬。 这些山户之民,在山中要与野兽搏斗,具有警惕心的同时,又有强悍,并没有收容这些溃兵。 更有原来从蛮族逃离的山户人家,围杀了这些蛮族溃兵。 第二日。 当耿炳远抵达石门关时,上面已经飘扬着金江军的旗帜,此时他身边只有三四人。 哪里敢停留,转身又往深山里遁去。 方圆百里内。 到处都是溃兵,也到处都是金江军的追兵。 蛮族溃兵们有的人匍匐在田地里,也有的趴在尸体边,遇到百姓则祈求食物,遇到金江军则一动不动。 不可计数的溃兵被杀死,被俘虏。 也有不少的溃兵,绝境中挣扎,又冷又饿又胆寒又力尽,一路都出现死者。 不光是耿炳远遇困,孙德功等汉将同样如此。 大多狼狈不堪,不少被金江军追上,沦为了俘虏。 蒙古骑兵跑的最快,断后的镶蓝旗七八千兵,被红夷大炮哄溃,当阿敏被炮弹轰碎,则再也无法坚持。 汉军虽然马匹不多,可是由镶蓝旗大营吸引了更多的金江军,逃往的却比蛮兵还多。 总之,因为金江军占领了清河,又占据了长白山脉各关隘,这些溃兵逃无可逃。 第二百二十九章亲事 唐清安的计划就是收复复州,盖州。 如今因为刘兴祚对蛮族致命一击,不但顺利达成了目的,还让老奴断后大军形成了溃败。 这五万大军都是蛮族的精锐。 光俘虏人数就高达万余兵,伤亡的蛮兵至今还没有清点完,至少随着清河流入大海的浮尸就无法统计。 目前根据各处汇报,已经高达万余人。 蛮族这五万兵,最多也就逃回两万余兵。 还有不可计数的盔甲,武器,马匹,各项物资等等。 如果不是刘兴祚的作用。 以老奴的威望和能力,哪怕撤退也能带回大部分的蛮军,而且也不会导致蛮军士气大败。 而现在的金江军,除了第一天伤亡了数千兵,第二日并没有多大的伤亡。 哪怕打溃七千五百镶蓝旗的旗兵,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如今金江军士气如虹。 唐清安在营口严阵以待。 营口到海州才百里。 皇台吉收到代善的求援信,带领骑兵一日赶至海州城,不顾军士疲累,亲自去见父汗。 得知大汗昏迷的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路上他就惊疑不定,以父汗的威望,如何会让大军沦为溃败的局势? 就算父汗无法取胜,也没道理溃败。 以父汗的威望,加以蛮军的精锐,哪怕受挫撤退,也不当有如此狼狈! 终于得知了原委,皇台吉即愤怒,又感到不服,特别是那刘兴祚。 此人和代善关系深厚,而皇台吉同样信任此人。 却没想到此人会如此行事,如果被自己捉到他,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心里不岔,皇台吉仍然一脸的冷静。 他有十一万大军,除了留守的军士,撤回来的有九万大军,而海州还有三万大军。 也就是说仍然还有十二万兵。 论精兵数量仍高于金江军。 还能战。 他这般想着。 当老奴一日未醒,两日未醒,三日未醒,蛮族上下都慌了。 皇台吉终于开始换了一个思路。 悄悄的考虑起来,父汗如果醒不过来,那么他该怎么办。 父汗虽然钟意自己,平时的举动看上去彷佛是要传位于自己,可是并没有明言。 皇台吉看向了代善。 代善感受到了皇台吉的视线,也冷冷的看向他。 见状,皇台吉内心不定了。 代善领两红旗,只旗兵就有近一万五千人,旗下蛮丁数万。 而和自己交好的阿敏,整整一部镶蓝旗,七千五百兵溃败在了榆林,截止今日,逃回来的才数百人。 正蓝旗,正白旗都没有资格插手汗位,所以关键就是父汗的两黄旗。 自己只有镶白旗。 但是自己这回攻打北镇中,父皇把两黄旗交给了他统领。 只要笼络住这两黄旗,皇台吉就不惧于代善。 皇台吉想到了此点,代善也想到了此点。 不过两人一则畏惧父汗的威望,二则担忧目前的形势,因此行事都比较克制。 十余万大军驻守海州。 需要后方源源不断的运送物资。 皇台吉不在提议攻打金江军,代善也不愿意再攻打金江军。 一则皇台吉虽然带回来九万军,可是作战小半年了,到底士兵疲惫,没有了锐气。 而海州的三万兵,受到前番大败,士气低下。 金江军又抢占了有利的地形,易守难攻,更又有火炮之利。 不论皇台吉还是代善,都不是短视之人。 因此没有浪战。 而当赫图阿拉已经下雪的消息传来,两人终于决定撤军回沉阳。 不久后的辽左北部大雪一下。 万事皆休。 可是谁来守海州。 皇台吉是不会出头的,代善也不会出头。 莽古尔岱站了出来。 他领正蓝旗,以及各部余部,合计两万兵守海州。 海州到辽阳不足两百里。 大军可五日抵达,急行军两三日即可抵达。 而且海州还有塔山铺等卫城可以拖延金江军,因此众人商议一番,认可了这个军略。 如此这般。 义州驻兵八千人,北镇驻兵一万余人,海州驻兵两万余人。 剩余八万大军,以及原来各地守军万余兵,皆趁着冬日里散去屯落修整。 撤军不是这么好撤的。 既要探查营口金江军军情,又要安排哪一部先撤,哪一部留守云云。 总之。 而唐清安也不敢继续进攻。 他这番大胜。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例如陈策世叔,早就告知自己,汉军第一将刘兴祚有反正之意,如果此人能阵前反正。 那么将会对蛮族造成致命一击。 只是他悲痛不已。 根据谢友成所传,陈策世叔被汉奸出卖。 因此谢友成和刘兴祚失去了联络。 对于他到底还会不会阵前反正,唐清安心里没底,因此没有把他算上。 到底还是民心所向。 辽民的惨状,正如史书所言,哪怕是投降蛮族的汉将,不少人都起了反正之心。 只不过朝廷无力接济,形不成内外合击,导致这些心中有反正之意的汉将。 有的孤立无援被灭,有的看透了形势,心灰意冷。 当然又有那白养粹,李永芳,孙德功,张忠等铁杆汉奸,唐清安迟早要跟他们一一清算。 不过这番大胜,并没有令他失去理智。 蛮族主力还在,并不是金江军可以小视的。 真到了危急时刻,蛮族到底还能全民皆兵,说不得民兵也是兵,又在其腹地。 如今金江镇占据了优势,占据了地利。 唐清安不想继续冒险,去赌那一半一半的几率。 明年,后年。 金江镇的实力将更加强大,更加稳固。 有了这一回大军团作战。 七万金江军消化了这番经验,将不再忧心和蛮族野战。 稳妥起见。 唐清安终于罢兵。 同样。 他召集诸将。 任命各地守将。 彭大海驻守盖州,李胜虎驻守营口,张薄驻守岫岩。 另有梁房口关,平山,耀州驿等各命守备。 三城组成品字形,交相呼应,互为犄角。 又有山河险关之地利,因此极为的稳固,哪怕蛮族大军来攻打,也可以坚守下来。 此地守军两万。 李伯升驻守镇江,邓兴驻守凤城,李齐驻重要的守寛旬六堡。 另有长白山脉中新安堡,草河堡,通远堡,青台堡等堡各命守备。 此地守军一万五千兵。 郭英驻守复州,于志驻守得利赢城,陈宏驻守永宁监城。 另有五十寨驿,盘古堡,栾谷关等堡各命守备。 此地守军万兵。 朝鲜军回国,国内援军驻庄河,东沟,东岸一带。 其余兵修整。 全军开始轮守。 如此这般安排下来。 长白山脉各游击区都取消,成为了金江镇真正的地盘。 “就这么放朝鲜军回去?” 二弟刘承敏,深知大哥的脾性,好奇的问道。 唐清安点点头。 三万朝鲜军力太差了。 虽然他把朝鲜军中的精壮充入了朝鲜三部义军,获得这三部义军首领的感恩戴德。 见到他话里话外都是表达忠心。 可是把这三万朝鲜军放回过,卫所军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三部义军,至少要索回原本的军士。 总之。 这三部义军日子不会好过。 对于朝鲜军,唐清安还有大计划要用。 三部义军如果真心投靠他,他会好好大用一番。 如果背信弃义。 他也能转手扶持卫所军。 卫所军本来就敌视三部义军,如今又有自己的插手,其间的裂痕更大。 除非三部朝鲜义军把手里的军士还回去给卫所军,愿意削弱自己的实力。 军头会愿意自己的手里变小吗? 换成是唐清安自己都不愿意。 总之。 以金江军目前的实力为底气,朝鲜乱七八糟的局势,唐清安并不放在眼里。 到处都是他可以借用的机会。 不管是对于朝鲜国主,还是朝鲜卫所军,还是两班贵族,或者三部义军。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唐清安笑了笑。 见到大哥又露出这股迷之自信,刘承敏也放心的点点头,不再担忧朝鲜军之事。 冬天到了。 万物休眠。 金江镇不提。 朝廷得知收到锦州的急报,得知北镇被破,不管是两位圣人,还是朝廷百官。 都无言以对。 辽东节度府成立百年。 从光复辽西,对抗蒙古,压服辽左各部,一路收复前明失地,因此得以永镇辽西。 随着辽东节度使的功绩。 辽左被一一光复,因此大周设立辽东都司,慢慢取代辽东节度使的权势。 几十年来,不论如何打压辽东节度府的实力,但是京城中锦乡侯府一门,向来受到皇室恩赏。 所以。 金江节度使收复失地,在朝廷看来又是一个辽东节度府。 可是,不管朝廷如何想。 当得知辽东节度使殉城之事。 哪怕是文官也不敢再弹劾辽东节度使李达祖。 太上皇隐隐猜测,辽东节度使为皇帝大开方便之门,心里正想着如何敲打李达祖。 是的,太上皇都下意识认为北镇不会被破。 以前左翼蒙古势大时,同样围过北镇。 所有人惯性思维。 北镇能坚持住。 北镇塌了。 为国家镇守辽东百年的将门,塌了。 “金江镇!” 有人开始弹劾金江节度使,畏惧蛮族,救援北镇不及。 更有人弹劾金江节度使图谋不轨,野心极大,只顾占领地盘,有拥兵自重之心。 把丢失北镇的责任推诿于金江镇。 又有京城里的勋贵,不少府邸和锦乡候府亲厚的,认为唐清安救援不力。 有的对唐清安不满起来,指责他不尽心。 如此形势,贾府不敢明辩。 选择私下和各家沟通。 贾珍,贾赦,陈德言三人,亲自去拜访锦乡侯府。 洽谈锦乡侯府小姐亲事。 第二百三十章姻亲 “不见,不见。” 李达祖长子李长松,听到贾府率领陈德言上门,愤怒的喊道。 “跟我打出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乱动。 谁都不是傻子。 锦州保龄侯史鼐不敢支援北镇,令锦乡侯府气愤,但是史鼐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指责。 他兵少且都是新兵,打过不蛮族,又负责锦州,把守京师的门户不敢有失。 所以哪怕北镇被破,虽然有怨言,但是并没人弹劾他。 可金江镇平辽候唐清安不同。 率领十余万金江军,国内援军,朝鲜援军三部大军,在榆林大败蛮族老奴。 证明了其军队的战斗力。 金江镇有船。 明明可以救援北镇,却选择收复复州,盖州。 因此有人说金江镇节度府平辽候唐清安,为了扩充自己的地盘和势力,所以放弃救援北镇。 此言论获得不少人的认同。 李长松更是认定如此。 “混账!” 锦乡侯府二老爷,大老爷李达祖之弟,大声呵斥了李长松。 李长松不服的看向二叔。 二老爷看到两眼通红的李长松,没有再指责他,而是叹了口气,十分的伤感。 “长松。” 听到二叔叹气,李长松冷静了下来。 有些事。 为了保持门楣,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是快意恩仇,还是为了自家前途,做出更加有利的选择。 李长松不是短视之人,相反还很聪明。 他不光和贾府的人有交情,还和陈德言在酒局上喝过酒,并不因为其身份低微而冷落。 “去请他们进来。” 锦乡侯府二老爷命道。 贾赦,贾珍,陈德言,锦乡侯府二老爷,李达祖长子李长松。 五人坐在大厅。 锦乡侯府的管家,亲自带人奉上茶水,然后又领着人退下,大厅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陈德言人微言轻,贾珍虽然袭了爵,但是辈分低,因此贾赦出面,和锦乡侯府二老爷沟通。 李达祖长子李长松,冷冷的看着贾府的人,以及金江镇的人。 “哼。” 李长松听到贾赦为人做媒,想要迎娶自己的三妹,当然知道其意图,冷哼一声。 贾赦,贾珍都面露尴尬。 锦乡侯府二老爷,回头看了眼李长松。 二叔的不快,让李长松低下头。 锦乡侯府节度使刚牺牲,贾赦和贾珍就上门提亲,他们难道不知道不合情理吗。 当然知道的。 可是如今京城的局面对唐清安颇为不利。 他是打了大胜仗。 越是这般。 朝廷越要开始制衡他了。 突然而来对唐清安的弹劾,不能说背后没有人示意。 即赏且压。 然后派官员去治理金江镇,甚至恢复辽东都司衙门,这都是不可预知之事。 如果文臣,勋贵言论仍如此恶化下去,那么朝廷当然就可以顺应民心。 顺理成章的派官员去金江镇,更或者重新建立辽东都司。 这都合情合理。 唐清安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不管是金江镇在京城的奔走陈德言,还是唐清安的岳家贾府,都不能放任这些言语继续下去。 锦乡侯府虽然不如贾府一门两国公的门楣,但是百年来亲旧不比贾府弱。 北镇破了,锦乡侯府在国内的关系网还在。 如果苦主也把矛头指向金江镇,那么将会让这股流言变成舆论,后果不可预料。 形成了这股舆论,大势之下,朝廷占据大义,金江镇有什么理由反对。 因此。 贾敬做出了应对。 让贾赦,贾珍代表宁国府,荣国府,为金江镇平辽候节度使唐清安的二弟。 刘承敏刘总兵,做媒婚事,求取锦乡侯府家的小姐。 不论是此人的背景,还是如今的职位,都够得上锦乡侯府门楣。 锦乡侯府会拒绝吗? 陈德言问过贾敬。 贾敬笑了笑。 陈德言到底不是勋贵,不懂勋贵的心理。 在勋贵家中。 任何事都比不上保持家族门楣的重要,家族任何人,都要为此祖宗之事而牺牲。 “刘承敏总兵,作战勇勐,指挥有度,我大哥常夸此人乃大将之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本就有这份心思在里头,不过碍于局势无力顾及,引以为憾事。 如今恩侯主动上门做媒,贾府两门作陪,为了大哥的遗愿,我做主同意此门亲事。” 锦乡侯府二老爷看向贾赦。 此人和他平辈,因此两人是决定此事的决策人。 大哥丧礼还未办完,就开始商谈府里的亲事,锦乡侯府二老爷当然知道太过着急。 可是正是如今,才能换来个好交换。 贾赦听完,面露喜色。 锦乡侯府这么轻易的答应这门亲事,既让人意外又符合情理。 和前番贾府一般。 贾府失去了节度使之位,虽然光有门楣,可是没有实力,年年走往下坡。 反而要主动借助拉拢外力,才能勉强拉住下滑的门楣。 锦乡侯府没了北镇,失去了根基,两年里可能还熬得住,那么三五年后呢。 能压制内心的不快,选择最有利的条件,锦乡侯府二老爷是个聪明人。 “只是我大哥死于蛮族,此仇此恨必当报之,我侄儿李成春,想要去金江镇投奔平辽候,为父报仇,不知平辽候可愿意?” 听到锦乡侯府二老爷的话,贾赦,贾珍皆看向陈德言。 锦乡侯府二老爷,和李长春的视线,也随着贾赦,贾珍落到了陈德言身上。 “我代表平辽候承诺,未来三年里,金江镇将全力协助锦乡侯府夺回北镇。” 陈德言坚定的说道。 “好。” 锦乡侯府二老爷,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只要金江镇愿意帮助锦乡侯府恢复北镇,什么事都可以不管不顾,甚至让人笑话。 能打败蛮族,且打败过蛮族的。 这些年来只有金江镇。 锦乡侯府把宝压在了金江镇,而不是朝廷。 至于外人看笑话,那就看好了。 几人把事情敲定。 不过到底锦乡侯府还在办丧事,因此下聘一事将延迟,不过这等承诺是无法违背的。 不然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锦乡侯府不怕金江镇违背诺言。 不提贾府会不会同意,勋贵世家皆会敌视金江镇。 辽东乃边地。 没有国内的物资和支援,三五年下来,只会经济崩溃。 李长松得二叔之命,亲送几人出门。 在门口,陈德言转身看向李长松。 “松爷,前番的旧事不提,以后请看我金江镇是否尽心尽力,如果有不满,下次见我直接唾我一口。” 连姻亲都结了。 李长松当然不会再做恶人,平白伤害两家的感情。 长叹一声。 “我父新丧,因此失礼,还望陈兄海涵。” 几人寒暄一番才告别。 解决了苦主。 金江镇和锦乡侯府结亲之事虽然没有对外宣传,可是当贾府一系,锦乡侯府一系。 两家的关系网开始发力起来,勋贵中指责金江镇的声音渐停。 没有多久。 开始有勋贵为金江镇辩解。 “各位通过事情的结果来看,岂不是大大的谬论。 金江镇和蛮族大战未尘埃落定之前,谁能保证金江镇一定能胜?金江镇都不敢如此自付。 为了这番大战,金江镇拉动了所有的力量,动用了朝鲜援军,等去了国内援军。 如此才敢和蛮族大战,可见其战前也是信心不足。 如今战胜了蛮族,有人因此认定金江镇之迹象是不对的,那为何战前不说?” 王家九省统制王子腾对外说道。 连锦州的史鼐,也开始为金江镇说话。 如此这般下来。 勋贵中的局势反而逆转了过来,大多都开始为金江镇说起话来,认为朝廷该大赏。 勋贵就是蛀虫。 刘一儒直接向同僚们恨恨道。 文官们同样心里气愤。 武将需要制衡。 如今正是极好的机会,本来形势大好,朝廷可先安慰金江镇一番,然后顺理成章的派官员去金江镇。 朝廷当然也可以强硬的派官员去金江镇。 但是金江镇就能对外说自己受到了委屈,反对朝廷分权金江镇,理直气壮的说会导致延误战机。 说来说去。 金江镇孤悬海外,和朝廷不接壤,形势对朝廷极为不利。 而朝廷数年来又没有管理辽民。 给了金江镇做大的机会。 朝廷想要一个听话的金江镇,而不是叛逆的金江镇。 那么为了达到前者的目的,就需要各种手段,而不是直接掀桌子,犹如前番收复北镇节度府一般。 朝廷如果事事都用掀桌子的手段,那才是乱弹琴。 掀桌子是最后的办法。 五年平辽。 金江镇的承诺,还在桌子上。 “史鼐要动一动了。” 璠皓提议道。 刘一儒虽然和璠皓不是同路人,但是在打压勋贵一事上,却都是一致的坚定。 不过这番璠皓的建议,刘一儒却不同意。 璠皓没有理会刘一儒,直接写奏疏上奏太上皇 史鼐和金江镇关系太近。 锦州背靠山海关。 朝廷对锦州的控制力不低。 “保龄侯史鼐,任辽东经略以来,耗费朝廷数千万物资,却无半点成效,反而丢失北镇。 现撤回史鼐辽东经略之职,回京城叙职等待核查,不可延误速速归京。” 这条公文下来。 史鼐还没多大怨气,在山西,陕西正和王子腾扳手腕的忠顺王,却愤怒的掀了桌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争夺 得知史鼐被调回京城,唐清安并没有太过在意。 以如今金江镇的实力,朝廷当然不会再放任,哪怕金江镇孤悬海外,远离内地。 如果大周国内太平,百姓亿兆。 哪怕金江镇全占辽左,唐清安都不敢听调不听宣,反而会犹如辽东节度使一般。 老老实实的为朝廷镇守一方,乖乖的让辽东都司分权,家族则成为勋贵世家。 至于未来大周国内能不能太平,能不能有余力制衡他,唐清安拭目以待。 收到贾府的和三弟送来的信。 “锦乡侯府同意了亲事。” 唐清安告知二弟。 刘承敏默默的点了点头。 以如今的地位,他的婚事已经不能随心所欲,而自己有了嫡妻,那么自己钟意之人,将再也没有缘分。 那个令他数年来难忘的女子,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做自己的妾室的,自己也不愿意如此委屈她。 “但凭大哥做主。” “唉。” 看到二弟的模样,唐清安叹了口气。 身居高位身不由己。 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何谈做大事。 他相信二弟能很快调整好心情。 第二日。 “赤金首饰三十件,珍珠十一挂,澹金盘两件,金碗两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 黑狐皮十八张,青狐皮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皮三十张,姑绒十二度,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虎皮六张…… 玉玩三十二件,铜锡物件一百件,钟表一挂……” 以前的金州将军府,现在的金江节度府,内院廊外账房,执事们人来人往。 各处屋内算盘声不停。 还有众多的下人,帮助执事们送上账册的,送茶水的,送点心的,送笔墨纸张的,不一而定。 只送入内府库里的物件就有这么多,更不用提那些用来贩卖的各色货品。 年关,夫人临盆在即。 已经腾不出精力,管理府上的事务。 不提各家家卷们的看顾,经验最丰富的稳婆都被请了来,不过夫人乃生二胎,众人并无太过忧虑。 莺儿和香菱。 来金州已经半年余。 虽然有了自己的院落,有了自己的丫鬟,至今并未等候到将军。 就连素来顺从的香菱,也内心委屈至极。 不提两人的心思。 如今内院里,都为夫人临盆的事而忙碌,两人也不敢怠慢,每日早晚问安伺候。 索性有金钏儿,晴雯两位相熟的,到底也有人能说话解闷。 周氏受夫人所托。 打理这些外事。 周氏跟随夫人数年,本就协助夫人打理这些事务,因此并无困难。 年关各处执事来汇报事项,都被周氏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其中有几样重要的事务,周氏还是等到了节度使,跟着节度使一边走,一边说。 大军归来。 下面的人放了假,而上面的人,文武官员反而都忙得狠。 唐清安同样也是抽不出时间,他还要应对朝廷的局面,更为费心劳神。 每日早出晚归,往常晚上归来时,秦可卿已经熟睡,他当然不忍叫醒她。 又为了照顾秦可卿的情绪,唐清安归来后,一直睡在外间,没有去莺儿和香菱的院子。 今天早上,特意迟了些许时间出门,等到秦可卿睡醒,上前笑言几句,才放心的出门。 周氏刚好碰到了将军,立马随着将军往外走。 北镇被破,北镇的马市也随之消亡,金江镇少了马匹的重要来源。 虽然济州岛已经开始养马数千匹,但是仍然不够军中所需。 负责马市的有乌家四爷乌良,镇远堡丁源之子丁胜安,薛家掌柜杜松。 那丁胜安忧心父亲,在锦州打通商道的之事,就落到了薛家掌柜杜松,和乌家四爷身上。 两人已经开始和关外蒙古联系。 还有就是朝鲜的人参贸易,金陵二老爷负责的商队,在旅顺的商贸利润等等。 周氏一路的向唐清安言诉,唐清安边走边听在心里。 到了垂门之处。 唐清安停下脚步。 “马市的事,要着重配合乌良和杜松,必定要尽快打通商道,我已经和史鼐写了信,让史鼐关照。” 正说着时。 莺儿,香菱领着各自的丫鬟,从隔壁的院子出来,正要去夫人处问安伺候。 没想到在垂门遇到了节度使。 一行人纷纷向唐清安施礼,唐清安向周氏交代完,才看向莺儿和香菱。 “这半年来公务缠身,战事紧急,倒是冷落了你们,不过不要感到委屈。 夫人临盆在即,你们要尽心照顾,等诸事安定下来,我好好的犒赏你们。” 听到节度使的话,莺儿和香菱,两人都面露笑意。 “老爷忙于公事,我和香菱当晓得大事为重,老爷请放心。” 莺儿一边回着话,仗着幼年的情分,竟然大起胆子上前靠近唐清安。 半年不知肉味。 唐清安闻到了莺儿身上传来的香气,又看到她虽然穿的严实,还披着披肩。 可是白皙的小脸上,双眼露出怯怯的目光。 镇守一地之主数年,唐清安已经不怎么在乎大周的礼法,习俗之类的。 伸出手抚摸着莺儿的脸蛋,软香如玉。 莺儿虽然举动大,不过是想要表达亲近之意,如何想到老爷这般无所顾忌。 一时间满脸通红,又不敢躲避,直挺挺的愣在那里,任唐清安施为。 香菱看在眼里,害羞地低下头。 身旁的几位丫鬟,没有怎么接触过节度使,畏惧其威严,默默的看向别处。 见莺儿已经羞的不行,唐清安才从她胸前抽出手来。 又看了眼香菱。 香菱虽然顺从至极,却当做没看到老爷的视线,不敢上前过去。 唐清安笑了笑。 香菱虽然来到金州半年,可自己和香菱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自己出门在外就四五个月。 不过虽然没接触过,倒是对香菱的性子十分的了解。 考虑诸事缠身,唐清安收回了心思。 “你们去夫人处吧。” 一行人留在原处,等老爷出了垂门,才又动了起来。 原本一行人边走边说话。 这回有了刚才的事,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莺儿强自镇定,反而埋怨起香菱来。 “刚才老爷看你,你怎么当做没看见?” “我不敢。” 香菱老老实实的说道。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以前虽然听着嬷嬷们,讲了好些奉承爷们的手段。 可是这白天里,让她如何敢如此。 “你呀,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莺儿反客为主。 虽然现在还心跳的厉害,可是刚才老爷对她的亲近,让她心里又安宁不少。 终归还是喜欢她的。 周氏看在眼里,却没有多余的话,早就离开去廊房了,一些事是挡不住的。 所有的权利,都来源于自己的金江镇。 唐清安十分清楚。 未来不管是进是退,只要金江镇实力强大,他都能游刃有余。 因此没有贪恋其他,精力都放在了公务上。 节度府不光换了牌子。 原来还是总兵府之时,就名不正言不顺的设立了很多部门。 如今正式建立了节度府。 因此设立了判官,支使,掌书,推官,巡官,衙推,营田,乃至行军司马之职。 节度府的官,品级权利是比不上朝官的。 不过有辽东节度府之前例。 日后恢复了辽东都司,原节度府的官员不少都为外放到辽东都司,是一条极便利的升官途径。 而且金江镇地盘大,人口多,权利也大。 举人,秀才,乃至童生出身的金江镇官员们,当然对各自的职位盯得十分的紧。 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一辈子都难得再有。 这是人之常情。 就是唐清安自己,不也是抓住权利不愿意放手么。 其余不提。 唯有支使一职,冯胜之,顾应时两人虽然没有明言,却各自有一帮人摇旗呐喊。 冯胜之,顾应时。 两位从长行岛就开始治理名声的举人。 不论是出身,资历,威望。 都是金江镇不二人选。 越是如此。 连唐清安也不敢轻动,反而小心的琢磨又琢磨,终归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让谁做支使。 冯胜之,顾应时。 两人一南一北管理民生,反而两个当事人,彷佛毫不在意一般,只默默的做事。 大军在前方打仗,文官在后方治理。 民政被两人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拖军队的后腿。 不管是供应大军物资,还是收拢难民,或者组织各地秋收,屯田,清丈田亩。 治理新收复的地方,渔场,盐场等等诸事宜,都让唐清安没有费多余心神。 而同样因为这些原因,唐清安越是无法做出决定。 两人不争,反而比争还要厉害。 不论如何。 金江镇的公事不能延误。 冯胜之和顾应时,的确顾不上争权夺利。 大军打了胜仗。 不可计数的辽民涌入各地。 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从收复游击区,再到金州征集大军,等待朝鲜援军,国内援军,然后收复复州,盖州,榆林铺和蛮族决战。 耗费了海量的物资。 各地的积蓄早已见底,金江镇的财政到了破产的边缘。 这也是唐清安。 为何面对国内的打压,选择低声下气的原因。 唐清安神色严肃。 冯胜之,顾应时两人,也苦着脸。 第二百三十二章人口 “现在各地人口有多少了。” 唐清安面露凝重。 各地官员的文书中,第一事就是流入的辽民太多太多,导致各地物资紧缺。 因为唐清安一次又一次的严申,所以各地官员都不敢阻碍辽民涌入境内,反而还要大力接济。 和过内官员是反其道而行。 国内的官员,遇到流入自己境内的流民,或驱赶或阻止,例如陕西各地都是如此。 按照金江镇的做法,结果就是造成了沉重的粮食负担。 唐清安早就预料到这种形势。 出海将近六年。 年年都在新修水利,开垦田亩,可以说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了这方面,就是为了用来接应辽民。 不算新收复之地,金州各地,加上各岛,田亩九十二万,镇江以及东岸开田三十万亩,朝鲜所有岛屿,包含济州岛,开田四十万亩。 合计一百六十二万亩田,加上渔场。 原来境内百姓稳定在一百七十万上下,五年之功下来,刚好可以踏入温饱。 可随着半年的大战下来,又恢复了原来的状况。 天气越来越极端。 极南之地的海南竟然下大雪,而北方的陕西甘肃等地,则连年大旱,让人无法置信。 国内的流民越来越多,而官府却不管。 为什么。 因为没有物资,承担不起。 金江镇地盘才多少。 又能接应多少人。 冯胜之,顾应时同样神色严肃。 人口的增加,在太平时节是功绩,而在兵荒马乱之际,却是负担。 “四个月前,各地辽民维持在一百七十万左右,游击区辽民有三十万左右。” 冯胜之慢条斯理,缓缓说道。 唐清安明白冯胜之的意思,接下来要对自己放大招了。 收复金江,镇江,东岸数年,从原来的数万,到一百七十万,然后游击区的三十万。 投奔的辽民的人口,经历了几次峰值,去年开始已经渐平。 “截止年关前,半年来涌入百姓百三十万余人,预估如今各地辽民超过了三百三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唐清安虽然并不意外,可是心里仍然犹如压下了一座大山。 不意外的原因。 是因为蛮族为了今年的大战,抽空了腹地蛮兵,同时抽丁了大量的蛮丁。 前后动用了将近二十万大军。 也就是说不论是沉阳,辽阳,还是开原等辽左各地,甚至是奴儿干司的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地。 蛮族的统治力已经滑到了只能维持城池的地步,而城外则无法顾及。 这般形势下,有百余万辽民逃离,才是没有什么意外。 金江镇现在有辽民三百余万。 一开始往登来输送了数万辽民,也就是说,蛮族境内,还有百余万的辽民。 这百余万的辽民不敢逃,也没有出乎唐清安的意料。 例如沉阳,辽阳,赫图阿拉这些大城,到底还是有成制的军队在,而且蛮人数量居多。 这几地又都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因此有数十万辽民逃不了,是不难理解的。 还有海州,同样越是密集之地。 此地全境光额田就有数十万亩,人口也至少有二十余万人。 海州大军密集。 此地辽民如何能逃,但有多余的举动,就会引来屠戮。 不提其余路途,只翻越长白山脉到东岸,山路就高达五百余里,老弱还真翻不动。 种种原因,导致蛮族境内还有一百余万的辽民。 到底还是要五年平辽才行。 可要五年平辽。 那这三百余万民就不能成为负担,而是成为他的助力。 唐清安看向了冯胜之,顾应时。 眼前的文官。 他们这些人,决定了民生能不能成为金江镇的助力。 冯胜之和顾应时,感受到了节度使的视线,几人都是多年的熟人,一路走到今日。 已经有了默契。 两人都知道将军接下来的话,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两人心思沉重。 三百三十万人。 如何养活。 三百三十万人。 一年的口粮下来,需要一千二百万石的米粮,也就是田亩要收获将近一千五百万石粮食。 这一千五百万石粮食,打去蜀黍壳,谷壳才能得到所需要的粮米。 也就是说,以辽东的粮价。 需要近八百万两的银子。 顾应时性格比较干脆。 因此直接开口,介绍各地的田亩,用以回答将军。 金江镇实际控制的地盘,先是稳定了游击区,建立了统治,翻了两倍。 当收复复州,盖州全境后,则又翻了两倍。 由原来金州,东岸,镇江,到如今占领辽左五分之二的土地,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游击区处于山区,虽然地盘广大,田亩却不多,优势是有了屏障,为金江镇获得了缓冲区。 反而是复州,盖州两地。 虽然面积远比游击区要小数倍,却处于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水源充足。 “以下各地熟田,金州二十六万亩,金州中左所一万亩,旅顺十五万亩,木场驿一万亩,青泥洼八万亩,旅大市十三万亩,南关三万亩,新金八万亩,望海过五万亩。 金州全境合计八十万亩,加上各岛十二万亩,合计九十二万亩。 复州二十一万亩,南信口三万亩,北信口四万亩,羊官堡三万亩,得利赢城五万亩。 永宁监城全境五十二万亩,五十寨全境十五万亩。 复州全境合计一百零三万亩。 盖州二十五万亩,深井七万亩,榆林十一万亩,熊岳驿三万亩,罗锅五万亩。 盖州全境合计五十一万亩。 长白山区山田居多,下田居多,不过经历了两年余时间的屯田,合计高达十六万亩。 另外营口,耀州驿等地,共计有田亩十余万亩,但是出于前线,因此放弃屯田。 另有镇江,东岸屯田的三十万亩,朝鲜各岛屯田的四十万亩。 各地合计三百三十二万亩,其中杂田三十万亩。 旧田一百七十八万亩,新收复之田一百五十四万亩。” 田亩翻了不到一倍,可人口却翻了一倍。 而且新获得的田亩,要等到九月份才能有收获,也就是还要等九个月。 游击区三十万民,原来处于饥饿状态,金江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光复了,形势又不同。 还有新投奔的辽民一百三十万,也就是一百六十万。 长百山脉里的宽广的游击区,下田山田居多,田产又不高,哪怕山中有野物。 可是几十万人在山里延绵出来的山村,附近的野物早就跑入了深山里。 想要以野物果腹,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 考虑这各种粮食来源,唐清安同时推断出了明年田亩所收获。 六百万石粮。 将近五百万石米。 唐清安一时间无言以对。 顾应时也沉默了下来。 以温饱来计算,粮食缺口高达九百万石,以前满足最低所需,缺口为四百万石。 就算是后者,四百万石粮,辽东谷价也是两百万两银子。 先不提金江镇有没有两百万两银子,就是有这两百万两银子,去哪里才能买到这些粮食。 这么大的缺口,别说江南,除非是整个大周都来供应。 现在先不要提明年。 如今到九月秋收,还有九个月的时间。 这九个月怎么办。 还有后年就要开始分田。 想到以往对境内军民的承诺,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幸亏将军这半年里,以战事向朝廷索要了大量的物资,不然如今咱们就无法维持了。” 顾应时感叹道。 冯胜之也无言以对。 将军明明打了大胜仗,军中都在传蛮族老奴,因为战败的原因被气死了。 虽然还没有确定此事,金江镇已经上报了功绩。 可是明明这等功劳,朝廷却第一时间选择打压金江镇,就因为将军这半年来。 以战事威逼朝廷,一封接一封的奏疏,向朝廷索要物资。 新运来的物资还没入库,新的索要粮食的奏疏就发送到了朝廷。 可以说。 这半年下来,将军和朝廷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极限。 两人都熟知将军,唐清安也熟知两人。 对这半年来,自己威逼朝廷之事,闹的朝廷和金江镇关系紧张,冯胜之是反对的。 “在蛮族未回军前,逃来的辽民,不像以前困顿,因为无人拦截,能带的物资都带上了。 不少村屯的百姓,把村里所有的牛羊都牵走了,屯里的蛮人不敢阻挡。 因此这一百三十万人,十六七万户中,很多户百姓物资很丰盛。” 顾应时的话,引起了唐清安的兴趣。 “我们可以向这些物资富余的百姓打借条,这多出来的粮食,可以救助无粮之人。 为了说服这些人,咱们可以用分田之事来做保障。” 这是个好主意。 唐清安点点头,治理了这些年民生,他对百姓的心理也有一定的了解。 “第一,清查有粮之人的物资,需要详细的解释,并告知金江镇分田的计划。 这其实是好事,但是如果不解释清楚,不能获得有粮之人的信任,会变成坏事。 第二,为官府屯田七年以上者分田,一亩田两石,因此对这些有粮之民。 如果是借粮,打下欠条约定还款时日,如果愿意送粮,则以送粮的多少,来折算为官府屯田七年的时间。 后者你们回去后,详细商谈一番,做个章程出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大治 老奴死了。 此消息确认无疑,因为根据打探回来的消息,蛮族治内各地都在戴孝。 不管老奴是怎么死的。 都是金江镇打死的。 这回的功报,金江镇迅速的传回了国内,向金江镇请功,并向朝廷索要抚恤银两。 京城年关诸事以停,不管朝廷如何应对,唐清安已经定下了调子。 明年全年无战事。 老奴死了。 蛮族形势大变,无论如何明年也不可能发动的了对金江镇的大仗。 趁着这个“安全”的空档,金江镇将全力以赴的组织民生事宜,为金江镇的夯实根基。 军士轮休,解散民夫。 牲畜马匹归棚。 而随着明年的治理方阵传到各主官手上时,虽然没有明言将不会组织大战。 但是公文上的内容,事事都关乎民生。 因此官员们都松了口气。 如果明年仍然要维持战事,这些官员只能无奈的向节度府告急,这是众人都不愿意的。 “陈道台。” “戴道台。” 节度府正街。 街面宽广,被打扫的干净。 石砖的街道上,修筑了一排拴马柱,还配有马槽,会有节度府的马夫提供草料。 不过随着四轮马车的推广。 放眼望去各色车厢,已经一半以上都是四轮马车。 在各地新修建的直道上,四轮马车跑的又快又平稳,而且能坐数人不等。 节度府的西边又在扩建。 西街上都是工棚。 不过随着天气严寒,各项工事皆已经停摆,工匠大多都放假归家,只有零散的一些活计还在室内。 戴国伟乘坐的四轮马车,车夫刚找到空余的拴马柱,戴国伟下了马车,就看到了陈恒。 一个是十井分巡道的道官,一个是长山分巡道的道官。 根据节度使下发的公文,严禁官员武将之间称兄道弟,必须以职务相称呼。 因此两人连对方的字也懒得称呼,直接叫对方官名。 两人穿着官服,十分的威严。 在街道上,两人寒暄了好一会,才互相谦让的进了节度府。 节度府接待的吏员,根据各自的腰牌,领去一处公房歇息,等候节度使召见。 进了公房里。 壁炉的炭火烧的正旺,整个屋子里极为暖和。 屋子里有不少的官员。 见到新进来的两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戴国伟和陈恒,负责一地主官,几年下来资历不低,这一回肯定要升官了。 众人羡慕的看着两人。 用来安置等候的官员的公房不止一处,有四间院子,腾出了十几间房子。 分别提供给官员武将落脚。 这一间的公房,基本都用来接待东岸各地的官员。 粮食缺口很大,缺衣少物的辽民很多,等待处理的公务很杂等等,但是并不妨碍官员们脸上的喜色。 金江镇的地盘,今年直接扩大了数倍,占据了五分之二的辽左。 戴国伟没有把大衣递给迎上来的官员,选择转身自己挂在钩子上,回头就看到了满屋子官员的笑脸。 他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他一个举人出身。 成为了分巡道道官,不久将会治理一地。 放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多少京城的进士都还等在外放,攀交关系打点银两。 而金江镇一地的生员,乃至童生,都已经开始做起官来,甚至有的人品级不低。 谁能不欢喜。 这几年的辛苦,大家都没有白熬。 “投靠来的辽民,很多人不愿意把粮食截出来,非常的不明白事理,还是将军太过仁厚。” 这些官员聚在一起,谈的当然也就是公事上的烦心。 “是啊。” 听到有人抱怨,有人满脸的附和。 “粮食虽然借了,可是对于这些人是有好处的呀,不管是给利钱,或者抵扣为官府屯田的年限,乃至分田。 明明是极为划算的买卖,就是有些百姓太过短视,浪费了将军的一片好心。” 唐清安升任金江镇节度使,可是上下都仍然习惯称呼为将军,以示亲近之意。 戴国伟把众人的话听在耳里,却不发一言。 以前他不是如此,如今越是身居高位,他越是不愿意对外表态,展露自己的想法了。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名成熟的政客。 不光他如此,他的余光看到了陈恒,陈恒躺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戴国伟嘴角一晒,学起了陈恒。 眼睛一闭,果然没有人来骚扰他了。 “郑国良道台在不在?” 突然。 从外面跑来一名吏员,进了屋子就对着人群喊道。 他虽然只是吏员,在节度府见惯了官,反而官员会对他露出笑脸,因此极为娴熟。 “没看到。” 那吏员扫了眼,看到了戴国伟和陈恒。 “将军召见道官,请速速前去。” 听到这句话,戴国伟和陈恒同时睁开了眼睛,取下自己的大衣,整理了一番仪容。 在屋子里满是羡慕的视线中,两人同时出门而去。 “啧啧,明年咱们头上就有十几位知府知州了。” 等两人离去,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慎言。” 有人觉得众人越来越没了分寸,开始提醒道。 戴国伟,陈恒被人领到正厅。 正厅里。 朱文,顾道初,李成贤,王宣,方士珍,郑国良,王昊……已经有了十余人。 “刚才还有人到处找你,原来你早已来了。” 戴国伟看到郑国良,对他笑道。 郑国良也一脸笑意。 “我在别处的院子碰到熟人,正好听到让道官来,我就先来了。” 不同于刚才的屋子。 几人随口几句,就各自陷入了安静。 有名吏员在门口扫了眼,见人数已齐,才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各位道台别走动,我去请将军。” 吏员说完。 在座的官员们纷纷打起精神。 没一会。 唐清安从大厅侧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冯胜之,顾应时,谢友成三位大老。 众官员纷纷起身相迎。 “都坐。” 唐清安坐定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 等众人纷纷重新坐下。 “正事先不提,我先说见旁的事情。“ 唐清安右手靠在黄花梨背椅的扶手上,身体向右前倾,嘴角带笑,左手搭在桉几上,拇指与食指互捻。 神态有些闲散。 虽然如此,在座的官员都神色谨慎。 “我听闻有些官员,抱怨有粮之人小气,短视,认为官府对百姓太过仁厚。 本是对百姓有利的事,到了结果的时候,这些顽固的百姓,自然会对官府感恩戴德。” 戴国伟眼观鼻,鼻观心。 想到刚才公房里肆无忌惮说话的官员,内心对这些人摇了摇头。 “因此,还有官员向我写信,告戒我官府要有威严,不然一昧的宽仁,会让百姓失去敬畏之心。 而如果百姓对官府没了畏惧之心,反而是一大害处。 这件事,我想听听各位在座的想法,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将军这般神态。 在座官员都是人精,没有一人赞成这种言论,反而指责起来。 唐清安笑了笑。 他从不因言获罪。 不过到底自己的威望在这里,官员们不敢触犯,也是人之常情,他也没指望有人能说出个三五六出来。 “六年前,蛮族全取辽左,得辽民近五百万,为何选择屠戮劫掠,而不是治理民生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十年前蛮族在建州,对于发展民生也有所努力。 而朝廷昏庸,治理反馈,辽民无以供应,反而不少逃离辽左,涌入奴儿干司。 那如果蛮族把这股劲头保留下来,用来治理这五百万辽民,带领百姓新修水利,开垦田亩,而不是以战养战的军略。 那么这六年下来,蛮族的实力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唐清安笑道。 奴儿干司不提,就是辽左也大部分地区都还处于深山老林,沼泽荒地的状态。 新修水利,开垦田亩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可是真的办不到吗? 当然不是。 清朝封锁全辽东乃至奴儿干司。 原来的田亩都重新变成了老林,水利都荒废掉无法使用。 而清末统治无力,阻挡不住闯关东的百姓,遂放开了限制,两百余年后。 东北终于迎来了人口。 短短的时间。 东北人口将近两千万。 没有官府组织新修水利,没有官府组织开垦田亩,当然也没有官府提供物资。 化肥,机械化都没有。 比现在的形势还要困难。 那这两千万百姓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人定胜天。 有的时候并不是空话。 “民生难,民生艰,民生苦,想要治理好民生,需要花费十倍甚至百倍的精力。 因此蛮族选择了以战养战,屠戮辽民搜刮物资的方式,虽然短时间里能获得更多的物资。 但是长远下来,则是竭泽而渔,一旦遇到挫折,则将无力应对,束手无策。” 戴国伟缓缓的说道。 “高见。” 唐清安笑道。 见状。 陈恒也开口。 “蛮族因为一系列的胜利,上下开始狂傲自大,无法沉下心来治理地方,此其一也。 有我国,蒙古两大强敌在身侧,想要速战速决,不愿意下功夫选择稳妥之策,此其二也。 蛮族视辽民为负担,而不是自家百姓,越是对辽民残酷,则越是防备辽民,直至屠戮辽民以绝后患,此其三也。 有此三则,则蛮族当次此困境。” 第二百三十四章驱赶使者 金江镇的官员,起于绝境,历经艰难万苦,锻造出了一批极为坚韧的官员。 这些官员有长远的目光,有坚强的韧性,有从无发展到有的经验,能力已经不弱于国内的官僚。 而坐在这个大厅里的官员,就是其中的翘楚。 还有未至的。 例如渔政的陶鏴,朝鲜的陶杰等等专务官员。 因此。 众人已经看到了蛮族的困境。 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眼光,而判断出了蛮族的困境。 唐清安则内心坚定。 蛮族终将走向没落。 蛮族本族,加上吸收的奴儿干司各族,人口合计百万。 蒙古兵,蛮族兵,汉兵还有十余万。 到了需要的时候。 乃至面对强敌突入腹地的时候,甚至还能抽丁。 毕竟这些蛮人还有很多从深山老林出来的猎户,远比新兵要强数倍。 唐清安目前的确还奈何不了蛮族。 可是蛮族没有了历史上,三百余万辽民的血肉供给,蛮族是无力供应起二十万大军的。 现在蛮人的老一代还不少,来自深山老林的猎户,经历过磨难,又能人人善射。 因此还能抽出不少蛮丁作战,比起一般的新兵,算得上是精锐,欠缺的就是火候。 唐清安想要以十万大军攻破蛮族,是极为冒险的。 不过他只要防守住各条防线。 坚守两年。 蛮族就只能散了大量的兵力,开始组织生产自救,不然就得饿死。 哪怕蛮族还有山西那帮走私商人为他提供物资,也是供养不起的。 正合历史上的后金一个局面。 老奴年年南征北战。 以辽民之血肉积蓄了大军的物资。 当辽民被屠戮殆尽,皇台吉登上汗位,那帮汉奸儒生夸赞皇台吉英明,善治理民生。 极其的可笑。 辽民在老奴时期,被屠戮殆尽,剩下不足十分之一。 皇台吉不组织蛮人生产,粮食还能去哪里搜刮? 民生,军事都要倚靠汉人了。 他敢不重视?敢不拉拢? 这一时期的后金,其实底蕴才是最为浅薄的时候,最为危险的时候,只可惜气运气运。 蛮族大军跨越上千里之遥,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入大明劫掠粮食物资人口。 可见其到了如何贵乏的地步。 可惜国运这个东西,太让人惊叹了。 唐清安真的不再忧虑蛮族。 他现在的战力,的确还奈何不了蛮族,但是他能做到封锁蛮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两年,三年,四年,或者更多的时间。 只不过他需要做太多的事。 不能在蛮族上面浪费太多年的时光。 他可不想等自己老了,感叹一句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么。 想要不抱遗憾,就必须重视民生。 让三百三十万人口不成为负担,而是成为他的助力。 唐清安看向了眼前的文官。 “各位既然都晓得这个道理,那为何又开始贪图便利,不愿意下力气来治理民生呢? 一百余万投奔的辽民中,有粮之人除了供应自身到明年的,还有不少有余力。 我们想要他们多的,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给,毕竟我手里的是看得见,而各位承诺的,是看不见的。 这些辽民仇恨蛮族,并不是就相信官府,只不过没得选择而已。” 唐清安严肃了起来,身子渐直。 对于有粮之人,唐清安绝对不会采用掠夺的手段。 如果对方是勋贵官员等等利益阶层,靠着百姓的供养才有的积蓄,唐清安不会客气。 该硬气借粮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而逃难至金江镇的辽民,连大户都没有几家。 辽东的大户,早就被蛮族消灭掉了,蛮族面对这些人,可不会讲道理,只会以刀刃来解决问题。 这次蛮族抽空了腹地的力量,好多辽民集体逃往,带走了各地的积蓄。 这是他们应该所得的。 他们目前还信任金江镇,所以愿意投奔金江镇。 那么金江镇就要讲道理。 分田。 愿不愿意? 绝大部分百姓都是愿意的。 唯一所顾虑的。 就是对官府的信任度。 那么这其中沟通的手段,就非常的重要,做得好的,就能赢得百姓的信任,愿意和官府互换。 做的不好,赢不来百姓的信任,百姓又不傻,当然是要握紧手里的东西。 唐清安做不到自己亲自做事,他能做的,就是调整官员的心态,改变不对的风气。 大周的官员,习惯了对百姓作威作福。 当百姓们的父母官。 金江镇没有父母官,只有官员。 “分田之事,有些百姓担忧分不到田,毕竟田亩才这么多,如果按照目前的分田计划。 一户分田十一亩,加上军户,那么缺口高达两百余万亩,百姓也会算账。” 有官员解释道。 唐清安闻言不以为意。 “全夺辽东我们有信心,百姓中有人没有信心,这件事就不提,咱们境内田亩不够。 差两百万亩,那就开垦出两百万亩出来嘛。” 唐清安话音刚落,在座的官员们,不少人就苦着脸了。 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唐清安摇了摇头。 这就是眼界的问题。 他十分的理解。 例如有人问九十年代的他,相信三十年后的成果吗? 人人一部手机。 他绝对一巴掌忽悠过去,骗子骗到他头上来了。 他对种田的事不熟。 可是他知道历史的结果。 现在的官员,认为田亩开垦的足够多了,很难再开垦出田亩出来,这就是眼界的问题。 不提他所在的国家,就是清末时期,闯关东的百姓,自己就救活了自己。 养活了两千万人。 更不提他所在的时代的前辈们。 同样是农业的国家,同样没有机械化等等。 靠着人挖肩抬,处处是水渠。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是谬论。 而这个谬论出于那个时期,不是很难理解。 那个时期。 和古代农业社会的生产力并没有区别。 不过就是人的不同而已。 每当唐清安在那无边的水库合家游玩,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渠上遍览无际的田亩。 他都会感叹万分。 这些都是百姓们用手和脚干出来的。 唐清安要做的,就是跟这些官员们鼓劲,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做到,肯定能做到。 “开春以后,金江镇上下,全力以赴带动百姓砍伐老林,平整土地,新修水利,开垦田亩一切民生事。 诸事皆以民政为主要,咱们把口号喊出来,就对百姓们说道,一年百万亩,三年三百万亩。 不管百姓们信不信,咱们动起来,做给百姓们看,鼓动这百姓跟着咱们做。 有了这股劲头,上下一心,百姓们看在眼里,自然就相信我们了,哪怕还有不信的,也会愿意支持我们。 唯一的不足,就是官员们又要苦起来,还能不能吃苦?愿不愿意吃苦?” 唐清安看向众人。 将军这股浑身的信心,众人内心惊叹无比。 哪怕见惯了的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三人,仍然还是激动万分。 谢友成听刘承敏谈起过。 将军年少时就是如此。 常常对事物有自己的见解,同时毫不质疑自己的认知,只认为绝对能办到。 辽东大局将倾。 人人不敢去辽东。 而大哥却反其道而行,认为辽东必定能成就大事,定能挽天倾。 谢友成只能感叹。 当大变之局,定有非凡之人。 “半年来,朝鲜供应了三十万石粮草,我跟朝鲜国主写了信,告知这不是岁额,而是对大军的犒赏。 他当时不也是这么说的么。 那么今年三十万石的岁额,加上明年的三十万石,就是六十万石,其中一半要在开春之前提供。 你们不用忧心朝鲜会不会给,这件事我来敲定,不拖各位后腿。 国内半年来供应了七十万石各类物资,其中粮草五十万石。 半年的战事。 还剩余五十余万石。 这五十余万石,加上朝鲜开春之际的三十万石,就是九十万石,还是按照旧制,每日两稀,忙月一干一稀。 足以供给七十余万民坚持到明年九月。 还有六十万民的缺口,我会想办法让朝廷提供物资,加上江南贩卖来的粮食,还有渔场的提供。 粮食方面不耽误大家,大家则向我保证完成任务。” 既然将军把最困难之事担了起来,众官员没有理由继续反对,皆认同了来年的民政之事。 定下了大方针,接下来就是具体事务。 冯胜之,顾应时出面,开始组织官员们协商接下来如何做。 唐清安离开后。 接见了新任辽东经略的使者,命其到锦州叙职。 使者很恭敬。 “辽东经略管得到我?我是平辽侯,金江镇节度使,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去见他。” 唐清安笑道。 “平辽侯何意?” 使者大惊。 唐清安不敢去。 他怕新任辽东经略,那尚方宝剑斩了他。 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 “辽东经略来锦州,我听其号令,绝对不敷衍了事。” 使者听到后,面露喜色。 唐清安冷笑一声。 “但是你这人,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竟然向我贪取贿赂,可笑至极。 来人啊。” 唐清安一声大喝。 门外亲兵气势汹汹的涌了进来。 “把他跟我打出去。” 不等使者分辨,亲卫们如狼似虎,拳脚相交,把此人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让锦州送他来的船,把他又带了回去。 “敢向我索要贿赂的人,此人乃第一人。” 唐清安当众愤怒至极。 谢友成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此事麻烦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平辽候辞呈 史鼐要离开治理六年的锦州。 有不舍,有遗憾。 本来还想和后来者推心置腹一番,把自己的心得全盘托出。 不过当新任的辽东经略魏毅,朝廷的右都御史,内阁阁老璠皓的门生,也就是太上皇的人。 史鼐畏惧陷入皇权之争中,干净利落的交出了一切事务,毫不停留的打马回去京城。 走的非常迅速。 他是弟弟史鼎向皇上举荐的,本来他就不是很情愿,生怕落入不好的结局。 这几年里。 太上皇出手仍然是那般的老辣。 润物细无声的减除皇上的羽翼,如今轮到了他的头上,他哪里敢抗拒。 因此魏毅上任毫无阻力。 锦州文武官员纷纷来拜见他,他又特意派了使者,去召来平辽候。 诸事一帆风顺。 北镇的蛮族未侵犯锦州境地,锦州的官员又极为顺从。 自己背靠老阁臣璠皓,还是太上皇的人。 不愁朝廷不大力支持他,正当他志得意满,准备大展拳脚之时,他的使者被人抬了回来,并有平辽侯的书信。 魏毅忍着内心的愤怒,打开平辽侯的书信。 信中指责他的使者向平辽侯索要贿赂。 荒缪至极。 差点就要撕掉手中的信件。 这件事毕竟从码头到锦州,一路不少人都看得见,锦州的文武官员们纷纷错愕。 锦州和金江镇关系一直不错,因为前辽东经略史鼐,就和平辽侯唐清安关系匪浅。 而且平辽侯唐清安,原来就是锦州治下的一名百户,也算是颇有关系。 不过众人倒是没有想到。 平辽侯竟然这么不给新任辽东经略面子。 就算那人贪索,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才是。 众人此时,还真认为魏毅的使者有此行径。 倒也没有认为平辽侯跋扈,不过有人猜他是为前辽东经略史鼐抱不平。 毕竟平辽侯向来重情重义。 魏毅当时没有发作,不久后,又听到随从带来各处的动静,他同样面无表情,彷佛压下了此事,并没有太过纠缠。 处理了锦州的事务,他亲自带人坐船到双岛,也就是金州城西,海外一百里的岛屿。 以巡阅金江军的名义,派人去金州请平辽侯到双岛。 新任辽东经略召见平辽侯不成,亲赴双岛,可谓诚意十足。 毕竟没有上官来见下官的道理。 品级不提。 一个是辽东经略,一个是辽东的金江镇节度使。 后者归于前者节制。 这一回,连谢友成都开始劝唐清安。 唐清安纠结了一番。 还是决定不见。 他可以带更多的兵。 历史上,毛文龙去见袁崇焕,也是带了不少的兵。 可是这其中的机会太多了。 唐清安不想冒险。 大周朝廷会有杀他已决麻烦的心思吗? 唐清安不敢肯定。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他如今的实力,参考历史上毛文龙的道路,利用可借用的机遇,如今远远不是历史上毛文龙的地盘和人口可比拟的。 三百万人口,十余万大军。 又是孤悬海外。 如果他死了。 谁最开心? 蛮族当然会开心。 蛮族高兴死了一个强敌。 朝廷会悼念他一番,给他一些身后事,然后迅速的接管金江镇,百姓不提,能获得十余万士兵。 朝廷会不会高兴,对他的哀悼能思念几年? 唐清安以己度人。 坚定了心思。 不见。 他有尚方宝剑,辽东经略也有尚方宝剑。 他不想杀人。 可是他不知道辽东经略有没有杀人的意图。 谢友成愣住了。 将军一向睿智,为何这番如此之态。 金江镇如今还远不到和朝廷听调不听宣的实力,不提其他,光今年,明年需要的物资。 就离不开朝廷。 要不要和金陵做生意,还贸还要不要。 国内的粮食,火药,各色物资还要不要。 而朝鲜会选择金江镇还是国内? 传出金江镇和国内闹翻的消息,朝鲜还会愿意听从金江镇的吗,每年给不可计数的援助。 而且大周毕竟人心还在。 “我不敢去。” 谢友成是他的心腹,没有什么不能对他言的,没什么好隐瞒,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听了将军的心思,谢友成不敢信。 错愕的看向了贾鉴。 史鼐去职。 他的幕僚贾鉴,投奔到了金江镇,受到唐清安的热情招待,引以为心腹。 贾鉴在锦州六年多了。 为史鼐处理了不少的事,对锦州最为熟悉。 感受到谢友成的目光,贾鉴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将军没说之前。 他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可是经过将军提醒,他也犹豫了起来。 太上皇此人。 可不是按规矩办事的人。 不管是以前过继旁支,立幼年太子,还是各诸事宜,向来私心为主,不以国政为重。 所以贾鉴不敢出声。 “可是不见也不是办法啊。” 谢友成无奈道。 说来说去。 金江镇目前无法独立。 “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贾鉴试探的问道。 历史上毛文龙见袁崇焕,带的兵一样不少。 难道见魏毅时,他身后还领着兵吗?没这个道理。 可能没风险,也可能有风险。 唐清安虽然心有大局,可是对于自己的小命还是很在乎的。 这些年来。 他虽然打了不少仗。 打的却都是稳仗。 除了守卫金州,最危险的时候,为了救刘承敏这次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冒过险。 “我病了。” 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贾鉴面面相觑。 唐清安病了。 政事交给了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等人,军事交给了刘承敏,武震孟,朱秀,彭大海,李伯升等人。 双岛的魏毅。 等来了一脸歉意的冯胜之。 他领着金江镇的官员到了双岛,对信任的辽东经略,一行人极其的恭敬。 “哼。” 得知平辽候侯,金江镇节度使唐清安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的消息,魏毅又不是傻子。 当众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就率人离开。 冯胜之拦都拦不住。 陪着小心和笑脸,在码头看着锦州的船只离去。 “唉。” 冯胜之这回看不懂将军了。 内心忧郁。 新任辽东经略魏毅,第一次召见平辽侯未成,第二次亲赴双岛,召见平辽侯又未成。 作为上官。 魏毅表现的十分礼遇。 而平辽候。 没有道理。 随着魏毅的弹劾到了京城,引起了一片的哗然。 “金江镇,还是朝廷的金江镇吗?” 魏毅的奏疏里,最后一句话,极为的醒目,把矛盾挑到了明处,让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史鼐才回京城。 六年了。 朝廷说的是要处罚他,却没有下文。 因此他日日赴宴,见故旧各家。 才忙碌了了半个月。 辽东局势就突然急转直下,恶化的让人咋舌。 “这魏毅到底是脾气刚烈,本来还有沟通的余地,他这份奏疏太过强硬了。” 史鼐叹了口气。 “他的恩师是璠阁老,又是太上皇信任的人,能忍受两次已经是十分的收敛。” 史家。 史鼎和史鼐两人商谈此事。 皇上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史鼎也忧虑起来。 这番史府由他出面,站队皇上,以后该何去何从。 “贾府让我们帮忙为唐清安说话,我还是戴罪之人,哪里能为他说话,意思就是让你出手了。” 听到史鼐的话,史鼎面色凝重起来,随后苦笑一声。 “我投靠了皇上,贾府谁跟你说的?我为唐清安说话,才是真的害了他。” 史鼐点点头。 “贾府的几位,虽然这些年做了不少事,可到底不如贾敬有智慧,也就是捡了个唐清安,让他们起来了。” “都是命数,现在这唐清安之事处理不好,贾府日后也要跟着受罪了。” 史鼎摇了摇头。 见史鼎的神色,史鼐也感叹。 “我久不在京中,不知贾府的形势,如今回京半月,竟然得知他们几位。 这几年得势变猖狂,做起事来极为的粗糙,得罪了不少人。 听说那调来京营的仇将军,和贾府有丧子只恨,如何闹得这般的惨烈?” 史鼐面露不快。 这件事。 虽然京城上勋贵们,明面上没有人指责,暗地里却不少人认为贾府行事欺人,太过蛮横。 “哼。” 史鼎冷笑一声。 “这算什么,同为开国八公的石府,独子都被贾府害死,霸占了石家的财产。 都说贾政酸腐,贾赦有能力,要我看来,那贾赦还不如贾政呢,酸腐虽然不好听,却不会得罪人。 贾赦这些年笼络了不少军中势力,得罪的人同样不可计数,现在如日中天没人能报复。 等哪天落了势,可就不好说了。” 贾府和史家世亲。 庞大不提。 贾府老太太还是史家两人的姑母呢。 局势危急。 陈德言收到大哥的急传,信中大哥竟然说担忧新任辽东经略会妄杀他。 陈德言十分的无语。 大哥乃平辽候,金江镇节度使,没有朝廷明旨,没有三堂会审,谁敢不顾非议妄杀他。 他急匆匆的到了玄真观。 贾敬紧紧的看向陈德言。 他认为唐清安不见辽东经略,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 陈德言无法隐瞒,如实告知。 贾敬闻言后。 竟然没有反驳。 陈德言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难道有官员真敢擅杀大将吗?” 贾敬笑了笑。 “擅杀不擅杀,谁能晓得真像是如何,就算擅杀,杀都杀了,还能然死人复生不成。” 听到贾敬的话,陈德言惊的瞠目结舌。 这政治上的事,他这些年越是参与,越事觉得自己要学的还多的很。 “让你大哥向朝廷递交辞呈吧。” 贾敬的又一句话。 震惊的陈德言目瞪口呆。 贾敬没有理会陈德言的神情,而是突然起身。 走到山门前,望着远方。 他要和太上皇再过过招。 第二百三十六章作乱 扩建中的节度府,正街有两百步,侧街长五百步。 前面三分之二的面积。 为节度府内部科房之用,还有马厩,各色仓库,公房等等,服役的衙役马夫之类同样不少。 北街是各部衙门,南街则是官员武将们的家宅。 这几年里。 不光是节度府,周边各色的建筑也越修越多,索性金州城的北部城墙扩建后。 东西面的城墙失去了作用,因此也拆掉了不少,才留给了足够的地方。 每天清晨的时候。 送水的,送煤炭木柴的,送米粮的,送蔬菜的,打更的,还有编织了箩筐,簸箕等的农户进城来贩卖的。 还有些有手艺的。 做糖人,做竹蜻蜓等等玩意,从顽童手里换取一些零碎,以补贴家用。 金州城。 从一个军事卫城,因为官员武将的增多,开始有了民生的气息。 唯独运取各衙门各家的清粪夫们,拉着盖的严实的粪车,走过大街小巷时,才让人捂着鼻子躲开老远。 又厌弃又离不开。 人来人往中。 一处不显眼的院落。 大冬日里。 刘承敏赤着胳膊,上面油油的一层汗水,蹲着马步提着石墩,显出狰狞的肌肉。 金江军不同国内。 可以说绝大多数都被剃过头,因此军中从一开始就是光头,这个习俗渐渐保留了下来。 在军中,留光头极为方便。 其实不光是军士,很多民丁也是如此。 如果在金州城里走动,放眼望去的话,十个人有八个人都是光头,还有一两个人头顶上留起了短发。 唐清安有时候都会生出一股割裂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很大的影城里面。 “呼……哈……” 刘承敏没有使用惯力,每个举动都用的力气,嘴里呼出一股白气,很快就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他从小就是如此。 哪怕如今贵为总兵,也从来没有停过。 院子十分大。 没有多余的乱七八糟的建筑,因此显得更加的宽阔,各色的兵仗齐全。 院落里。 到处都是精壮强悍的大汉。 不少人也是褪去了衣裳,只穿着裤子,或拉弓射箭,或打造力气,或挥舞兵器。 还有汉子捉对练习抵角。 现在路滑。 等天气晴朗时,这些人还会浩浩荡荡的骑马出城,在山外练习骑射,马术等。 天不亮。 这些人就准时起床,准时来到院子。 “梆……梆……” 管家亲自领着下人们,端着各色的肉食,羊奶,蜂蜜,冬枣,冰梨,馒头等等。 这些丰盛的食物,被他们仔细的堆满在了院子一侧的长条的木桌之上。 “哈。” 刘承敏力气没用完,浑身意犹未尽,想要发泄内心的不快。 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啪。” 石墩的一角,竟然被他一下就给噼碎了,掉落了小块地面上。 “好!” “刘总威武!” 院子里的大汉们,纷纷喝彩。 刘承敏甩了甩满是老茧的肥手,如果仔细看去,上面的手纹都被磨平,只有凸起的死皮。 “拍你姥姥的马屁。” 刘承敏笑骂一声。 他手下这帮人,都是他收捡的军中的精锐的精锐,有些人不比他本事差。 这些汉子们不以为意。 院子专门打了口井。 金州城地下水源丰富,很容易就能打井成功。 一桶桶的水被打了上来,这些汉子们围成一圈,纷纷取出下人们准备好的干净的毛巾。 擦洗了身上的汗水,让身上爽快了起来,然后又开始穿上各自的衣服。 刘承敏不要人伺候,也是和这些人一般无二。 然后。 众人围着实木的长条桌子坐下,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当然了,喝的肯定不是酒。 因为人越来越多,已经显得拥挤,刘承敏也在其中。 管家曾经问过要不要再新开一桌,被刘承敏否决了,这些精悍的大汉也不愿意分开坐。 因此显得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本来能吃四碗的,在这股气氛中,还能多加个一两碗。 除了在战场上的时候,大军随军开伙。 而在家中时,一日三餐皆是如此。 这些人没有其他的本事。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举手之间可取人性命,常年累月下来,杀人的本事已经成为了本能。 这些人看人的眼光,习惯了观察插眼,击喉,肘胸,踢档等等一招致命的地方。 人人力气十足,手脚麻利。 寻常的五六八人,赤手空拳不能近身。 “将军派人来请二爷过去。” 管家又回来了,在人群外笑着说道。 刘承敏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丢下馒头到盘中,径直起身离去。 汉子们回过头,眼神看向管家。 虽然和这些人都很熟,可是这些军士看人的眼光太过瘆人,管家尴尬的笑了笑。 刘承敏懒得骑马,这么点的距离,更不会坐马车。 因此直接带了当班的几名亲卫,徒步去了节度府,路上见到了熟人,他也不怎么理会。 他本就不耐烦和文官打交道。 从小带来的本能。 如今身居高位,一则有大哥的关照,二则到底要避讳些,因此从来不和文官有多余的往来。 几名亲卫留在了门房,刘承敏被人引了进去。 其实他对这里熟悉的很。 不过到底不像以前了。 节度府的衙门,人多眼杂规矩大,进出都要检查腰牌核对,后院更不用提。 以前只有大嫂时,他还进去过几次,在院子里和屋里头的大嫂说过话。 甚至大哥在时,还让他一起坐着桌上用过饭。 不过现在大哥的家卷多了,他就不好在进去了。 绕了两处院子,经过一处廊门,同样的院子,比他家里的还要宽广和精致。 不同的是,这种院子有好多,而且大哥不在。 李如靖,领着一帮人。 “二叔。” 李如靖见到刘承敏,立马起身笑道。 “刘总兵。” 其余的汉子们也纷纷起身。 刘承敏点点头,没有停留下来,随着执事走了进去。 大哥在内院等他。 越往里走越安静了下来。 到了一处廊坊,唐清安正坐着吃茶,有谢友成,贾鉴作陪。 “大哥,谢先生,贾先生。” 刘承敏招呼道。 谢友成,贾鉴起身回应。 “都坐吧。” 唐清安放下手里的茶碗,笑盈盈的看向二弟。 刘承敏没有客气。 既然这两人在,那大哥找他肯定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不是寻常的嘘寒问暖。 唐清安也不废话,直接告知。 “新来的辽东经略魏毅,此人背景强大,做事不留余地,搞得我很被动。” 刘承敏没有插话,也没有多余的语言,安静的听。 大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他召见我不成,又要召见金江镇的五品以上的军官,让都要去锦州叙职。 有些人的确无法抽身,但是我也不好再拒绝他,因此准备放一些人去锦州。” “我明白了。” 刘承敏知道大哥叫自己来的目的。 “以咱们金江镇的人心,其实也用不着专门的交代一二,难道还能怕魏毅能动摇咱们的军心不成。” 一旁的贾鉴突然笑道。 贾鉴原来是史鼐的幕僚,极为被重用。 此人的才能很厉害。 前年作为史鼐的使者,来金州见到大哥,短短的时日,就令大哥念念不忘。 不过碍于史鼐的情面,不好挖他的人,而且贾鉴也委婉的拒绝过,不会背离恩主。 如今史鼐去职,贾鉴恢复了自由。 而史鼐也推举他来金江镇,因此一拍而合,不等大哥去请,他就主动来了。 短短几个月,就被大哥引以为心腹,参与了机密事宜。 因此,刘承敏不敢小视眼前的人,听到他的话,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态。 “有些事咱们的将军不好做,但是你们下面的人就不同了,到底要让魏毅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叫做骄兵悍将,他在锦州太过顺利,必须要让他尝尝被逼迫的滋味。 有些人欺软怕硬,一昧的迁就他,他反而会更加的强硬得意。” 最后一句话,贾鉴笑着看向谢友成。 谢友成笑着没说话。 他一开始是建议将军主动求和,避免和朝廷闹得越发的僵硬,而魏毅则是关键。 魏毅如果不再继续弹劾将军,则将军发动京城的关系,不定能缓转些。 但是贾鉴却说不能服软,要反其道而行。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可是极为的危险。 万一魏毅不吃这一套,后果难料。 不过将军却同意了贾鉴的意见,因此谢友成也不再过多言语。 贾鉴到底新来。 将军肯定是会给他情面,认可他的谋略。 “闹到什么程度?” 刘承敏问道。 听到刘承敏的话,唐清安笑了起来。 “你可不要闹了,我倒是怕朱秀和武震孟闹得厉害,你反而要控制火候。 咱们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要和魏毅闹成生死大仇。 朱秀和武震孟,他们闹起来没人管的了,反而你说的话,他们会考虑一二。” 刘承敏郁闷的拍了怕脑门。 他最烦这种事情。 “你这手我看都快要不得了,如今你身为大将,到底不能在贪图武勇。 以后说不得让你独领一军,你再要是亲自上阵厮杀,战事倒是其次,下回我就救不了你了。” 唐清安看到刘承敏的手,苦心婆口的教道。 刘承敏瞅了眼大哥。 忍住了吐槽。 第二百三十七章姻缘 前番大战,朝廷派来了援兵,也塞了不少的将领,军士数量不多,武官品级却高。 总兵吴宏,总兵王纯,参将王凤,参将常栋。 上面的四位不提,下面的军官官职也都不低。 朝廷的用心缜密啊。 这些人都是国内世袭的武将,家族广大,身居高位,肯定是心向朝廷的。 如何安置,唐清安犹豫不决。 而朝廷提拔的金江镇六位总兵,其中有赵缑用,水师的严中正和沉有容三人。 也就是说,参将不提,金江镇总兵就高达八位,其中金江镇出身的总兵,能十足信任的才三位。 也就是唐清安的威望极高,从无到有建立的金江镇,不然朝廷这一组拳法,让唐清安觉都睡不安稳。 而且来自国内的兵到底也是有一万八千人兵,还有水师的水兵大多数也是国内的军户。 水师原来的参将严中正,沉有容两位,一样也是国内的。 不过这些年来的交情在这里,不像后面调来的将领让人不敢放心。 金江镇的忧心事不提。 京城。 贾府元宵贵妃省亲。 风头一时无两。 而省亲过后。 贾府却忧愁了起来。 贾珍不提。 他是个心眼浅的,只看到府里勋贵子弟来往多,每日带着吃喝玩乐,只晓得高兴。 贾政惯来沉闷。 这些日子反到开心不少,领着府里的清客们谈诗作对,笑得好不开怀。 贾赦最近反而困顿了起来。 本来军中的关系网越来越多,可是仇视他的人同样越来越多。 例如那平安镇的守备。 本来也就是一桩婚姻的事,没想到他家的独子却是个看不开的,竟然因为一个女人选择了殉情。 导致了两家不死不休。 如果只是如此也不算什么,却没想到这名守备竟然和忠顺王有了关系,获得了提拔。 一个不好就是送上去的把柄。 让贾赦担忧了好些时间。 当年逼死石呆子还没什么显现,如今不少勋贵,他发现这些年来,开始疏离他。 “唉。” 贾赦叹了一声。 内心颇有些后悔,他哪里想到会有这番的后果。 索性还有几家和贾府越来越亲近。 锦乡侯府家的太太,领着小姐,受贾母之邀,后日来府上赏戏,北静郡王,王府,王妃贵妇们先后也派了人来请。 请贾府的太太小姐们,去王府赴宴。 北静郡王府的王妃,请了贾探春数次,都因为推病,王夫人没带探春去。 如今到底是躲不过。 贾探春穿了一身华丽的衣裳,随王夫人在贾母处辞别。 贾母处。 薛姨妈等人都在。 贵妃前番省亲,觉得这么大的园子闲置太过浪费,因此让府里的小姐都搬去园子里住。 因此薛姨妈一家,也搬到了园子里。 薛姨妈看了眼贾探春。 已经十三岁的三小姐,举手投足之间,就是一股主母气派,虽然年龄不大,越是可见其聪慧。 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三姑娘本是庶出的姑娘,如今倒是好命数。 王夫人不提,贾探春跟来了原来的丫鬟,还有金江镇送来伺候的丫鬟,看得一旁的王熙凤笑了起来。 “你们快走快走,这疯丫头一笑,我保管她没有好话。” 贾母的话,惹得众人纷纷笑。 林黛玉拉着薛宝钗,笑得弯下腰来,只喊肚子疼。 薛宝钗揉着林黛玉的肚子,本来还能忍得住,也被林黛玉的模样带的忍不住。 王熙凤又瘦了些。 她和贾琏闹得越发厉害,从去年开始,贾琏就不入她的屋子。 王熙凤当然知道贾琏在外面胡混。 如果放在以往,她一定要闹得贾琏好看,让他下不来台,可是今时不同以往。 一则她出面做的平安镇的事,导致别人的独子身亡,到底传到了她的耳中。 二则贾琏如今身份不同,有了金江镇的倚靠,越来越硬气,她一时拿捏不住贾琏。 王熙凤性子最为沉得住气,前些年用手段,花了不少的时间,害死了贾瑞,可见其本事。 因此不但不闹,反而暗自等待机会。 虽然人变得消瘦了些,在人前越发的八面玲珑,让人纷纷夸赞她。 “原来我是讨人嫌的,却不自知,唉,可怜我做了这么多事,却是白做给人看。” 王熙凤掏出手巾,故意擦拭了下眼泪。 本来只是做戏,却想到贾琏,竟然真的掉下一滴眼泪水来。 “哎哟哟。” 薛姨妈看到了,心疼的喊道。 “我的儿,快到我怀里来,老祖宗不让你说话,我这里让你说。” 王熙凤竟然真的走到薛姨妈身前,回头望着贾母。 这副模样。 不提几位姑娘,就是胡氏等媳妇,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笑得不行。 “这人跑到姨妈身前,却还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显得我要如何她一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如何苛待她呢,倒是凭白让我担了个恶名。” 听到贾母的玩笑话。 薛姨妈笑道。 “府里谁不知道老祖宗最疼爱这凤丫头了,不然这府里这么大的家业,能交给年轻孙媳妇来管。” “可算还是亲戚懂我,替我来分辨。”贾母边笑边指着王熙凤。 “我刚才就不该插嘴,让这疯丫头胡说,明明烧不到我身上的事,却被我揽了过来。” 王熙凤立马笑道。 “你们可听好了,是老祖宗让我说的。” 贾母被王熙凤的话逗得不行。 “以前是我们家里往金州送人,极好的丫鬟都要送完了,我还想着,咱们以后连贴心的人都没了。 这回倒是好,金州一批批的往咱们府里送人,到底还是我年轻,没明白老太太的手段。” 探春不等王熙凤说完,就要上前挠她。 王熙凤一边躲,一边笑。 “还是老太太会做买卖,咱们家里不亏,就怕三妹妹心疼。” “你还乱说。” 贾探春脸色通红,上前不依不饶的要给王熙凤好看,被薛姨妈挡住。 “姨妈你别拦,让三丫头给她一个好看,最后还是连我也捎带进去了。” 贾母笑道。 “哎哟,老祖宗我错了,饶了我吧。” 王熙凤求饶道。 贾探春等会还要出门,虽然捉王熙凤,却不敢乱了行头,咬着唇也无可奈何。 王熙凤得了空,拉着薛姨妈露出委屈的模样。 “还是她们祖孙一条心,我们这些媳妇到底是外人,只有伺候人的命。” 林黛玉直接躺在了榻上,薛宝钗抬手掩嘴而笑,迎春惜春笑得抱到一起。 贾母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其余的胡氏,尤氏等婆媳,更是如此。 最后还是王夫人,怕耽误了时间,才出面领着探春出门。 王熙凤虽然说得是玩笑话,可是到底也不假。 不提几名金州来的丫头,两人做了小厮抬的轿子到了廊外,早已准备了车马。 王夫人和贾探春共乘一辆,其余的婆子丫鬟共乘两辆。 又有金江镇唐清安,以送来贾府府上效命的几名退营的汉子,连同贾府的下人。 一行人拱卫着几辆马车,往北静王府走去。 王夫人和贾探春离开后,众人在贾母处又伺候了一番,见贾母疲惫,才各自散去。 薛姨妈跟着薛宝钗去了园子里的蘅芜苑。 一路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 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 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薛姨妈,薛宝钗,还有几名丫鬟,顺着游廊步入。 然后就是上面五间的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显得清雅不同。 “这三姑娘本来命薄,却不想极有福气,倒是她一辈子的好处。” 没有外人。 薛姨妈终于忍不住叹道。 “妈妈说湖涂话了,三妹妹如何命薄?” 薛宝钗笑道。 贾探春比薛宝钗小一个月,因此薛宝钗称呼探春为妹妹。 “你不懂,我说她命薄,是因为她品性是极为出众的,比起你来也不弱,可惜就是没有生在你姨娘肚子里。” “妈妈这话让旁人听得要笑话咱们了,哪有自己夸自己女儿的。” 听到女儿的话,薛姨妈却没有解释。 对于自己的女儿,薛姨妈极为骄傲。 她原来也是王家的小姐,又嫁夫随夫,从京城到金陵,见过南北的世面。 自己女儿品性,容貌,除了林丫头的容貌能比,但是林丫头在主妇上的品性却差了一筹。 不过林丫头另有一股神韵,说起来是个男儿也放不下,不过她们这等人家,到底更看重品性些。 遍观自己半生所见,唯有那秦氏能比。 不过秦氏多大,自己女儿才多大? “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差别,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是比不得男人的。将来攀亲时,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 殊不知别说庶出,便是我们的丫头,例如香菱,莺儿这等,比人家的小姐还强呢。 如果不是有你唐兄弟起于微弱,靠着贾府成了势,才让这三姑娘有了好姻亲。 不然以后的日子,谁能说得准。” 知女莫若母。 薛姨妈看到一言不发的薛宝钗,伤感的叹了一声。 薛宝钗听到母亲的叹息。 低着头不说话。 “母亲别说顺了嘴,什么我的唐兄弟,我以前不懂事,叫他安哥哥,现在年龄大了,不能乱叫,母亲也不要乱说。” 薛姨妈满心的忧愁。 正如有人家不喜庶,同样她们商贾之女不也是如此。 儿女的父亲去世的早。 不然她为何要来攀附贾府。 不就是为了抬高身家吗,不让人只以商贾之家轻视。 可惜她是真没想到那唐清安,能做出这般的事业。 年龄轻轻就成了平辽候。 第二百三十八章拉拢 事情要有先后。 唐清安的辞呈,终于递交到了朝廷。 以自己病重,月余来无法理事,而金江镇重要,不能怠慢,请朝廷令择贤明。 以退为进。 按照贾敬的谋划,唐清安对此人极为信服,所以还是同意了这个险招。 不过到底有些不放心。 见状,贾鉴才出了个补漏的主意。 果不其然。 朝廷收到平辽候的辞呈,皆哑然无语,不敢擅自做主,第一时间递交到了内廷。 内廷还没举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贾府的下人们,大为震惊。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贾府一门两国公,百年来的门楣,世代的家生子不提,就是新买来的人也学了一身的骄横。 虽然是下人,却衣食无忧,又有各自的月钱,做事还轻便,比普通的百姓要强多少倍。 而勋贵之家到底也讲究个风气。 不会肆意侮辱打骂下人,对那些年长的,反而连公子小姐都要客客气气。 很多府里的下人把没有自由身挂在嘴上,真的要放他们出去,却各个不愿意。 可以说名字上不好听,但是这等人家的高门贵地,府里的下人奴婢,仍然是寻常百姓羡慕的对象。 养了一身的傲慢,最是会见人下菜的主。 金江镇送来的奴婢和汉子,奴婢送去内府给小姐当一等丫头,汉子也被养了起来。 不但不派活,连老爷公子都客客气气。 原来还不提,如今平辽候竟然递交了辞呈,各种阴阳怪调就冒了出来。 唐清安送来的丫头,虽然选的都是伶俐的,可终归是普通百姓家的人。 都是失去了家人,年龄又还小,因此被节度府收养。 如何是这些家生子的对手。 受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有法子说出来,真要是说了,倒像是显得自己计较。 探春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只让人去领外面的份例头油胭脂之类的女儿用物。 往常这些她们都是不要的,反而用自己的月钱,拖人去另外单买好的。 等到了一日。 趁着众执事媳妇们到了王熙凤的院子里,她才领着人赶了过去。 “三姑娘来了。” 院子里尽是婆子丫鬟,却安静的很,可见王熙凤的手段。 贾探春冷笑一声,理也不理,径直闯了进去。 王熙凤和平儿正谈事,见到贾探春的模样,连忙堆起了笑脸,“这是谁惹得三姑娘不开心了?” “你看看,这些东西能用吗?” 探春身后的丫鬟们,把一些盒盒罐罐放在了矮几上。 “我的事不为别的,因想着我们一月有二两月银外,丫头们又另有月钱。 前儿又有人回,要我们一月所用的头油脂粉,每人又是二两。 这又同才刚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事虽小,钱有限,看起来也不妥当。 请问嫂子这是个怎么回事?” 王熙凤见是来问罪的,脸上只露笑,身旁的平儿回答。 “这有个缘故,姑娘们所用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该有分例。 每月买办买了,令女人们各房交与我们收管,不过预备姑娘们使用就罢了。 没有一个我们天天各人拿着钱找人买头油又是脂粉去的理。 所以外头买办总领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与我们的。姑娘们的每月这二两,原不是为买这些的。 原为的是一时当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或不得闲,姑娘们偶然一时可巧要几个钱使,省得找人去。 这是恐怕姑娘们受委屈,可知这个钱并不是买这个才有的。 如今我冷眼看着,各房里的我们的姐妹都是先拿钱买这些东西的,竟有一半。 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迟些日子,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弄些使不得的东西来搪塞。” “原来你是知道的。” 探春笑道。 “我倒是奇了怪了,这些买办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法子,难道是铺子里都坏了的不要了的,他们都弄了来,单预备给我们是吗?” 三姑娘问的犀利。 平儿勉强笑道。 “买这项的买办都是这样的,买了好的来,负责其他项的人不肯善了,说他们坏心要夺差事。 所以负责这项的买办,他们也只能如此,宁远得罪了里头,也不愿意得罪外头办事的人。 姑娘别生气,以后让奶妈妈们去买,他们就不敢闲话了。” 贾探春看了眼王熙凤,又看向平儿。 “原来我们府里是这样,主人反而避着下人来做事,还要讨好下人,我却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道理。 我心中不自在,我随太太去了各家,独我们家是这样,到底要问一问。” 王熙凤立马笑道。 “三姑娘别生气,为了这些混人不值当,我好好的说她们一顿,看他们以后还谁敢慢待三姑娘。” 见王熙凤终于说话,贾探春笑道。 “年里赖大家的请客,我也去了,不知道嫂子去见过没,那家的园子有咱们一半大。 这么大的园子,想必要不少钱,不过赖大家的代代勤俭,又有爷们当了官,也不算什么。 她们家的园子里的出产,不但不费钱,还能卖钱,我们园子比她们家还要大,却还要花钱来养。” 王熙凤拉住贾探春。 “咱们这三姑娘的嘴,一套一套的样子,我都要应付不来了,你们外面的人不省事。 以为三姑娘年龄小就能欺负她,她倒是不和你们理论,只管找我,连赖大家的也搭了进来。 你们平日里见惯了我,我也拉不下脸来压你们,可要是赖大家的得知,你们最后可别又要找我救命,我是一概不管的。” 窗户外的婆子媳妇们,早就被三姑娘的话唬得变色。 如今又听到王熙凤的话,连连称呼不敢。 贾探春笑道。 “也不是什么值当的事,只是府里也就罢了,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 只是各家的夫人小姐来的勤便,有些事看见了嘴上不说,回去不定如何笑话咱们。 这确是不能行的,万一老爷知道了,不会怪下人们,只会埋怨嫂子。 嫂子本来打理家里费心费力,对我们都极好,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想着不能让嫂子被这些事耽误了,所以来提一嘴罢了。” “好人儿,你一口一嘴嫂子,可见我平日没有白疼你,你的心我明白了,请放心吧。” 王熙凤笑道。 见状。 贾探春不再多言,才领着人又出门。 这回。 院子里的婆媳们,纷纷恭敬的露出笑脸,想要上前讨好三姑娘。 探春还是理也不理。 领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离开。 没几日。 赖大家的婆媳寻了空,进了园子,如何向探春示好不提。 也不提赖大管家如何寻错,如何心狠手辣的处置了几个下人。 终归,府里的下人们,再也不敢得罪三小姐院子里的人,连歪嘴的话都不敢说。 不过探春的丫鬟,传给了外面的汉子,汉子最后又告知了陈德言。 陈德言闻言。 只能感叹。 这大哥日后的家门里头有的可瞧。 不过他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现在到处托人打听,内廷里头关于大哥的辞呈的消息。 辞呈递交的容易,可内廷迟迟没有消息。 这就让人有些按耐不住。 朝廷的风波诡异。 金江镇。 赵缑用,刘承敏,武震孟,朱秀,吴宏,王纯,沉有容,严中正八位总兵。 领着彭大海,王凤,常栋等参将,游击,分守等将领。 浩浩荡荡的至锦州。 随船而去的,还有上千精兵。 锦州的璠皓,却没有料到金江镇的武将们,这般轻易的听话来锦州。 他原以为平辽候不会放人。 还想着如何弹劾对方。 旁的人畏惧金江镇,他却不会畏惧。 既然平辽候这么有信心,魏毅到底要让他瞧瞧,什么才叫大势所趋,天威浩荡。 因此,魏毅这些日子,都在和幕僚们商讨着办法。 刘承敏不用论。 此人是平辽候的结拜义弟。 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同乡,所以不可能背叛平辽候。 赵缑用,吴宏,王纯,沉有容,严正中五人,是有把握拉拢过来。 吴宏,王纯。 这两人不用说,必定唯朝廷之命为主。 沉有容和严正中,两人负责水师。 如今都晓得金江镇水师之利。 只要拉拢过来水师,则去掉金江镇一臂。 而这两人,又都是朝廷派去金州的水师,哪怕和平辽候有交情,但是毕竟家卷都在国内。 剩余的武震孟,朱秀两人。 虽然出身辽民,却也是朝廷提拔起来的总兵。 成功率不小。 和幕僚们商讨完,魏毅信心在握。 因此 他命人在码头上布置的十分浓重。 就等金江镇的船来。 他会亲自率领锦州文武官员相迎,表现出对他们的重视。 他可是辽东经略。 是他们上官的上官。 他不是空手来锦州的。 背靠恩师和太上皇。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官有官。 锦州东面的海际上,终于露出了桅杆和金江镇的旗帜。 一艘艘战船。 飘扬着金江镇的旗帜。 慢慢的浮出了水平面,露出了全身的峥嵘。 海面宽阔。 从见到船影,到船只靠岸仍等了许久。 码头上早已派了快马去通传。 得知金江镇的武将们到了码头。 璠皓穿上大员品服,挎着尚方宝剑,气势十足的领着锦州的文武官员,浩浩荡荡的前去迎接。 第二百三十九章潘毅 未时分,东北风起,自北汛水开洋,历长岛,竹岛,拓基岛,皇城岛。 登州海防游击尹何,领大小兵船四十艘,水师九百人,出老铁山水道。 抵达觉华岛,由望海台沿海岸至锦州。 蓟镇总兵石彦武,领三千精兵,出山海关同样抵达锦州。 不日。 锦州只战船二十艘,战兵一千人,由普兰店湾,途径中岛,长行岛,过复州湾,抵达锦州。 金江镇武官赵缑用,刘承敏,武震孟,朱秀,吴宏,王纯,沉有容,严中正,彭大海,李伯升,李胜虎,花眼等 在码头从船而下。 码头上。 辽东经略魏毅。 锦州文武官,刘英,韩彬,赵雍,李坚,罗明,程之信等。 并锦州各骑步兵三千人。 各色旗帜沿岸排开数里,官道上已经被静街,寒风中的灌木丛,早已凋零。 各处文武官员,簇拥着辽东经略魏毅。 众人看着从船而下的金江镇武将,穿着整齐,精神饱满。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这是锦州武将们内心的想法。 人的心里很奇怪。 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穿着,一样的供应,金江镇甚至还不如锦州的份额。 隔壁北镇被蛮族所占,他们无法收复失地。 而金江镇从蛮族手中收复了失地。 看上去应该金江镇更强一些。 可是有些人不这么想。 北镇和蛮族都是硬碰硬,而金江镇占了很多便宜。 例如前番蛮族分兵。 十一万主力攻打北镇,五万偏师阻击金江镇。 北镇败了。 金江镇胜利了。 金江军的胜利也是有运气成分。 谁能想的到。 蛮族的四卫之主竟然会阵前叛乱? 如果不是此人起的关键因素。 金江军十三万大军,对抗蛮族的五万大军,远谈不上胜利。 又如果是蛮族用五万打北镇,十一万主力打金江镇。 说不得就是北镇胜了,金江镇败了。 总之。 锦州军的武将们,对于金江镇的同僚,并没有畏惧之心。 没什么不能理解。 锦州军的供应,粮饷都是一等。 这些年来,从国内调来的军户,以及辽人守辽土,同样不少辽兵,训练了这些时日。 虽然没有经历几回战场,可是军中的各将领都是老将,并不是军事小白。 畏惧蛮族。 是因为这些年没有打过一次胜仗,导致产生了心理上的原因。 其实真要是能解决心理上的,锦州军和北镇军,其实和蛮族还是有一战之力。 北镇军因为心理原因,不敢出城和蛮族决战。 有蛮族十一万大军主力的原因。 也有畏惧的原因。 选择了坚守城池,粮绝之后,宁愿宰杀战马骡驴,也不愿出城大战。 最终导致了被蛮族轻易破城。 历史上。 重金打造的火器军队,其实战斗力已经超过了蛮族,而在国内调往辽西的路途。 仍然是因为心理的原因,畏惧不前,害怕失败。 而同样的这支军队。 作乱后坚守一隅,面对大明调集各处精兵的围剿。 没有后勤补给,仍然坚守了一年余,然后还能突围渡海而去,投靠蛮族。 可见去除了心理的障碍后,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悍。 这也是金江镇武将们来之前,探讨过锦州军的实力。 如果能去除心理上的畏惧。 这支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养了数年的军队,并不是能轻易打败的,特别又靠着国内,能获得源源不断的供应。 而金江军能屡屡抗拒蛮族。 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将军的大局眼光,总是能针锋相对的找到蛮族的弱点之处,以此为基。 让金江军立军之前,就对蛮族的恐惧之心渐渐消除,乃至消失。 锦州军和金江军的差距。 无非就是对蛮族的畏惧之心。 不过好笑的是,锦州军对金江军可没有畏惧。 朱秀,武震孟等人都是战事经验老道之人,下船的途中,锦州军在观望他们。 他们也在打量锦州军。 其中不服气的将领并不在少数。 因此几人得出结论。 锦州军打蛮族会士气低下,如果对手是金江军,反而还会上扬,毕竟锦州军的地位要高于金江军。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 不过几人也只是这么想一想罢了,倒是没想过和锦州军会成为对手。 大周。 国土万里,子民亿兆,只军户高达数百万,兵丁在册不可计数。 不论是从各自的人心,还是其国力,无人敢真的和朝廷翻脸,不过为将军抱不平他们确是愿意,并且为之努力。 众将见辽东经略,上下交拜,各亲进礼。 随后。 锦州,蓟镇各武将,双方见礼。 例如李胜虎等。 原来东海堡的军户出身,在此地也有熟人。 不过像武震孟等出身低微,虽然也是右前卫的军户,在场却没有什么认识的。 只认得以前的上官,上官虽然以前不认识他们,但是如今却客气的很,十分的亲切。 而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人,比起金江镇的武将,对辽东经略越发的恭敬。 魏毅满脸笑容。 把众人的各异的神色看在眼里,哪怕有不算恭敬的,他心里也没有在意。 等众人礼毕。 则亲领众人回锦州,锦州城里早已布置饭桌。 宴席上。 只有觥筹交错,不谈公务,只谈情谊。 武震孟不愿意喝酒。 可他原来世袭的上官亲自带着卫所里的武将,来向他敬酒,祝贺他的成就。 他推诿不过,到底还是端起了酒杯。 李胜虎的父亲,不但被朝廷改了下文,反而追封了一番,并且夸奖了李胜虎。 认其父子忠义,乃世代忠良之将。 这些东海营出身的将领,因为关系不浅,反倒是不如辽民出身的将领。 例如朱秀,彭大海,说不喝酒就不喝酒。 甚至魏毅来敬酒,几人也是以军中禁酒令为由,选择了以茶代酒。 魏毅笑意盎然,不但没有生气,还当众夸这几人严守军纪,可见其治军之严。 对宴席上的事,刘承敏置之不理,只顾大吃大嚼。 数人来他这里碰了壁,最后韩彬亲自来了,嘴角露出苦笑。 看到韩彬,刘承敏同样也内心感叹一声。 旁的人可以不给面子,韩彬却无法不给他面子。 不谈此人以自己大哥长辈自居,在大哥还是百户,刚来东海堡时,就受到了此人的关照。 另有此人的公子,如今贵为都察院御史,且又帮了大哥数次大忙等等。 于情于理,刘承敏都不能当众落了韩彬的面子。 韩彬当然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刘承敏为难,不过他也为难,他如何能抗拒辽东经略的要求。 他且不提,他的儿子还在京城呢。 总之。 潘毅此人,竟然变了人似的。 前番因为大哥之事,此人翻脸极快,做事毫不留情面,丝毫不顾及后果。 原想着此人背景强悍,因此性格孤傲,不会忍气吞声。 众人还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 谁料到如今对他们这些武将,竟然这么低声下气,丝毫没有大员之傲慢。 又想到此人唯独对大哥狠辣,刘承敏叹了口气。 今日亲自见了此人,才知道此人手段厉害。 如果他选择强硬。 金江镇的武将们反而很好应对。 偏是这软磨的功夫,让人措手不及。 一场宴席下来。 金江镇原本打算为将军出口气的武将们,找不到借口发挥,反而只能无奈的跟着潘毅的步调走。 起码现在看来,众人一团和气。 到了宴席结尾时分。 潘毅这才开始当众讲话。 见状。 刘承敏,武震孟,朱秀,彭大海等人,都警惕了起来,等着应对对方的招数。 “今北镇已去,辽东海外只锦州与贵镇二方,务必同心共济,方可结局。 本部院历徒至此,愿与诸位相商为进取之事,军国大事在此一举。 原来应该由平辽侯,金江镇节度使唐清安到此,可天不遂人愿,上天嫉妒。 平辽侯病重,尔等各位更应该努力国事,不让平辽侯心忧,但凡有事,尽可找我。” 魏毅边说,边暗自看着金江镇几位需要提防的人的神情,见到有人脸上大怒。 他不等此人说话,话锋一转。 “平辽侯因病向朝廷递交辞呈,此事万万不可,我会向朝廷上疏,务必不让朝廷放平辽候归京。 平辽侯出海六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屡次大败蛮族,才有光复一部辽左之功。 呕心沥血,披荆斩剌,功成不易,朝廷殊不该如此慢待功臣。 我新来辽西,就有谣言传我与平辽侯不岔,此必蛮族之奸计也,尔等不可上当。” 魏毅一番话下来。 连刘承敏都无话可应对,更不提武震孟,朱秀,彭大海等人。 沉有容,严正中。 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当然也不会出头。 赵缑用看在眼里,却也是一言不发。 反而是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人,出头向辽东经略拜谢。 宴散。 各人被引去安置。 刘承敏住单院。 看到自己的处境,刘承敏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潘毅此人的手段确实厉害。 可惜他不懂。 当一个人从无到有建立一镇。 救治了三百万辽民。 这其中的威望是什么样子的,又是如何的情景。 外人认为军中将领是大哥的根基。 大哥跟他说过。 辽民才是他的根基。 只要辽民支持他,他在金江镇的威望就无人能轻动。 如果辽民不支持他。 那他哪怕有十万精兵,也是坚持不了多久,成不了气候,和历史上的军阀一般无二,昙花一现罢了。 他们以为像朱秀这等人只有一个。 而辽民中其实有千千万万个朱秀。 第二百四十章军心 金江镇士兵的待遇不高。 对比锦州镇的待遇,减了一半。 可是金江镇的辽民,仍然不少愿意从军,或者为了报仇,或者为了其中的好处。 金江镇的兵能多分田。 只此一项,就让辽民羡慕不已。 不过这两年来,金江镇并没有从辽民中募兵了。 一则金江镇兵多,再继续扩招,已经无法供应,会拖累民政。 二则数千军校生。 每年都有数百充入军中。 今年更是达到了顶峰,有一千余年满十八岁,身材壮硕,神采飞扬的后生们,全部递交了入军的申请书。 如何安置这一千余军校生,已经成为了金江镇头疼的事。 军队里大部分的将领,去了锦州叙职。 唐清安也没有闲着。 军司。 主官行军司马。 权职非常大,军司事繁任重。 和朝廷京城的戎政尚书差不多,却比戎政尚书的权利更大。 不但负责监督各军的训练,还考核其贤良,且管理各式器械,军符军籍等文书。 然后还掌管军法,军资粮饷的分配等等。同时负责出面,调解军队需要和地方官员沟通的事宜。 军司衙门的人手,有的来自文官,有的来自武将。 文官例如方士珍,以前的管粮通判,对军务有了解的,武官例如因罪调职到军校,现在又提拔起来的郑刚。 行军司马则是谢友成。 军司已经拿出了建议。 这批军校生有三个去处。 军司衙门新建,需要不少人手,这些读过书的军校生,虽然没有经验,却可以招募进来培养。 不过只能招募不足百人。 另外两处大头。 一处是节度府亲卫军。 由原来的亲卫营五百人扩建为三千人。 可以招募三四百军校生。 剩余的军校生。 则分配到军中各处,以伍长,什长开始做起,有才能的,可以从队长开始做起,可以加强对军队的管控。 唐清安批了同意。 这些事由行军司马去操作,他倒是不用如何插手,只看结果就可以了。 以谢友成的资历和威望,不论是文武官员,都不敢不给面子。 谢友成暗中为唐清安负责机密事宜,如今将近六年的时光,唐清安不忍他在碌碌无名。 因此把谢友成原来负责的差事,都转交给贾鉴负责。 谢友成明白其中的利害,十分爽利的交了出去,痛快的上任行军司马一职。 既然他开始负责军中的事,向将军汇报了军司的事宜,开始担心起军将去锦州的的后果。 唐清安倒没怎么在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诉求,都有每个人的心思。 例如他。 宅院,妻妾,丫鬟,下人,家业等等。 他都是如此。 如何能要求手下的文武官员做圣人呢。 除非他带头。 不提他做不做得到。 贾府的安排,他就无法拒绝,不然于理不合,让人不可置信。 人到了一定的位置,当然就会想要更多。 可是金江镇不同。 金江镇总归是孤悬海外,处于一个较为封闭的环境,以他的威望,朝廷无法直接打压。 像陕西,山西等边军,乃至蓟镇,平安镇等。 靠近京师独立权不强,因此将门势力不强。 而像云贵,或者辽东等。 远离京师。 则将门势力强大。 前有藩王,后有北镇。 北镇虽然没了,可是锦州的武将们崛起,同样也是一股不可小瞧的势力。 金江镇比这两地还要远离京师。 如果是太平时节。 当然不提。 不过唐清安还在观望。 观望历史。 他才二十几岁,同样不急。 哪怕朝廷打压他几年,实在抗不过去了,历史又和原来不同,那他就学北镇嘛。 痛痛快快的当一个侯爷。 如果朝廷治理不善,惹得遍地流民四起,那他更不用做什么了,只需要顺应形势即可。 现在唯一忧虑的,就是自身的安全。 所以他才绝对不去贸然见辽东经略,不选择大胆冒险,哪怕因此引来朝廷更加猜忌。 历史上。 毛文龙建立的东江镇,军中将领十之八九都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担任。 论在东江镇的权利和威望,手段虽然粗糙,可是这个时代还就认这些,因此控制力并不比自己要小。 而当毛文龙一死,则万事皆空。 没人敢提为他报仇之事。 就算毛文龙的儿子,也只能乖乖就范。 唐清安有义弟。 可是刘承敏如何又能抗拒大势,能做到的,无非选择保护他的家小,委曲求全。 因此唐清安应对朝廷的策略很简单。 熬。 熬天时。 根据天时而做出选择。 “将军治下有十万兵,辽民三百万,真到了忍耐不住的地步,也是可以入关的。” 谢友成突然说道。 唐清安明白谢友成突然说这番话的用意。 主要是为了表忠心。 谢友成负责机密事宜,知道太多金江镇的秘密,乃至三弟在京城做的事。 如今调离了此位,升任行军司马。 虽然得了一个好结局,但是他不同于旁人。 旁的人投靠朝廷,对将军带来不了什么威胁,而他知道太多的秘密了。 “我是不会闯关的。” 唐清安笑道。 他有太多的历史可以借鉴。 清末民国。 东北大帅。 三千万人口,将近全国十分之一的体量,占据最肥沃的黑土地,军工业齐全,相比国内军阀,连跨时代的飞机都有不少。 此人的实力可以称之为一时无两。 要大后方有大后方,要积蓄有积蓄,要民生有民生,要强军有强军,是从抗拒北方列强中成长起来的军队。 治理地方时,他民心甚高。 可是为了权势,率军闯关入京,却失去了不少的东北民心。 最后损兵失地灰熘熘的回来。 有些事真不是靠实力能说的准的。 唐清安不想冒险。 明明可以等天时看看,何必急于一时。 不提他目前的实力。 就是历史上统一了辽东十几年的后金。 如果不是大明分裂内部损耗,最后被流民军给灭,导致北方失去了统一的大义。 比他实力更强大的后金,一样是奈何不了大明,连占据辽西都做不到。 有时候唐清安也盘算过。 最后想了想,认为自己这十万兵,不提军心民心,顶多把大周京师,山东等打成一团废墟。 然后呢。 就是面对全国反对的泥潭,最后坚持数年,到了人疲马废,物资断绝的地步,灰熘熘的退回金江镇。 然后金江镇内部的军头军心不稳,实力一路下滑分裂。 终于又便宜了蛮族。 当然,也有成功的几率。 那该不该去赌呢。 唐清安不想去赌,他只想等。 三百万辽民,辽民虽多却民生艰难,难以供应大军远征的物资。 他就要选择以战养战。 在国内以战养战,除非他疯了。 大周可以从各地源源不断的积蓄物资,是因为大周朝廷有大义,各地有官府管理,地方有乡绅支持。 他的金江军入了关,却是做不到的,只能造成破坏。 想要获得各地的支持,只有一路打服。 结果就是造成大量的流民。 那么自己消灭蛮族,原来是为了替代蛮族,做蛮族做的恶吗。 唐清安笑了笑。 听到将军的答复,谢友成虽然知道结果,却仍然对将军的高义感到钦佩。 历史上多少武夫,有了自己的军队,就忘乎所以,觉得自己能策马天下。 最终只能祸乱天下。 将军到底还是将军,没有因为自己的实力而利欲熏心。 唐清安把谢友成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面有喜色。 连谢友成都是如此,唐清安越发的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他目前最大的对手。 是打败心中滋生的野心。 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坚持原来的计划。 熬。 权利动人心。 让人急躁。 历史上多少人,就是因为忍耐不住,被权利蒙住了双眼,做出了昏招。 有时候。 熬一熬。 真的是上策。 可惜能选择熬的人并不多。 在军司的安排下。 军校生安置到了各处的军队。 有去年的教训和经验。 这批军校生很顺利的融入了军地,成为了伍长,什长,乃至队长。 也就是说。 目前的金江军,识字率远超大周,蛮族,朝鲜的军队。 有了知识就能有头脑。 军队前线能越发的活跃,更加的军令顺畅。 当这些军校生成熟起来后,金江镇前线的部队,实力又会提高。 可是同样。 那么对这些有知识,有头脑的军队,就不能按照以往那般粗俗,要开始讲道理。 军令仍然是第一要务。 可是他们会质疑。 有了知识就会质疑。 这就对统治者要求更高。至少民心,军心这些,不再是以往的手段就能应付得了。 唐清安有自己原来祖国的经验和眼光,他还真不畏惧这些。 反倒是越发的欢喜。 这才是他的强项。 而这个时代的人,局限于眼界,和他争夺这些不同以往的军心,民心之上,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唐清安嘴角翘起。 谢友成不知道将军为什么发笑,只不过又看到了将军的迷之自信。 锦州。 潘毅也在笑。 昨日见了金江镇的军官,哪怕是那平辽侯的结拜义地,到底都是起于微末之人,见识浅手段少。 自己不过略施手段,就让那些顽固份子无法应对。 金江镇的武官没来之前。 锦州还有官员担忧。 潘毅却不同。 他之所以敢强硬的打压唐清安,是认真研究过此人,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恼羞成怒。 要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他也不会被朝廷所看重,从中脱颖而出。 唐清安六年前还是一名白丁,出生于商贾之家的伙计。 他虽然有些运道,在皇商之家接触的南北之事多,导致发现了蛮族的弱点,想到了以海治蛮的方法。 可真论起官场的手段,潘毅还真不把他看在眼里。 至于蛮族。 老奴都死了,还能成什么气候。 有锦州军,金江军在手。 自己又有国内的鼎力支援。 潘毅有时候都在感叹。 五年平辽被平辽侯喊出来了,不然他倒是要向朝廷喊一喊。 第二百四十一章大练兵 金江镇大败了蛮族,形势却复杂了起来。 原来的金江镇,内部只要极少数国内的军丁,这些年都融入的差不多了。 内部上下干净一心,如今又多了八千浙江兵,五千金陵兵,两千登来兵,三千天津兵。 这些国内兵先不提,然后还有前番榆林反正的数百余汉军。 这些汉军不同于投降的汉军容易打发。 因为都是刘兴祚的亲卫。 不少军丁光棍一个,也有一些家小都还在蛮族境内,可以说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碍于形势不得不顺从主将。 吃喝一应供应,终归还是个隐患。 对于如何处置数百反正的汉军,如果放在以往,有最开始收复金州的经验。 融入军队,几经撤裁,然后就干净了。 可是偏偏又不同。 因为有个刘兴祚。 以此人的威望,于公于私都必须厚待。 原蛮族四卫之主,蛮族汉军大帅刘兴祚,阵前反正,导致蛮族老奴大败。 功劳极大。 刘兴祚性格极为的谨慎。 反正之前的时候,虽然心里认为大周没道理会杀他,而且有自己这番功劳,其实是认为大周朝廷会大大的赏赐他的。 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如此,却还是试探了又试探,得到了确认才肯做出行动。 可大周的朝廷对他不闻不问,他倒是真看不懂了。 唐清安不好意思的招来刘兴祚。 受到自己的牵连,朝廷并没有重视此人,反而有些忽视,对比此人的功绩,朝廷这番做法是不对的。 不过政治嘛,这东西本来就不讲道理。 此人历史上反正,事先得到了山东巡抚的保证,结果最后却没有得到大明的呼应。 或者说大明朝廷想要呼应,辽东军将们却无人理会。 最终破于形势,无奈流落到了东江镇,落到了毛文龙的手中。 按道理明明是功臣,毛文龙却上报,此人被他活捉,成为了毛文龙的战报。 直至袁崇焕要对付毛文龙时,才向毛文龙索要此人。 可以说此人很憋屈。 这也是唐清安感到歉意的原因。 时空不同了,却还是受他的牵连,受到了大周朝廷的冷落。 此人。 点子的确有点背。 刘兴祚很聪明。 此人才能十足,非常的机智,不然也不会骗得老奴团团转,当众大骂,说出最恨此人的话语。 因此见到唐清安的神色,不但没有唉声叹气,一脸的平常,反而劝起了金江镇节度使。 他对大周的朝廷没有什么感情,之所以反正,是因为看不惯辽民被屠戮,心中醒悟了民族的大义。 “刘兄有大才,我想要重用刘兄的才能,不知道刘兄愿不愿意暂屈就于金江镇?” 唐清安认真的说道。 他是真的准备大用此人的。 此人能从少年奴隶,做到蛮族的汉军大帅,深受蛮族上下的信任,委托其管理四大卫,才能是母庸置疑的。 而之所以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只能说被大明的国运给拖累了。 听到节度使的话,刘兴祚没有作扭扭捏捏之态,语言大方磊落的回应。 金江镇的军队战斗力,虽然还无法消灭蛮族,可是他能看到两者的势头。 金江镇现在有三百余万辽民。 蛮族百万各族人口,治下一百余万汉民,以及从北镇获得的二十余万军民,同样也高达三百万。 但是蛮族不事生产,如今无法在从军事上获得胜利,那么毕竟陷入困境。 而老奴又死了。 以他对蛮族各大贝勒的了解,代善笼络蛮将人心的手段可以,但是对汉人态度和其余蛮将没有区别。 唯独皇台吉,重视汉人,愿意重用汉人。 如果是皇台吉登上汗位,以他的政治表现,那么蛮族还维持下去。 毕竟蛮族的土地面积,远不是金江镇能比的。 辽左大半的平原地区,仍然在蛮族手中,还有北方的蒙古草原,东边的奴儿干司,以及新获取的北镇全境。 这都是蛮族的潜力。 而且蛮族的老兵老将不可计数,踊跃出来的人才也不少,年轻中的例如多尔衮之类的,都极具头脑。 如果是代善的话。 那就说明蛮族的政治方阵任然延续大汗的风格,对于目前蛮族的现状,将不是好事。 总之,刘兴祚认为金江镇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那么到底是投靠朝廷还是投靠金江镇,他选择了金江镇,谁让朝廷不在乎他呢。 偏偏他也不怎么在乎朝廷。 “但凭平辽侯驱驰。” 刘兴祚恭敬的说道,话里并没有提朝廷。 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 “我有五千军马驻守朝鲜,缺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不知你可否愿意屈就?” 刘兴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阵。 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他原来就是蛮族的大帅,对蛮族十分的了解,如今投靠了金江镇,对金江镇也有了一二分的具体了解。 双方都无力再继续支撑大战。 蛮族除了物资上的不足,还有汗位之争,而金江镇同样也物资不足,又有国内的牵扯。 按照他的推论,一两年里,双方不可能发生大冲突,唯独边境会有些小摩擦。 那么一两年的时间,他在朝鲜做得好,也算是为金江镇立功。 而这些时间,也让他能获得金江镇的信任。 “末将愿意去朝鲜。” “好。” 唐清安笑道。 历史上后金杀入朝鲜,虽然旗开得胜,但是后劲不足。 朝鲜国主李倧退至海岛,命国内军兵坚守退敌,后金一时奈何不得,又连番大雨江河水涨。 后金军队不得渡河,也没有后勤继续支持,因此无力深入朝鲜国内继续作战。 因此派了刘兴祚前去胁迫朝鲜。 刘兴祚利用形势,威逼朝鲜国主背弃宗主国大明,改和后金签订城下之盟。 约定双方为兄弟之国,不得违背和好,兴兵侵伐。 不费一兵一卒,非常完美的达成了后金的战略意图,虽然有后金前番大战胜利的缘由,其本身的才能也不可小觑。 因此唐清安把朝鲜之事交付给刘兴祚此人,唐清安非常的放心。 有他对局势的把握,加上五千驻朝鲜的金江军,以及负责朝鲜情报的陶杰。 三方互相支持,则他能更加放心从朝鲜索要粮草物资。 朝鲜的局势不但不能乱,还要大量为金江镇提供海量的援助。 而金江镇又不同于历史,如今只有五千兵驻守朝鲜,所以需要精准的手段。 唐清安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私下交代给了刘兴祚。 刘兴祚明白了之后,率领自己的亲卫,远赴朝鲜上任,成为五千驻朝鲜金江军的分守大将。 得知刘兴祚来朝鲜。 朝鲜国主李倧非常浓重的,率领文武官员迎接了此人。 作为蛮族的邻居。 从元末开始。 朝鲜最初和大明争夺奴儿干司各部的统治权,可毕竟影响力不如大明。 奴儿干司的各部首领,选择了投降大明,而不是归顺朝鲜。 因此大明获得了奴儿干司的统治权。 朝鲜则和奴儿干司各部的关系急转直下,争斗了两百余年。 前番蛮族老奴崛起,统一了各部。 刘兴祚的威名也传到了朝鲜,不同于大周上朝,他们深知此人的能力和畏惧余威。 刘兴祚入了朝鲜,受到朝鲜国主的热情接待,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一脸冷然。 把红脸唱的非常的适度,然后陶杰出手,开始向朝鲜两班贵族,索要去年应承的,开年提供三十万石粮草至金江镇的首尾。 李倧不敢拒绝,朝鲜两班贵族同样不敢拒绝。 连蛮族汉军第一帅都投靠了金江镇,可见金江镇的实力之深,又有前番各部归国朝鲜军的宣扬。 因此朝鲜内心有些畏惧起金江镇,从原来的视金江镇为盟友的心态,悄然发生转变。 以朝鲜国家的国土,人口,提供三十万石粮草,却需要用处吃奶的力气。 只能说朝鲜政治太黑暗,从百姓头上吸血的贵族太多太多。 加了一次征税,又加了一次征税,朝鲜百姓逃离渐多,国内民生贵乏。 不过百姓虽然困苦,但是朝鲜庞大的贵族阶层,仍然载歌载舞,生活富裕。 济州岛划给了金江镇,他们得知今年五六月份就会开关互市,大量的贵族在询问此事。 想要购买上朝的各色丝绸,瓷器等奢侈品。 和上国朝贡的数量,远不够朝鲜贵族之用。 历史上毛文龙皮岛开市,这些朝鲜贵族就是极大的客户群体,让毛文龙获取了不少的利润。 不论如何。 当朝鲜三十万石的粮草,从各库中运达汉城,准备运送镇江时,唐清安收到了陶杰的信件。 手中有了粮食,心里不慌。 金江镇的武将,出海至锦州,算上路程已经七日的时间,还没有归来。 历史上。 袁崇焕出海五月底到双岛,从毛文龙到岛乃至被杀,总共用时六日。 唐清安不在乎魏毅在耍些什么手段。 节度府军司下发公文各处。 春季大练兵。 全军十万军士,各处大训练,大比武。 军司官员赶赴各地,监督各地。 不日。 金江镇十万大军都动了起来。 同时。 金江镇节度使,平辽侯唐清安,亲赴各军巡视军兵。 第二百四十二章杀鸡儆猴 浙江兵总兵吴宏,金陵兵总兵王纯,登来兵参将王凤,天津兵参将常栋。 晚间齐至魏毅处。 对这四名将领,魏毅没有白日里的故作姿态,直接了当的询问。 “朝廷是否可以直接越过平辽侯,调动金江镇的将领?” 虽然不像白日里的客气,几人并没有觉得被区别对待,反而正是因为辽东经略如此态度,才感觉被其当做自己人。 金江镇将领不同其他,相比起来较为团结。 几人作为外来者,被朝廷参入金江镇,虽然平辽侯待他们没什么差错,可是金江镇的军将私下还是很排挤诸人。 听到辽东经略的询问,几人一时间不敢回答。 “这里没有外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说。” 魏毅宽慰道。 吴宏职位最高,军力最多,感受到魏毅的视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 “经略虽然白日处置自如,可是金江镇的将领,皆是平辽侯提拔起来。 又有数年之情谊,不是三二言语可以轻动。 还有一则。 辽左前番失陷于蛮族,蛮族大肆屠戮辽民,而金江镇军民,多是平辽侯接应出来。 既有对平辽侯的感恩,也有对朝廷的怨愤,因此如果朝廷略过平辽侯,金江镇将领大概不会领命。” 吴宏用词谨慎的回答。 一旁的王纯看了眼吴宏。 魏毅发现了王纯的小动作,因此回头看向他,笑道。 “王总兵可有何教我?” 王纯人如其名,比较直白,不喜欢弯弯绕绕。 “吴总兵回答客气,我直接说了,以平辽侯的威望,只要他不是直接造反,金江军上下皆不会违背他。 朝廷想要打压平辽侯,此事必定得慎之又慎,不可轻举妄动。 否则要是处理不好,则会引起金江镇数百万之军民,和朝廷离心离德,则成为朝廷大患。 旧患未平,又增新患,则辽东局势再也无法挽救。” 王纯说完。 其余三人都没有意见。 几人调至金江镇半年,比朝廷更加深知平辽侯的威望。 魏毅听完后,沉吟了起来。 经验老道的魏毅,白日里就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金江镇和其余军镇的不同。 如果换成了其余军镇,军镇里面的军头,面对他这等职位的大臣,必定极为的客气。 或多或少都抱有日后香火情面的侥幸。 而金江镇的武将,虽然面对他的拉拢手段无力应对,却也没有响应他。 “骄兵悍将。” 魏毅突然笑道。 又向几人询问了武震孟,朱秀等人的脾性,才放了几人离去。 面对骄兵悍将怎么办? 那就越发的放纵他。 把他们的胃口养足起来,倒要看看平辽候无法满足这些人的欲望时,还能不能如臂指使。 至于导致金江镇分裂,影响大局。 魏毅看来。 他代表的朝廷才是大局。 第二日。 竟然寻了个行粮的名义。 魏毅赏赐随军而来的千名金江军士兵,每人行粮一斗,银八钱,武官更加一等。 蓟镇官兵同样如此。 第三日。 让锦州军精兵出列,拉出各色弗朗机炮,各色虎蹲炮,火箭等火器,沿阵排开,岸边试射。 远者闻五六里,近者闻三四里。 锦州军各色战车,鸟铳兵,铠甲齐备的骑兵,演练阵仗,旗帜鲜明,军令号一。 一旁观政的金江镇武将们看得仔细。 “锦州军威如何?” 在火炮声,呐喊声中,魏毅问道身旁的金江军将领,而锦州的武将们也竖起耳朵。 武震孟等人不答,赵缑用虽然感受到魏毅的视线,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严中正,沉有容不敢不回。 虽然他们是水师,却也是每次随军出战,配合陆军的行动。 “锦州军行动划一,军令严整,兵甲精良,火器犀利,和金江军不相上下。” 沉有容也是如此答复。 听到两人的话,锦州军的武将们,有些认可,有些不服。 锦州的供应,比金江要强。 他们知道金江军的火器使用率。 锦州的火器同样不弱于金江军,而且新任的辽东经略魏毅,也说过会安排人去采购红夷大炮。 而锦州军的各项兵备,都是朝廷一等一的供应,连战马的数量,也远比金江镇多。 锦州的战马不下万匹,而且辽东经略魏毅,上任之初就说过。 两年之类。 锦州军要战马不下两万匹,骑兵高至四万余。 如果真按照经略所言,锦州军光骑兵就要有四万人,何镇能抗之,金江镇骑兵才六千骑。 天下第一强军。 魏毅虽然才上任不久。 可是他一连番的手段下来,不但迅速的消除了史鼐的影响力,反而极大的鼓动了锦州军的士气。 金江镇有的。 锦州军也会有,不论是红夷大炮,还是战马,乃至后勤供应,军饷粮饷。 魏毅当众说过。 三年内,将是金江镇的两倍甚至数倍。 和历史相同又不同。 不同的是。 因为蛮族屡战屡胜的神话被金江镇屡屡打破,连老奴都死了,锦州军在魏毅连连打气的手段中。 又是对比金江军,又是拿两者来攀比,让锦州军畏蛮之心渐小。 魏毅就犹如鸡血。 添加到了锦州军中。 论起手段和鼓舞人心,他的本事的确比史鼐要强不少。 史鼐更稳。 注重守。 虽然更加稳妥,却也容易消弭军心,导致士气不足。 而魏毅观察了金江镇的实力,又对比了锦州军的军力,同样也得出了结论。 锦州军不比金江军要差。 差的就是士气。 因此一套套的手段下来,就是为了提高锦州军的士气,效果极为不错。 至少面对金江军,锦州军不少将领不服气起来。 大改原来。 史鼐在任时,锦州军和金江军一团和气的局面。 魏毅则利用金江军,鼓舞锦州军。 不光是武震孟,朱秀等人,刘承敏也感受到了这股氛围,内心都颇为不爽。 本来两部互为友军,史鼐和唐清安,原番都有互相支援的承诺。 刘承敏懒得理会。 武震孟和朱秀,也只冷笑两声。 彭大海更是嗤之以鼻。 魏毅见双方互相不服气,内心越发得意。 不服气才好。 不服气才能攀比。 愿意攀比就不愿落于人。 原先史鼐话里话外夸赞金江军,同时极力配合金江军,导致锦州军心理落了一等。 魏毅认为史鼐此人乃愚蠢之辈。 至少不会带军,好好的一镇精兵,被他带成了鸵鸟状,每年耗费数百万物资,真是误国误军。 魏毅没有继续拱火。 第四日。 魏毅视阅蓟镇军兵,金江军兵。 阅后又是大赏。 每名银一两,米一石,布一匹。 效果立竿见影。 凭什么? 锦州军上下不服气。 一箭双凋。 魏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得意。 第五日。 魏毅召集金江镇武将,当众颁布朝廷嘉奖。 对金江镇各位大将的认可以及寄望,希望其再接再厉,令立新功,忠心朝廷,光耀门楣。 一旁的锦州军看的眼红,内心越发不岔。 第六日。 大宴。 这一回,锦州军的武将们,红通通的眼睛,拉着金江镇的武将们拼酒。 再也不像第一日的和气,有种赌气的意味在里头。 朱秀等人仍然不喝酒。 而锦州军的武将们,话里话外开始嘲讽,说起北镇被破的真是悲哀。 当初是谁为了获得辽西的物资夸下海口,什么和北镇互为依靠,不让北镇孤军奋战。 北镇独抗蛮族十余万大军,而有人为了功劳和地盘,骗了国内和朝鲜六万大军支援,却选择去打几万蛮族的偏师。 作视友军陷落,如果不是有些人的承诺,北镇说不得也不会选择死守,导致最后失去战力。 “哗啦啦。” 实木的桌子,竟然被彭大海掀翻了。 地上一片的狼藉。 “放你娘的狗臭屁。” 彭大海直接掀了桌子,指着锦州军的一名武将破口大骂。 “北镇被围,你们在干什么?我们至少在和蛮族打仗,你们躲在后方一兵不敢出。 在你爷爷面前说风凉话,老子可不惯着你,在他娘的放狗屁,老子捏出你的屎黄出来。” “你他娘的说什么?” 那名锦州武将大怒。 这里的动静,立马吸引了所有人。 “你们干什么。” 魏毅沉着脸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扫了眼现场。 “是谁掀的桌子?” “是我。” 彭大海大喝一声。 “放肆。” …… 武震孟见状,正要赶过来,被他原来的上司,领着同乡围住了他,劝他冷静,武震孟一时间挣脱不得。 赵缑用想了想,最终准备也过来,被吴宏等纷纷拦住。 “你想清楚了。” 赵缑用怔怔的看向吴宏。 朱秀闯了进来。 孤身一人被众人团团拦住。 “你就算心有不满,为何不能私下寻我说?如此轻视于我?难道这几日来,我对你等还不够亲厚吗?” 魏毅询问道。 杀鸡儆猴。 对金江镇中冥顽不灵者。 这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彭大海不是傻子。 他可以选择忍,但是有些事不能忍。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侮辱将军,那么这就触犯了他的逆鳞。 几日来。 魏毅的软刀子,早就让他心里不爽。 特别是那些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人,整日去魏毅处,谁知道他们商量些什么阴私。 史鼐才去。 魏毅就如此挑拨锦州军和金江军。 彭大海也就忍了。 可是万万不该当他的面侮辱将军。 他虽然原来是赵缑用手下的武将,可是早已对将军忠心耿耿,心服口服。 他是一名老武夫,不善言辞。 恨恨的看向魏毅。 魏毅眯起了眼睛。 “来人啊。” 蹬蹬蹬…… 一群亲卫跑了进来。 刘承敏手能碎石。 他一步步走了进来,众人竟然拦不住。 “经略。” 他看着魏毅。 第二百四十三章各营士兵齐呐喊 对比起各军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大练兵,唐清安更加看重各地官府的屯田事宜。 各军的主将虽然大多不在,可是基层的组织俱全。 节度府一声令下,有军司衙门的调度,各军都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没有半丝的困顿。 一边视察各军,同时也视察各地。 军中的事情,由谢友成领着军司官员提前安置,他只需要去露个头,见一见,夸一夸。 军中不可计数的队长,哨官们,纷纷激动不已,军士们更是士气高昂。 对军中的事,唐清安极为的放心。 军事简单。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像民生那般复杂。 反而是各地官府的官员,纷纷叫苦求援。 口号喊的容易,方针虽然定下,事情却要一件一件的来做,做起来又难又苦。 军事谢友成帮忙打理,民政事则由冯胜之,顾应时帮忙打理。 复州的新主官戴国伟。 领着官员们迎接了将军一行人。 众人巡视了地方。 不可计数的人被组织了起来,挖渠道,添平地,砍伐老林,焚烧荒地…… 民夫挑着扁担,一箩筐一箩筐的把土石挑运出去。 一眼看不见头的沟渠中。 密密麻麻的民夫们,合力用石墩碾压实土地。 各处的工棚。 除了按时提供米饭之外,还提供茶水。 场地中组织的官吏们。 按照牌子,放一队队民夫轮休歇口气,或补充水分,或解决三急,或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看上去很轻易,而能保证井然有序,需要很高水平的组织力。 金江镇的军队在提高,官吏的水平同样在提高。 金江镇建立前后。 收拢辽民,组织辽民一直都是主要的工作,锻炼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能官干吏。 这些人的功劳,比起军功来并不小。 “投奔的辽民中,有粮之人如今大半都愿意借粮食,总体上都愿意抵扣服役年限,以获得分田的资格。” 见将军高兴,冯胜之当即说道。 唐清安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冯胜之接下来要说不高兴的事了。 “可是缺口极大,原来各地田亩,加上渔获,勉强保证了原一百七十万辽民不饿死人。 去年的收获不提,只能用到原百姓口中,而如今虽然有了新辽民的借粮之举,仍然有八十万辽民无粮可食。 将军前番从朝廷和朝鲜逼要的粮食,剩余了四十万石,加上朝鲜将要送达的三十万石,合计七十万石。 加上金陵每月来旅顺的贸易粮食,也只够四十万人之用,还有四十余万的缺口。 如果没有新的支援,是无法坚持到九月的秋收的,如果不能有新的补给,六七八月份就会饿死人。” 冯胜之沉重的说道。 唐清安把冯胜之的话听在耳里,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五月份。 开通海贸。 可是一艘船用粮食来压舱,能运来多少粮食?了不得一艘船百余石罢了。 根据海外商人所言。 他们的海船载重多在千石至两千余石之间,外国人的海船载重要大于他们,可是船少。 就算来一百艘,用来压舱的粮食,也只会有万余石罢了,就算翻一倍乃至三万石,也只能够这无粮之人七八日之用。 而且刚开始互市,怎么可能有一百艘海船。 海贸的粮食,唐清安就没有计划用来养活辽民,对比辽民的体量,那是杯水车薪。 海贸的粮食,最大的用途,不过是补充军粮罢了。 农耕民族。 想要养活庞大的人口,只能指望田亩,想要以通商来解决问题,起码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 说来说去。 每一次辽民人口的扩增,都会导致沦为青黄不接的境地,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总的原因,就是金江镇年年收拢辽民,导致年年没有积蓄。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官员答应今年开始每年增加百万田亩,不管能不能达成,至少在向这个目标奋斗。 唐清安则答应过解决粮食的缺口,用来度过这一两年的难关。 只要熬过这一两年,则金江镇的形势将彻底变化。 在场都不是外人。 “朝鲜虽然答应今年还会提供三十万石粮食,但是告知要等秋收以后。 金江镇的辽民等不了,我也等不了,因此会督促朝鲜国主,分批次在秋收之前供给金江镇。 这三十万石粮食,可以解决十七万辽民之用。 然后,我会向朝廷写奏疏,祈求供应金江镇部分粮食,至于其中的难处,我会让陈德言,贾府帮忙去帮手。 同样也以三十万石为目标,又是十七万辽民,合计就是三十四万。 剩余六万人,大家就省吃俭用,从军粮中也调拨部分,同心协力度过今年的难关。” 唐清安缓缓的说道。 虽然他说的轻易,其实压力极大。 不管是朝鲜方面,还是国内方面,都不是好解决的。 这也是他为何要派刘兴祚入朝鲜的原因。 因为他不知道旁的人,有没有本事能应付的了朝鲜局势,而刘兴祚有历史的成功,到底让自己有些信心。 朝鲜国主李倧,亲笔信告知了朝鲜的难处,这是数年来第一次。 以两人的默契。 唐清安知道这三十万石的粮食,对于朝鲜国主李倧,真的已经无力支付。 那么威逼朝鲜拿出这三十万石粮食的后果呢? 饿死朝鲜国民,救活辽东辽民。 这是唐清安的选择。 十分的残酷。 二选一。 唐清安选择了后者。 冯胜之,顾应时两人负责金江镇全局,当然知道朝鲜之事,听到将军的计划,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怕朝鲜方面不好应对。” 顾应时原来负责镇江,和朝鲜打过交道,因此感到不安。 朝鲜终归是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真要是搞成了鸡飞蛋打,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且金江镇虽然有十万大军,却如何抽得出军力去朝鲜平乱,大军开拔的粮食都无法保证。 唐清安明白顾应时的担忧。 他心里也有些顾虑。 朝鲜国弱,军队差。 可也是一个数百年之国家,打朝鲜容易,征朝鲜难,至少要积蓄数年的物资。 后金全占辽东,也只能威逼朝鲜,哪怕明知朝鲜和大明眉来眼去,也选择了无视,因为没有精力去征服朝鲜。 历史上的倭寇入侵朝鲜,也是因为军资不足,在朝鲜散了大军去地方劫掠,导致了不少的损失。 一国都是如此。 唐清安有蛮族大敌在侧,又身为大周的将领,真要是惹得朝鲜翻脸,他还真不好应对。 论军力他能碾压朝鲜,可是战争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还要考虑外部的因素。 如果只论军力,日本早就占领朝鲜了。 他要是敢入侵朝鲜,蛮族不会放过他,大周朝廷更不会放过他。 要是能多出一年的时间就好了。 唐清安感叹道。 可是他又想到,如果不能光复复州和盖州,就无法增加大量的田亩,而选择光复了复州和盖州,则必然就会涌入不可计量的辽民。 “我会告知朝鲜国主,今年答应我的要求,则免除明年一半的岁额,以此他和交换。 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可以向朝鲜国内交代。” 听到将军的话,顾应时并没有放松。 事情如何这般轻易。 众人无言。 唐清安见状,笑了笑,鼓励众人不要灰心。 其实他如今,还真有些理解历史中的毛文龙了。 为什么有后金虎视眈眈,仍然放纵东江镇军民在朝鲜作乱,引起了两者的不和。 粮食的问题就在这里,凭空变不出来,只能选择下策。 要么放纵辽民在朝鲜求食,要么管控辽民在海岛饿死。 “这些事情我来操心,当初我就做了承诺,你们只管把民生的事情处理好,今年必须新增足够的田亩。 去年趁着战事,我用了各种手段,从朝鲜和国内积蓄了五十万石粮食。 明年可就没了这五十万石多的,所以明年能不能保证三百余万辽民不饿死人,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见状,冯胜之,顾应时等官员,同样再次向将军承诺,今年播种前超额完成任务。 得到文官们的承诺,唐清安这才心情愉悦了些。 永宁监城。 营总陈宏,开始召各小营合计四千兵,得到将军即将抵达永宁监城的传报。 各营军兵在校场列队,等候将军的检阅。 众人都知道将军的脾性,会第一时间视察军队之后,才会做其他的事情。 当唐清安的队伍抵达永宁监城时。 陈宏领着各武官,早已出城数里相迎等候。 因为诸多中高级武将去了锦州,在场的除了陈宏之外,把总都才两人,更多的是哨官。 这也是唐清安突然组织军队大练兵的目的。 当军队的头头脑不在时,军队还有没有组织力,能不能形成战斗力。 节度府一声令下,由军司调度各军。 能不能迅速行动起来。 目前来看还是有的。 当唐清安骑着高大的白马入营时。 无数的视线纷纷落到唐清安身上。 这些视线里饱含了众多的感情。 唐清安同样。 他非常信任他的士兵们。 甩开亲卫的簇拥和保护,独自骑着马缓缓的在各营阵前走过。 让所有人清楚的看见他。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 各营士兵,在什长,伍长,乃至哨官的带领下,竭尽全力的嘶吼,没有多少人偷懒。 “金江军威武!” 唐清安意气风发,大喊道。 彷佛有一丢丢的停顿。 立马。 “将军威武!” 引来了更加热烈的呐喊声。 冯胜之,顾应时等文官,在校场的高台上,看着将军和军士们的互动,谁都心里感慨万分。 将军的威信。 何人能及。 哪怕诸将不在。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军队仍然如臂指使。 队伍中很多年轻的伍长,什长,乃至队长。 一看就知道是军校生出身。 这些个后生。 呐喊的满头是汗。 马大芳,高长芳这两名把兄弟。 原来退伍老兵马林,去当了渔夫,他的后代,原来退伍老兵高珍,去当了军匠,他的后代。 和他们一样的人众多。 这些年轻的小将们,眼神里透出了狂热。 哪怕嗓子里开始嘶哑刺痛,这些后生们也不愿意落于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千变万化 刘承敏原来只是金陵乡野普通富户的童子。 家中有些薄产,因此家里本想要供养他读书,认识一些字,如果祖宗保佑,能考上功名,那就再无奢望。 可是就和其他儿子一样,父母希望做的,他偏不喜欢,从小喜欢瞎混,爱上了舞枪弄棒。 正好有同族的老武师做不动,从城里搬回老家养老。 一老一小看对了眼。 既然这般,刘承敏的父母送上了一些孝敬,老武师正式收刘承敏为徒。 从此。 金陵某个不知名的乡野,多了一名调皮的小子,在老头的棍棒下,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直到有一天。 他在烈日下蹲马步,汗流浃背,脚软眼昏,发现了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名陌生的少年。 少年饶有兴趣的观望他。 “你是谁,面生的紧,从哪里来?” “我来看望你师傅。” 师傅原来是薛家商队的武师,跟随薛家的商队走南闯北大半生。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 “放屁,我师傅说只收过我一个徒弟。” 幼年刘承敏骂道。 这是他和大哥第一次见面,刘承敏记忆犹新。 …… 刘承敏一眼看穿了辽东经略魏毅的意图,不光是他,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杀鸡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 谁能不懂。 以辽东经略的身份,彭大海刚好合适,官职不小,又不是总兵。 朱秀在一旁被一帮人团团挡住,众人都露着笑脸,却一步不让,令朱秀一时脱困不得。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朱秀有所顾忌,不敢翻脸,想要为彭大海求情,可惜力气不足,焦急不已。 他统兵的才能已经十足,可惜并不是勐将出身。 武震孟。 刘承敏能理解他。 此人世袭的军户,从骨子里就卑微,哪怕如今贵为总兵,面对以前的世袭上官以及同乡,到底做不到决然。 不是说武震孟不敢,只不过一时间还没做出决定。 两位总兵不出面。 其余的花眼等人,虽然焦急,可是他们的身份,在辽东经略面前不够看。 而核心的的原因。 就是他们人少,在别人的地盘,无法施展。 魏毅。 此人的表现来看,是能狠厉起来的,不能被他儒雅的表象所迷惑。 刘承敏不知道此人,会不会真的翻脸,因为此人千变万化,的确难以预料。 但是无论如何。 彭大海是大哥的心腹爱将,遍观诸人,唯有自己能令对方忌讳,不敢轻易下手。 因此,刘承敏动了。 从小打熬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拉得住的。 一步步走了进来。 锦州的武将们都拉不住他,纷纷变色。 此人好大的力气。 刘承敏走到魏毅身前,挡住了彭大海。 六年前。 辽东大变,人人畏蛮不敢前去。 大哥要去。 既然大哥如此坚定,刘承敏留下了哭哭啼啼的家人,义无反顾的跟随大哥。 从富裕的金陵,到荒芜的辽东。 一路所见所闻,虽然有埋怨,可是他早就做好了随大哥战死沙场的觉悟。 怕死。 他就不来辽东。 不提刘承敏如何想。 当看到他的行动,金江镇的武将们纷纷决然了起来。 他是将军的结拜义弟,如果他出了事,众人都无法回金江镇,无法向将军交代。 武震孟立马醒悟,按下心理的作用,不顾原来世袭上官的劝慰以及拉拢。 毫不客气的撞开了眼前的人,大踏步的跟了进来。 老油条赵缑用见状,也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的跟了前来,不理会其余人的告戒。 就连严中正,沉有容两名国内调来的水师大将,同样也不敢马虎,来之前两人就商量过。 做了两不相帮的打算,可是两不相帮不就是帮金江镇吗。 如果是旁人,他们还会观望,可是刘承敏的话,他们也不敢继续再犹豫。 总兵们出了头,其余的金江镇将领们底气才足了起来,不论原来出身如何,现在立马团结一致。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韩彬出现了,笑着为众人解围,缓和气氛。 虽然他如此,可金江镇和锦州军双方之间,随着刘承敏的举动,虽然还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但仍然极其的僵硬了起来。 锦州军本来就因为魏毅的手段,心里不服金江军,现在见到金江军将领敢无视辽东经略的威望,同样也愤怒不已。 韩彬如何不知道这个好人不好做。 可是谁让他又是锦州军出身,又和唐清安关系匪浅,逢年过节,唐清安都会派人送礼。 不以身份的改变而忘记他这位长辈。 既然如此,他只能选择硬着头皮。 “不过是喝醉了的武夫,控制不住闹了些口角,如今各镇齐聚,大好的日子,不必在乎这等小事,坏了大家的性质。” “哈哈哈。” 无人理会,韩彬笑得尴尬。 两拨人中,还有一波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将领,表情比较微妙。 他们无疑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 可同样也不愿意辽东经略现在和金江镇撕破脸皮,他们还规制于平辽侯。 真要是辽东经略处置了刘承敏。 平辽侯奈何不了经略,可是能拿他们撒气的。 以平辽侯在金江镇的威望和手段,要是处置他们,他们还真无力抵抗。 “你意如何?” 魏毅冷冷的看向刘承敏。 听到魏毅的语气,韩彬心里咯噔一下,面露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辽东经略的身份地位太高了。 独面压力的刘承敏面色不变。 他的确猜不到魏毅的下一步到底如何,此人城府太深,不过此人要真是敢杀人。 那他也敢杀人。 “彭大海为国杀敌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经略看在他的苦劳情分上,不要轻易处罚他。 不过是两人的口角,军中常态,并无对经略冒犯之意。” 刘承敏说完,又看向那名惹事的锦州武将。 “你们两人闹着玩,惊动了经略确实不该,不过咱们军中武夫向来直来直去。 嘴上骂两句,也就过去了,你说是也不是。” 那名武将顶着刘承敏的目光,内心犹豫不决。 他当然知道此人。 唐清安,刘承敏,原来分别是东海堡的百户和试百户。 在前经略史鼐还在时,常说锦州军是金江镇的娘家,两家实为一体,当齐心协力共拒蛮族。 所以他内心实则对此二人并无仇恨。 锦州大将刘英,赵雍,李坚,罗明,程之信,也冷眼看着此人的表现。 冷汗直流。 他不敢违抗。 “虽然是口角,可不该掀桌子,此乃经略大人为各镇准备的宴席,如此之态,可见心中对经略毫无畏惧。 经略代表朝廷,请问刘总兵,此人内心还有朝廷吗?当不当得责罚?” 此人硬着头皮说道。 “那你呢?” 闻言,刘承敏目光森然。 “我无视军纪,导致这般事端,愿意领二十军棍。” 彭大海听到。 “我也愿意.....” “住嘴。” 刘承敏喝到。 就算是打军棍,谁来打? 同样的二十军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彭大海一辈子在军中,脑筋比较直,没有想到其中的机密,刘承敏则十分的了解。 从小大哥和三弟就没有少聊过,他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彭大海愣了愣。 虽然还没想明白,但是知道刘承敏定然是为了他好,因此闭口不说话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经略感到不快,我向经略赔罪,回去金州后告知平辽候,平辽候定然向经略赔礼。” 魏毅一脸的平静,让人看不出的他想法。 他其实非常想要把这些顽固的军头按军法行事,让军中知道朝廷的威严。 唐清安。 想到此人,魏毅忍住了。 虎头还在,需要继续麻痹对方,杀了这一二人容易,却打草惊蛇。 “好,好,好。” 魏毅突然笑道。 “尔等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是朝廷的一个首将,为了震肃法纪,本当处置一二。 不过考虑你们都有功劳在身,因此不忍责罚。 虽然如此,你们当谨克己规,以此为醒,时刻提醒自己,朝廷法度不可冒犯。 当知你们所有乃朝廷所赐,需内有忠义,忠君报效,如此才有好的结局,为子孙遗留恩泽。” “我等领命。” 刘承敏当即恭敬的说道。 魏毅点点头,竟然又拉着刘承敏的手,亲自拉他入席,面无改色的笑道。 “你原来是金陵人,我深知金陵的繁华,不知你的大哥可想念金陵老家。 又闻平辽候六七年未归家祭祖,可是有回家扫墓之心?” 众人见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闹归闹。 可要是闹成了死仇,那就划不来。 而且刘承敏和锦乡侯府定了亲事。 在场不少将领出自北镇。 不提众人的复杂的心思。 刘承敏应付着魏毅。 “我大哥虽然挂念家乡,可是大事为重,不可轻动,因此往年都命其弟好生祭奠祖宗,倒也无碍。” “朝廷念平辽侯勤劳,当有代其者,让其放心归乡扫墓。” “谁能代之?” 刘承敏笑道。 魏毅笑着看向刘承敏。 “眼前不就是吗,哈哈。” “经略说笑了。” “说笑不是笑,就论如何想。” 魏毅看了眼四周,然后才又说道。 “锦乡侯府对你可是抱有大希望啊,我在京城时,还托人于我,让我关照你。” 刘承敏眉头皱起。 第二百四十五章表忠 唐清安巡视到盖州时,来人通传各将从锦州归来,已至金州,请问将军如何安置。 “这番长途跋涉,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吧。” 于是。 刘承敏等人各归各家。 这些大将都不在军中,而各军却都调动了起来,开展大练兵。 金江镇的武将们不提,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国内将领,大为震动。 犹如当头一棒,令他们清醒。 内心情不自禁的感叹,平辽候威望之高,无人可动摇。 等唐清安回到金州,已经过了半个月。 而他的第二个儿子已经出生,这一回他又不在府中。 他对规矩不太在意,可是秦可卿等人却不行,他无法留在秦可卿的屋子里。 至少这段时间不行,无奈的去了隔壁的院子。 第二日。 唐清安先招来刘承敏。 “怎么样。” 唐清安笑道。 刘承敏龇牙咧嘴,面露苦笑。 “魏毅此人手段极为厉害,不好应付,反正我觉得跟他打交道,比和蛮族打仗还要费神费力。” “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这般轻易的取代史鼐。” 唐清安倒是没有意外。 众将在锦州的事宜,早有归来的人,写成了详细的册子,递交了给他。 所以他对众将在锦州的处境有所了解,知道遇到几番挫折。 魏毅既能快速翻脸,又能谈笑风声收敛至如。 各种手段的确让他惊叹。 要是论这官场手段,他的确不是此人的对手。 刘承敏没有隐瞒,不是说他担心大哥会猜忌,他从小跟随大哥,无需太多忌讳。 “连你都提前布置,用锦乡侯府来拉拢你,不知道对其他人又用的什么手段。” 唐清安感叹。 如果是太平时节,他面对此人的手段,除了强硬的反抗,的确没有太多的方法。 不过他也不确定如今到底是不是周末。 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忍不住笑了起来。 身为穿越者,懂穿越这个词,多亏了起点,他在起点看了无数本书,因此对穿越很熟悉。 又因为爱好历史,因此在起点看了不可计数的穿越历史类小说,导致自己成为了民科历史学家。 总归对自己是帮了大忙,至少让自己很快的接受了当时的处境。 他想到穿越前很早很早看过一名明末的小说,书名不记得了。 不过有一段情节令他记忆深刻,至今难忘。 书中主角刚穿越,询问周边人如今是什么时期,农夫则回答是明末时期。 “嘿嘿。” 唐清安忍不住笑出声。 “大哥笑啥?” 刘承敏纳闷的问道。 “不相干的事,说了你也不知道。” 唐清安摆了摆手。 刘承敏习惯了,并没有多问,对比以前现在好了不少,以前大哥年轻的时候,经常莫名的发笑。 “不过在叙职的时候,魏毅经常单独召见各人谈话,其中谈了哪些细节,做了什么承诺,令我有些担忧。” 刘承敏神情严肃起来。 “总不是升官发财这一套,还能有奇特的不成,老套路罢了。” 唐清安不以为意。 魏毅这一套。 如果放在寻常的边镇的确有用,可是他的金江镇不同。 只要他不死,就没人能取代他。 “大哥,你可不是习惯受气的人,为何这般能忍耐的住?按照你以往的脾性,我还以为你会派大军去锦州给魏毅一个下马威。” 刘承敏当初想到的是,大哥会派大军和他们一同去。 有大军在侧,背后还有大哥的支持。 他们前番还真不畏惧魏毅翻脸。 可大哥却只派了一千兵,彷若真的是寻常的叙职。 虽然已经过去,想到那一天的情景,刘承敏还是有些后怕的紧。 毕竟关系自己的小命,当时碍于形势必须迎头而上,不过能留住肯定是留住的好。 谁也不想白白送死。 “展望在金陵负责召集商贾,开始为几个月后济州岛的海贸筹集各项商品。 海贸的事,关乎金江军未来的粮饷和军饷,非同小可。 所以我选择忍着他。 如果我让他在此事上失败,他必然寻其他处针锋相对,万一寻到金陵的事来拿捏我,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而他现在的手段,我却不怎么在乎,金江镇谁还能掀翻了我不成,他以短击长,实乃选错了方法。” 听到大哥的话,刘承敏恍然大悟。 “魏毅虽然厉害,却仍然是普通的文官,视线还停留在国内,不晓得海贸的厉害。 现在他还不知道,就怕他急了起来,在国内乱搞,只要是我的事就抓住不放。 那么哪怕海贸之事他并没看出厉害,却误打误撞,最终耽误了我的大事。” 唐清安详细的解释一番。 大周虽然没有开海禁,但是仍然存在走私的海商,不过这些体量,以个人的角度,的确是大富。 但是比起一方势力来说,则是锦上添花罢了。 历史上的大明同样如此,乃至隆庆开关的时候,刚好衔接了西班牙的大帆船贸易兴起。 一个正好货通全球,一个正好有全球所需要的奢侈品,两则力量合起来。 然后导致的每年高峰时,达到数百万两白银的贸易体量,可就算二十税一。 也只是十几万二十几万两银子的税,才算是值得一个国家重视。 不然的话,没放开海禁,以往每年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两的贸易量,虽然也不少,可是也没到让人心惊动魄的地步。 毕竟农业的国家,物资比白银重要。 否则也不会发生江南桑农之争。 当然。 唐清安既然选择海贸,肯定不会只做甩手掌柜,从中收取税赋,这才能得到多少。 他想要的是垄断这股贸易,如果成功,那将是能让金江镇十万大军不愁军饷的财富。 “来自国内的那几部军队,大哥还是小心处置的好。” 刘承敏见大哥早已有应对手段,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唐清安点点头。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 他在观望。 有捷径可以走,他不想成为祸乱的根源,而是以解救者的姿态。 一个势力起家之初。 根基正不正,也是十分的重要的,有时候能决定走势。 等刘承敏走后。 朱秀,武震孟等先后而来拜见。 两人更为直接了当。 “将军,朝廷无视我们金江镇,不顾局势视我们为敌人,将军请下令。” “下什么令?” 唐清安纳闷问道。 “下令让大军出动,给锦州一个好看,让魏毅知道我们金江镇不是好惹的。” “哦。” 唐清安了然。 “我还以为你们要让我下令,直取京城呢。” 两人大震。 闻言后面如土色。 “这……这……” 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倒没有其他的心思,只不过没想到将军会说出这番话来,太让人意外。 打京城? 他们想都没有想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开个玩笑罢了,瞧你们吓得。” 唐清安好笑的看向两人。 他也是个周人。 明白周人对朝廷的印象。 朝廷是天。 虽然没有国家的概念,也有大致的思想。 穿越前,他看到史料,明末最强的一支火器部队,突然在山东作乱,离京师不远。 既然都已经做乱了,也不愿意归降,为何不直接趁机去打京城。 京城最开始可没有防备他们,而且京营也没什么战斗力。 以这股军队的实力,军中的火器和大炮为东方之最。 如果执意破京城,并不是没有成功性,反而成功性很高。 这就是人心。 宁愿选择困守一隅,也没有想到过去攻打京城。 人们不愿意去往这方面想。 如果放在五代十国等这种人心不在的时代,军队作乱了,有机会当然只取京城。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不知不觉的影响所有人。 “你们要闹魏毅,不也是会引起朝廷的问责,还不如冷静的应对,我知道你们的心思。” 唐清安看着两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魏毅手段老辣,私下拉拢金江镇军将,导致人心不稳,害怕被将军猜忌。 因此来表达忠心。 这是好事。 说明金江镇的人心在他,不在于魏毅。 能想通此点,因此唐清安没有太过在意。 人不是机器。 心思千变万化,但总归逃不了大局。 金江镇三百余万辽民,十万大军认可自己,那么单个的个体就翻不了天。 这也是人心。 唐清安只要不选择旗帜鲜明的造反,引起金江镇人心慌乱,朝廷就奈何他不得,谁让金江镇孤悬海外呢。 朝廷想要取代他,要么他同意,要么用斩首行动。 最重要的是还不至于如此。 朝廷打压他,想要制衡他是人之常情,是应有的惯例。 区别就是将领的野心。 愿不愿意屈服朝廷,归于朝廷管理。 前番的北镇,辽东节度使选择了顺从,因此有了锦乡侯府百年的富贵。 而如果像毛文龙这种,不愿放权,当然逐渐成为朝廷敌视的对手。 唐清安一样不愿意放权。 所以接下来大周局势才是关键,是不是周末呢。 他不确定。 再熬一熬。 再看一看。 主动权到底还在他手中。 “是我们想的简单了,不过将军心里有什么主意,可告知我等,必然奉将军为主。” 武震孟认真的说道。 这段时间,他十分的懊悔。 前番自己顾忌老乡之情,表现的有些不够决然,回来后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 “行了行了,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跟随了我这么多年,难道我还能不放心你们? 说这些许多旁的做什么,和个妇人似的唠叨,烦死人了。” 将军这般态度,两人竟然心里反而安稳了些许。 面色转为轻快。 第二百四十六章顺从 唐清安真的烦了。 一个接一个来找他表忠心,翻来覆去的话都是一个意思,唐清安听得耳朵都要生茧。 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事。 准确的说,并不担忧谁真的心向朝廷。 不管未来的走势如何,就算自己预料错了,大周并不是周末,他关起门来也能称王。 谁能耐他如何,真要是有些顽固份子,他一道军令就能处置。 别说武震孟朱秀这等威望虽高的方面大将,他们并不能直接管理军队的事。 就算是彭大海这种营总,除非是在战时,其余时候没有他的军令,也是无法随意调动的了军队的。 既然不想再听,唐清安索性躲回了后院。 秦可卿既要照顾小乾,又要照顾新生的幺儿,哪里还顾得上唐清安,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个儿子上面。 幺儿不像小乾好带,是晚上吵白天睡,一个磨人精。 而且白天睡觉也不沉,只要一放下床,但凡有动静就能醒,然后大哭,让人无法安逸。 好不容易被秦可卿哄睡,唐清安也不敢在屋子里走动,只能无奈的来到院子。 院子里走动了几步,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门口。 “要去哪里。” 晴雯跟了出来,鼓着小脸质问道。 “我又没打算去哪里,再说我去哪里,用得着跟你汇报么。” 唐清安笑道。 “你晚上别后悔,我不管你了,看你怎么办。” 晴雯气道。 以唐清安的威望,也只有眼前的“勇”晴雯,敢和他这么说话,越是这般,唐清安还越是不舍对晴雯冷下脸。 人有七情六欲,唐清安需要人对他敬畏,有时候也喜欢有人和他说笑逗闷。 而晴雯,他真的喜欢她的性子。 在烦心的时候遇到晴雯,他都会忍不住笑起来,逗弄她一番。 “晚上我可用不着你了,您歇着吧。” 看到晴雯气急,唐清安哈哈一笑,竟真的出门了。 见状,晴雯跺跺脚。 这人好坏。 用她的时候就好得很,不用她的时候,就老是气她。 唐清安不知道晴雯小女儿的心思,他脚代替了脑,下意识的走到了旁边的院子。 院子里不同于秦可卿处的闹,显得和安静。 “老爷。” 门口几名妇人看到了唐清安,纷纷起身。 唐清安颔首,径直走了进去。 莺儿前几日已经盘了头,后来见将军不喜欢,就又放了下来,换了将军喜欢的妆容。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莺儿看得极通透。 将军喜欢她,她未来就越有保障。 而将军不喜欢古板。 她就丢去了古板,将军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 穿着越发的娇艳,胸前白白一片,满满的鼓起,让香菱看得目瞪口呆。 “你不害羞吗?” 香菱小声的问道。 “害羞又如何,你呀,真是榆木疙瘩,老爷喜欢就好,管旁的做什么。” “我做不来。” 香菱无奈道。 “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莺儿恨铁不成钢,指着香菱白愣愣的额头,用力点了下。 “疼。” 香菱脑袋后仰,躲过了莺儿的手。 “疼还在后面呢,就怕你不争取,想疼的机会都没了,再过一段时间……” 莺儿刚想说等夫人出了月子这些话。 “疼什么啊。” 唐清安掀开帘子走进来里间,外间的丫鬟么哪里敢当着将军的面提示。 “老爷。” 莺儿吓了一跳,暗幸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生怕让老爷听到引起不快。 香菱也连忙从榻上落下地,两脚忙着套入绣花鞋。 唐清安走到榻前,转过身躺了下去。 莺儿随即去取枕头,让唐清安抬下头,为他垫在下面。 “你们两个都上来吧,我和你们说说话。” 唐清安笑道。 莺儿顺势靠了上去,香菱刚穿好鞋子,无奈的又褪去,两人一左一右的。 香菱盘腿而坐,莺儿斜躺着唐清安的怀里。 唐清安顺手挤入莺儿的胸襟里面。 这些日子里,香菱早已见惯不惯,眼神放空,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香菱不是旁人,和自己互为依靠,而且香菱又呆,因此莺儿也没有害羞。 反而主动大方的往前送去,让唐清安更加方便。 “你们的月钱可否够用?” 唐清安闭上眼睛,食指大动,有些动了心思,正想着要不要试一试,不知道莺儿愿不愿意。 心思还没有决定,嘴上则也不闲着。 “要是月钱不够用,则告诉我,别去麻烦夫人,我直接知会周氏。” “月钱倒是够用,不过想要买外头的东西不是很方便,而且金州很多东西都没有。” 莺儿苦恼的说道。 她要的东西都是闺房用物,原本也是为了穿着艳丽,更好的伺候将军。 偏偏买这些物件,外头的下人她不好意思指使,而且金州各项商品多了,却也不如京城什么都有。 “你差什么物件,列个单子给我,我回头让人跟你买回来不就得了。” 莺儿似笑非笑。 靠着唐清安的耳旁,小声的讲述要哪些东西。 唐清安听完,的确有些觉得不好办。 他出面派人去买,算个什么回事。 见唐清安不说话,莺儿摇了摇唐清安的胳膊,露出挑逗的眼神。 “好,我想办法。” 唐清安立马应承了下来。 “香菱,你过来,我问问你。” 香菱没有防备,以为老爷真有事情问她,刚靠了过去,就被唐清安一把拉过去。 一时间直接躺到了唐清安身上。 香菱说她呆,并不是她傻,不过习惯了顺从罢了,虽然娇羞不已,却也没有反抗。 莺儿也喜欢香菱如此,夫人就要出月子了,她感到十分的担忧。 虽然生了两个孩子。 她前番偷偷的打量了夫人的身材,竟然恢复的极快,而且更加的饱满。 远不是她能比的,唯有香菱可以抗衡一二。 唐清安早就把香菱的身材看在眼里,终于把手也挤了进去,果然比莺儿要大不少,一只手竟然握不尽。 “我已经派人打听到了,找到了你的母亲,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要不要派人去接来金州。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派人去接,当做长辈供养起来,你们母女也能团圆。” 香菱愣住了。 不久。 她的眼泪就源源不断的掉了下来。 莺儿第一次看见香菱哭,她还以为香菱从来不知道愁,即为香菱感到高兴,也感动将军真会心疼人。 将军即年轻,又有才能,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好事业。 莺儿和将军幼年相识,有这般缘分,虽然有讨好的心思,却也全部的心神放到了将军的身上。 夫为天,道理是这个道理,内心是不是这么做却不一定。 而莺儿视唐清安为她的天。 “老爷还等着你呢,还不赶快拿个主意。” 香菱听到莺儿的话,渐渐止住了眼泪,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趴到唐清安身上。 把涂了胭脂的红唇靠了过去,吹出丝丝的热气。 “爷,我想伺候你。” 以香菱的样貌个性,哪个男人能抵挡。 只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唐清安失去了理智,回过头狠狠地把香菱压了下去。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会娇羞不已,会抗拒。 白日里头敦伦,太过惹人笑话,连秦可卿都做不到。 莺儿脸色也红了,犹豫不决。 香菱却无所顾忌,顺从至极,唐清安如何做,她就如何配合。 隔壁的院子,竟然白日里就传来将军的吼叫声。 秦可卿皱起了眉头。 “莺儿这丫头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周氏小声道。 “不是莺儿。” 秦可卿推断道。 听到夫人的话,周氏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态。 不是莺儿那就是香菱了。 这丫头比起莺儿,姿色更胜一筹,说句不敬的话,比起夫人也不差,更有那顺从之态,让人我见犹怜。 “不咬人的狗不叫,我倒是没看出来,香菱比莺儿还要难缠。” “小乾呢。” “公子不喜睡午觉,缠着晴雯带他出去玩。” 听到周氏的答复,秦可卿狠下了心思。 不打磨不成器。 现在吃苦,比以后吃苦要强。 哪怕小乾才不到三岁。 “我会为小乾请个启蒙的先生,你告诉院子里的人,以后不得打搅小乾的学业,不准再领他玩。” 周氏大惊。 “小乾这么小,不用如此吧。” 秦可卿比周氏更心疼。 可是小乾不是嫡子,未来想要得到将军的重视,就必须以才能获胜。 “就按照我说的做,谁敢违背,我就赶了谁出去,你也务必交代好晴雯。” 见状,周氏也不敢再劝。 一夜。 第二日中午时分,唐清安来到秦可卿的院子。 “胡闹。” 听到秦可卿的话,唐清安忍不住斥责了一声。 前世两岁的孩子,富贵人家就开始了培养,不过那是按部就班,仍然以培养兴趣为主。 唐清安见过一些两三岁的孩子,的确令人震惊。 可是在他看来,虽然能说,不过是强记硬背,属于拔苗助长,反而会让其少年时处于叛逆,从内心里厌烦学业。 按照他的计划,三岁以后,开始让小乾从玩耍中找到他的兴趣,然后适度的培养。 可是秦可卿既然要为他请启蒙先生。 “他能懂个屁,硬背那些书本有什么用?” 秦可卿怔怔的看着唐清安。 唐清安当然知道秦可卿的用意。 虽然唐清安如今十足的老爷做派,可是心里仍然保留了一丝穿越前的人格。 秦可卿。 这些年来,唐清安下意识的当做了自己的妻子。 他可以肯定的说。 万一哪天自己战场上死了,秦可卿绝对会随他而去。 不用猜忌。 夫妻几年来的感情,很多事情两人并不需要明言。 “反正这件事,我觉得不能这般粗鲁,就算请先生,也不能按照以往那般古板的教学。 这教出来的岂不是书呆子,我的儿子,你觉得被教成了书呆子合适吗?” “好,按照你的法子来,总之小乾不能再胡玩。” 唐清安无奈的应承。 第二百四十七章规制 莺儿洗了手脸,然后接过丫鬟递上的刷牙子,牙粉等。 每个地方的牙粉都有不同,唐清安的府里,牙粉包含皂角,生薑、升麻、地黄、旱莲,盐,矾水等中草药。 不但能杀菌消炎,还能预防牙周疾病等等。 用完之后香而光洁,口齿生香,又有莺儿这等虽然是丫头,却从小收入富贵之家,为小姐的贴身丫鬟。 说话时,齿如瓠犀,加以香气,让人忍不住靠近。 一旁的丫鬟接过后,然后又是梳头,插钗簪,更换裙裳。 最后莺儿又开始往脸上抹面粉面药,同样也是各种或名贵,或有效的中草药。 寻常富户人家,多用精米磨成细粉,淘洗至水清,然后沉于凉水之中发酵。 发酵后将米粉沉淀滤出,并研磨成浆,等米浆干透就制成了粉饼。 削去粉饼四周粗劣的部分,将中间雪白光润的部分留下,称之为“粉英”。 用刀将粉英削成薄片,放在太阳下暴晒,晒乾后揉碎成粉末,粉末越细越好,这就是最后可以化妆用的“粉底”了 寻常富户人家都是如此,勋贵人家当然不同,越发的奢华。 特制的粉底,不但不会轻易的脱落,反而看上去细腻天然,只觉得肌肤滑嫩。 涂了粉底后,莺儿开始对着夷镜用胭脂,然后则是用眉笔等。 好一番的功夫下来,才是粉黛俱全,精美至极。 莺儿看着镜子里的面容一阵出神。 明明是个极美的人儿,脸蛋上却隐隐透出一丝愁容。 好一会儿,她轻叹一声,不在看镜子缓缓起身。 隔壁的屋子里。 香菱也早早的起床,不同于莺儿的是,她时不时停下脚步,面露痛苦。 “你好了吗。” 莺儿走了进来,看到香菱后问道。 两人约好了今早一同去夫人处问安。 “疼。” 香菱无助的立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眼巴巴的看着莺儿,可怜至极。 “哼。” 莺儿轻哼一声,又笑道。 “之前你可不是这样。” 香菱露出委屈的眼神。 “好了好了,过两天就不疼了。” 莺儿亲自上前扶着香菱,香菱试探的走了两步,又慢慢的停了下来。 “不然我去跟夫人解释?” 香菱摇了摇头。 见状,莺儿也不再劝。 于是两人慢吞吞的,从自家院子到夫人处,短短的几步路竟然用了不少的时间。 正好唐清安从院子里出来,正一脸的不开心,撞到了她们。 “老爷。” 莺儿和香菱喊道,她们身后的丫鬟们垂着手。 “嗯。” 唐清安看了眼两人,见到香菱的姿态,嘴角情不自禁的翘起来。 “夫人今天心情不好,你们不要多说什么,我去外头把事情做好,回来去看你们。” 听到将军的话,莺儿脸色喜悦。 和以往不同。 香菱原来是无所谓的,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将军多陪陪她,哪怕只在身边坐一会就好。 和两人说了话,唐清安越过他们。 香菱直愣愣的看着唐清安,目光随着他的背影拐过了垂门,看不到人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将军不是一个人的。” 莺儿如何不懂香菱的心理,她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如此,不过都是妄念罢了。 听到莺儿的话,香菱内心生出一股委屈。 此事不提。 唐清安今日的确有重要的事情。 行军司马谢友成,支使冯胜之,判官顾应时,三位都已至节度府衙门。 军司虽然新立,可前番组织大练兵,托将军的威望,各军极为的配合。 当然也无人敢推诿,因此可以说军司对军中各事的管理,已经开始踏入正轨。 时间越往后,军司对军队的管控力会更加强。 金江镇立镇虽然才一年余,但是成军却已经数年了,因为年年战事,导致军中将领负责的事情太多。 特别是以前的游击区,既要负责军事还要负责民事。 如今取消了游击区,当然也要取消这些惯例。 后勤,军纪,赏罚,补给,训练等等一应事项,需要由专门的衙门来负责。 将领只需要负责打仗,不需要再管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军司的扩权,获得了将领们极大的支持。 当然,也没人敢不支持。 冯胜之和顾应时,面对谢友成仍然有些客气。 谢友成是资格最老的。 也是最先认识将军,最早就开始负责联络复州,金州有反正之心的将领。 可以说经历了无数的风险,才有了金江镇对辽左了如指掌的功劳。 而谢友成从来不敢领此功,多次当众说过,各地皆是心向金州的义民,他不过是收纳而已。 “几位请坐。” 唐清安进来后,看到几人起身,立马说道。 三人见将军落座,才随后坐下。 以往他们都还是朝廷的官,如今成为了节度府的官,可以理直气壮的称唐清安为恩主。 而像戴国伟等则不同,规制上仍然属于朝廷的官。 规制。 有时候很重要。 “魏毅的算盘我已经深知,想要让金江镇重归于辽东经略之下,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诸位如何看待他的想法,都说一说。” 唐清安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起魏毅。 韩彬到底还是愿意帮他,信中告知了他魏毅的谋划,需要提前防备。 以前不管魏毅如何想要拉拢他手下的军将,他不怎么在乎,只要他还在,就没人能翻盘。 说来说去,金江镇孤悬海外,就是他的长处。 因此选择了无视,以免此人在国内影响了自己最看重的海贸之事。 但是得知此人想要把金江镇重新规制于辽东经略府,则他就不能再视而不见。 “不可。” 谢友成直接说道。 “此人手段多端,如果金江镇归于他的治下,他可以顺理成章的调动金江镇。 不管将军是否遵守他的调令,他都占据了主动权。” 谢友成的话获得了冯胜之,顾应时的认可。 前任辽东经略史鼐的放任,金江镇规制于山东,而山东和金江镇隔海。 因此虽然金江镇上面有个山东布政司,却有名无实,对金江镇并没有插手,只是按照朝廷的规定,供应物资而已。 “如果金江镇重新归于辽东经略之下,如果将军不听他的调令,他可以直接向朝廷告状,降罪于将军。” 顾应时说道。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魏毅前番弹劾他,直接撕破了脸皮,导致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可是自己仍然有道理。 惯例上辽东经略是他的上官,可他如今归制于山东,也就是说实际上,辽东经略并不是他的上官。 自己不见辽东经略,因为两人都负责边事,一文一武,自己可以说不方便见。 但要是魏毅的目的达成,金江镇规制于他,那么自己再拒绝见他,则是抗拒法令了。 “要是此人死了就好了。” 唐清安感叹道。 闻言,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纷纷变色。 “将军切勿不可行此举。” 冯胜之立马郑重的告戒道。 到了这等局面,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魏毅出事,那么将军就是最大的嫌疑。 只要有了嫌疑,朝廷需要证据吗。 “魏毅乃一方大员,不易轻刺,反而有事败之险,就算功成也是于事无补。 朝廷会派另外的“魏毅”来辽东,同时对将军越发的严厉,甚至直接下诏让将军归京叙职。” 谢友成不同于冯胜之,而是选择从事情的结果来告戒将军。 “我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们也不用担忧,我又如何不会明白,只不过到底有些感叹。” 唐清安叹了一声气。 “此人的个性太锋芒毕露,对我没有半丝的退让之心,让我陷入不利的局面。 如果一开始不是他,换了旁人,说不定是个软性子,我动用各方关系,双方不定能和平相处。 可偏偏是派了他来,事情以至于此,我即不好动他,也无法拉拢他,感到有些不快。” 将军的话众人都明白。 官场上向来讲究和睦,而将军在国内,特别是勋贵中关系深厚。 “说不定正因为如此,才故意派的此人来呢。” 顾应时突然笑道。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连唐清安也豁然开朗。 “既然如此,那么朝廷对我之心可见一斑,不过我不晓得,朝廷对我到底是何心。” 唐清安沉声询问。 几人没有立刻回答,各自沉思。 将军出海六年,对朝廷向来恭敬,也屡屡建立大功,可以说理应是朝廷放心之人。 而这两年里,形势突然恶化起来。 一则将军实力强大,朝廷不可能视而不见。 二则将军这几年,强硬的向朝廷索要粮食,更有前番大战,向朝廷逼要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最后北镇还陷落了,而将军光复了复州,盖州,地盘反而大了数倍。 “我想朝廷大概率也是在试探将军。” 顾应时缓缓的说道。 他的话,让冯胜之,谢友成纷纷错愕。 没有理会诸人的眼神,顾应时侃侃而谈。 “蛮族虽然占了北镇,可将军收复了小半的辽左,对比起来,蛮族反而损失了不少。 又以老奴死了,因此不少人对蛮族开始小视,或者心底有些不再如以往般重视。 大敌突然觉得不重要了,朝廷则想要试探将军,是否对朝廷忠心,是否愿意归于朝廷管制。” 第二百四十八章霍乱天下 顾应时没有被提为支使,虽然还是贵为二把手,终归是心里不服气,倒不是说如何愤怒。 内心只是有些不爽,反而更加的奋进。 他的话,不光让冯胜之,顾应时刮目相看,也令唐清安越发的清醒起来。 魏毅此人,不过是朝廷推出来的一颗棋子。 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是朝廷。 “我仔细琢磨魏毅这些时日的举动,人人都认为他是性格强硬之人,我却不这么认为。 此人做事委实是极有分寸,哪怕被刘总兵当众落了面子,也能谈笑风生,改变自己的处境。 如果真是性格强硬之人,刘总兵反倒是不会这么平安归来。” 顾应时不光说的众人醒悟,他自己也越来越思维敏捷。 “而他为何这般不留情面的和金江镇硬碰硬,甚至直接威逼将军,和将军结下私仇。 我记得他的奏疏里问朝廷,金江镇是否是朝廷的金江镇,我觉得不是他在问朝廷。 而是他以奏疏,明则问朝廷,实则代朝廷问将军。” 顾应时终于说完了。 最后感叹道。 “幸亏将军这些日子来行绥靖之态,忍住了心思,没有强硬的回击此人。 不然的话,我相信下一回出手的,将会是朝廷,到时则再无回转之地。 将军要么奉召,要么违抗旨意。” 好一个顾应时。 到底成长起来了,成为了一名大才。 唐清安又欣喜又有些后怕。 他倒不是怕朝廷。 冯胜之听闻,同样明白了如今的形势,虽然心里有想法,却不愿意说了,低下头沉思。 谢友成不一样。 他和将军实为一体。 其余人选择朝廷,放弃了将军。 例如冯胜之这种老夫子,将军大概率只会送他回国,而不是选择害了他的性命。 但是自己不同。 于公于私,自己不会离开将军,将军也不会放他离开。 “地方和朝廷的博弈,抓的是人心军心,将军有人心和军心,缺的是钱粮。 不管是海贸,还是火药等各项物资,都需要从国内来。 而金江镇地少人多,缺口极大,越发的有求于朝廷,所以咱们畏手畏脚。 朝廷可以放弃金州,断绝金州的一切供给,而金州无法缺少国内的物资。 要么困守一隅陷入绝地,最后民生凋零,陷入颓废之态,犹如朝鲜一般。 要么主动出击,派大军闯关,咱们有船,可以突袭山东,从山东抢掠粮食等物资……” “请问一句。” 冯胜之瞪着谢友成,打断了他的话。 谢友成见状,立马止言。 “山东百姓家中有粮吗?如果百姓家中有粮,局势何至于败坏如此? 请问要搜刮多少家百姓之资,才能供应大军的物资?才能弥补散了大军搜刮方圆多少里,才算是回本? 山东官府没有粮食,粮食都供应到了京城,供应给了各地。 唯独大户之家有粮食,这些大户都是地方的根基,视他们为敌,那就是全天下视我金江镇为敌。 请问谢先生,金江镇的未来,到底何去何从?祸乱天下吗?就算霍乱天下。 蛮族来攻打怎么办?锦州军来攻打怎么办?朝鲜还会支援我们金江镇吗? 霍乱天下,民生大乱,还能做海贸吗?能保证辽民之心一如既往的支持将军吗? 蛮族能上下一心攻打我们大周,金江镇是否能上下一心霍乱天下,攻打大周? 旁人不知道,我是第一个不同意。” 冯胜之最后直接看向了唐清安,一脸的决然。 “何至于此。” 唐清安立马笑道。 他非常理解冯胜之此人。 三国演义老少皆读。 不管是袁绍,曹操,刘备都面对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势力中,心向朝廷之人。 连汉室微弱到那般地步,都具有人心,何谈如今的大周。 面对这种问题,是不能强硬打压的。 金江镇像冯胜之这等人并不少。 金江镇和蛮族不同。 蛮族和大周,那是两个民族的战争。 因此蛮族能上下一心,攻打大周。 金江镇的辽民,则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大周人。 现在时机还未到。 “我起于微末,靠着众贤的帮助,有了如今的地位和盛名,绝对不会霍乱天下的。 不然对不起辽民的信任,也辜负了国内百姓的夸赞。 但是蛮族老奴虽死,可蛮族并没有损伤元气,根基还在,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所以如此局面,我也不能轻离金江镇,不然做一个富贵侯爷,又何乐而不为也。” 将军一番话下来,冯胜之流出了眼泪。 他如何不懂金江镇如今人心诡异。 像谢友成这等人并不少。 可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阻止将军,受到这些人的鼓噪,被蒙蔽了双眼。 大周虽然如今势弱,而金江镇有十万大军。 可是想以十万大军就灭大周,实乃天方夜谭,大为荒谬。 蒙古巅峰时四五十万空弦之士,打入前明围困京师,都无法占据中原。 “将军入辽左,犹如凭空起楼阁,实乃将军伟岸之人,可是将军切记。 如果不是辽民之心皆向大周,将军如何能这般轻而易举的获得众人的投靠? 数百人跟随将军出海,将军是大周的备御,因此无人违背将军。 将军羊官堡一战,因为各将心思大周,踊跃反正。 信口海战一举灭掉金复二州蛮族势力,同样也是各将主动反正。 这都是人心所向,一直是将军挂在口中之言,将军如果偏信小人之言。 想以十万大军倾覆周室,则将同样陷入民心的反对之中,最后寸步难行,身败名裂。” 冯胜之告戒完了将军,又看向谢友成。 “谢先生。” “冯兄请指教。” 谢友成面对大义炳然的冯胜之,内心钦佩其胆量,因此虽然对方语气不善,却满脸的恭敬。 “谢先生负责金江镇机密事宜以,各地获取情报,其中几分先生的才能,几分人心之功? 又有那沉阳陈策,全家舍生取义,为金江镇传递军情,请问是为了先生之才,还是因为心向朝廷? 最后请问先生,冒死为先生传递军情之人,又有几分是陈策这等义人。” 一连三问,谢友成无话可说。 连顾应时也不敢此时说话,引起冯胜之的质问。 唐清安看在眼里。 其实他也在犹豫思考。 历史上后金的实力,远比如今的金江镇要强,如果不是流民摧毁了京城。 又有吴三桂投靠了后金,双方合力打败了轻敌的流民军。 流民军主力分成了三部,两部在地方压服反对实力,只有一部随着李自成北上。 不是这般形势下,后金是无法入主中原的。 而人人只看到李自成大军灭了大明,却没有看到本质。 大明被灭,不是因为李自成的大军,而是数十年下来,背后不可计数,以亿万计的流民之血泪。 那么自己真的被朝廷逼的退无可退之时,手里的十万大军,能否灭周而替之。 何况如今的大周,还远不到那种地步,至少目前还不是。 他虽然也是周人,可也是穿越者,心底里并没有忠君那一套。 思来想去,他也没有决胜的把握。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现在的金江镇底子太弱,需要沉下心发展几年积蓄实力。 “将军在金江镇,哪怕听调不听宣,也远比刚才谢先生所言领军作乱要强十倍百倍。” 冯胜之真心的劝慰道。 公心他已经说完了,现在从私心谈起,他和将军这些年的情谊,他绝对是不愿意将军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在他看来,将军还年轻,用不着这般心急,何必现在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形势远谈不上此举。 无非就是将军这些年太过顺利,加上将军又年轻,容易得意忘形,身边又聚拢了一批人鼓噪。 唐清安笑得尴尬。 他又没打算如此,可冯胜之一脸的急切,倒是好像落实他真的要作乱一般。 见状,顾应时出来解围。 “政治的事,还是用政治的手段来解决,军事是最后一步才需要动用的。 不到万不得已之机,还是勿轻动军事手段的好,成则成矣,不成则再无应对之力。” “顾兄何以教我?” 唐清安连忙问道,转移了话题。 “魏毅想要让金江镇规制于他,咱们也可以说动朝廷,让咱们规制于山东巡抚嘛。 都是文官,归于山东巡抚,远比归于魏毅要强。” 一个在辽东,一个在山东。 大有不同。 “好,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办。” 唐清安认可了顾应时的提议,这也是他内心的想法。 他们提出了思路,可需要出面主持的,则是京城的贾府。 陈德言收到金江镇的来信,见事情之大,不敢怠慢,没有去先下拜帖,当即出门去拜访贾府。 果然。 贾赦,贾珍都不在家中。 贾政倒是在。 竟然来都来了,陈德言也不能转身就走,还是去见了贾政。 贾政本来还信心满满。 当得知金江镇所托付之事,立马脸色为难。 到底还是要去拜访贾敬。 陈德言想到。 只不过因为他每次都去找贾敬,而贾敬和贾赦,贾政乃同辈,不好显得冷落两人。 贾赦几次提点,让他也可以直接来找荣国府。 如今他不在,贾政又没有主意,陈德言这才去见了贾敬。 “替朝廷问话。” 看到信中金江镇对朝廷局势的推断,贾敬大为的惊叹起来。 他当然知道肯定不是唐清安想到的。 而这封信来的晚。 可见是金江镇的人才想出来的。 连他自己都还没有醒悟。 如今的金江镇,文武两边都乃人才济济啊。 假以时日还了得。 第二百四十九章贾府索要幺儿 事情虽然看穿,却不代表好解决。 贾敬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来。 朝廷原来对金江镇平辽侯的弹劾,随着平辽侯的辞呈,逐渐消停了下来。 现在新出的一招,当然也是太上皇之手。 这般出手就有几层含义,的确像是太上皇的套路。 “没有抓手啊。” 贾敬感叹道。 贾府还没有想出应对的手段。 魏毅新的一份奏疏到达了朝廷,又是关于金江镇的。 “金江镇所以设镇者,为奴贼也,辽土也。为清安者,宣曰远登,曰近宁,两军及蚤相见,则牵制而犄角俱成。 以臣愚见,不若仍登来之海禁,令登协严查,而金江钱粮器用俱从关门起运,至觉华岛登舟。 臣岂不知登来近于觉华,然臣不日复右屯,将渐以东。今水兵不足,络择海面,直顶及旅顺,请调金江舟师唯之用。 如此两镇以海连片,辽海全通,樯帆如织,夷必骇目惊心。 即未必全神以注宁,得不分力而防,牵制情形,离此便假。 而一镇钱粮,平辽候自便,实乃违背朝纲,应设文官稽査,非祖制文职钱粮、武职兵马之意。 他日核算时,甚为镇臣不便,当归于辽东将略府。 且两镇原为一制,而前经略史鼐乱纪,导致两者分离。 臣请复归旧制,两镇仍为一制,且运粮料俱由静海、溧乐以及觉华,必经臣衙门挂号,始许往东。 自兹一禁,不许一船私自往来,即往东官船,不许泊近南岸。 登来自协营水兵之外,不许一舟出海,违者不拘官船、民船,俱以贼论。 如此,海之北虽兵戈未偃,而南岸已觉其肃清。 金江之师昔不及和北镇互为犄角,而今有用,昔不急用而今可用,昔虚用而今实用。 昔为辽西作牵制,今则与锦州合力,于是海若不惊,而东人休息,大功以成,一举而诸利备。 ……” 既要让金江镇规制于辽东经略府,又要禁止登来在供应金江镇,一应钱粮物资,俱由锦州海外觉华岛所发。 同时禁止一切商船至旅顺,否则以贼寇处置,最后还要调金江镇水师。 金江镇的钱粮民生经济船只水师,皆控制于辽东经略府之手。 好大的主意。 “啪。” 唐清安把京城抄送来的邸报扔到了地上。 “太上皇。” 已经确认了,根据贾敬所言,此乃太上皇的招数。 朝廷的确没有掀桌子,按照规矩来制服金江镇。 此事。 获得了朝廷上下的认可。 金江镇是朝廷的金江镇,当是如此。 这是大势。 即没有一封诏书命平辽候归京叙职,也没有要插手金江镇内部事宜的态度。 给平辽候留下了很大的余地,还是给了他极大的权利。 其实和唐清安设立军司的目的不谋而合。 他设立军司,想要掌控军队后勤一应事务。 辽东经略同样要掌控金江镇钱粮一应事务。 “柳湘莲近日有没有文书要送来?” 唐清安突然问道。 赶来的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等人,没想到将军突然问这个,一时间不明其意。 “没听说,还是三个月前送来一封书信。” 贾鉴回道。 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贾鉴代替谢友成负责机密事,同时也包含国内。 柳湘莲答应为金江镇做事。 他本来就是豪杰人物,在各地都有交情,其中连盗贼也有牵连,因此对陕西多有了解,比陈德言要强。 他受陈德言所托,帮助收集各地的民情。 三个月前的书信,和以往并没有不同。 流民遍地,盗贼四起。 唐清安知道,这种情形在历史上万历朝就有了,是不能代表农民起义的。 而且封建的国家,哪怕中期一样也有流民,算不得大势。 如今的大周物是人非,就算发生了农民起义,也不是原来的人马,更不会有王二,王左桂这等人让唐清安来分辨确认。 因此越发的无法从中判断。 总之。 就算起义了,至少几年里也帮助不了他来分担国内的压力。 求人不如求己,到底还是要自身硬。 可是钱粮物资都在朝廷手中,除非他去抢,可是朝廷如果不从各地聚集物资,他又从哪里去抢。 朝廷同意了魏毅的奏疏的话,自己也只能干看着。 还有水师。 唐清安绝对不会让出去的。 大周国内的官员,眼界所限,不懂海洋的厉害,他不会拱手让于人。 “让严中正,沉有容到节度府叙职,周苟和李二暂时代管金州水师,镇江水师。” 几人听闻没有意见。 冯胜之感到可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将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却让旁的人来做,自己不愿意叙职,却直接让旁的人来叙职。 冯胜之越发的看清,将军是真的有野心。 这让他十分的伤感。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往日的情分,他已经想要去职。 “谢先生要去各部军中多走走,多聊一聊。” 谢友成明白将军的意思。 “冯兄,顾兄也要和官员多聊一聊,如今金江镇正是困难的时候,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耽误。 朝廷的事自然由节度府来协商,屯田务必不能受到影响。” 交代完,唐清安让几人离去,留下贾鉴。 “蛮族想要派使者和我结盟?” “是的,几次在边地试探,因为没有将军的命令,皆被阻挡门外。” 贾鉴回答的自然。 唐清安沉思了起来。 贾敬说他没有抓手,没有抓手就没有理由向朝廷开口。 蛮族到底还是皇台吉登上了汗位,和历史上一般,与贝勒同坐共议国事。 这就代表了皇台吉的权利还不稳固,什么时候取消了贝勒共议国事,就代表了他稳定了汗位。 蛮族国内不稳,金江镇又是硬骨头,让他无法拿来立威,所以改为拉拢金江镇。 如果能把金江镇拉拢过去,也是能增添他的威望的。 “将军是想?” “让他送人来,我见他的使者。” 贾鉴点点头。 他以为将军准备和蛮族坐下来谈一谈。 这倒也是一个法子。 看到贾鉴的表情,唐清安当然知道贾鉴误会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自己和蛮族媾和,别说历史如何评价,就是三百万辽民也不会答应。 哪怕碍于他的威势不敢表现出来,也不会在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大将军。 更何况。 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养寇自重的想法。 他要行的道。 是堂堂正正的大道! 身具数个时代的眼光,更具有民族大义之本心,既然他要立身,那就要立的正。 一个正字。 威力远超于人们的想象。 “二公子不是要满月了吗,可以大肆操办,我想蛮族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个主意好。 唐清安立马认可。 不过到底要和贾府解释一二。 贾府对于原来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乃至未来数年之内,都是京城中不可或缺的支撑他的力量。 在府里,唐清安认可了秦可卿这个人。 她不在是自己印象中红楼里人气十足的名角色,而是自己值得信赖的妻子。 她美貌非凡,贤惠聪明,有好多的优点,当然也有缺点。 而她的身份,乃自己的妻子。 所以唐清安包容她。 可是这个时代是不同的,他又必须要依靠贾府。 因此,对外的时候,唐清安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对贾府的小姐表现的十分的看重。 送人送礼送物。 其中不但有碍于形势,也有根据三弟所言,贾府小姐从小就为将军在各家家卷奔走。 这其中的情谊也需要大哥深思。 恩情难还啊。 唐清安感叹道。 果然。 当得知金江镇平辽候为滕妻的幺儿大肆操办满月时,贾府贾母十分的不悦。 贾母不悦,则各婆媳小姐都不敢笑。 她招来贾赦,贾政,贾珍。 “我本是妇道人家,不管你们老爷们外头的事,可是你们能不能把事情做好? 咱们这等人家,妻妾成群十分寻常,你们纳妾我就从来不管不问,随你们的意。 可是你们忘乎所以,连咱们这等人家的生存之道都忘记了吗? 正妻嫡子乃是根基所在。 那唐小子我一向都放心的很,可如今我看来,却是极宠秦可卿的,那咱们费这等力气,为了什么呢?” 贾母大声呵斥。 贾赦,贾政不敢说话。 “那秦氏别说生两个,生五六七八个都行,唯独不能放到外面来,竟然还要操办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平辽候的人情落到庶子上头,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你们去告诉唐清安,此事他必须不许办。” 贾珍无法。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我父亲说此事也是无奈之举,朝廷如今打压唐兄弟,他好像是以此事要办其他的事,而且极其的重要。” 闻言,贾母闭上眼睛。 屋子里安静的很。 姑娘们早就被领了出去,探春也在其中,她本来只是伤心,偏有贾母如此之态,以致于再也忍不住哭泣。 众人在别处纷纷劝慰探春。 贾母终于又睁开了眼。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拦他。” 众人松了口气。 “等那孩子满月完,我派人去接来咱们家里养,把他当做正经公子来养育。” “这如何使得,刚满月的孩子,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贾政一脸的震惊。 贾赦倒是认为母亲明智,此主意极好,该当如此。 贾珍则无言以对。 “如这般,就是那孩子的命了。” 贾母叹道。 第二百五十章辜负 京城和金州千里之遥,中途登来和抚顺两港,又隔海相望,不过快马加鞭以及快船。 因此信息传递的也不慢,加上专门派送的话,那就更加快了。 贾鉴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一名普通书生的打扮,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气度。 而金州上下,皆不敢小视他,甚至心底里有些畏惧。 他虽然来金州时间不久,资历并不高,可论权利的话,十分的强大,可以说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正因为如此,他越发的低调。 从将军面色以及神情中,贾鉴猜到了将军的心意。 “是否用第二个计划?” 贾鉴的话说完后,空旷的房里,就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继续询问,只是默默的坐在哪里,目光看着将军来回的踱步。 身为幕僚,如今又贵为金江镇的机宜,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从扬州到京城,京城到辽西,辽西到锦州,这是他这些年的行动轨迹。 半生的所见所闻,以他的智慧和眼光,十分明白如今金江镇的强大。 良久。 唐清安停下了步子,向贾鉴点点头。 贾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有些事必须他出面来做,将军是不能出面的。 “不过有些官员最近的言论?” 贾鉴试探的问道。 “以屯田为重。” 唐清安立马回复。 这几个月金江镇屯田的民政,是金江镇非常重要的事情,为了保证屯田顺利,有些事可以暂时压下来。 “那我会在码头上盯紧一些。” 贾鉴立马回应。 唐清安对贾鉴极为的放心,此人面面俱到,不留空隙。 金江镇孤悬海外。 优势不可计数。 其中一点,朝廷任何势力想要和金江镇接触,都只能通过船只到旅顺。 而和旅顺往来的船只,民船和军船。 渔船是不到这里的。 因此一目了然。 军船不用提,登来发往旅顺的物资,运输的船只都有定数和时日,金陵来旅顺的商船,也都需要有金江镇派发的旗帜。 码头检查稽核极为严格,配以金州水师各兵船巡海。 想要用私船偷偷摸摸到金州,风险极大,而且就算上了岸,各地的民屯都是熟人,但凡遇到陌生人都会上报,以防蛮族奸细。 没有文勘和牌子,同样是进不了金州城的。 只要控制了码头,则金江镇就是关起门来的一方地界。 蛮族的使者。 唐清安原本是打算用来送去京城,以表示忠心,只要有此大举,哪怕蛮族使者在京城说再多的话,也挑拨不了。 因为平辽侯用实际的行动,表明了态度,可以击破一切流言。 同时为贾敬提供了他想要的抓手,可以借机开始让人为金江镇说话。 至于欺骗了皇台吉,他倒不怎么在乎。 皇台吉想要和他示好,他从一开始就料到了。 历史上只能龟缩朝鲜海岛的东江镇,实力远不如现在的金江镇,数年都没有什么大战绩。 虽然如此,让后金却无法安稳,皇台吉上台后,想方设法的拉拢东江镇。 同样派使者来媾和。 皇台吉不想消灭东江镇吗?他刚登上汗位,内部不稳定,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派使者这条道路。 现在蛮如的皇台吉仍然登上了汗位,既然是个聪明人,当然会选择聪明的法子。 不过不同的是。 唐清安原本是不想学毛文龙的手段,利用后金来稳固自身的安危和权利。 因为想着自己在朝中有人,实力也比东江镇要强大,而且还在期许大局。 种种原因之下,到底还是想要缓和自身与朝廷的关系。 可惜。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唐清安把机密事交给了贾鉴。 贾鉴听到将军的感叹,虽然感叹将军的心意,可也觉得将军有些不够枭雄。 到底有些妇人之仁。 不过这其实挺好,贾鉴又这般想到。 不然他还真不敢接受谢友成原来的差事。 作为属下,他觉得将军这般性子刚刚好。 既能成大事,又能让属下们落得一个好归属,而不是兔死狗烹。 从书房离开,回去后院。 果不其然。 秦可卿正在默默掉眼泪。 “我不会同意的。” 贾府索要秦可卿的幺儿,此事闹得极大,到底还是传了出来。 秦可卿得知,如五雷轰顶。 她最怕的就是这些事,想不到自己如何忍耐,却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她都可以忍受委屈,唯独自己的孩子,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谁都无法劝服她。 哪怕周氏也隐晦的告戒夫人,不要和将军闹翻。 她整整一日坐在塌上动也不动。 见到唐清安,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不会退步。 她虽然性子极软,可真要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宁远玉碎也不愿意瓦全。 唐清安当然了解秦可卿的性子。 “不同意就不同意好了,这般落泪伤心坏了身子怎么办。” “你不要哄我,想着趁我不注意把人送过去,我要是得知,一定不会罢休的。” 秦可卿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咽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清安上前抱住秦可卿的肩膀,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温柔的安抚她。 秦可卿哭的发抖。 在夫君的怀里,她越发的控制不住情绪。 她又不是无知的妇人。 看过史书,知道枭雄以大局为重,常牺牲身边人。 夫君虽然一向和善,可到底也是有了这么大的基业,就算他不愿意,也有的是人劝戒夫君。 一名庶子而已,能换来几年时光,朝廷和金江镇之间的稳定,多少人是认为值得的。 “我也不逼你跟小乾找先生了,你也不要分离我们骨肉,如果贾府还是不放心,你哪怕把我们打发到其余的地方。 就给我们娘三一间屋子,几亩田地,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好。” 唐清安突然说道。 秦可卿怔怔的望着他。 “等我还百姓太平后,我就和你一起寻几亩薄田,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再也不用操心。” 秦可卿出神的望着唐清安。 “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可我还是信你。” 两人坐在榻前,说着知心话。 一旁的晴雯听到将军的话语,心里也怔住了。 她又何尝不想和将军永远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一个荒岛。 就只有将军和她,她愿意自己种田种桑麻,自己织布,哪怕将军做一个懒人,天天躺在床上不做事,她也愿意这般。 越想越出神,明知道是不可能,越是这般,她才心里也越伤心,被自己的心思所勾,竟然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泪。 “你哭什么呀。” 唐清安回头看到了晴雯,想不透她的心思,纳闷的问道。 晴雯知道将军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不管将军知不知道她的心意,她心意就是如此,已经改变不了了,从当年就已经注定。 晴雯的眼神,唐清安看不了,下意识的躲避。 “今晚你要和我睡,不许你去别处。” 秦可卿拉住唐清安。 “好。” 唐清安回答的干脆。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天下难得的体贴人,哪家的爷们,会像将军一般。 可不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这般爱他。 越是如此,秦可卿越是不想他为自己牺牲太多,虽然不情愿,还是想要补偿他。 “晚上我让晴雯伺候你。” 秦可卿悄悄在唐清安耳旁说道。 “你想哪里去了。” 唐清安瞪了一眼秦可卿。 一旁的晴雯,依稀听到了夫人的话,咬着下唇,眼神复杂的看向将军。 这些年的时光,她已经把将军看的透透的了,至少在家里,他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明明好多事都做了,有本事他忍住呀。 左边的女人,右边的少女。 两位都是难缠的主。 唐清安被两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们懂个屁。” “噗嗤。” 晴雯被将军的模样逗笑了。 唐清安见晴雯敢笑自己,回头狠狠瞪了眼,晴雯不但不怕,反而挑衅的看了过去。 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她们是真不懂。 皇台吉汗位不稳,必须拉拢无法解决的对手,然后寻找一个可以解决的对手。 辽东的右翼蒙古已经被打服,或彻底被收入蒙古旗,或者以盟友的形势,随同蛮族作战,为蒙古军。 右翼蒙古之主林丹汗,已经退了上千里,蛮族一时间打不到他。 而奴儿干司各大部落,老奴早已打残了大部,剩下些小部落,打败了也不能算立威。 遍观四周,唯一可以拿捏的,就是看上去最为弱小的锦州。 唐清安原本是真想和锦州军互为犄角的。 前番他实力不足,各军刚从游击战转为大军团作战,各军配合没有经过检验。 这般情况,他如何敢跨海去和蛮族主力打仗。 稳妥起见他选择了北上收复复州,盖州,获得田亩人口,然后用蛮族偏师来磨练金江军。 经过去年的那番大战,他现在有信心和蛮族野战。 所以蛮族如果真的去攻打锦州,那他还真下了主意,会渡海率领大军。 配合锦州军,前后围攻蛮族大军,一举击垮蛮族。 蛮族失去了主力大军,则无力在护住海州,沉阳,辽阳等辽左之地,自己则可以趁势一举把蛮族赶出辽左。 五年平辽。 他是真的想要如此的。 前提是朝廷,锦州,都愿意配合他。 朝廷给粮食物资,锦州出军。 这般未来的局面。 将会是他和朝廷之争,去掉了蛮族。 不管是谁输谁赢,也影响不了民族之大势。 而如果他彻底光复了辽左,以辽左的地盘,加上数百万辽民,他可以做到进退自如。 也不会担忧朝鲜。 现在的局面。 朝廷,蛮族,朝鲜,金江镇,势力有些多了。 不论如何。 没有朝廷的物资,他是无法率领大军渡海而战的。 如果没有意外。 皇台吉今年就要拿锦州立威。 而如果皇台吉真的拿下锦州,不但获得了威望,又增加了地盘,以辽西的地势,则不惧山海关内的进攻。 北镇,义州等大片的土地,又成为了蛮族的后方。 蛮族不事生产。 可皇台吉内政能力是不错的。 有了这么大的地方。 哪怕不用新修水利,光靠各地的熟田,蛮族都是能养活自身。 这是唐清安不愿意看到的。 可惜啊。 自己本来可以提前把蛮族踢出局。 第二百五十一章立威 冯胜之在节度府前,见到了正要上马车的贾鉴,贾鉴坐上了马车,随后驶离了远处。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自己,冯胜之不以为意,进去了节度府。 得知冯胜之求见,唐清安立马召见了他。 这一回。 是冯胜之上报,因为屯田之事,为此导致死亡的百姓的数量。 在有些地方视百姓为无物。 而金江镇不同。 将军每年都会下达的严令,金江镇的百姓异常死亡,都需要单独的上报节度府,并作出解释。 因此冯胜之是来汇报的。 唐清安翻阅着各地上报的死亡百姓人数,心里虽然知道这是避无可避之事,仍然感到难过。 穿越前他前世的长辈,也是因为修建水库而死。 新生代是无法理解,在机械化没有铺开之前,全国修建的水库,渠道等设施,农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这是时代下的生活。 他的父母,就是在修建水库上相识,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所以以金江镇如今的生产力,年年大批量的开荒,修建水利等,是极其艰辛。 他虽然下令的轻易,而真正能保证坐实,靠的就是官员,以及勤恳的辽民们。 “虽然知道官员们不容易,可是我还要老调重弹,死亡数量必须压下去。” 唐清安沉声说道。 开垦田亩他要达成,却不是用辽民的生命来完成,能避免的是必须要避免。 他做不到监督每个官员。 以前地盘还小,官吏不多,他大多都面熟,如今形势不同,好多人他都不认识。 这些地方上官吏,只能靠制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道理他当然也懂。 冯胜之为官员们解释了一番。 “这些名单中,有不少辽民是本身带病,又有常年累月的饥饿,身体底子差,所以不堪使用。 各地的官员,对人命关天的事,有节度府的严令,皆不敢马虎,可是就算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无法避免。 我还发现有些地方的官吏,起了懒政的心思,竟然只要是老弱就养了起来。 这是不对的,这些人要照顾,但也必须根据其身体情况,派予一定的活计。 只有不想付出精力,躲避责任的,才会直接一刀切,对这些官吏,我都斥责或处罚。” 冯胜之又指了另外一本册子。 “这本就记载了其中的一些。” 对于冯胜之的民政能力,唐清安没有怀疑的心思,不让也不会让他做支使。 “冯兄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认可的,可是总要多往这方面努力,辽民已经很苦了。” “将军的爱民之心,让人敬佩。” “我也是百姓出身,做人不能忘本。” 唐清安笑道。 两人谈笑一番,冯胜之也汇报完了各项工作,才告辞离去。 “冯兄。” 唐清安突然叫住了冯胜之。 冯胜之转过身,等候将军的吩咐。 “这些年辛苦了。” 闻言,冯胜之内心百感交集。 看到冯胜之的神态,唐清安也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在长行岛。 数百军丁,数千百姓。 一个负责打仗,一个管理民生。 可以说金江镇有如今的势力,冯胜之的功劳,不下于唐清安。 唐清安年年都强调开垦田亩,而冯胜之从来无怨言,默默的担负起责任。 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多少委屈,多少安抚官员等等,冯胜之可以说付出了所有的精力。 公事上如此,私事上更是如此。 两人不但是同僚,更是朋友。 “将军也辛苦,大家都辛苦,不过到底有了这般的局面,也不算白费功夫。 金江镇数百万辽民,不少百姓视将军为神,甚至有的地方,百姓主动的修建了将军的生祠。 这可不是官员做的,都知道将军不喜这般,做了反而会引得将军责骂。 百姓就是这般简朴,谁真心实意的对他们一分好,他们就还以十分的恩。” 冯胜之感叹道。 听到冯胜之的话,唐清安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 “将军。” 冯胜之诚恳的看向唐清安。 “三百万辽民心念将军,希望将军不要辜负他们。” “你放心,我不会的。” 唐清安真诚的说道。 他理解冯胜之。 明末。 这是后人冠以的称呼。 大周流民起义未起,就算陕西农民起义初起,十年的时间也都成不了气候,更何况如今的形势。 大周目前来看,国内总体是趋于和平。 所以冯胜之不希望自己作乱。 而唐清安不同。 他知道红楼的这方世界,全文最终隐喻了淫奢败家,内讧毁国,再结合如今的时间线。 因此他很肯定,大势在他。 可哪怕如此,他如何对人言?谁能信他。 六年前来辽东。 就算是从小一起跟他长大的义弟刘承敏,不也是半信半疑的么。 正如冯胜之明白金江镇的形势。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以将军的威望和能力,是能做到举旗的。 哪怕金江镇有些反对的声音,也阻碍不了将军。 可他不认为金江镇有夺去天下的实力。 蛮族全取辽左之时,军威比如今的金江镇都要强大,也只不过是朝廷的边患而已。 朝廷没有选择放弃辽东,所以不停的在辽东运送海量的物资。 冯胜之从小读书,加上这些年的经验,十分清楚部落国家的短板,那就是后劲不足。 前期锋芒毕露,却无法坚持日久。 只要大周和蛮族耗下去,蛮族将会颓废,逐渐无力。 而大周国土万里,子民亿兆,后劲十足,潜力无限。 两者的区别,不过是冯胜之不知道天时。 他想不到十余年,或者二十年后的大周,会被流民拖垮甚至击败。 正是被农耕国家的长处击败了自己。 在他看来,面对朝廷的打压,将军最好的方法,就算到了最后一步,避无可避之时。 选择听调不听宣,也比举旗攻打大周要强。 要知道金江镇身侧还有蛮族。 唐清安想了想,最后还是对冯胜之说道。 “冯兄,你放心,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举旗作乱的。” 听到将军的话,冯胜之内心松了口气。 他内心还是信任将军的,没有认为将军会骗自己,根本没必要骗自己。 打发走了冯胜之,唐清安感叹一声。 “书生意气啊。” …… 沉阳。 皇台吉也在感叹。 老奴临终前,从昏迷中醒来的一指,众人都明白大汗的心意,而以皇台吉的手段。 左右挪腾,加上拉拢住了两黄旗,到底勉强坐上了汗位。 可虽然如此,又如何是能顺利呢。 这已经是蛮族第二次了。 他叔父死的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也开始明白叔父为何被父汗拘禁起来。 叔父在他还未出生前,就明着和自己的父汗分庭抗礼,做出各种动作。 甚至当着朝鲜使者的面,命令朝鲜使者向他送的礼品,不可低于父汗。 父汗威望高,可以轻易的处置他的弟弟。 自己却不行。 代善不但是自己的大哥,而且同为四大贝勒,权势威望资历都不弱于自己。 黄台吉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代善,更不能妄杀他,不然蛮族就分裂了。 而前有大周,后有金江镇。 蛮族如果分裂,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着急。 皇台吉告戒自己。 身旁的范文程,宁完我,各自为皇台吉出谋划策。 首先。 当众承诺共议国政,将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共同当政,按月分值。 国中一切机务,俱令值月贝勒掌理。 四大贝勒轮流执政,立马稳定了人心。 阿敏,蒙古尔泰都支持皇台吉,见大势不可违,代善选择了退让。 随后。 皇台吉开始拉拢四小贝勒。 规定获得的人口,财产由八家均分,如此这般,虽然皇台吉是大汗,委实和两黄旗贝勒没什么区别。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也被收服了人心。 短短两个月,他就稳定了形势,没人反对他这个明面上的大汗。 当众人刚认为此国策才施行两个月之机,无人认为皇台吉会出尔反尔时。 他下达了汗命。 每旗设总管旗务大臣一名,规定他们凡议国政,于诸贝勒皆坐宫议之。 出猎行师,各领本期兵行,一切事务皆听稽查。 一招出来,不但分了贝勒的权利,又拉拢了下面的权贵。 众贝勒哪里见过这种做法,一时间无法应对这些官场手段,被套套拳法打蒙了。 无可奈何之下,最后深恨为皇台吉出谋划策的汉人们,每每放肆的侮辱他们。 皇台吉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维护,只要不伤人命就不管,也让贝勒们出口怨气。 这些个汉奸没了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维护皇台吉,可论是极其的犯贱。 不当人当狗。 又不久,每旗又设立左管大臣两名,左理本旗事务,审断狱讼。每旗再设调遣大臣两名。 其职责是出兵驻防,以时调遣。 各贝类的权利被瓜分,这些提拔起来的总管大臣和左管大臣,因感恩皇台吉则向他靠拢。 说来说去,皇台吉掌握了名分。 名分看上去像是可有可无,可真要是有了名分,那就是占据了主动的权利。 不然也不会有古话,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 代善等人,只看到了自己的实权没有变,所以觉得让出一个名器无所谓。 结果面对皇台吉登上汗位后,步步的紧逼,又有自己内部的分裂,终归被皇台吉压下去。 如此这般。 皇台吉要开始立威。 只要立威。 有了威望之后,他的汗位将不可动摇。 他等回来悄悄出使金江镇的使者,急不可待的召见。 第二百五十二章放肆 听完使者的回复,皇台吉虽然松了口气,却还是坐立不安,他担心唐将军会骗自己。 不只是他,蛮族上下,都被金江军掏屁股掏怕了。 蛮族从当初全占辽左,到如今辽左只剩下大半的地盘,原来治下的辽民,大半都被其收拢走了。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金江镇的唐清安。 要说一开始是因为没有防备,到了最后两年,吃了这么多亏的蛮族,如何还不懂厉害。 只能说。 如今蛮族的实力,的确做不到两线作战,特别是对手中有一个金江镇。 去年的大战已经被肯定。 所以锦州,金江镇,必须要去掉一个对手。 不然蛮族就是能坐以待毙。 思来想去。 范文程和宁完我等汉臣,认为论实力,金江镇比锦州要强大,可是金江镇有一点比不上锦州。 锦州是大周的文官负责,而金江镇是武将。 只此一点,大周朝廷必然要制衡金江镇。 面对大周朝廷的制衡,金江镇的唐清安,愿不愿意束手待毙,让出权利。 范文程,宁完我认为此人不会如此。 从这些年收集的此人的信息,以及他这些年来的做派,十足的割据之态,枭雄之姿。 虽然获得了这些汉臣的推断,皇台吉还是不敢赌。 “此人想要割据,就离不开我们的帮助,现在虽然还没有决定,可是前有大周逼迫他,后有咱们的威胁。 不要几年就会认清现实,迟早认可大汗,以大汗为尊。 咱们有了名号,虽然不可能指挥的动金江镇,可是毕竟去掉了一大敌。 而咱们如果能占据辽西,就能虎视大周,双方实力发生变化,再以恩宠金江镇之手段。 迟早还是能收服,或者就算他不服,先是背叛大周,后是背叛大汗,有了不义之名。 而咱们至少全获了辽西,去掉了锦州,反而可以全力应对金江镇,不用担忧再落入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反正获得好处的是咱们,大汗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范文程肯定的说道。 “可是他并没有要认我为主的意思。” 皇台吉皱起眉头,这才是他不快的原因。 “他想要做渔翁,看着我们和锦州军厮杀,实乃人之常情,不过只要咱们夺下辽西。 最后就由不得他了,必须要在大周和咱们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选择大周,大周朝廷还是要制衡他,不会放任地方割据,养虎为患。 而如果选择咱们,大汗可封他为金江王,甚至一字并肩王,又有何不可呢。” 只要我们两者能联合对抗大周,甚至入主中原,可以承诺把辽东封给他,让他世袭罔替。” 范文程越说越激动。 以蛮族的实力,加上金江镇的实力,双方合计凑成三十万大军,真有可能入主中原。 而且金江镇控制朝鲜,还能逼迫朝鲜出军和供应物资。 这般下来。 八旗军,蒙古军,汉军,镇江军,朝鲜军,各部联合起来齐攻大周。 范文程彷佛看到了大周被取而代之的时候。 自己将再也不是汉奸了。 他如何能不激动。 就连未来如何消弭隐患他都想好了对策。 范文程的思路,皇台吉如何不会心动,反而比范文程都想要这种局面。 不过他不同,到底要冷静些。 “就怕他骗我,骗了我去打锦州,又掏我后路。” “大汗的担忧乃稳重之道。” 宁完我认可皇台吉的忧虑。 大汗汗位不稳,虽然多番手段维持了地位,可是如果战败,那刚从贝勒们手里拿回来的权利,说不得又被夺回去。 “金江镇有粮草吗?” 范文程问道。 他和国内的商人关系最为深厚,对大周国内的局势十分清楚。 因此他明白。 为何金江镇和大周闹得这般厉害。 无非就是金江镇急缺粮草。 而大周朝廷制衡,没有全力供应金江镇。 金江镇但凡有积蓄,也不会选择如此强硬的逼迫大周朝廷。 蛮族不同于金江镇。 辽民只需要供给蛮族,至于辽民的死活,蛮族从来不理会。 因此蛮族的积蓄速度,远不是金江镇可比。 哪怕去年蛮族大战,今年还能有力气再行远征,可金江镇哪里有积蓄远征? “万一孤注一掷呢?” 宁完我替皇台吉问道。 两人都是铁杆的汉奸,面对蛮族贵族的羞辱,都抱团的很,之所以这般。 不过是一唱一和的表演罢了。 “大军齐聚,粮草先行,不管是大军云集的迹象,还是聚集粮草,动静都无法瞒人。 先汗夺去抚顺之地前,聚集粮草各物资,也是以各种名义欺瞒大周将领。 甚至砍伐木料运回赫图阿拉城,用来缮治云梯、楯车等,担忧泄密被抚顺将领探得。 扬言用来修建马厩,甚至真的开始修建马厩。 重重手段,才瞒过了没有防备之心的大周将领,顺利的取得抚顺各地。 咱们对金江镇的一举一动都极其关注,他们如何能骗得过咱们? 只要金州唐清安不违背诺言,聚集粮草收拢大军,那么当咱们攻打锦州时。 这时他再来反悔,各种大军发军前的动作下来,没有一两个月是无法完成的。” “还是有些风险。” 皇台吉迟疑道。 因为一两个月的时间,能不能打下锦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仍然想要金江镇唐清安旗帜鲜明的支持他。 “恕奴才放肆,大汗之想是不可能的,金江镇没有到这种地步。” 范文程恭敬道。 皇台吉没有怪罪范文程的放肆。 宁完我看在眼里,心里暗叹一声。 随着金江镇的崛起。 如今的蛮族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想打谁就去打谁,开始衡量自身的实力。 …… 刘兴祚率领亲卫入了朝鲜。 应对朝鲜的两班贵族的宴请,同时开始接触驻守朝鲜的金江军将领。 他知道以自己的威望,没有节度使的调令,是无法指挥的动这些军头的。 也没有拉拢他们的意愿,双方心知肚明。 不过是认识一番,增加默契方便日后的行事。 以刘兴祚的能力,和这些将领很快达成了一片,明面上和气一团。 最后他才慎重的去见陶杰。 以金江镇在朝鲜的军力,如果需要动用军队,说明形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几千金江军,最多也就是护住朝鲜国主的安危,稳住汉城形势。 所以真正能发挥作用的,还是陶杰此人。 “原来那朝鲜义军,如今的处境怎么样?” 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陶杰心中讶然,对此人重视起来。 “不好。” 陶杰摇摇头。 朝鲜三部义军归国后,果然受到卫所军的排挤和索要自己的军士,又有两班贵族的打压。 因此比原来还要困顿。 “论这三部义军的战力,比起卫所军要强,不知为何不受人拉拢,反而被打压呢。” 刘兴祚对于朝鲜的局势并不十分清楚,所以详细的请教陶杰细末。 陶杰闻言笑了。 说来说去天下乌鸦一般黑。 把这番道理和刘兴祚讲解了一番,刘兴祚恍然大悟。 节度使在自己来前,告知朝鲜局势困顿的根本原因,是其内部的利益不够分。 结合如今自己在朝鲜的所见所闻,刘兴祚终于彻底明白了节度使所指。 又和陶杰谈论了一番,他做出了主意。 不日去了朝鲜南部,前后见了原来的朝鲜三部义军。 其中所谈不提。 等他再次返回汉城。 他的做派和原来金江镇的做法大为不同。 给人的感觉锋芒毕露。 原来朝鲜贵族,觉得和金江镇的人打交道,心中还认为是和上朝接触。 而刘兴祚话里话外,从来不提朝廷,只提金江镇。 而且也终于开始谈起正题。 那就是如今金江镇,今年向朝鲜索要的六十万石粮料,其中有三十万石,播种前就要运回金江镇。 可朝鲜如今还没有动静,三十万石粮料,是需要时间来征集的。 以朝鲜这般做派,到了约定的日期前,就算他们行动起来,也是无法按照约定日期前完成。 现在就要开始征集,才能如期供应。 刘兴祚已经明白,朝鲜两班贵族开始用拖字诀,不想完成承诺。 朝鲜两班勋臣,心里的确有不满。 当初金州总兵,如今的平辽候,是和朝鲜做好了约定的。 朝鲜每年供应金江镇三十万石粮料,但是哪年金江镇都不是要了两三倍之数。 这几年来,朝鲜又派兵,又派粮,还要供应金江镇。 朝鲜已经对得起金江镇。 终于。 有人见刘兴祚态度强硬,理直气壮的告诉刘兴祚,无法完成对平辽侯的承诺。 刘兴祚冷笑一声。 那人面色不变。 他这番言论,是背后有人支持的,他并不惧怕刘兴祚。 朝鲜国内如今百姓困顿,凭什么把粮食拿去供应金江镇,养活金江镇的辽民。 今年没提有战事,就算金江镇有军事计划,朝鲜也无力供应战事。 三十万石岁额,秋收后会如约运送。 而上半年的三十万石多要的粮食,则不会运送。 既然刘兴祚不讲道理,他们也不愿意讲道理。 刘兴祚没有理会他们。 随着老奴的死去,大周开始放松起来,朝鲜一样如此。 所以他选择了直接去找朝鲜国主。 得知刘兴祚求见,李倧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见了他。 李倧知道刘兴祚的来意。 “殿下登基数年,可是认为地位稳固,不再需要金江镇的扶持,所以对金江镇的困难视而不见?” 刘兴祚不留余地,直接询问道。 “放肆,就是你们平辽候见到我们主上殿下,也是客客气气的,你如何敢这般无礼。” 忠仆太监林忠呵斥。 第二百五十二章永结同心 宦官林忠的呵斥,刘兴祚没有放在眼里,或者说他就没有把朝鲜放在眼里。 面不改色的直接看向朝鲜国主李倧。 李倧犹豫了一番,并没有怪罪刘兴祚。 “刘将为何如此鲁莽,我与贵镇节度使平辽侯关系匪浅,双方一直合作愉快。 平辽侯常与我书信,我与平辽侯约定互为支应,情谊永存。 刘将新入朝鲜,不懂我们双方的关系,不知者不怪,盼你守礼克已,勿要自误。” 李倧用即客气,又严厉的语气,告戒了刘兴祚。 听到朝鲜国主的警示,下方的刘兴祚却并没有改变态度,仍然一脸的冷然。 他和大周将领不同。 朝鲜是大周的藩国,边将不敢轻启事端,反而引起国内怪罪。 金江镇崛起后。 每年从朝鲜获得大量的物资,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补给,加上节度使和朝鲜国主的关系。 因此不论是驻朝鲜的镇江军,还是负责朝鲜机密事宜的谢友成,替代者陶杰。 都不敢在朝鲜国主面前失礼,不论商谈何事,皆谨守礼仪,以示恭敬。 刘兴祚则不是大周将领。 奴儿干司各部落,和李氏朝鲜数百年来的往来不断,从最初明起元灭时的拉拢。 到朝鲜拉拢失败,奴儿干司各部选择归顺了大明,则转为断绝互市,打压各部落。 逐渐发展为奴儿干司各部袭扰朝鲜,乃至老奴统一蛮族后,在赫图阿拉城时。 朝鲜早就已经服软,除了对大周的朝贡,也会派侍者赴蛮族,奉送上大量的礼物。 刘兴祚虽然是汉人,却成长与赫图阿拉,并成为蛮族的上层,因此对朝鲜极为的熟悉。 李氏朝鲜国土面积不比辽左小,人口有三百余万,全国田亩百万结。按道理来说,至少能拉出十余万精兵。 这百万亩结的土地,是足够让这三百余万朝鲜百姓丰衣足食的。 不过正如昨日陶杰所言,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俗语。 一百万结的田亩,其中将近一半的科田,要供应卫所军乃至两班贵族。 剩余的一半才能为百姓所获,加上草料棉麻等,则朝鲜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朝鲜的虚弱,早就被数百年间双方明争暗斗的蛮族,窥视的一清二楚。 因此老奴在赫图阿拉城,从来对朝鲜使者没有好脸色,甚至每次都会提出强硬的要求。 朝鲜往赫图阿拉城的奉送,每年都不计其数,且不敢拒绝。 如今金江镇接壤朝鲜。 金江镇人口三百余万,强军十万。 且上下一心,共谋民政。 而朝鲜国主靠金江镇坐稳王位,此事不提,只金江镇的实力,就能灭朝鲜一国。 刘兴祚是这般认为的。 弱小的部族就要有弱小者的觉悟。 对于强大的部族,则需要主动讨好他,而不是引来对方的愤怒。 别说一年只定下三十万石的岁额,今年虽然多索要三十万石的粮草。 可节度使也照顾了朝鲜的情面,答应朝鲜明年的岁额减半。 就算节度使不松口,以刘兴祚的想法,朝鲜一年供应六十万石粮料,别说会犹豫,至少得要感恩戴德。 而朝鲜两班贵族,乃至朝鲜国主的态度,无非还是保留了原由的印象。 视金江镇为大周军镇。 认为朝鲜乃大周的藩国,辽东军镇是不敢违背朝廷而扰乱朝鲜的。 换做是蛮族,朝鲜敢拒绝吗。 所以刘兴祚入朝鲜以来,闭口不提大周,只言金江镇,就是希望朝鲜贵族能醒悟。 可惜。 刘兴祚懒得探究是故作不知,还是其余的想法,他不再给朝鲜留下遮羞布。 “金江镇需要粮食以缓解今年的民困,所以需要朝鲜的供应,此事不容拒绝。 可能殿下前番内心有些误会,以为这件事能商榷,我今日则回答殿下。 三十万石粮食,如今朝鲜各部就要开始征集,必须如期供应金江镇,剩余三十万石粮,则秋收后供应。 而我主平辽侯所言明年岁额减半,我明确告知殿下,此事取消,明年朝鲜照全额供应。” 刘兴祚蛮狠的话语,不光是林忠,乃至李倧都惊呆了。 李倧随后一股羞意涌上心头,恼羞成怒起来。 “岁额?如何称之为岁额?这是我和平辽侯约定,双方共同出力,一起对抗蛮族所供应。” “殿下!” 刘兴祚大喝一声。 惊动了宫殿侍卫,纷纷探头来瞧,见主上殿下没有表态,有人想要进来,有人面色犹豫。 李倧怔怔的看向刘兴祚,没有因为恼怒而失去理智。 此人虽然贵为王族,可因为朝鲜前王的猜忌和打压,身边丁点势力也无。 如果不是两班贵族发动政变,他没有几年就会落得父亲和兄长的结局,一家人在地下团圆。 从两班贵族扶上台的木偶,到最后稳固王位,抓住权势,可见其并不是庸人。 至少在隐忍一道上,非同寻常。 历史上的东江镇,数十万军民在朝鲜抢食,上下皆怨,唯独他鼎力支持东江镇。 同样是名为了王位权势,能放下其余一切的人。 他知道。 只要他一声令下,宫殿侍卫就能把此人制服。 可是后果呢。 所以他忍住了。 刘兴祚把李倧的神态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李倧的心里想法,他却有他的凭仗。 三部义军的首领,皆承诺唯金江镇马首是瞻。 驻朝鲜金江军有五千军。 驻镇江朝鲜军有五千军。 三方合计兵丁高达两万余。 只这三部人马,他就能颠覆朝鲜国主的统治。 而贾鉴又派了人来,告知金江镇没有获得朝廷的军资,所以明年无力和蛮族动兵。 如此这般情形下,朝鲜敢违背金江镇,刘兴祚就真敢拉李倧下马。 更不提朝鲜国主李倧,本来就是在利用金江镇的威势,来稳固自身的王位。 或者说只要金江镇不再支持他,他就会从渐渐掌握局势的朝鲜国主,重新沦为两班贵族的傀儡。 原来的金江镇将领,乃至陶杰,他们因为自身环境的熏陶,因此对朝鲜国主数年来的尊敬,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所以刘兴祚就是要以此强硬姿态,让此人醒悟自身的形势。 如果唐清安把这幅场景看在眼里,就会感叹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唯独套路不变。 那清末皇帝当国贼,投靠日本,成为日本的傀儡。 初期也是想要装样子。 最后让日本失去耐心,直接强硬的呵斥,立马就变成了乖乖儿。 既然当傀儡,就要做傀儡的觉悟。 区别就是。 做东江镇的傀儡,李倧还是朝鲜说一不二的王,而如果成为两班贵族的傀儡,李倧就啥都不是。 李倧安静了下来。 宦官林忠名字虽然有忠,可是惯会见风使舵之人,因此也没有多言护主,引火上身。 见压服了李倧,刘兴祚又突然改变了态度,语气温和起来。 “我主平辽候,数百人出海,几年间就治下军民数百万,威势震天,就连蛮族也不敢试其锋芒。 再有几年时间,天下何人能比肩,而我主平辽候才二十余岁,请问殿下。 十年后,谁是真英雄?” 李倧平静的说道。 “平辽侯乃真英雄也。” 林忠把主上殿下的神态看在眼里,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又不禁感叹,幸亏自己的侄儿和金江镇关系不错。 “平辽侯守礼,向来视殿下为知己,不愿殿下受屈,殿下为何又辜负平辽侯的情谊? 正如我主平辽侯所言,希望与殿下情谊永存,世代交好,而我主不过一时粮资不厚。 殿下却无视双方的恩情,岂不是因小失大。” 刘兴祚诚恳的看向李倧,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外将刚才失礼,委实因为殿下不辩真理而心急如焚,才有此贸然之举。 以外将之真心,只希望殿下能明鉴自心,让金江镇与朝鲜世代友好,盟誓万年。” 李倧叹了口气。 正如东江镇对朝鲜了如指掌,这些年来,朝鲜也如何不对东江镇有所了解。 可以说朝鲜也是看着东江镇从小变大,乃至如今的局面。 论人口国土,朝鲜比金江镇要强。 可是实力却远不如金江镇。 因为朝鲜需要一场从上到下的大改革。 想要开展大改革,就需要对付庞大的两班勋臣贵族,乃至卫所军,方方面面都要对付。 李倧虽然看到了,却无力应对。 国家的政权,至今仍然还在两班贵族手中,他虽然能站稳汉城,也不过靠的是金江镇罢了。 他现在还远远离不开金江镇的支持。 谁让他没有根基。 为了坐稳王位,他需要金江镇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永结同心。” 听到朝鲜国主突然而来的一句,刘兴祚先是愣了愣,随后又无所谓,反而极为支持。 他从小在蛮族长大。 蛮族就靠着姻亲拉拢蒙古,为了笼络科尔沁部,前两年老奴让皇台吉迎娶其首领之女。 迎娶前十分的巧合,皇台吉的原福晋正好死亡,满档也没有留下具体的文字。 从宫中出来,刘兴祚把具体过程一一告知了陶杰,陶杰闻言,对刘兴祚此人大为敬佩。 陶杰自持才能,一向傲气,能对刘兴祚服气,可见刘兴祚的能力。 而刘兴祚大改前番在朝鲜王公倨傲的态度,对陶杰很和气乃至尊敬的神态。 “公乃周人,因此对朝鲜束手束脚,留有原来的观念......” 把这番道理解释了一遍,不独占功劳。 第二百五十三章缔结婚约 倭寇入侵朝鲜失败后,朝鲜前任国主李珲,也无力应对两班贵族大肆占田,不光是田亩。 山林,河川,渔场,盐场等等,都被成片的侵占。 土地兼并比大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贯穿李氏朝鲜的结症所在,不过因为倭乱后,朝鲜贵族权利更大,导致越发的糜烂。 陶杰从朝鲜离开,回到金州,见到将军后,向将军汇报自己在朝鲜的机务。 和原来的谢友成一样。 他们需要每过段时间,就要归金州汇报交差。 贾鉴汇报辽左事宜,陶杰汇报朝鲜事宜。 朝廷如今指望不上,唐清安就只能指望朝鲜了,所以对朝鲜目前的新的情况,要做到了如指掌。 既要满足金江镇所需,又不能杀鸡取卵,导致朝鲜各地作乱,反而影响对金江镇的供应。 朝鲜前任国主李珲,在朝鲜国内被取消了王号,冠以广海君称呼,而金江镇仍然习惯称呼朝鲜前任国主。 也是隐晦的对现任朝鲜国主的敲打。 “在朝鲜前任国主时期,全国登记在册的田亩为一百余万结,各种免税田占二十余万结,陈田以及报灾的田也占二十余万结。 每年纳税的实际结数为六十余万结,所产为一千三百余万石。” 听到陶杰汇报的数字,唐清安摇了摇头。 金江镇一年只要六十万石而已。 不需要从两班贵族手中的田亩索要,只是占民田的不足二十分之一罢了。 在他的计划中,金江镇未来的田税是十税一。 对比其他二十税一等,看上去金江镇定下的田税很高,可是金江镇摊丁入亩。 也就是说不在收人头税等杂税,对比这一点,百姓愿意接受田税十税一。 “这六十万石,就像要了朝鲜的命一样,真是令我无言以对。” 唐清安叹道。 追其原因,无非就是朝鲜贵族太贪婪了。 陶杰闻言笑道。 “朝鲜年年加征用以射手,炮手,杀手三手训练,每结土地额外征收二斗二升的“三手米” 这些年来,又增派以对咱们援助粮饷的名义,每结田亩征收二斗五升。不过朝鲜百姓都叫做唐粮米。” 唐粮米。 这倒是唐清安第一次听到,咀嚼了一番,立马明白了其意。 朝鲜贵族转移矛盾,把百姓的怨恨甩向自己,对于此点他到不怎么在乎。 朝鲜的民心,于他无用。 民心是指自己内部势力百姓的民心,不是说指外部势力。 蛮族的民心就是蛮人。 他们上下一心攻打大周。 大周在辽东失去民心,甚至失去军心,也是偌大的辽东,败于蛮族的原因。 而金江镇能崛起。 同样是因为民心。 当初自己数百人出海,获得无数辽民的支持以及投靠,才实力渐强,以致于到了今日能和蛮族抗衡的地步。 不然辽民看不到好处,不支持他,他这数百人能成什么气候。 更有推前数百年。 蒙古能建立大元,因为成吉思汗具有了民心,草原各部都以黄金家族为尊,乃至数百年不退散。 以这等内部蒙古民的民心为根基,蒙古征战四方,收服十万里之遥的国土。 十万里之内的无数的国家,科技结晶,军力,财力都被蒙古所得。 以实力压服偏安一隅的南宋。 所以唐清安不在乎朝鲜的民心。 只要他有金江镇的民心,以朝鲜如今的弊端丛生,民心早散,他能做到压服朝鲜。 更有历史上后金入关,也是获得了北方地主的民心。 比起李自成各军劫掠大户,后金以为崇祯报仇的口号,获得了北方大户的民心。 民心到底有没有用。 外部的民心肯定是无多大用,重要的是内部的民心。 李氏朝鲜数百年来糜烂了民心,所以日本可以欺负他,后金可以欺负他,蛮族可以欺负他,金江镇更可以欺负他。 不过不同的是。 金江镇目前不需要陷入战乱的朝鲜,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朝鲜,源源不断的向金江镇供应。 犹如清朝将灭的时候,最着急的反而是西方列强,比清朝的百姓都用心百倍。 陶杰不知道将军心思飘远,见将军不言,顺着将军前番的话笑道。 “而且这些年来,朝鲜还增添了以前未有过的“三结收布”,“四节收布”,“五结收布”等无名杂税。 不提各项徭役,只每结田亩,由规定的每结二十斗的田税,达到棉布二十匹,大米一百数十斗。 而唐粮米,用来供应金江镇的,每结也才两斗五升而已。 也就是说,朝鲜两班贵族打着咱们的名号,吃得满嘴流油,导致朝鲜民众身无一物。” “哼。” 唐清安冷哼一声。 “索性将军慧眼识人,派了刘兴祚去朝鲜,此人的确和我等不同,极其的蛮横。 而且粗中有细,倒是用语言把朝鲜国主哄住了,不过有一事想要将军做主。” “什么事?” “朝鲜国主想要和将军永结同心。” 陶杰客气的说道。 将军和一般人不同,对于自己的家卷极其的看重。 贾府想要皆夫人幺儿去京中养护,被将军置之不理,让众人也彻底明白了。 唐清安愣住了,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李倧此人的确惯会变通。 李倧的王妃是他登上王位前的旧人,如今为仁烈王后,李倧的继承人,也是仁烈王后所出。 今年仁烈王后刚生下一名公主,唐清安还以金江镇的名义送了贺礼。 “小乾?” 唐清安不可置信的问道。 陶杰点点头。 见状,唐清安犹豫了起来。 如果让小乾定下和朝鲜公主的婚约,那小乾以后是不可能做自己的继承人的。 以他的威望可以强硬,但是小乾日后能不能有自己的威望压服旁人呢。 就算让小乾做了自己的继承人,当自己不在了,也终将是个隐患。 贾府得知,会极其的高兴。 说不得前番决绝其要求的不满,也会因此烟消云散。 贾府这般急切,不过是忧虑自己的继承人,能不能是不是贾府之女所出。 “你怎么看?” 唐清安询问陶杰。 陶杰沉默了。 此事他可以上报给将军,但是主意要如何定,只能将军做决定,他是不会出言的。 见状,唐清安不再追问陶杰,免得他为难。 不过他既然提前回金州,可见也是认可此事。 一名心向金江镇的朝鲜国主,用处极大,可以解决朝鲜国内很多的麻烦。 “将军才二十余岁。” 陶杰到底说了一句。 唐清安明白了陶杰话里的深意。 金江镇节度使,平辽侯的长子,朝鲜国主的嫡公主。 一名才不足三岁的幼儿,一名襁褓之中的婴儿。 陶杰来回奔波两地,促成此事。 如果此事敲定。 金江镇获得的好处不提,朝鲜国主和金江镇的关系,将稳固无比,能令朝鲜两班贵族对其无可奈何。 朝鲜国主李倧,他的王位将无可动摇,除非金江镇的统治者,不再是平辽侯一系。 因此。 朝鲜国主下令,全国紧急征集四十万石粮料,供应金江镇,秋收后,继续供应四十万石粮料。 民心都握在两班权贵手中,他们是地方的大户,是事务解释权的口舌。 朝鲜的民心在两班贵族手里,被其萎靡的烟消云散。 与其这般,朝鲜国主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挟金江镇自重,威逼两班贵族。 十年之功固权,再用十年之功改革。 二十年的时间。 他要打造一个盛世朝鲜,让子孙稳固长存,不再受外部屈辱。 见机。 刘兴祚又提出了要求,让朝鲜派侍者,去大周朝廷为金江镇说好话,缓转双方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到底也是一种尝试的方法。 这件事简单。 李倧思来想去,选择了朴明源作为大使出访明朝。 这令朝鲜大臣们震惊。 朴明源同样是两班勋臣之后,不同的是,他的父亲乃是广海君的重臣。 广海君被赶下台后,他的亲信重臣都受到了清算。 不过两班勋臣虽然党派林立,却到底是世袭之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朴明源的家族,同样也有王室的血脉,是公主之脉,不过极其的久远。 可以说是固化到了极致。 因此朴明源的父亲虽然受到了打压,也因为关系逃过了一劫。 朝鲜国主突然用朴明源。 这代表了一个信号。 想要拉拢受到打压的这一派,以对抗朝廷里的两班权贵。 两班贵族虽然反对,可是朝鲜国主李倧占据了大义,且这一派的勋臣都重燃了希望。 至于原来的废国主,对比自家的权势的,当然是不值一提了。 因此。 朴明源作为正使,带着朝鲜的出使团队,跨过鸭绿江,从镇江沿着东岸。 一路到金州,然后在金州旅顺坐船到上国的山东,然后直奔京城。 朝鲜也在禁海。 原来朝贡的使者团,是通辽左,走辽西,过山海关,然后到京城。 这一次的出使团队阵容十分强大。 正使,副使,书状官三使之外,使团成员还有写字官、医员、军官等。 另外有仆从、马夫、马头、军牢、轿夫、厨子、引路等等。 合计近三百人。 因为使者的队伍里,还运载了大量的贡品和礼物。 贡品运送至京城换来丝绸等奢侈品,礼物则送去金州。 前者的贡品,以大周对朝鲜的赏赐,朝鲜获得的利益远超过大周数倍。 这也是各国不反对向大周朝贡的原因之一。 只要不是傻子,都愿意朝贡。 朝鲜国势稳定的时候,前明乃至大周,都多次下令让朝鲜减少派使者朝贡的次数。 朝鲜没怎么听。 这一回的使团中,其中有一名不引人瞩目的人。 他是朴明源的弟弟朴周源。 鞍挂双囊,左砚右镜,笔二墨一,小空册四卷,程里录一轴,这是他的全部行装。 第二百五十四章入京 朴周源不同于一般的朝鲜两班贵族,是一名异类,对官场不怎么上心,反而注重民生。 大周国为上国,文化乃是世界的中心。 不论是蒙古,安南,朝鲜,日本等等国家,都受到其文化的影响,朝鲜则全盘接受。 大周民生凋零,可是对比朝鲜,仍然是远超于朝鲜的。 哪怕是历史上崇祯时期,国内的文化,经济,科技,农业等等,都远不是朝鲜可比拟。 至少崇祯十年后,南方还是如此。 这也是朴周源困惑的地方。 明明全盘学习数百年,为何朝鲜还是这般的落后,不光国内民不聊生,国外也都能欺负。 日本比朝鲜国土强大,人口繁多,大周更不提。 那蛮族在赫图阿拉时,才三十余万人口,数万之兵,为何就能压迫朝鲜呢。 还年轻的朴周源,心中留有抱负。 他想要好好的看一看金江镇,看一看上国,希望从中找出解救朝鲜的道路。 可是年轻人心中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为了早日到达京城,使者团日夜兼程,渡江涉水,克服艰难。 先是到了镇江。 镇江的军兵没有因为其是使者团就放行,仍然严格的检查使者团的物品。 哪怕是用来向上朝朝贡的贡品,也一一清点入册。 几位有品级的朝鲜官员免于搜身,其余的不论何人,都被披衣摸胯,解视行装。 一番大动下来,使者队伍乱成一团,各自皮箱纸匣狼藉草莽,争自收拾。 朴周源虽然是使者的弟弟,却没有特殊对待。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唯独对镇江兵摸胯这一块,感觉十分的羞耻,特别是身旁明显有不少朝鲜兵。 这些在朝鲜地位低下的军户,看着这些穿着长衫,国内趾高气扬的贵人,狼狈不堪的模样。 虽然脸上没有笑,眼睛里却笑意十足。 如果没有这些朝鲜兵,朴周源还不觉得被冒犯,正是因为这些人在,他脸上羞怒通红。 可是又无能为力,只此一事,就把他打击的灰心。 镇江乃军事重城,所以不招待朝鲜使者,朝鲜使团要么继续赶路,要么城外扎营。 见天色还早,使者团选择了继续赶路。 结果没走多久,春雨突降。 使者团又连忙安营扎帐,可是帐篷虽然搭起来了,地上全是泥浆,无处落脚。 又有野外蚊虫肆起,不敢掀开帐篷帘子,导致帐篷内热气飙升。 朴周源是使者的弟弟,不需要做活,虽然烦闷却轻松些,不像杂役们。 不但要照顾货物,还要寻干柴等各事,在雨中狼狈不堪。 雨停了,天也黑了。 第二日。 使团继续上路。 抵达东沟前,景色从野外荒芜渐变,犹如沙漠绿洲般的发现,朴周源彷佛看到了一个充满生机的新世界。 金江镇是军事重城,众人无法进去,所以未看到全貌。 眼前原野平阔,沟渠遍地,处处耕地,根姐狼藉,牛蹄辙迹,纵横草间。 好一副悠然富庶的农间之态。 只凭眼前所迹象,朴周源就断定已经临近东沟。 东沟是镇江到金州第一个新城。 众使团还未看到东沟城,就见到堤坝上放牧的百姓,或羊群,或耕牛。 虽然穿着简朴,乃至满身的补丁,面色也瘦弱,却自有一股安宁之气,让人殷羡。 羊豕弥山,朝烟缭青。 朴周源下意识的想到了这句诗。 都说金江镇新立,年年大战,百姓困苦不堪,他所见之局面,却是一派安宁、平和之景。 只这东沟新城,就远超过朝鲜各地。 因为有朝鲜国主的国书,以及东江镇的检验放行文勘,因此东沟放了使者入城。 正使,副使和东沟官员沟通,朴周源则去城里游历。 有木屋,石屋,乃至砖屋。 门户整齐,街术平直,两沿若引绳然,墙垣砖木筑各有,虽然不奢却新洁。 百姓虽然不富,却也偶有说笑。 金江镇才起几年,且连年大战,只这东沟就是如此,那更富于的金州又是如何? 朝鲜立国数百年,民生却比不上这金江镇一偏城也。 朴周源忽然意沮,失去了游览之意,想要回去歇息,心里却滚烫的一片。 到了落脚处,本来他是要和人通铺而睡,他哥哥照顾他,让杂役去挤,为他安排了单间。 朴周源习以为常,和大哥吃完饭,用杂役送来的毛巾铜盆洗漱完,躺在床上。 突然坐起。 “此嫉妒心也。” 不禁感叹,自己素心澹薄,以此为荣,不想才入金江镇一偏城,所见不过百一,就如此慕羡猜妒。 他睡不着了,披着外衣在屋子里东面而立,良久才转身。 朝鲜国土远比金江镇大数倍十倍,而百姓数百万。 又有数百年根基。 可是他知道朝鲜国内是个什么情形。 成群结队的百姓,衣不蔽体,空手沿村乞讨,皆无家产,各处徒留枯骨。 第二日。 他压下心里的妒忌,又看到东构城百姓的细致处。 周视屋置,皆整伤端方,无一事苟且弥缝之法,无一物委顿杂乱之形。 虽牛栏脉栅,莫不疏直有度。柴堆奠痔,亦皆精丽如画。 又有东沟城里的饮水井,用磨石覆盖,穿其两傍,劣容没器,所以防人堕溺,且障尘土。 又水性本阴,故使蔽阳养活水也。 井盖上设辘护,下垂双埂,结柳为桊,其形如狐而深,一上一下,终日没不劳人力。 朝鲜国内却没有这种,唯独汉城大户之家是此做派,原来是学习上国。 可惜却没有推广百姓家中,不过他又想到两班勋臣的做派,如何会费这般力气,因此越发的感叹。 就连取水的百姓的做法,也令他大为惊奇。 无他。 扁担矣。 这做法就令他满眼震惊了。 汉城大户之家虽然有这井,却也没这等便法。 朝鲜百姓多用器物取水后背在身上,不光容易打湿衣物,而且在窄路隙巷中要小心躲避,更费力气。 一条扁担,就让两班勋贵之后的朴周源大开眼界。 上国。 就是这般的气象。 人们皆以为上国是因为人多,面积大,因此被成为上国,靠武力传播文化。 可是先进的文化,是自发自上而下,被落后文化所汲取学习的。 上国哪怕是民间的百态,也是朝鲜这等国家羡慕的对象。 一条扁担。 在上国百姓中,乃是寻常之物。 如果哪个人对上国百姓说,此物乃大利,那名百姓估计得笑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真切的是。 在朝鲜贵族子弟中,扁担的确是令人振奋之物,值得学习之法。 使团终于离开了东沟。 然后菩萨庙,大旬,小旬,东洼,西洼……十井…… 朴周源就彷佛来到了一个满是宝藏的世界。 随处望去,随处摸去。 都是令他震撼的景物物件。 上至金江镇城墙,水利等大型工事,下至各色农具,耕作之法,令朴周源眼花缭乱。 一路下来,他已经抄录了好几本,因为他皆认为值得学习。 金江镇的“繁荣”和“先进”,让他从原本低落的情绪转为激动,极为五味杂陈。 国内两班贵族还有人看不起金江镇,常把金江镇困苦,需要朝鲜支援挂在嘴边。 可朝鲜却处在愚昧落后,百弊丛生的生态,这令朴周源眼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记载下来的一路所见。 他不知道自己回国后,自己的这些记载会不会被认可。 每个人的觉悟是不一样的。 正如刘兴祚虽然成长于蛮族,可是当看见蛮族屠戮汉民时,他觉醒了民族主义。 这位两班低级勋臣子弟,同样因为所见所闻,激烈的情绪冲击下,心生了强烈的爱国情怀。 不同于他的是,他的哥哥所见所闻,升起的感怀,则是金江镇的确如传闻那般强大,值得讨好对方。 如果平辽侯能看重自己,对自己家族的前程,有极大的帮助。 总之,一路艰辛的朝鲜使团,终于到达了金州。 朴明源见到平辽侯,极其的恭敬,自居为下臣,不敢有丝毫的使者之态。 连国主都交好对方,与对方结亲,自己家族势衰,又有什么资格摆谱。 唐清安神情温和,表示对方一路辛苦了。 接过送上来的礼单,看了几眼,对比他个人来说,的确是颇丰,不过对比金江镇数百万民,则是可有可无罢了。 因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重的是朝鲜国主答应,今年近百万石的援助,乃至每年数十万石的援助。 这才是对金江镇有用的。 区区礼单,哪怕再琳琅富贵,他也不放在眼里。 “听说令弟十分有才,记载了不少关于金江镇的笔迹,可否让我一观?” 朴周源一路的做派,被人瞧在眼里,提前上报。 唐清安得知后,虽然觉得东岸各地,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瞧得机密事务,谨慎起见还是提了出来。 朴明源如何敢拒,不等他答复,节度府亲卫就出门向朴周源处,搜出了他的笔记。 送到将军处,朴明源坐立不安,生怕自己的弟弟记载了一些不恭敬的事。 上朝节度使默默的翻看他弟弟的笔迹,他坐在凳子上,满头是汗。 唐清安终于看完了。 内心感叹。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本大名鼎鼎的朝鲜笔记,诞生在了他的金江镇。 其中并没有什么。 不过是些汉民生活的习惯,用物之类的。 却让这名朝鲜勋臣子弟激动感慨的全部记载下来。 这就是汉民族的文化,为何成为东方文化基础的原因所在。 唐清安把笔记让侍卫还了回去。 这笔记虽好,可惜朝鲜两班勋贵却不瞧在眼里。 因为他们心中没有百姓。 两班勋贵不认可,不推广,这笔记也不过是一本无用之物罢了。 朝鲜几百年来都有使团入京,也没见把所见所闻的好东西推广开来。 “朴大使,希望你去京后,能为我金江镇多向朝廷解释一二,如果功成,我亲自设宴为你接风。” 朴明源连忙起身,激动不已。 第二百五十五章贾雨村嫁女 朝鲜使团一行人,由金江镇官员朱文等相送,从旅顺码头上船,坐金江镇旗帜的船去往登来。 看着船只离去,朱文叹了口气。 如今的金江镇就是个异类。 古往今来,但凡远离中原之边地,太平时节都容易尾大不掉,更何况金江镇这等。 这等飞地,而且还相隔大海,更加容易割据。 又有节度使从无到有建立金江军,收拢辽民,可以说威望无两,论民心所向。 节度使远超过朝廷。 朝廷当年无视辽民,放任金州。 首先没有想到平辽侯,短短几年就能从威势正盛的蛮族手中,夺去这大片的土地。 上下都只把金州当做拖延蛮族进攻北镇的手段,大多数心里都想着金州应对不了蛮族。 哪怕金州被蛮族反攻夺回,但是只要能拖延蛮族,不论时日长短,对朝廷都是划算的。 因此哪怕金州收拢大量的辽民,不过是昙花一现。 更没有想到,平辽侯不是寻常的武夫,民政的手段同样不弱于军事才能。 而特别是这两年。 实力竟然强上加强,一下子又翻了数倍的地盘和人口。 金江镇到了这等地步,朝廷再来想要收服,可谓千难万难。 朱文摇了摇头。 这些事不是他来考虑的,希望朝鲜使者这趟出使,能真的缓和朝廷与金江镇的关系吧。 说到底。 他也是辽民,被将军所救。 心底里还是希望金江镇,至少就这样保持下去倒也不错。 既不希望朝廷敌视金江镇,也不希望金江镇衰败下去。 金江镇发展到如今,他虽然资历不如冯胜之等人,可六年的时间里,他也用了不少心思和努力在里头。 对金江镇的感情,他不比旁人少。 和他一般心思的人不可计数。 连远在金陵应天府的贾雨村。 他也在感叹。 他听到风声,自己要调动了。 王子腾可能要升官,他也要升官。 贾府如今鲜花着锦,满门富贵,本就有开国一门两国公的门楣,如今又有贾府长女为贵妃。 二房贾政一名恩科,竟然外放一地学政。 而贾府一系,就连远在江南的自己,不也是跟着沾光吗,在贾府势力的老家。 勋贵有甄家,重臣有盐政御史,爪牙又有薛家这等。 要权有权,要关系有关系,要钱有钱。 贾雨村在应天府这几年,做官做的十分惬意,自己只需要维护好各家的关系。 功绩就源源不断,三年大考都是上。 想到十年前自己灰熘熘的被革职,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唐展望受贾雨村相召,不敢怠慢,一早就上门来拜访,被管家引了进来。 他如今也不是白身,而是亲赐的参谋生员,指挥佥事品服。 虽然只是虚衔,品级却不低。 “世伯召我何事?” 以前唐展望还是白身,打理薛家二房生意,就来拜见过贾雨村,贾雨村让他称自己为世伯,以示亲近。 贾雨村没有回答正题,而是感叹起来。 “当年我见你大哥,才虚岁十八岁,一起坐船到京城,当年一别已六年矣。” 听到贾雨村的话,唐展望恭敬的回道。 “我大哥与我的书信中,也常挂念世伯,因为公务缠身,遗憾这些年没有机会再聆听世伯的教导。” “哈哈。” 贾雨村笑了笑。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名后生,能做出如今这般大的事业,更是一举封侯。 当初两人下船后分别,唯一一次重逢,就是在王府门口。 自己还想着,他靠着贾府一系的关系,十年二十年不定能成为一名中高级武官。 从白身来看,也是光宗耀祖了。 令他欣慰的是,此人谨慎克已,虽然贵为侯爵,却也没有忘本,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以晚辈自居。 越是贾府这等门楣,手里人才越多。 竟然还能养出这种人物。 有了金江镇,只要朝廷不逼的金江镇造反,贾府的地位将越发稳固。 上下贵妃,本身底气十足,下面人才济济。 贾雨村对现在自己乘坐的这条船,十分的满意,且他也想要更进一步。 至少在船上的地位,更加靠前一些。 “展望二十岁了吧。” 唐展望没有想到贾雨村会问这个问题,神情愣了愣,没有来得及答复。 贾雨村自顾自说起来。 “薛家二房东家病重,一直不好,我听说早就请来了金州鼎鼎大名的名医,有此名手可否好转?” 当年林老爷病重,就是此人治好,名声大噪。 金陵多方贵人相留,此人还是选择回去了金州,连这等人都更看好金州。 贾雨村打定了主意。 贾雨村东问一下,西问一下,唐展望摸不透对方的心意,因此老老实实有问有答。 “二老爷不大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他们几兄弟,一直对薛家老一代尊称不变。 “连如此名医都治不好,可见天数。” 名医是没人愿意得罪的,虽然此人不在,贾雨村还是委婉的为对方开脱一番。 薛家二老爷不治,不是因为名医的手段不行,而是他的命数以至。 唐展望神情沉重。 薛家对于他们唐家兄弟是有大恩的。 薛家大老爷对唐家三兄弟,从小的养育关照之恩,以及培育之恩,乃至大哥想要自谋前程。 薛家二老爷长者之风,不但放了大哥自由身,还送了盘缠。 于情于理,唐家三兄弟都不能背恩。 更不提他们父亲,乃至祖父都在薛家柜上做事,获取生计。 这等恩情。 唐家兄弟如何敢不还。 贾雨村把唐展望的神色看在眼里,内心暗自点头。 唐家兄弟素来重情重义。 老大是如此,老二也是如此,老三的话,贾雨村没有怎么接触过,听说一心求学,这回在贾政手中入了门。 到底是否真才实学,贾雨村不知道,不过以他对贾政的了解,此人是不敢胡来的。 如此这般来看,唐家三兄弟都是人才。 贾雨村有一女。 唐家大兄有了正妻和滕妻,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去做妾,这是违背规矩的。 就算他不在意如此做,会有御史弹劾他,影响他的前程。 而眼前的唐展望正合适。 打理薛家的生意,明眼人都晓得,其中肯定是有金江镇的份子的,而且他还有官身品级。 年纪轻轻的,钱和权都有。 唐展望万没有想到会是此节,不敢拒。 其实也愿意娶对方家里的小姐,眼前人可是进士出身,如今一地知府。 放在大哥未发家前,他连见此人的资格都没有。 以如今自己的虚衔,大哥的实力,再添上岳翁的名气,那么自己哪怕面对甄家,都能腰杆子硬起来。 唐展望明白,自己的婚事不以自己的意志为主。 大哥大概率也会支持。 见对方的神情,贾雨村暗自得意。 有了此番举动,贾雨村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些,告戒了对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唐展望不敢怠慢。 先是告知了冷子兴冷叔。 冷子兴倒是没想到贾雨村有这般的想法,在他看来倒是下嫁,当然双手同意。 现在顾虑的就是唐清安的想法。 婚姻大事当长辈做主。 乌进孝远在辽东,一来一回太费时日,因此冷子兴做主,当唐展望的长辈。 他和贾雨村交情匪浅,倒也能攀的上。 贾雨村的原配夫人已经去世,留下了一子。 他的二房则是娇杏,生下了一女。 娇杏不是旁人。 正是香菱原来家中的丫鬟。 香菱未被拐卖前,家中也是乡绅之家,是金陵甄家的旁支一系,可以说日子极其富裕。 贾雨村未登科之前,靠的就是香菱父亲甄士隐的援助,赠送的盘缠才有了银子入京赶考。 在甄士隐家,贾雨村见到了丫鬟娇杏,一眼就看中了。 后来登科做了知府,想要召见甄士隐报恩,却没想甄士隐一家因为流贼四起,官兵残暴。 因此家败导致人散,独女又早被拐卖,只剩下其夫人和两个丫鬟。 甄士隐岳父乃小人,也是导致甄士隐疯癫,离家走失的主要原因,他见官老爷有意,连夜用轿子送了娇杏去。 贾雨村送了其人百金,同时外谢了甄家娘子许多物事,令其好生养赡,也算是小还了恩情。 不然以甄家娘子其父亲的品性,不定早就把她卖给其他下一等人家,如何会浪费家资养在家里。 娇杏听到老爷竟然要扶她做正,大为诧异。 她这等年龄,倒是已经没有想过其他的,只想这般平静的过日子下去。 贾雨村解释了一番。 娇杏又惊又喜。 自己的女儿不但有了好夫家,而原来自己的主母天可怜见,竟然还有这番好结局。 不但找回了女儿,而且还是平辽侯的妾室,平辽侯还专派了人来接去金州赡养。 “也是甄先生好人有好报吧。” 贾雨村感叹了一句。 这些年早已物是人非,正是因为如此,贾雨村才越发的生出感慨。 “那封肃真不是好人,原来老爷送来那些银两给他,他不但不满足,还把老爷送给夫人的事物都花了去。” 娇杏恨恨道。 也就是太太去世了,她也有了女儿傍身,因此才随性了些,派人去请来原来的主母来叙旧。 两人见面后又哭又笑一番。 “苦尽甘来。” 到底过了这些年,多大的恩情也澹薄了,贾雨村没有继续多言。 原本是没有想要扶正娇杏的心思,毕竟老夫老妻,又有长子在侧。 不过不是要嫁女了么。 到底还是要扶正才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薛宝琴的婚事 堂屋里。 一名十四岁的少年,正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让病父忧心,倒是身旁的妹妹,不时的哽咽。 他不忍责怪妹妹,屋子里极为的安静,只有小女儿的哭咽声。 薛岩浑身绞痛,面色痛苦,反而希望就此离去,以得解脱,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身前的一对子女。 虽然如此,他还是笑道。 “吾家有女初长成。” 听到父亲逗自己的话,薛宝琴这回没有轻易的被父亲逗笑,反而越发的伤心。 明知道不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眼泪自个涌了出来。 “唉。” 薛岩长叹一声。 他心里何尝又舍得放手离去。 儿子的才华,他十分的欣喜,毕竟是看过唐家几兄弟从小到大的模样。 那大兄当然是比不上的,世间有几人能比,不过论其弟的话,可是比起唐展望也不弱。 又是个男儿身,哪怕家境衰败,也能扛过去,唯独眼前的女儿,薛岩最为放不下。 自己的大哥去世,同样也把祖辈的恩荣带走了。 富不过三代,更何况他们这种人家。 外人只知找他们家向以往般要银子,如何知道他们家已经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 长房在京城都不容易,他们二房比起长房更是不如,除了金陵本地的一些生意,外面的商道早就断绝。 生意生意。 靠的就是商道,而维持商道的根本,唯有关系二字。 长房寡嫂到底是出自王家,娘家背景强大,还能维持一二,而他却不过一商贾而已。 长兄病故,家族没有了背景,就算上门送钱也不被人看在眼里,因为老爷们认为这本来就是民脂民膏。 薛岩现在十分的纠结。 自己死后,到底要不要让儿子带着女儿去京城。 薛家未失势前,他趁着势头为女儿说了一门亲事,是京城翰林之家,本来为美事。 可自从薛家衰败,那翰林之家就不在和自己往来书信。 其悔婚的心思,精明的薛岩如何不懂。 唾面自干,这等城府薛岩还是有的,如果没有唐家兄弟的事,他绝对会让长子带着女儿去京城。 以此为催婚的手段。 此举极为冒险。 如果对方悔婚,则自己的女儿身败名裂,再难嫁人。 不过考虑梅翰林这等清贵最终最重风气,大致不是敢悔婚的,以免坏了自家的名声。 而之所以如此逼迫对方,也是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如果和梅翰林家结为姻亲。 自己的儿子也算是有了靠山,不定能把薛家的生意重新打理起来,不指望做多大。 不过到底是祖传的基业,如果败在自己手中,薛岩是不能闭目的。 可惜到底要委屈女儿了。 “唐二爷来看望老爷了。” 下人突然来禀。 “快请。” 薛岩打起精神,想要从榻上坐起来,薛科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一脸的担忧。 薛岩微微摇了摇头。 有外男来,奶妈进来领了薛宝琴出去。 “二老爷可好些了吗。” 没有多久,唐展望进来后行礼,然后关切的看向薛岩。 薛科替父还礼。 “父亲一直不太好。” 唐展望点了点头,走到榻前。 薛岩神色枯藁,面带死色,唐展望这些年主持各方事务,看在眼里,又有那神医所言,短则月余,长则半年。 因此他也不在客套,直接真诚的说道。 “二老爷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呼。” 薛岩长呼一声,提起精神。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如果但凡有其他的路子,是不想把女儿送上绝路的。 按照他最后的法子,如此逼迫梅翰林家,就算对方认可了这门亲事,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能讨好? 薛岩精疲力尽,还是挣扎的要坐起来,刚才就失败了。 唐展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按住薛岩,回头呵斥薛科一声。 “你父亲这般,如何还能让他起身。” 这些年来,唐展望负责薛家大半的生意,其实都是金江镇的,挂着薛家的名头。 虽然这几笔生意极大,却跟薛家二房没有关系。 海贸的大利,其中一头大哥已经送给了大房,二房也就因此无缘了。 大房违背了承诺,在金陵还是保留了生意,大揽总去年亲自回到金陵坐镇住持。 利益动人心,加上两房都在衰败,各家只能先自保。 薛姨妈倒是提过关照二房一二,薛蟠却置之不理。 母亲身居后院不知道外头的不易,薛蟠这些年用尽了心思,每每饭局上都当小丑一般的人物逗权贵子弟开心。 就算如此全力以赴,在京城等级森严的地方,也不过混了个能上桌的资格而已。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如何愿意分出去。 唐展望知道二老爷的心思,对方也看上了三弟。 可是二房家的小姐已经有了婚约,他也听说过,对方有悔婚的意思,如果薛家二房松口,对方肯定会乐意退亲的。 他倒是不在乎二房小姐背负了被退亲的名头,以自己对大哥的了解,大哥也不在乎。 可是大哥得知自己和贾雨村女儿的婚事,没有反对,同时又告知,对三弟的婚事有安排,不要随意松口。 所以唐展望心里叹了口气,他是真不愿看二老爷遗憾的神态。 果不其然。 薛岩提起了自家女儿之事,担忧自己去世后,无依无靠寻不到好婆家。 说完后,薛岩和薛科都看向唐展望。 唐展望面露为难。 见状。 薛科不提,薛岩内心伤感至极。 薛家二房真是可悲可叹,想要送女却还送不出去。 唐展望走了。 薛岩痛苦的闭上眼睛,薛科满脸的不豫。 父亲太糟蹋妹妹的名声。 “我死后,你尽快带上幺妹上京,投奔在京城的长房,让姑妈为你们做主。 和梅家的婚事不能有变,只要你们两兄妹在京城,梅家就不敢退亲……” “梅家不想要妹妹,我还不愿意把妹妹送过去,如此强人所难,妹妹以后怎么办。” 薛科不服气的说道。 薛岩冷冷的看向薛科。 “所以你不管祖业了是吗?” 薛科到底还是少年,满眼泪水起来。 薛岩没有精力顾及那么多了。 “咱们铺子上,是金江镇的生意,你切记不能插手,随他们借用,这也是为你保留的情分。 万一梅家真的不顾虑名声,你还有一条后路可以走,不至于束手无策。” 把诸事交代完,薛岩再也没有力气,一口气一松,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后又是昏昏沉沉几日,终于带着满腹的不放心,与世长辞。 薛家二房开始举办丧事。 门庭冷清。 上门吊丧的没有多少长衫之人,被人都看在眼里,越是如此,越是没有愿意上门。 虽然满院子都是人,可是人与人是不同的。 唐展望倒是亲自来过一次,可是来去匆匆,因为各家即将等到的海贸之日不远。 既要稳住上面各处的关系,免得事到临头出了疏忽,又要和各家协商各项商事,自己铺子事务同样繁杂,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让唐承志上门帮忙照看,唐承志以要为准备入京科考为由拒绝。 每个当家人的死去,都是一件大事。 薛岩虽然官场地位低,可到底也是薛家二房的东家,下面还有不少的掌柜和伙计。 本来就生意日渐衰败,如今只余下一名幼子独撑门面,如何能维持的了旧有的关系。 不要一两个月,各地的商道就彻底断绝,连金陵的铺子也开始关张起来。 薛科忍痛贩卖宅子铺子等祖业,以维持剩余柜上的开支,可进项仍然日减。 柜上人心慌慌,到底还是各自散去,自谋前程。 反而唐展望所打理的生意,不但越发的强盛,靠着原来的掌柜伙计,把薛家二房这些年丢去的商道,顺利的一一捡了回来。 看上去都是薛家的旗号,可是薛科得到亡父身前的教导,对这些生意的确不闻不问,十分的知趣。 一家败一家兴。 唐展望深知大哥未来的计划,海贸乃金江镇重中之重的大战略,因此哪怕面对打压,也忍气吞声。 就是为了担忧反抗过激,会影响海贸之大事。 像粤海那边的走私体量,大哥是绝对不满足的,必须要开关,才能达成大哥的目的。 所以他们兄弟自己人,必须在金陵腹地,占据有不小的商道,货源等渠道。 不然没有这两样凭证,容易被别的人联合起来摆布提条件。 因此唐展望虽然不忍,却没有选择拉薛科一把。 不过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 对于薛家二房之事,唐展望不但送了银两,还特意关照了铺子上的人,不得对薛科怠慢。 唐展望还想要去亲自雇桑农们,被贾雨村劝住。 “你如今有了商道,又有了货源,已经不受其他家控制,还想要掌控桑农。 到底要跟人留口饭吃,那些从桑农手中收购的地头虎们,虽然势力不大,可是人广事细,鱼龙混杂。 乃下九流之所在,打生打死年年都闹出不少人命,费力费心获利却不高。 各家因此都不愿意沾手,你何必去趟这种事。” 贾雨村是唐展望的岳丈,虽然还没有迎娶,也定下了迎娶之日,两人关系不同。 贾雨村现在把唐展望当做了自己真正的晚辈,尽心的教导他。 “就怕有些家不满份额,万一趁我不注意,去拉拢了那些地头虎,断绝了我的货源。” 听到唐展望的顾忌,贾雨村摇了摇头。 “下九流有下九流的做法,你如今这等地位,要重视的是上头的关系。 就算有这等不开眼的商贾,你去走通上面的关系才是正道。” 自己这女婿虽然有才,到底出身低微,在薛家虽然管了一滩事,可眼界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步。 第二百五十七章晴雯问心 金江镇以朝鲜的名义,在济州岛开关,然后在金陵给各家开了一道口子。 以此大规模的到济州岛变相的走私,也可以说是变相的开关。 为了更加严厉打击福建走私海商,以促成济州岛海贸体量,唐清安要和粤海将军结盟。 如何结盟。 定下两家的婚事。 一位是国家最东北的平辽侯,一位是国家最南方的世袭将军。 双方对结亲之事一拍即合。 可是令唐清安牙疼的,三弟竟然一门心思科举。 唐家吃苦的那些年,三弟年龄小。 等三弟年龄大些了,他们唐家也开始起势了,因此可以说没吃过什么苦。 和二弟不同,二弟还是记得当年是如何吃苦的,也经历过他的精心教导。 三弟这些年倒是受了外部环境的影响,以读书登科为目标,张口闭口朝廷。 一般人家,哪怕是贾府也会夸赞。 可自己却不同。 真有种老子郑芝龙野心勃勃,儿子国姓爷忠心耿耿的复杂之感。 对于三弟的心思他不管,无论如何,他为三弟谈的亲事是不能变的,不然只能选择最无奈的棍棒教育了。 一两年间,不管是义弟还亲弟,除了陈德言,都有了婚约,唐清安也算是交了差。 有种作为父亲完成了人生最重要责任之一的感慨,浑身不禁轻松起来。 往后一倒,躺在了榻上。 秦可卿懒得理会。 因为前番夫君拒绝了贾府的要求,所以对儿子小乾和朝鲜公主的婚约,秦可卿虽然知道其含义,也没有多言。 原本还想着为小乾多谋划一些,还盘算着以家里亲戚之女来结亲,自己夫君却势力的很,瞧不上自家亲戚。 秦可卿在一旁裁减纸样,准备为幺儿做一双可爱的虎头鞋。 晴雯端着新温凉茶水进来,晴雯来金州几年了,从当年的少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白藕一般的胳膊,倒了一盏茶,递去榻上。 唐清安懒得起身,看了眼晴雯。 “瞧你懒的,喝水都要人喂到嘴里。” 说是这么说,晴雯还是轻轻上去,把茶杯伸出去,慢慢的倾斜,倒也是没有流出来。 可是她虽然小心的很,就怕有的人按不住心思,看到那白晃晃的胳膊,忍不住伸手去摸。 “哎呀。” 晴雯一声惊呼。 唐清安嗖的一下爬起来,晴雯又气又急,上前为他收拾。 秦可卿听到动静,在桉几旁回过头,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 听到秦可卿的冷笑,唐清安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大老爷们,被人看穿色心,有些羞耻。 “你看看你,不好生拿着。” 晴雯本来还无所谓,听到唐清安的话,瞪着大眼睛。 “老爷不好生接,还怨我?” 唐清安不敢看秦可卿,向晴雯使眼色,晴雯才住了嘴,小脸上尽是无奈。 “你们两个够够的了,别把人当傻子才好。” 唐清安傻笑不语,晴雯听到夫人的话,这才红了脸。 不过看到唐清安胸前都打湿了,她还是不忍心他穿着湿衣服,因此去取干净的衣服。 趁着晴雯不在,秦可卿不想看两人的丑态,让人带着她的纸样物件去了外厅。 晴雯抱了衣服进来里间,只看到唐清安。 给了他一个白眼,晴雯上前为唐清安褪去衣裳,从外到里都换了一个遍。 赤着精光时,感受着晴雯身上的香气,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 晴雯啪的一下打掉了唐清安的手。 气鼓鼓的看向唐清安。 唐清安大为诧异,以前晴雯可不是这样的。 晴雯又怕唐清安着凉,忍着内心的不快,虽然一脸闷闷,还是细致为唐清安更换衣服。 唐清安不知道晴雯怎么了,想着等下来询问她,却没想听到背后的哽咽声。 回过头,果然见到晴雯满脸泪水。 “这是怎么了?谁还给气你受不成?” 边说边亲自拉着晴雯坐到榻上,晴雯晃了晃身子想要甩开唐清安的手。 “好了好了,不碰你,你别哭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 唐清安笑道。 外间的秦可卿,周氏几人,听到里间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知道里间在做什么。 周氏告知秦可卿,贾府的琏二爷不日要来金州,已经提前使人通传。 秦可卿知道贾琏,特别是此人这些年来两次为金州奔波数千里之遥赴海外,功劳极大。 红夷大炮,红夷炮手等这等军事重器不谈,连红夷和尚王丰肃也是此人带来的。 又有和红夷海贸之事,可以说各事当初,就是因贾琏而成事。 此人在夫君跟前,极为有脸面,以兄弟相称。 于情于理,夫君都不会冷落此人。 贾府的手段,秦可卿现在想来都后怕不已,也就是夫君和常人不同,换做其余人家,如何会拒绝贾府的要求。 贾府的要求,才是大家族的常态,保证嫡妻嫡子地位的手段而已。 而夫君拒绝,在各勋贵家看来,才是极为失礼背义之举。 贾府这些年来,从无到有的为唐清安办事,哪怕当年唐清安一名白身,也是贾府的关照。 从白丁到世袭百户,从百户到备御,哪一样不是贾府的情面。 乃至出海后,立下的功劳,也还是因为贾府所鼎力支持,当时在物资上从来没有短缺过。 更有金州顺风顺水这些年,扩兵扩军饷扩粮饷,和锦州北镇一等待遇看齐,贾府可以说占了绝大的功劳。 金州各地的田亩所获,至今都全部用在辽民身上,而朝廷几年来,都供应着金州五万军饷粮饷。 乃至于扩军十万,才是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也超出了贾府的能力。 还有唐清安当年虽然收复金州,可也有大量将领主动反正的功劳,更有参将赵缑用事先联络的要反正。 如果不是贾府出手,让唐清安的功劳一路顺畅过关,从备御急速提拔为游击将军。 又是贾府出手,让朝廷忽视了参将赵缑用反正之功,不是这些便利,当时的唐清安如何能轻易的压制住赵缑用。 要知道当初大量反正的将领军兵,不少都是赵缑用的人马,而且他威望不低。 六七年来,贾府对唐清安无所求,而唐清安在贾府获得了前程不提,还获得了不可计数的帮助。 唐清安能熬过初期,急速的站稳脚跟,贾府功不可没。 而贾府不过只是想要保证嫡妻嫡子的地位不动摇,这在勋贵各家眼中,是极其的大恩大情。 换做是谁,受贾府如此恩德,难道不该报答吗。 如果唐清安以为自己有了根基,开始过河拆桥,和小人有何异?各家勋贵都是这般看法。 正是因为秦可卿懂这些道理,她才越发的对贾府恐惧。 别看如今夫君拒绝了贾府,可从来没有悔婚的意思,反而命三叔子一定要好生和贾府解释。 这回得知琏二爷要来金州,她内心恐慌,不知道贾府又有何招数。 “夫人也莫慌,老爷是极有情谊的,不会让夫人难过。” 周氏见夫人慌了神,连忙安慰道。 …… “你到底难过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 晴雯和自己认识七年余。 人生有几个七年。 这些年一门心思的伺候自己,无微不至,生怕自己不懂养身,例如像夏日贪图冷水凉快,用冷水洗澡。 为了不让自己这般,每天都会耐着性子,提前备好温凉水,即让自己不耐烦热,又以免自己受到风寒。 这等事数不胜数,一日两日不提,七年来都是这般,就算是铁人也会被感动。 因此看见晴雯哭的厉害,唐清安心疼了。 晴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是真的伤心。 “你想的时候就找我,不想的时候就把我抛之脑后,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 你给我个痛快话,让我死心。” 晴雯也不擦眼泪,就让泪水顺着脸庞滴下来,直直的看着唐清安。 七年了。 他变胖了。 虽然如此,他在心里还是他。 唐清安无奈。 其实他如何不懂晴雯的心思,以前是想着她还小,等她大了就再来挑明。 本来今年他就准备提,不过一件事接一件事,所以想着拖一拖,却忽略了她的心思,让她伤心了起来。 自己只顾自己,冷落了身边人。 “我也把话说在前头,你就算把我当个玩物,当个下贱的人,我也不离开你。 你也不要想着我现在年轻,等我年纪大了就赶走,我死也死在这里,你也不要以为我说气话。” 晴雯知道自己主动说这番话真的很下贱。 可是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心思。 她满心眼里都是他。 试问,何人听到这番话能不动容。 当一个女人全心全意无所求的爱自己,还有什么能不满足的呢? 唐清安认真的看向晴雯。 “你在我的心里。” 晴雯仔细的听,想要听在他心里是什么,可是他却不说了,晴雯愣了愣。 “你在我心里。” 唐清安一字一句的说道。 晴雯明白了。 “呜”得一声,晴雯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的哭泣起来,把这几年的委屈,彷佛都要哭走一般。 边哭边主动抱着唐清安的腰。 “只要你这句话,我死也甘愿。” 旁的小女儿说这种话,可能是一时间的情话罢了,而唐清安了解晴雯的性子。 不光是这几年的相处,红楼中晴雯的性子也是如此。 同样的结局,金钏儿被冠于烈字,因为其是因为礼教之因,而晴雯被冠于勇字。 因为晴雯是真的可以为情而做出抗争的。 “怎么里间哭起来了?” 周氏纳闷道。 “别管他们。” 秦氏闷闷的说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八章贾琏的红颜知己(第一更求订阅) “三爷最近出门少,这几日一步未出门了。” 现在的大头目桂勇,看着躺在摇椅上,显得懒洋洋的陈德言,忍不住劝道。 陈德言倒是感到浑身的放松。 京城不易。 入京几年下来,搅尽心力周旋于各方势力,难得有闲暇的时光。 回想起以前,彷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出门惹人嫌啊。” 虽然说的话难听,可是陈德言仍然一脸的怡然自得,并没有因为目前的形势而忧虑。 金江镇延伸在外的势力,只要大哥在,就没有什么影响。 不管朝廷的非议,还是勋贵的不满。 桂勇劝了一句,见陈德言照旧如此,也没有继续过多的劝戒,他对自己很清楚。 自己就是三爷的打手。 陈德言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见一见贾敬。 他不想去贾府讨没趣,各家勋贵也不愿见他,所以无能为力,索性选择了偷闲。 三爷吩咐了要出门,手下们准备了马车。 轻车熟路。 陈德言再一次来到了跑了无数回的山观。 贾政得太上皇恩典,外放学政,贾母带着命妇入宫,和元春答谢圣恩。 太上皇一步步开始稳定权势,手段极为的缓和又不可抗拒,国内朝局好像都没有怎么变动,极其的波澜不惊。 京城到底是太上皇的京城,忠顺王考虑一二,参考了刘一儒,史鼎的建议,决定出京,亲自拉拢稳固地方人心。 作为弱势的一方,也只能被动的应对。 看上去太上皇胜券在握,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地方。 无血脉。 且年老。 所以不知道多少人仍然暗中投注,乃至两边下注的人更是不可计数。 如果太上皇再来一场大病,那么可能局势就大为反转。 顺利的见到了贾敬,贾敬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仍然向陈德言讲述目前京城的拘束。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大哥拒绝送子入京,而心生怨气,仍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德言想了想。 “就和我大哥怕被擒贼先擒王一个道理,既然太上皇如此弊端,为何不直接废掉皇帝呢。 只要解决了皇帝,太上皇不就是绝了后患吗。” 贾敬摇了摇头。 人心难测,也怕人琢磨。 贾敬琢磨半辈子。 “世间之事岂有十全十美,大好的江山到底是太上皇的祖业,他年轻时因为无子嗣。 所以对权势非常的看重,一切都要抓在手中。 遍观历史,没有自己血脉的君王,大多都没有好下场,以太上皇的智慧,当然深知。 如果是十年前,太上皇一定会这般办。” 贾敬被迫闭关多年,半辈子的时光都被浪费,一生无法舒展志向,可以说做了半辈子的牢房。 这座山观就是一个大牢房。 他是个智慧的人。 不是琢磨当年为何自己失败,就是琢磨太上皇,乃至琢磨贾府的未来。 贾府是开国一门两国公。 勋贵的旗帜。 勋贵不会眼看着贾府灭亡,这是勋贵的人心,更是为了对抗崛起的文官的打压。 只要贾府不在勋贵中失去人心,贾府也不对皇权造成威胁,那么贾府可能会被皇帝打压。 但是贾府一定不会被灭门。 不过打压到何种程度呢。 贾敬不知道。 但是他非常肯定,宁国府必首当其冲。 哪怕自己的儿子仍然遵守自己的交代,放弃一切军中权利,也逃不过此劫。 谁让自己当年在皇权中站错队。 至于荣国府。 贾赦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也管不了他,他得势变猖狂,也不会再听自己的安排。 “那这般说来,太上皇还是在乎江山的了,担心自己真的哪天病亡,又没了皇帝,导致江山崩殂。” 陈德言恍悟。 “人是会变的,太上皇到底也老了,雄心渐消,现在的他,既想要抓牢权势,又顾虑身后事。 世间如何这般如意,皇权斗争本来就是极其的凶险,他畏手畏脚,因此胜负难料啊。” 贾敬叹道。 “正如贾府这些年为唐清安出谋划策,全力支持他,为他在权贵中占据地位,获得权贵的认可。 而这些年唐清安并没有大回报,贾府也不求回报,不过所求嫡妻嫡子地位不动摇,此乃人之常情也。 可是谁能预测未来呢。” 突然而然的一句,让陈德言立刻站了起来,恭敬的向贾敬拱手行礼。 “贾府小姐的嫡妻嫡子不可动摇,我大哥既然承诺,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听到陈德言的话,贾敬不置可否。 贾府做了能做的一切事,能不能获得好结果,正如世间何事能尽如人意呢。 唐清安违背不违背承诺,贾府对得起他,他日后能不能对得起贾府,就是他的事了。 …… 贾府的贾琏到了旅顺。 大管家周吉,亲自率人在码头迎接,显得极其的热情。 对于平辽侯的礼遇,贾敬理直气壮的承受,哪怕不提自己贾府的身份,就自己为唐清安做了这些事,他也有底气。 金州有现在的局面,他也是下了大力的,吃了不少的苦。 只他为金州送来了红夷大炮一事,他就有资格,更不提其他各事,功劳不比旁的人少。 就是那锦乡侯府,原来想要采购红夷大炮都未办成,不如贾府的关系深远,一般的家族办不成这件事。 坐上金州的四轮马车,看着车厢外的景色。 每一年,金州都在发生变化。 如今的金州,人声鼎沸,民生兴旺,好一副繁华的气象。 唐清安原本计划这段时间要开始巡军,不过得知贾琏要来,就推后了这件事。 贾琏比自己年长两岁,两人同辈好说话,加上贾琏世家公子,接人待物自有一套。 加上他对贾琏的确抱有感激,因此对贾琏印象还是不错的。 当贾琏进府,唐清安没有让他等待,直接亲自去见了他,两人见面熟络。 贾琏也没有隐瞒,落座后直接告知自己的来意。 “前番祖母并没有恶意,想要接唐兄弟幺子去京,不管唐兄弟信不信,我都要说一句。 此子去了京城,绝对在府里是超人的待遇,没人敢怠慢,连宝玉都无法比。” 贾琏真诚的说道。 既然接对方的后辈去养,真要是对其子不好,那才是得罪人,交恶了对方。 他不知道唐清安是怎么想的,先把他们的想法告知。 其实他有些不认同贾母的心思。 倒不是说反对接其子,只是太小了,才几个月的婴儿,本来就容易夭折。 真要是夭折在了半路上,或者夭折了在贾府。 哪怕贾府对其子再精心照顾,只要其身体不好,那贾府才是黄泥巴滚裤裆说不清。 “琏二哥以为我误会你们,你们不也是误会我吗。” 唐清安笑了笑。 他还真不认为贾府敢害他的儿子,哪怕是秦可卿所出。 他怕的反而是贾府对其太好。 原来还想着送去贾府,不定是坏事,毕竟从小离开父母的孩子,都很坚强。 对于一方势力的继承人,经历过这种事的孩子,历史上大多比较英明神武。 例如嬴政。 后来秦可卿反应太多激烈,加上他也有些担忧,现在的医疗条件,可比不上他穿越前。 孩子但凡有个病痛,的确很容易夭折。 他现在有些忧虑。 随着他的基业越大,哪怕他多次吩咐,可也避免不了其子被无数人簇拥。 例如小乾。 有些太过顺境了,哪怕有些聪明,可没有环境的磨砺,加上从小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未来到底能不能成才,能不能担起大任,他也无法确定。 这就是做父母的无奈吧。 即想要孩子得到最好的,又想要让孩子吃点苦,又怕孩子有个好歹,真是左右为难。 “哦?” 贾琏纳闷起来。 “我担忧的不是史太君对他不好,就怕史太君心中有顾虑,对他太好了。 而且孩子太小,路上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我们都不是件好事。” 原来如此。 贾琏笑了起来。 “我原来也是不怎么同意的,和唐兄弟是一般的顾虑。” 两人年纪相彷,又是多年的交情,说起话来才容易直来直去。 唐清安眉头扬了扬,看着贾琏露出一副瞧好戏的神态。 见状,贾琏好奇。 “这是?” “琏二哥的好事要来了。” 唐清安神秘的说道。 贾琏纳闷。 “我有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唐兄弟却比我先知道?” “你不是有两个红颜知己吗。” “啊?” 贾琏越发的不懂。 唐清安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样,手指了指南方。 “啊?” 明白了是何意的贾琏,又忧又愧又忍不住欣喜。 对于那两个红夷双胞胎,他的确一直念念不忘,心中放不下,不过碍于京城风气,哪里敢带红夷女人入京。 “唐兄弟怎么知道的?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到底还是压不下心里的色心,贾琏不顾世家脸面询问。 “有两个澳门自称是你的女人,四处打听你,说要投奔你,却不知道如何找到你,拜托了去济州岛的教士找你,这些人转托了王丰肃。 王丰肃知道你,于是又找到了我。” 贾琏听到双胞胎要来找自己,心痒无比。 “好兄弟,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好说好说,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唐清安哈哈大笑,痛快的答应下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将动(第二更求订阅) 贾府和唐清安,并不会因为一件事就闹得不愉快,甚至决裂,双方的纠葛太深。 既然贾琏亲来,唐清安就把视察济州岛的事提前了,巡军的事放在了后面。 这也是他这几年,第一次到济州岛。 得知节度使要亲来视察,济州岛的官员都激动无比,所有人都盼望能在跟前露脸。 现在的节度使,可不比以前,很难再接触到。 李成贤放下事务,亲自来作陪。 朝鲜各岛都是他的功绩,济州岛更是重中之重。 济州岛乃朝鲜第一大岛,土地肥沃,草原茂盛,气候宜人,不管是屯田,马政,甚至开关互市。 事事都是朝鲜各岛之冠,可以说是掌上明珠不为过也。 六艘以福船为模的战船,载着一千节度府亲卫营精兵,以及十余名官吏。 济州岛东西长一百五十里,南北宽六十余里,加上周边的附属岛屿,真的很大。 “这岛可真不小。” 一眼望不到头,超乎了贾琏原来的预料,虽然听说此岛乃朝鲜第一大岛,下意识的仍然拿所见之岛屿所对比。 唐清安满脸的得意。 朝鲜把各岛划给他使用,他可没和朝鲜约定时间,更避免了关于借的话题。 而到底要不要吞并朝鲜,他现在还在犹豫中。 朝鲜虽大,可同样山多地少,因此人口只三百余万,就算未来一两百年的太平年景,也才五百余万。 如果现在金江镇计划要吞并朝鲜,那么未来的计划就要大改。 首先朝鲜田亩不多,人口虽然只三四百万人,平原的地区却也极为的拥挤。 如果要占领朝鲜,做到自给自足,就要从这三四百万人中分夺田亩,绝对会引起强烈的反抗。 其次以实力压服过去,至少也要十年的时间才能稳定住朝鲜的局面,其中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军力。 以现在的生产力,朝鲜山多地少,历代就穷困边僻,占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更有朝鲜军民反抗,金江镇在朝鲜用兵,征收的粮赋还不够军队开销。 最后被朝鲜牵制住的金江镇,未来不管是面对蛮族,还是面对大周,金江镇都将被拖住大部分的力量。 而现在的金江镇,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朝鲜不少的矿山和所有的海岛,每年又享受岁额一万斤人参,三十万石粮食,还有不可计数的布匹等物资。 同时还能派出数万兵为金江镇作战。 等等利益,从短期来看,对金江镇是极为的划算的,反而入侵朝鲜后,这些好处不但没了,还要消耗金江镇的积蓄。 但是从长远的目光来看,当然是要占领朝鲜的。 所以唐清安在考虑,是否通过萎靡朝鲜的手段,用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 一步步温水煮青蛙的从朝鲜获得好处,又削弱朝鲜的潜力,最后较为轻易的收复朝鲜。 这些事他还没有提,因为现在的人心还不同。 不论是大周官员,金江镇官员,乃至朝鲜官员,都没有认为会对朝鲜国土有野心的心思。 他作为后世人,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占了朝鲜的海岛没打算过还。 可是如今的时代。 大周统治阶层还奉行上国和藩国这一套。 朝鲜几百年为中国藩国,奉行中国文化,尊前明和大周都为上国,向来恭敬无比。 不论是金江镇的官员,还是朝鲜两班贵族,都不认为大周会占领朝鲜的土地。 这是惯有的心理。 唐清安目前就是靠着这个心理,顺利的从朝鲜获得好处。 如果不是这种文化的影响,朝鲜国主乃至两班贵族,知道唐清安有吞并朝鲜的想法。 那局面将立马天翻地覆。 金江镇没有大义去吞并朝鲜。 日本侵略朝鲜,也是打着借道的旗号。 借口很好找。 不过目前就侵略朝鲜的话,的确得不偿失。 唐清安放下了心里的思绪,在众人的簇拥中,从船板下岸,就见到了热切的官员。 其中有他的表兄乌忠。 乌忠意气风发,在众多神情中,倒是显得惹眼。 不过此人乃节度使的亲族,众人倒没有见怪,反**以为常,认为理当如此。 毕竟宗族为大的社会,金江镇这么大的基业,用亲是不可避免的。 “各位都辛苦了。” 唐清安照旧说道。 虽然知道大半是套话,可听闻后,众官员仍然面露喜色,内心升起高兴。 在码头寒暄了一番。 亲卫营中,早已分了一队先入城,这些防卫事务,亲卫营已经轻车熟路,自有一套章法。 第二日,看屯田。 第三日,看马政。 随着北镇的陷落,以及和锦州关系紧张,和蒙古走私贩马的商道早已断绝。 因此济州岛的马政,地位直线上升,是金江镇头等军事大事,乃至济州岛的屯田,都需要为马政让道。 “济州岛马有五千匹。” 马政官员的汇报,唐清安开心不起来,听起来不少,可是对于金江镇的战马来说,远远不足用。 一场战事下来,失去的战马并不比军士少。 而蒙古以前走私的马,都是被骟势的公马,蒙古人又不傻,不会卖种马。 济州岛的五千匹马,绝大部分还是来自国内,朝鲜,极少部分才是出自蒙古。 从蒙古走私的被骟势的公马,十中挑一用去做战马,再挑部分给骑步兵使用,剩下的只能做驽马。 可以预见,不要几年金江镇将陷入战马急缺的困境,六千骑兵,以济州岛的马政。 每年能培养出数百匹合格的战马,能维持金江镇骑兵的供应就不错了。 至于扩充骑兵,此事不好解决。 “马政的事不可疏忽,多余的话我也不重复提了,你们当晓得轻重,马政你们好好办,我放心诸位。” 唐清安勉励了一番,最后才去见为开市准备的商铺,仓库等。 李成贤当仁不让,亲自主动介绍。 一行人走在空空的街道上,两排整齐的铺子,上面已经开始挂起商户的匾额。 “这些铺子虽然目前还没人,却基本都被金陵的商贾购买了,也陆续派了些伙计来打理。 要不了多久,各家商贾的掌柜就要率人来,就不会再有现在的安宁。” 李成贤神采奕奕的说道。 这些商铺都会收门摊税,光此项就能解决整个朝鲜各岛官府的开支,算是不小的政绩。 他当初做保证,朝鲜各岛自给自足,不要金江镇额外的开支,如今大致已经做到。 “不错。” 唐清安和李成贤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因此不像对其他官员那般。 “金陵的唐佥事亲自来过济州岛,和我透过底,金陵商贾光各色布匹就准备了三十万匹。 其余茶叶,瓷器等也是不可计数,按照将军的规划,咱们垄断价格,获利至少在七十万两。” 听到七十万两,唐清安终于忍不住,笑得闭不上嘴。 “不容易啊。” 听到将军的感叹,李成贤也内心欣慰。 为了这互市的事,他们准备了两年。 将军布置的局太大。 每年大周生产的麻棉布匹,乃至茶叶,瓷器都是有定数,根据往年的贩卖情况,或增或减。 而将军一出手,光丝绸景缎就是三十万匹。 松江锦布一年的产量也才两千万匹。 大周一年生产长途贩卖的布匹高达四千万匹,可将军做海贸用的,都是比较名贵的丝布。 不是小买卖能比的。 如果不提前布置,提前扩大生产,这一年多出了的三十万匹的采购量,是无法获得货源的。 而茶叶,瓷器等也是同样的道理。 大宗商品的贸易,不是市井之间的贩卖可比拟。 更何况将军是无中生有。 国内这边,靠着勋贵的背书和投资,夷人那边,靠着王丰肃等教士的背书,以及对大周商品的迫切需求,双方才能一拍即合。 凭空多产出了高达数百万两银子的商品。 但凡有误,其中的风险,会导致无数的商人破产。 “互市的事,利益重大,也风险极多,又是第一次举行互市,万不得出疏漏。 如果这次互市失败,商人们将不在信任我们,想要再重新打开局面则千难万难。 你应该得知我最近的难处,这般忍气吞声,就是为了此事不受影响。 现在又迫在眉睫,眼看着要成功了,更加要警惕些,要做到未雨绸缪。 任何有碍互市的风险阻碍,你都要提前解决,不可等发生后来补救。 虽有古话言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之语,可有些事还真就很难补救回来。” 将军慎重的交代,李成贤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危机。 广东那边将军把口子堵住了,金陵那边有各家勋贵出面,海面上有金江镇水师维持海道。 “唯有忧虑的就是朝廷,如果朝廷重新恢复金陵的海禁,只怕就算有走私,也达不到咱们的计划。” “朝廷无忧。” 唐清安不以为意。 根据贾鉴所言,蛮族皇台吉到底忍耐不住了,准备对辽西动手。 李成贤听到将军的解释,叹了一声。 “朝廷真是昏庸,大敌未决,却着急飞鸟尽,良弓藏,实在是不可理喻。” 李成贤和冯胜之等人不同,也不像顾应时这等铁了心的支持将军。 他属于中间派。 在此事上,即不反对将军,也不支持将军。 选择埋头做事,对外事充耳不闻。 和水师中的沉有容,严中正一样的态度。 第二百六十章大笑(第三更求订阅) 唐清安要回去金州,贾琏犹豫一番,选择了留下,他还想要拜托乌忠一些事,例如求一处院子安置人。 这种事求唐兄弟出面,太过浪费人情,倒是乌忠极为的合适。 顾不上贾琏,唐清安留下了他,临走前让乌忠好生接待。 金江镇以海起家,极为重视水师,又有众多的海岛,因此水面上有繁多的快船。 既能补充水师巡视海面,也为各地通传信息,方便官府的管理。 这些快船,就是金州和各岛之间的驿道。 贾鉴回到了金州,等着将军,详细的汇报蛮族将要动兵的事务,唐清安虽然收到信件。 这等军国大事,他不敢马虎。 从济州岛归来,急匆匆的召见了贾鉴。 “蛮族已经在召集大军。” “确定是攻打辽西?别是欺骗我们,突然转向来攻打咱们。” 唐清安还是有些不放心。 贾鉴却没有犹豫,坚信蛮族一定选择打辽西。 “咱们占据了地利,有数道防线都以险要险关而布成,前线也布置了大量的守军。 以咱们士兵的精锐,蛮族大军绝对啃不动这些防线。 都言皇台吉是个精明的人,越是如此,他就更会选择聪明的做法,而不是做无用功。” “行,我去巡视各军一番,防备还是要防备的,你为我书信一封,去告知魏毅此人。 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也算是对得起朝廷。” 贾鉴没有反对。 辽西这些年整顿兵马,不可能不收到军情,就算将军不提醒,对方也会留心。 此举也算是做给朝廷看,金江镇还是忠心的,但凡风吹草动,都会示警。 至于辽西守不守得住,那就不关金江镇的事了。 事情不等人。 唐清安立马开始巡视军队。 从金州出发,视察新金,得利赢城,盖县,然后从石门关入长白山脉。 一路大片岭关,到岫岩,再到凤城,最后是镇江。 …… 朝廷弹劾平辽侯的奏疏又开始多了起来,奇怪的是,原来冲的最前的辽东经略魏毅,反倒是安静了。 他又不是傻子。 得知蛮族将要进攻辽西,他立马召集各将应对。 谁也不敢保证能打败蛮族。 除了金江镇。 想要管制住金江镇,除了太上皇高兴,还有文官最高兴。 他们在辽东最大的成果,随着辽东都司的陷落而烟消云散,如今辽东的局面,又回到了当初,以武夫为主。 不论是刘一儒,还是和他不对付的璠皓,各系文官对于打压武夫,以文官取代的事情上,不约而合的同时出手。 御史风闻天下,是朝廷的喉舌,更是政局的风向。 原来的新星比不过老人。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文华,风头早已盖过了陆仲恒,在京城中风头无两。 这是文武之争。 陆仲恒虽然收到金江镇的送礼,却没有选择为其说话,哪怕是同乡的韩昊,也不敢出头。 “原来金州屡立奇功,我等对其抱有厚望,短短数年彼辈以区区备御荣升为侯爵。 百年来未有一例,可见朝廷对其的殊荣。” 吴文华的言论,众人都十分的认可。 这不知名的隐蔽的院落里,不少清贵官人都在此,包括和薛家二房薛岩定下婚约的梅翰林。 他虽然脸上在笑,却还是透出了不快,显得有些阴沉。 薛岩太不识趣了。 自己这些年的态度,对方如何能不明白。 他们家什么身份,自己的儿子一心科举,极有把握,薛家二房是什么身份? 难道就一点没有自知之明,非要闹翻脸吗。 商贾就是商贾,不要脸面。 死都死了,还让他的儿子带着那名麻烦之人上京,以为这样就能逼的自己就范,可笑至极。 完全忘记自己当年还未成为翰林前,多么的穷酸,薛家二房补贴了多少银子。 没有这大量的银子,他如何在京城养望,如何结交关系,凭什么能一帆风顺。 说来说去,梅翰林此人就是个小人罢了。 这等人最为可恨,道貌岸然,背信弃义,比真小人都要坏。 真小人都知道他是小人,因此不会信他,而伪君子最可怕,他能欺骗人的信任。 虽然心里有旁的事,却还是听清楚了吴文华的言论,立马抢先附和,表现的极为抢眼。 吴文华不光身份比自己强,更是自己老上司,翰林大学士刘一儒的门生。 前程广大,不是自己可比拟。 “此人其实是个小人。” 梅翰林装模作样,想要一鸣惊人,此言论果然拉过来众多人震惊的目光。 众人错愕的看向梅翰林。 这些年,虽然他们都在指责平辽侯,却从来还没人说过其人品不行,到底也是立了不少功劳的。 梅翰林见达到了自己的效果,心中越发满意。 他如何管唐清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借此打压他,以抬高自己的言论。 “此人常言和北镇互为犄角,以此获得朝廷的信任,可结果就是北镇失陷,而他却只顾自身实力。 其心思深远,非常人可比。 可越是如此之人,行恶起来才是大恶,前有安禄山对比,我等身负国恩,万不得容此人败坏国家。” 此言论倒是新奇,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和原因,倒也是贴合。 一时间在场的清贵都沉思了起来。 “梅兄一言令人振奋,我细思下来竟的确如此。” 有人拍手笑道。 “此人以此为由骗得甜头,因此屡试不爽,以牵功自居自重,肆无忌惮的向朝廷索要粮饷。 朝廷因偏信勋贵之言,愈发相信海外捷报,愈发称赞海外之功,此人胆子愈大。 就算其原本没有狂妄之心,此番下来,也会助其滋生。 思来想去,我倒是认为是我等的失职。 一开始就不该放纵了此人,如果开始就严格对他,反而不会导致如今的形势。” 此言大妙。 众人纷纷认可。 “唉。” 吴文华长叹一声。 “我等身负重责,督导天下,纠正乱纪,正如各位所言,的确是我等失职了。” 这些人连皇帝都敢违逆,更不把勋贵放在眼里,何况刚成为侯爵的唐清安。 ...... 吴文华回去头,悄悄见了刘一儒。 刘一儒听完吴文华的言论不置可否。 “关于说其人品的事不要提,只抓住牵制二字。” 吴文华明白恩师的意思。 逼人做事,不是逼得人翻脸。 刘一儒对吴文华很放心。 同样,魏毅对于陆仲恒也很放心。 不日。 朝廷言官们,长篇大论引经据典。 牵制为三义,拘泥,约束,控制,乃拖住敌人使其不能行动,又有军略而论三义。 以兵力,火力,情报以及其他手段,吸引和拖住敌人,又称为牵制或箝制。 从字面意义上,否决了金江镇的牵制之功。 那么金江镇对于朝廷有何意义呢? 没有意义。 反而消耗不可计数的钱粮物资,影响了对辽西的供给,更有养虎为患之危。 各种类似的上疏传到了内阁。 贾府虽然和唐清安有些不快,可也不会因小失大。 立刻在勋贵中开始反驳。 金江镇从立镇前,到如今杀敌多少,更有蛮族老奴死其军队中等等,以战功回应。 御史们则回避其战功,抓住金江镇没有发挥牵制住辽西的作用,以此为要点弹劾唐清安。 京城吵翻了天。 奇怪的是太上皇,锦州,金江镇三方却毫无动静。 玄真观。 “哈哈哈。” 贾敬忍不住笑了。 陈德言扭过头,不知道贾敬因何发笑。 金州。 唐清安原本还比较气愤,可是经过贾鉴,谢友成等的旁敲侧击,自己也很快想明白了。 他对于大势非常的了解,可论归官场的手段,的确不是很熟悉。 想清楚后,他同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贾鉴,谢友成也满脸微笑。 “朝廷啊朝廷。” 笑完后,唐清安无语。 说来说去,无非就逼着他支援辽西。 御史弹劾他没有起到牵制之功,那么自己如何回应?必须以事实回应对方。 如果他不支援辽西,那还真落实了御史们所言。 这弯弯绕绕的。 “如果不是前番魏毅太过锋芒毕露,何必如此这般想方设法的,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友成感叹道。 贾鉴闻言,则笑了笑。 他和谢友成不同,谢友成出身辽东,对于国内不了解,而他却是国内而来。 国内的文官风气,如今不就是这样么。 唐清安知道贾鉴为何发笑。 文官中有伟岸的,当然也有庸才。 遍观大周。 他还真没有发现张居正,海瑞这等大才。 倒是因为国内争权夺利的厉害,以致于风气败坏,官员多贪权而不做实事。 和明末大多数官员一个德性。 事情未到最后一步时,各种自信各种目空一切,真到了蛮族进攻时,又慌乱杂章。 例如那历史上明末的辽东巡抚王化贞。 上任之初自信满满,各种军略随手可出,轻视大敌,好说大话,不顾旁人的劝戒。 说起话来做起事来,彷佛蛮族挥手可灭之。 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觉得蒙古人是傻子,三言两语送些银子,就认为蒙古人会为他卖命。 总之就是一股迷之自信。 对自己的布置同样是信心非凡。 唐清安自信,是因为他看透了历史上的节点可以利用,对方的自信,唐清安不知道哪里来。 可能就是因为出身清贵,习惯了目空一切吧。 而蛮族真的进攻了,他的布置毫无作用,四处都是破绽,被逐一击破。 然后不敢担起责任,只会慌乱的自顾逃命。 那么魏毅的主持下,能否守住辽西。 或者守不住锦州,那宁远呢。 要是宁远也没有守住,那大周的局面,可比同历史时期的大明也危险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国事为重 万万没有想到,晴雯怀孕了,过了几日,又告知莺儿也怀孕了。 唐清安感到亚历山大。 这才几年,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父亲,开始担忧家产不够分。 就和穿越前同样的心情。 明知道房子就是个垃圾,可还是忍不住买了一套又一套,拼着命的想用一生,为下一代提前努力完。 这种心理很复杂,无法言喻。 不过他顾不上家事,各地开始紧锣密鼓的播种,这是金江镇如今的头等大事。 这些年来。 他很能理解为何史书中,对于每年的播种时节极其的重视,甚至发展到了皇帝都要做表率的原因。 因为农业的国家,播种真的是关乎国家存亡大事的。 贸易归贸易。 再多的银子,也变不成粮食,而农田的收获,才是一个农业国家的底气。 大周在播种,辽西也在保重,蛮族同样在播种。 如果没有意外,当这个月过完,蛮族将会出动大军了。 皇台吉派了人,蛮族的使者停顿在营口,想要面见金江镇节度使,平辽侯唐清安。 “不见。” 唐清安回答的干脆,出乎了贾鉴的意料,脸色不可置信。 贾鉴猜不透将军的思路,因此直接劝戒。 “皇台吉派使者的用意很浅显,就是想要从将军的口中,当着使者的面,承诺不会趁机攻打蛮族。 而我金江镇的确没有积蓄出大军,如何又不能应付他呢。” 听完贾鉴的劝戒,唐清安没有动摇。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 就如他未起家之前,面对封建陋规可以暂时低头,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刘兴祚这等觉悟了民族大义之人,虽然心中有些认知,却不像他头脑清楚。 所以贾鉴等人,不能理解他倒也没什么奇怪。 “金江镇的形势,皇台吉不是通过哪些走私商人一清二楚吗,而且咱们的确没有积蓄,所以没有集聚大军。 朝鲜军也没有动静,他能不知道? 对咱们放不放心,那是他的事,想要得到我的承诺,则是不可能的。” 唐清安笑道。 有些事情,他不准备现在讲,不过很快他就会讲。 在军中讲。 “将军向来听取人的意见,为何今日如此固执呢?” 贾鉴忍不住指责道。 作为将军的心腹,他倒不怕将军会因为他的言论而气愤,这点为人主的肚量,将军还是有的。 “你也勿急,皇台吉想要打辽西,这是他为了稳固汗位,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实则已经确定我金江镇无力出大军,不过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宽慰。 我给不给他宽慰,他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然等我金江镇缓过气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 见贾鉴还是面色不愉,唐清安作为一方之主多年,眼界和大局也成长了不少。 不在像以前,完全需要依靠历史才能猜出大势,如今的他,凭借自己的眼光,也能明白皇台吉的想法。 “皇台吉下定主意打辽西,绝对不是因为你先前派人去做的透漏,他是不会相信金江镇言语的。 哪怕我亲自向他的承诺,他都不会信。 之所以下定了此心,是因为确定我金江镇的确无力支援锦州,这才是促使他抓住这个机会的真实原因。 所以我这番见不见他的使者,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真的能让他改变主意的,是我金江镇突然有了积蓄。 只要确定我金江镇有积蓄,那么哪怕我承诺不会派军对付他,他都不会轻易攻打辽西的。” 贾鉴明白将军的意思,可是他认为,见一见又没有什么坏处。 贾鉴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唐清安不准备现在和他解释。 这是认知的不同。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人的想法的。 总之,他不见。 贾鉴劝服不了将军,内心无奈,只能亲自去应对蛮族的使者。 各地紧锣密鼓。 山东布政司苏观派了人来,告知他要来金州亲自见他。 “让他来,我亲自去迎接。” 唐清安当即吩咐道。 有些人他不想见,有些人他必须见,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没有前番所忧虑的风险。 …… 山东布政司二把手苏观,这回出门比较轻便,没有带仪仗,上了船直奔金州。 官吏加随从,不过十余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唐清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认为别人是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子。 自己从来没有对人言,而把自己的内心看透的人,不可计数,连远在山东的苏观,都明白为何自己的谨慎。 如此做派,就是告知他,不需要防备他。 人家如此给面子,而且还是老上官,这些年也支持了自己不少。 登来码头运送金州的物资,托此人的照顾,从来没有耽误过,只要物资运来,都第一时间派出。 因此。 唐清安给足了面子。 旅顺的码头。 人山人海,旗帜遍地,锣鼓熏天。 官府组织了百姓,两排兵丁站的笔直。 唐清安则领着金江镇文武大员数十人,亲自到码头来迎接。 所以苏观还在甲板上时,就看到了海岸码头上热闹非凡的景象,锣鼓声只传数里。 “敲起来。” 见到了山东的官船,负责组织的官吏,立马让民夫们大力敲打锣鼓,显得十分的热闹。 跟随苏观出行的官员,见状都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一路上他们还担忧,出行如此俭朴,会不会别对方冷落,毕竟平辽侯如今的大名,无人不知。 连辽东经略都被他数次扫了颜面。 “府台。” 当苏观下船后,面对对方金江镇如此庞大的阵势,己方的行仗显得有些“窘迫”。 平辽侯动了。 率领一群人亲自上前迎接。 “平辽侯。” 苏观回了一句,看了眼前面,被人团团簇拥的年轻人,依稀还是原来的面孔,内心感情复杂。 “六年一别,时光匆匆啊。” 苏观笑道。 “抚台还是原来的样子。” 两人笑道。 码头外,停着一排金江镇的新式四轮马车。 负责的官吏们,安排各位官员上马车,而唐清安,亲自和苏观共坐一辆。 又乱又井然有序。 “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马车上,只有两个人,苏观以长辈的口吻叹息道。 “我也不想,可有些人不放心我,我还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不成,反正日后自有公论。” 唐清安笑道。 苏观见对方的态度,还认可往日的情面,内心也松了口气。 忍不住看向车厢外。 从旅顺到金州的直道上,两旁都是田亩。 看着明显是才修建几年的水利沟渠,已经开垦的新田,乃至田间劳作的百姓。 登来负责供应金州,因此都在传,金州花了大力气屯田,开垦了无数的田亩。 但是到底开垦了多少,谁也没有个具体数字。 有说数万,还有人说十数万,总之没有个定论,到底隔海相望,让人无法看清。 唐清安见苏观在观察道路两旁的田亩,心中明白其心思。 各地上报的清丈田亩数,以及开垦荒地屯田数,各地的官员只知道自己境内的数量。 而各地的汇报抵达金州后,被统计后的数据是保密的。 只有相关高层才得知。 如今朝廷对金江镇的事务还不清楚具体,这就是民心,说明还没有人告密。 马车一辆辆入了金州城,在节度府街道上停下。 官员们纷纷下马车。 各自寒暄,并且安置下来。 先送山东的官员去歇息,晚上设宴招待。 唐清安亲送了苏观,才告辞离去。 两边虽然都是官员,可是其中的气氛还是有些不同。 山东布政司的官员,都是正经科道出身,而金江镇的官员,大多都是秀才和举人。 资历是远不能比的。 因此山东布政司官员心中,仍然保留了一股傲气,哪怕这番来是求人的。 这等小节,唐清安不怎么在意。 第二日。 苏观等不及了,唐清安也不想拖延时间,而公衙里太过严肃,因此唐清安带路,引领苏观逛金州城外的小山。 还是那座寺庙,可又翻新了一轮,已经有了些气派。 山里的主持,沙弥早已恭敬的等候。 挥退了诸人,唐清安和苏观在山亭里,周围都是警戒的亲卫。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观直接询问。 他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也算是唐清安的长辈,唐清安向他行过晚辈之礼。 知道自己这番受到金州浓重迎接的待遇,多是因为私交,而不是因为顾忌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抓住私情。 “我是真想五年平辽,可是朝廷不放心我,今年的军饷粮饷,一船未派。” 唐清安回道。 苏观看了眼偌大的金州城,低下头一时间无言。 金江镇这么大的实力,这么大的底盘,又不受朝廷规制,谁敢继续供养下去。 朝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 “辽东经略急奏机密,言蛮族要攻打锦州,此事你当知,你给我痛快话。 是选择坐山观虎斗,还是以国事为重?” “以国事为重,朝廷只要给我粮饷军饷,我必定亲领金江军攻打蛮族,五年平辽仍然是我的志向。” 唐清安一口回道。 “确认率大军赴锦州?” 苏观立马追问。 唐清安摇了摇头。 见状。 苏观失望了。 “只要蛮族敢攻打金州,我就会领大军从营口出发,攻打海州,断绝蛮族的粮道后路,困死他。” 果然,又是这种套路。 苏观无言。 虽然知道解释无用,唐清安还是说了下去。 “锦州和我金江镇关系紧张,两军合为一处,反而容易引起祸事,不如分开做事,只做好自己的事。” “唉。” 苏观叹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杀阵冲天 苏观没有继续多逗留,很快的离开了金州,带着满心的期盼而来,又灰心的离去。 贾鉴作为幕僚很忠心,完全以恩主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是他的长处。 同样也是短处,只要能达到己方的目的,任何的手段都可以使用,哪怕导致的后果极严重。 他有一条毒计。 明面上答应朝廷,金江镇全军赴锦州,即能获得朝廷大量的物资,又能迷惑锦州。 锦州以为金江镇会援助,就会做这方面的布置。 这条毒计一箭双凋。 既能让金江镇获得大量的物资,又能让锦州疏于防备,而被蛮族攻破。 那么朝廷必将陷入被动的局面,只能全力困守山海关,再也无法轻易收复辽东。 因此,对于将军否决他的计策,贾鉴极其的不懂。 将军是有野心的,他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却不采用他的计策呢。 只要朝廷势力彻底退出辽东,那么金江镇可以全力应对蛮族,收复失地也不忧心朝廷插手。 如此这般。 金江镇将全占辽东,势力大涨,甚至可以为王。 此人类三国毒士。 唐清安看着贾鉴面露不快,内心想到。 “锦州可以因为实力不足败于蛮族,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受金江镇欺骗而败于蛮族。” 贾鉴不以为然。 结果有什么区别吗? “不久你将明白。” 唐清安没有多言。 …… 济州岛小海湾很多。 已经开始不少的船只往来济州岛,都是金陵各家的商贾的掌柜,已经提前来布置。 船上的货物不多,因为是先来探路准备。 几条小河把山峦反隔开,山脚下一边是牧场,时不时奔跑过一群马匹。 一边是水田,种植水稻。 前番考虑过种番米,可是此物乃机密,所以没有在济州岛推广,还保留在大小长山岛乃至石城岛等地。 济州岛海外渔船繁多。 不同于大小长山岛渔场的渔船,济州岛的渔船,更像是小舢板,轻侜似箭。 这些小船出不了近海,也运载不了多少渔获。 不过正如李成贤所言,济州岛做到自给自足,这方面一直都做不得不错。 十几名军士,在一名官员的带领下,正在码头等着剩余的人。 当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时,飞鱼聚满海湾的景象,让人看得心里底气十足。 因此众人并没有感到不耐烦,而是津津有味的打量海面。 码头外的船只,甲板上透风的水手,同样看得啧啧称奇,周围的小舢板。 在波浪的晃动下,熟练的网获了一兜渔获。 “这里真是一片宝地啊。” 官员情不自禁的感叹。 众人都认同的连连点头,如此好的地方,在朝鲜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此时,又匆匆赶来三名军士,官员勘验了腰牌,才送这些人等上船只。 济州岛作为朝鲜重要的岛屿,不过海面平静,因此也只驻扎了六百兵。 节度府号令全军队长齐聚金州,演练军势。 除了前线的军队,保留一二,其余各处全部都要报道,济州岛也是如此。 “你们去了好好露露脸。” 官员笑道。 军士们腼腆的笑了。 “全军四千队长,哪里轮得到我们出头。” 有人笑道。 “那又如何,咱们济州岛的难道弱于其他地方,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们好好表现,立了功劳回来,也算是对得起这些年,各位孤守此岛的苦劳。” 众人都点点头,神情跃跃欲试,谁不想要在节度使身前留下个好印象。 一船船,或者一队队的队长们,从金江镇各地踊至金州。 对于这些队长,金州方面极其重视,专门设了营地,为他们修整之用。 并且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甚至还备了酒水。 只酒水一事,就是金江镇多年难得之有。 有的人先到,有的人后到,因此离家近的,甚至家就在金州的,都批了假。 三日内必须返营。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乃至朱纯,武斌,马大芳,高长芳等等。 都欢欢喜喜的奔赴家中。 节度府里,葛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的亲哥哥了。 既担忧哥哥的安危,又期盼他早日达成心中的志向,成为一名大将军。 “妹妹,你看看我跟你带了什么。” 葛世峰一表人才,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神采飞扬,浑身自信,和当年那个满脸狠厉的小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光他如此。 看着眼前的妹妹出落的清水芙蓉,面色白皙,可见在夫人身边没有吃什么苦。 和很多人一样。 他全家亡于蛮族,从小带着妹妹流离失所,如果不是将军的收留,他们兄妹哪有这般的机遇。 更有妹妹被夫人收养,因此他不但对将军忠心耿耿,乃至对夫人也是满心的感激。 “哥哥又乱花钱了,我在夫人身边有月钱,一应事务都有供应,没有需要花钱的用处。 倒是哥哥年龄大了,要把钱都攒下来,以后娶嫂子才是。” 葛世峰感到好笑。 当年那个只知道哭的妹妹,如今也懂得疼人了,心中升起一股欣慰之感。 “蛮族未灭,何以家为。” 葛藟抿了抿嘴,父亲还在时,教她认过字,她至今都记得,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你别瞎担心,咱们金江军不同以往,不惧蛮族,倒是蛮族怕我们,我身边还有那么多兄弟,没事的。” 见到妹妹的表情,葛世峰宽慰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李如靖突然跑了进来。 就猜到葛世峰会来找他的妹妹,因此直接奔往后院外偏门的门房,果然见到了两人。 “都跟我走,到我家吃饭去,这是我母亲交代的,你们可不能拒绝,不然她要念叨我。” 李如靖边说边上前拉着葛世峰。 葛世峰看着妹妹。 葛藟犹豫了一番,最后说道。 “夫人说放我假,可是府里正缺人,我也不放心离开太久,我见了哥哥就满足。” 葛世峰明白妹妹的意思,府里有了几位身孕的主,夫人又有两个小公子。 而将军一向不喜多用人,知道府里人手短缺。 李如靖也不多劝。 葛世峰交代了妹妹一番,葛藟同样叮嘱了哥哥一番,两人念念不舍的告别。 “还是有妹妹好,我那个弟弟可算是完蛋了,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教养他。” 葛世峰不言长辈之过,李如靖埋怨几句,也不在提此事。 各家都有各家的景致。 像马大芳兴高采烈的回家,年余为见父亲,面色仍然如旧,大骂他乱花钱。 “这可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马大芳习以为常,要是他父亲真的变得热情,他反倒是觉得奇怪。 他的老娘,同样一脸麻木,不过早早的就在灶台生火,马大芳跟了进来。 果不其然。 锅里正炖着一条鲜鱼。 “父亲又把渔场的东西带了回来,啧啧,果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家靠着父亲占公家的便宜,倒是日子过得滋润。” 军中养人。 他们又是在军学校读了几年的书,受了几年的训,每日都吃饱肚子,本就养得骄傲的很。 在军中又受到重视,更是养出了一股变化。 和普通百姓子弟不同,和勋贵也不同。 “瞎说什么呢,你老子听到了揍你。” 马大芳的娘,这才说了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 不久。 马大芳的几个弟弟,从军校里放学归来,虽然早就吃饱了肚子,看到大哥带回来的零嘴,仍然唧唧咋咋高兴的很。 缠着马大芳,追问军中的事。 “别烦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马大芳不耐烦的摇了摇手,把他老子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从军中退伍多年,当了五年渔夫的马林,坐在院子的石墩上,虽然目视前方,余光却偷偷看着他们。 忍不住想笑,又怕他们看见,立马扭过头。 还有一等人家。 退伍老兵,做了船匠的高珍的两个儿子。 高长芳被自己弟弟叫大狗,锤了他两下,小狗不服气还手,两兄弟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气的高珍举着木棍,吓得两兄弟抱头而逃。 …… 烈日之下。 无风。 三千余名军士,一动不动的站在校场之中。 各方旗帜皆无力垂下,显不出丝毫军场威严的气氛,但是这数千军士。 虽汗流浃背,却无人说话,更无人晃动。 校场高台。 唐清安穿着铠甲,同样立在太阳下。 被包裹的严密的唐清安,咬着牙坚持,有些勉力,不过穿的不薄,倒也没人看出。 养尊处优才几年,就有些跟不上军队的苦了。 他身后一排大将,威势强悍,各面色严肃,视线巡视下方军士。 众大将的视线下,下方的军士越是丝毫不动,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出丑。 军队的魂不是将军,不是将领。 而是眼前的队长们。 队长是三十名士兵的核心,队长在最前面,穿着最好的装备,队长做什么。 其余的士兵就跟着队长做什么。 队长说什么,士兵就听什么。 而一旦进入战场,就听不到人的声音,因此士兵只能看到队长的动作。 队长就是全队的主心骨,是全队的榜样。 乃至军中旗帜金鼓军令之下,都需要队长立马做出应对,带领全队尊军令而动。 队队的军队,合起来成为一部杀戮凶兽,队长就是其中的灵魂。 队长强,则全队强。 队长强,则全军强。 ...... “哈!” ...... 高台之上,一行令旗兵,同时打下旗语。 台下。 数千军士大喝一声,整齐划一,步步向前逼近,扑面而来肃杀之气。 “哈!” “卡察。” 一喝一步。 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止!” “冬......冬......冬,” 令官大喝,鼓声响起。 “哗啦啦。” 军阵停步,收枪挺立。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共戴天 前番刚才军阵差点就捅到将台之处。国内调来的四位总兵和参将,同样差点失色。 而金江镇的将领,相信自己军中的队长们。 因为金江军是打出来的,在战火中壮大起来的,经历过检验的,都是靠战功升任起来。 金江军是从无到有新成长,没有把大周军户卫所的积弊带来军中。 至少军功这一块,没有将领敢轻易谎报。 大周各镇外部,内部,文武同流合污,上下习以为常,不以杀敌为耻,只以手段升官为荣。 金江镇还没有这些积弊,文官和武官互相监督,武官内部又互相监督。 真有将领敢冒领军功,军士告状就有人出头。 而如果是大周,军士则告状无门,反会被降罪失去性命。 所以不管是金江镇各将领,乃至唐清安,都不认为这些队长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遵守号令,是队长的本能。 号令一下。 立即止步。 哪怕有丝毫的犹豫,前排就会撞到高台,后排会撞到前排。 这也是对队长的考核。 目前的金江军,乃国内第一强军。 吴宏内心升起这股念头,情不自禁的回头,也看到了王纯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面色都十分的难看。 此时。 唐清安动了,走到将台的边远。 “聚!” 令官大吼一声。 台下,一阵密密麻麻的低沉的脚步声,数千军士靠拢成一团。 幸亏如今还未到夏日烈阳。 不然人的心理一样,但是生理有不同,肯定会有体质弱的人中暑而倒下。 唐清安看着台下数千队长。 这就是他的底气。 不管是对蛮族,还是朝廷,让他无所惧的腰胆。 这数千队长,就是十万精兵的底子。 只要这些队长不失,他可以一批一批的换士兵,而不会导致军队战斗力大幅度下滑。 “诸君辛苦!” “将军辛苦!” 这是数千队长,简短统一巨大的回复。 如此近的距离,人人都把唐清安看的一清二楚,最前面的部分,甚至能看到将军脸上蓄起来的胡子。 因为新蓄,胡须杂乱无章没有威严。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队长们,面色沉稳,目光激烈。 在这数千双热情饱满的眼神中,唐清安内心里,生出一股藐视天下的万丈雄心。 试问天下! 何人能敌! 这就是他要在乎的民心,军心! 人心所向。 这些人就是他的人心。 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辽民,绝大部分都和蛮族有血海深仇! 这才是他绝不会和蛮族媾和的原因。 因为这数千队长不答应! “蛮族怕了我们,屡次三番派使者向我求和!” 唐清安当着众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等阴私讲了出来。 其余人不提。 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将领冷汗直流。 蛮族使者大张旗鼓的想要入营口。 虽然被拒绝,可是这等动静瞒不了人,也是皇台吉要达到的效果,不管有没有成效。 大周敢不敢防备? 只要防备,就和金江镇之间产生了裂横。 这是皇台吉的阳谋。 吴宏是老将,见得市面多,因此越发的恐惧,这番突然而来的大动作。 难道是平辽侯叛乱之举吗? 而把自己这些国内军队的将领召来,既可以斩杀祭旗,又能让国内近两万兵群龙无首。 越是这般想,他越是无法控制,双脚微微颤抖起来。 他倒不是怕死。 朝廷既然委任此人做两万军的总兵,当然也是深思熟虑,极为相信此人。 因此吴宏后悔的是自己大意了。 他观唐清安此人,倒不像是投敌之人,才没有防备这等。 如今事已至此,只能观其下文。 而听到将军的话,台下数千队长都安静的看着台上的将军。 本来就安静,如今越发的安静。 数千人的校场,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们觉得我会怎么做!” 唐清安没有明言,而是从容不迫的看着台下的队长们。 台下数千军士没有言语。 他们的确不知道将军会怎么做。 朝廷猜忌将军,打压将军,这等消息,军中早已传了个遍。 而军中至今没有一点杂声,就说明了态度。 沉默就是对将军最大的支持。 沉默就是军队还是以前的军队,只听从将军的号令。 将军如果真的要和朝廷决裂,他们仍然会奉将军为主。 无他。 将军乃众人的恩主! 将军出海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无一败,是不败的神话,当有此威信! 将军出海以来,救治数百万辽民。 这些辽民中走出来的队长们,视将军为神,当有此威信! 将军向来公道,军中从不用亲族,唯才是举,才有这数千队长从士兵脱颖而出的机遇,当有此威信! 民心所向,军威所指。 因此,数千队长都等着将军的号令。 哪怕举旗作乱。 哪怕 …… 和蛮族媾和。 他们愿意压下心中的血仇,向将军报恩! 和蛮族有血海深仇的葛世峰,面色痛苦,却不发一言,和身旁的袍泽们一般无他。 作为和将军关系亲密的子弟,他同样和大多数队长一样,对蛮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他更加明白将军的苦处。 朝廷敌视将军,而身侧又有蛮族,金江军在他心中,是最好的,最强的。 可同样也无法陷入两线作战。 因此他理解将军,这般宽慰自己! 数千军士,沉静的看着将军,等待着将军的号令。 将军指向何方,他们就杀向何方。 毁灭一切之敌。 军士盲从自己,唐清安从数千双眼神中,他感受到这股让人喘不过起来的厚重的情谊。 他会辜负这些人吗? 这些面孔中,有很多人他很熟悉。 不少人他甚至能叫出名字。 但是更多的人,他很陌生。 可是这些陌生的面孔中,这些人的神情,却没有因此而落后一等,同样满是信任。 “张九年。” 唐清安突然叫道。 下方一名队长,没有想到将军会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本来的应到。 “我记得你,当初你逃离到镇江的时候,饿的就剩下一口气了,没有去粥棚吃食,反而苦苦哀求从军。 见到人就磕头,向人说只要能杀蛮报仇,你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别人。” 张九年不知道将军为什么提起自己的事,他就是一名普通的军户,世代为军官做奴隶。 他不识字,前半生都在所里,为卫所的官种地。 当蛮族来了,他才知道世间,有比伺候卫所里的官还要残酷的事。 老娘,大哥,二哥,嫁人的妹妹,侄儿侄女,大嫂都死了。 自己才九岁的侄女,临时前的模样,他从来不敢闭眼,这些年都无法安睡。 他嘴角蠕动,他以为将军是想告知将军对他的恩情。 他领恩。 将军和原来的官都不同,对他们极好,他愿意报恩,可是他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和蛮族媾和,他愿意报恩,但是他说不出口。 泪流满面。 一股哀意。 这是一股哀军。 “谁懂蛮族话?” 唐清安又一次问道。 果不其然。 没有人说自己会蛮族话。 其实其中肯定有人懂,毕竟不少人在蛮族境内生活年余,甚至两三年。 “老奴创建了蛮文,粗鄙不堪,毫无逻辑,无法行文使用,连蛮人自己都不愿使用。” 唐清安自言自语,众人都竖起耳朵,远处的人更是侧耳以听。 “蛮人自己都不愿意用蛮文,为何老奴还是要费力不讨好做这等事呢?” 唐清安声音越来越大,神情越来越激烈。 “尼卡其拉牟比。” 唐清安喊道一句满语,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有些人懂,有些人不懂。 “这句蛮文的意思,就是举止像汉人的野蛮混蛋,简称为尼堪。” 随着将军的解释,众人面露恍然。 “尼堪拉其库。” 唐清安接着又说了一句蛮文中新创立的词语。 “意思是不像汉人,就是不野蛮的意思。” 众人深知蛮族歹毒,对汉人残暴,所以将军的话,众人虽然气愤,却没有意外。 “诸君!” 唐清安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 “这是两个民族的你死我活之争!” “那些从白山黑水之间,老林里出来的蛮族。 他们的后代,在这歹毒满文的熏陶下,内心里是认为我们汉人是低贱,是野蛮的下等民族。 如果蛮族赢了,我们将失去自己的文化,将都成为尼堪。” “哗啦。” 将军的言论,众人第一次听见,心底里立刻沉重了起来,每个人都不可置信。 军阵有些骚乱。 唐清安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未起家之前,自己可以向一些粗俗陋规暂时低头,但绝对不会在民族大义之事上低头。 民族大义之下,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如果为了自己的权势,正式接触现在的蛮族,不提金江镇数百万军民的民心。 只他的行为,就和近代投靠日本的军阀有何区别。 再多的理由,就是汉奸! 这些蛮文心思恶毒,国内虽然没有,但是日本,韩国都有这方面的记载。 就和近代日本侵略者,称中国人为支那是一样的用意。 大周这个时代。 这是两个民族的生存之战。 有些人不学无术,数典忘祖,沾沾自喜,当了汉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们金江镇,和蛮族绝对不会共存,哪怕再艰难,哪怕我死,也要死之前消灭蛮族!” 不是叛乱。 吴宏怔怔的看着前番,歇斯里地的平辽侯,彷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这可不像他往日的品性。 从来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数千军士。 好多人流下了眼泪。 因为真的有很多人,以为将军会和蛮族媾和! “杀蛮!” 一名队长忘情的吼道,用自己的生命在呐喊,再向不可未之的地方呐喊! “杀蛮!” ...... 数千队长。 疯狂的回应将军的号令! 第二百六十四章风起 辽东风云起,谁是英雄。 山东布政司苏观遗憾的从金州回到济南,作为一省大员,治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 沉寂的坐在书房中。 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泛着琉璃光泽的画缸中,插入了不少名贵的画卷。 虽然如此,仍然显得有些空旷。 书房的门外,管家等着伺候,知道这个时候的老爷,是不准人去打扰他的。 夜晚万物寂静,使人思维敏捷,对金江镇,锦州的局势,在苏观的脑海里盘旋来盘旋去。 良久。 他突然动了起来。 黑沉的桉台上,研磨平书,提笔如飞。 “辽东全境,二十五卫二州。 朝廷在辽东只余辽西五卫,新设金江镇,也才光复四卫,其余十六卫二州,尽陷逆蛮之手。” 写到此处略微停笔。 还有一些细事,苏观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有写明。 他的这封奏疏非常的重要,关系辽东未来的局势。 如果他真的全部写明,恐怕朝廷会坚定态度,不但不支援金江镇,反而会打压。 在他看来,如今的朝廷,实不宜和金江镇闹翻,当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只从他奏疏中字面上来看,金江镇才四卫,实力不如辽西,下意识的认为其是实力最小的一方。 这能忽悠没有接触过金江镇的朝廷,却瞒不过山东的官员。 山东的登来两地,负责运输物资到金江镇,对金江镇多少都有些熟悉,哪怕金江镇一直封锁。 二十五卫二州,绝大多数都在辽西,然后沉阳,开原,昌图这一带上。 依托辽西和辽左北部外的边墙,修建了不可计数的城堡。 辽左西部乃平原富裕之地,是供应全辽军镇的主要屯田所在,也是军户人口密集之地。 而辽左中部,乃至东部,北部都是处于荒野老林。人迹罕至,难以开发。 另外的辽左南部,东部都是海,不需要防备敌人。 综合考虑,所以这些地方投入的精力极少,没有迁移人口,设立军卫,开垦屯田。 因此除了南部有一个金州,全辽左中部,东部,偌大的土地上,竟然只有一个定辽右卫,也就是凤城。 也是为何金江镇占领金州,长白山东岸,以及镇江时,并不受朝廷重视。 除了金州,其余的两地,人口田地都无。 哪怕唐清安又收复辽左中部的长白山区,同样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因为这些地方,原来都是荒山荒地。 虽然占据了土地,却没有用处。 但是朝廷不明白辽东的形势,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人口的流动。 金江镇在辽东成为了一个漏斗,无数的辽民从这漏斗之中,涌入了金江镇。 苏观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唐清安这些年,是如何做到既能对抗蛮族,又能养活这数百万之民的。 直到唐清安去年收复了复州,盖州,才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和态度上的改变。 因为复州,盖州都是富裕之地,本就是辽左的精华部分所在,再加上原先的金州。 三地的额田高达两百余万亩。 只这两百余万亩田,就可以解决百余万人口的粮食所需,这才是朝廷忌惮之处。 可是已经迟了。 苏观感叹道。 数年来不引人注意,金江镇已悄然在东岸,镇江,各岛,还有朝鲜借的岛屿各地开垦了上百万亩田。 金江镇自给自足之势已成。 唐清安真乃奇人也。 苏观继续写下去。 “唐清安为奇人也,多智略,出海数年间,退强敌,立东江镇,收拢军民百万。 更有精兵之利,民心俱全,不可轻动此人,唯有拉拢此人才是上策。 观此人行径,委实不是野心作乱之人,心中有仁义,即有仁义,朝廷当以仁义图之。 且锦州不安,需金江镇拖延蛮族,如此厉害关系下,万不是断绝金江镇军饷粮饷之机。 如逼其不得以和蛮族媾和,将会是朝廷大患。 当拖延其人,共拒蛮族,以获得缓余之年,以此朝廷当立新改革,扫除轮廓,消弭积弊。 始治大兴,国力富强,则不动而胜也。” 苏观写完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朝廷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建议,他不可预知。 朝廷希望金江镇出兵至锦州,直接援助锦州,不愿金江镇又是旧年之军略。 一则担忧锦州不能保,二则忌惮金江镇如果又收复海州,又得一富裕之地,实力更强。 而他这封奏疏,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朝廷对于金江镇的处置,不像原来那么强硬,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恢复供应金江镇的物资。 破船还有三千钉。 更何况如今的大周,还没有到倾覆的地步。 幅员辽阔,田亩亿兆,子民亿万,能挤出来的水分还有不少,每年能收获数千万的赋和税以及物资。 例如制造军器,大周是不用花钱买的,而是从匠户中征派徭役,以免除税额。 乃至制造军器用的各种原料,同样都是征派,而不是花钱采购。 因此军器的制造,大周的成本很低,开销的大头不过是些许人工的开支。 其余国家各项所需之物,同样都是如此。 所以大周虽然每年征收的银钱不多,可是各项物资的价值,是银子远不能比拟。 如果把这些物资换算成银钱,大周每年仍然能收到价值至数千万两的实物。 哪怕大周弊政多端,仍然在各地,特别是南方,保留了官府的统治力。 大周全国各地营兵数十万,边地依托卫城,以守为军略,建立的防御军事,其中军户高达数百万。 又有内地无尽的乡兵民兵组织,全国军略在守字一道上,可谓固若金汤。 边地的城墙是看得见,可以攻破的。而无形的城墙,则是外部势力绝对不可能攻破的。 朝廷开年以来,已经五个月未供应金江镇。 金江镇的兵额是五万人。 三十四万两军饷,十二万五千石粮饷,大周是能挤出来的,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了保住锦州,朝廷答应供应金州。 但是金州必须派兵军支援锦州。 唐清安答应了。 只要朝廷补足欠缺的军饷粮饷,他可以用金州的积蓄,派一万兵去锦州,同时派五千兵去牵制蛮族。 如果想要金江镇全军出动,则需要供应全军,以及民夫,驮马等粮料。 至少三个月的物资,合计七十余万石。 以及战马两千匹,驮马骡驴数千匹,其余各项物资等等。 关乎国家大事,负责两地奔波的人,却是户部五品官员张云承。 张云承虽然是京官,却不像京官。 他是韩昊的同科,数年前奔赴陕西核粮,归京后,因为韩昊的牵桥搭线,和陈德言关系不错。 因为在陕西核粮,和京城通过文书了解陕西形势的京官不同,他对陕西有他的认知。 陕西民变极其危险的地步,而陕西边军更是逃散大半,不少混入流民之中。 但凡陕西大变,陕西各地无兵可用。 他上疏劝戒过朝廷,可惜朝廷并没有重视,不是朝廷不想管,而是无力去管。 唐清安看过他的奏疏,也知道他和三弟关系不错,为金州也说过话,因此对此人表现的很尊敬。 哪怕对方只是五品官。 张云承第一次见唐清安,虽然知道对方很年轻,可是见了面后,心里仍然感叹不已。 自己就是个传话的,朝廷大老不好出面,不然谈崩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反而自己人微言轻好办事。 被扫了面子也没好人在乎。 所以表现的很随意,清楚自己的地位,没有因为成为朝廷特使而趾高气扬。 唐清安没有在衙门见他,选择了府中,以示看重两人之间的私情。 下人们奉上茶水等物。 两人寒暄一番,彷佛多年的老爷,虽初见却热情。 “如果朝廷答应平辽侯的要求,平辽侯是否愿意率全军至锦州?”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同意,张云承还是老生常谈。 这是朝廷最希望对方答应的事。 只要平辽侯在此事上松口,那么朝廷至少这段时间内,会对其大为改观。 唐清安笑了笑。 张云承见其神色,没有继续追问。 他登科名次不高,因此比不上韩昊,更不用说陆仲恒,因此才被分配到户部做个辛苦官。 这些年习惯了捧人,在金州受到平辽侯捧,他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因此他不想在不可能之事上浪费口舌,引得对方小瞧。 “一万兵太少,五千兵更少。平辽侯是否想要以前番调来的国内军去锦州?” 唐清安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了人。 朝廷大老都精明的很。 听到张云承的明问,他点了点头没有遮掩。 “支援锦州朝廷想要三万兵,其中两万金江兵,牵制蛮族同样三万兵。” 张云承没有提粮草之事,可见朝廷认可了自己第一个计划,还想让金州出积蓄。 唐清安摇了摇头。 想的太美了。 “三万兵去锦州,锦州供应他们的粮草,一万兵去牵制蛮族,金州自行供应。” 张云承准备继续谈判。 唐清安真诚的看向张云承。 “五年平辽是我志向,从来不变,我之所以只万兵去牵制蛮族,是我只有供应一万兵的积蓄。” 张云承闻言,则不再多言。 朝廷有物资供应金江镇。 可是平辽侯不愿率大军去锦州,那么朝廷也不愿平辽侯靠着朝廷的物资,和前番一样又扩大实力。 不然一患未平,新患又起。 山东布政司的苏观。 他的奏疏还是起了作用。 即不彻底逼迫金江镇,导致对方和蛮族媾和,也不再让其继续扩大实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云扬 蛮族各地军兵开始集结,同时驱赶辽民中的工匠,修造各项军事器械,收刮辽民物资,拉派民夫。 召集蒙古盟友。 早就被蛮族打服,乃至彻底收服的科尔沁部最为响应,科尔沁一动,其余部也不敢不动。 皇台吉想要把蛮族八旗中的汉人抽出来,设立汉军旗,不但能削弱各旗主的实力,又能建立自己的势力。 可是经过范文程的劝戒,他按下了心中的想法,等打下辽西后,以此威望再来促成此事。 如今大战在即,不当影响军心。 蛮族老奴虽死,但是国家新立,人心齐聚,对于此等军事,各旗蛮将纷纷响应。 代善的两个儿子都劝他以国事为重,加上本旗旗丁的态度,碍于形势也不敢违逆。 因此各部都遵守皇台吉之令,整顿兵马。 大殿内。 除了老面孔,还多了一些新面孔,例如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 阿敏和济尔哈朗,是老奴弟弟的儿子。 老奴弟弟和其长子都被老奴处死,可以老奴的威望,其弟弟的其余后代仍被重用。 阿敏战死,因此皇台吉让其弟,和六哥塔拜共管镶蓝旗。 多尔衮,和其胞兄阿济格,以及年幼的胞弟多铎。 多尔衮为镶白旗旗主。 正白旗,皇台吉不敢让多尔衮胞兄阿济格接管,此人能征善战,年富力强。 正白旗原来杜度代管,他是老奴长子之子,其长子因为威胁老奴的权利,被处死。 杜度因此并不得人心,为了稳固权势,皇台吉选择了让还是少年的多铎亲管。 虽然多尔衮两兄弟掌领了两白旗,可是两人都年少无功,旗中将领还是以皇台吉之命为尊。 如此这般下来。 除了代善能影响皇台吉的权利,其余贝勒都造成不了威胁。 四大贝勒分别为大贝勒代善,二贝勒塔拜,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台吉。 四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 塔拜是皇台吉提拔的,莽古尔泰虽然威信高,只领一旗,不是皇台吉的对手。 济尔哈朗不是老奴血脉,与汗位无缘。 除了代善,唯独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值得皇台吉重视。 阿济格年长,虽然作战勇勐,但是性格粗暴,管理自己的人马都不得人心。 多尔衮,多铎两兄弟年少无功。 因此一年的功夫下来,皇台吉虽然做出了不少的妥协,可也是花了不少的手段巩固了汗位。 虽然在旗主上做了大的变动,可是各旗蛮将都仍然是那些老将,军队战斗力并没有因此而下滑。 各旗甲喇额真阿克敦,呼塔布,穆隆额,阿骨,隆仓,长库,场安,郎阿…… 这些人是蛮族战斗力的保证。 皇台吉扫视了眼众人,又看向蒙古科尔沁,翁牛特,郭尔罗斯,杜尔伯特,札赉特,克什克腾部各部台吉。 然后就是蒙古军,汉军将领。 这将是他率领内外各方势力,以蛮族大汗的身份,第一次督帅大军作战。 必须要成功,以彻底稳固他的汗位。 “面带枪伤者为上功,赏之以军兵,奴婢,牛马,财物。有罪则或杀,或囚,乃至夺其军兵,妻女,奴婢,家产。” 皇台吉借用先汗之军令,沉声向众人说道。 在场的蒙古军,汉军将领不提,大部分蛮将,不少人都面颈带瘢居多。 这些蛮将,都是靠着战场上的功劳,一步步走到大奴隶主的地位,对这条军令没有丝毫的质疑。 屡经战阵,临阵军令之下,这些蛮将都能做到有进无退。 蛮族的军纪极为严苛,动辄割鼻割肉。 这些蛮将都习以为常,认为理当如此。 因为每当打了胜仗,蛮兵们所获,能远超他们的期望,犹如过节一般喜乐。 其妻儿亦皆欢喜无比,盼着家中多获得四五奴人,以及丰厚的财物。 因此皇台吉军令一下。 蛮族各家蛮人兴高采烈,皆争偕赴。 军心盛旺。 “谨遵大汗之令!” 殿内各将纷纷响应。 受这些蛮将的影响,蒙古台吉和将领,汉军将领同样也面露兴奋,跃跃欲试。 “塔拜,济尔哈朗负责守卫后方。” 两人领命。 “杜度,阿济格,多铎负责海州,拱卫大军粮道。” 正白旗旗兵,以及抽取蛮丁,旗中汉军,高达一万五千余人,足以防守住海州。 没有念到名字的豪格,满脸的兴奋。 豪格是皇台吉的长子,还很年轻,可是皇台吉想要提拔他,所以让其随大军出动,以获得军功。 金江镇的形势,皇台吉已经了如指掌。 朝廷和金江镇的往来奏疏,走私商人早已告知了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走私商人最近一两年,越发的活跃,从后金换取了大量的人参毛皮等特产。 对于此事,走私商人闭口不谈。 皇台吉也不敢逼迫这些人源源不断为蛮族带来物资的大财主。 看着皇台吉发号施令。 代善又嫉妒又感觉无力。 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竟然劝他退让,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对方是如何聚起这股人心的? 代善还是没有想明白。 …… 命运是奇妙的。 在辽东局势大变中,乱世出人才。 程之信巡视于木茂堡,大胜堡,流水堡三堡之间,他在军士中威信甚高。 虽然很年轻,可是志向高远。 犹如一只鹰,在饥饿时依附于人,吃饱后高高起飞,一旦有风云相助,必能凌云出头。 这是史鼐对其人的评价。 出身于低级军户官,总旗之家的人,能得辽东经略如此高的赞扬,可见其才能。 和他这种年轻的将领,军中还有罗明。 罗明负责大凌河堡,处于锦州前方,而木茂堡,大胜堡,流水堡,三堡互为犄角,依山而建,防御锦州左前方。 程之信亲自从马道上了城墙。 马道是方便骑马上城墙的台阶,位于城墙内侧左右对称。 原来的木茂堡年久失修,砖瓦一触即破。 前辽东经略史鼐,这些年最大的功劳,就是把沿途众多的堡垒都新返修了一遍。 为了修葺甚至推倒重建这些堡垒,花费了不可计数的人力物力。 三堡中最重要的木茂堡,为方形,用石砖铸成,每墙长两百步。 四角用石头修筑了圆形的角城台,地径长八步,楼顶长七步。四角类似于城池的角楼。 登上圆形的台面,罗明对这里每一处都了如指掌。 因为这两年中,罗明亲自负责督造,角楼上原来的装饰都被他否掉,只全力稳固军事。 包括宽两步的马道,都是罗明要求加宽的。 从这里是看不到依托边墙修建的大胜堡,以及木茂堡右后方的流水堡。 “朱振杰,宁隆雄。你们二人可有信心守住?” 程之信眺望了一番,突然问向身后的两名将领。 蛮族将要进攻锦州,不管是其内部的大动作,以及朝廷和金州的警示,锦州已经上下皆知。 “我们兵虽然不如北镇多,可是却比北镇远要强。” 朱振杰毫无犹豫的说道。 身旁的宁隆雄一脸的认可。 北镇地势宽广,易攻难守,只要北镇被围困,其余各地容易被分而击破。 辽西地势狭窄,一边多山,一边靠海,而想要全夺辽西,只有一路硬打过去。 众将铠甲精良。 众人身上的军备,同样是史鼐六年来为军中积蓄的实力。 锦州军有傲气,不是凭白产生的。 六年来兵饷充足,军备齐全,国内鼎力供应,史鼐至少截留了七成的物资。 这七成的物资,被他用来打造五万锦州军。 新来的辽东经略,同样带来了丰厚的补给,不但没有因为史鼐的去职而影响锦州军的供给。 反而因为其背景强大,物资供应更加的充足。 战马一样如此。 “那就好。” 程之信回过头,泰然自若的看向众将,其中不少人年龄比他要年长不少。 前有史鼐的支持,后有魏毅的支持,他这些年压服一切,扫除对自己不服气的老将。 如今剩下来,以及提拔起来的,都是他的心腹。 “大好前程不日即来,平辽侯靠战功,短短六年封侯,不知尔等是否殷羡。” 程之信边说边摩挲手里的砖墙。 从无到有看着木茂堡被推倒,然后在废墟上重建,一砖一瓦他都觉得有感情。 “我很羡慕他,也很佩服他,可是我并不认为我弱于他,同样,你们这些我挑出来的人。 我也不认为弱于东海堡之人。 四千袍泽,足以我等建功立业,不负此生,光宗耀祖。” 随着程之信的话,众将抬头挺胸。 “此战……必胜!” “必胜!” 众将。 简短回应。 “打起旗帜!” 程之信喝道。 不久。 木茂堡,大胜堡,流水堡。 三堡上方竖起新的旗帜,上面飘扬二字。 必胜! 锦州必胜军! 军中主将程之信。 “好一个必胜。” 驻守大凌河堡的罗明,听到属下的汇报,隔壁程之信的举动,让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唐清安年纪轻轻,才能茁助。 结果就是史鼐开始重视年轻人,大量任用有抱负心的年轻人。 年轻将领中的翘楚,分别为程之信,罗明。 两人身居重职,皆不服气对方,想要赢过对方。 即是心心相惜的朋友,也是暗自竞争的对手。 两人常分析唐清安的行迹。 最后得出结论。 此人于大局中寻敌人短处之能,委实无人可比。 ...... 六月。 皇台吉率领蛮族大军,合蒙古盟友十余部盟军,自身八旗军,蛮军,蒙古军,汉军。 合计十一万大军,以北镇为后方,直扑锦州。 分三路。 一路攻打木茂堡三堡,一路攻打大凌河堡,剩余一小军,由其子豪格带领,奔赴东海堡。 沿途的村庄,屯户早就逃离。 大军行动顺利。 一路焚烧房屋,势甚猖獗。 东海堡远离锦州,作用已经极小。 原来金江镇的家卷,早就被接去了金州,东海堡这些年没有人口,处于荒废状态。 豪格率领数千兵。 在东海堡四处焚烧毁掉房舍。 只可惜没有俘虏到人口。 得知豪格率军归来。 皇台吉立刻下令。 金江镇老窝东海堡以被夷为平地,屠戮殆尽,乃报数年之恨。 此捷报传阅各军。 果不其然。 蛮族各处大军,军心大涨。 第二百六十六章革除 唐清安的威望,由去年和老奴的大战而获胜之,收复复州,盖州各地。 乃至前番金州城外。 三千队长大练兵。 深深的根植在了八千浙江兵,五千金陵兵,两千登来兵,三千天津兵。 这一万八千国内军大将的心中,深知平辽侯的实力。 内心不提,至少明面上顺从至极,不敢违背其下达的军令。 节度府。 国内军吴宏,王纯,王凤,常栋等。 镇江军彭大海,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李伯升,邓兴,李齐等。 将近二十位大将,在大厅里一言不发,等候着将军。 并没有等多久,唐清安穿着一身的便服,竟然还抱着他半岁的幺儿,悠闲的走了进来。 彷若在居室中一样,把节度府当做家中,越是这般态度,众人反而越发恭敬。 在座的人一动不动,默默的注视前方。 平辽侯的确和普通人不一样。 负责国内军军务的吴宏,虽然神情不变,余光还是把唐清安的神态看的仔细。 父严子孝。 这个理论下,因此都对自己的儿子都极其的严厉,动辄教训打骂,勋贵,武将,文官各家都是如此。 哪怕儿子做了值得称赞的事,也不会当面赞许,更不会在人前夸赞,反而会贬低他。 平辽侯对自己的儿子,常常当面笑对,且常言自家马驹聪慧。 这种吴宏从来没有见过的家教,令吴宏心思复杂。 他认为这种方式,只会养出狂妄自大,违逆纨绔,特别是平辽侯如今的基业。 需要的是性格稳重,品性沉稳之继承人。 不过平辽侯本就雄才大略,如果再有优秀的后代,因此吴宏即反感这种,又觉得平辽侯如此下去也是极好。 和小乾不同,幼子极为喜欢父亲,常哭闹,但是只要唐清安抱了过来,就能很快进入睡眠。 见他睡着了,唐清安才轻轻的交给身旁的侍女。 葛藟小心体贴的接过来,缓缓的迈着步子离开了此处。 “诸位见笑了。” 唐清安看着葛藟一行人离开,才转过身露出笑脸。 众将皆低头以应。 唐清安也不在多言,坐回了桉几后的椅子上,望着下方的众将,当即表明了心意。 “朝廷多少送了一些补给过来,也补发了这半年所欠缺的军饷粮饷,所以我决定出军支援锦州。” 听闻。 金江镇的一系将领,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将军的计划,必定稳妥,他们只需要执行即可。 国内军的一系将领,则面露忧虑。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唐清安看向吴宏等将领。 “抽调五千浙江兵,三千金陵兵,一千登来兵,两千天津兵,合计一万一千兵。 登船跨海直赴锦州,听候辽东经略魏毅调遣。” 唐清安的话音一落,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受到平辽侯的打压,可众人还是忍不住看向平辽侯。 一万一千兵,说起来不少,可是锦州也才五万兵,而蛮族全军十余万。 这无异是让他们去送死。 “平辽侯……” 吴宏刚要出身,唐清安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 “镇江军也出兵三千,将由李胜虎带之。” 一句话,堵住了众人的口。 唐清安深思熟虑,经过和众人的商议,镇江军还是要出军的,哪怕是做给别人看。 可是派谁呢? 朱秀,彭大海这等肯定不行,他们和锦州方面矛盾太深,刘承敏当然也不行。 倒是李胜虎极为合适。 他本就是辽西出身的军将之后,其父也为国捐躯,于公于私,辽西都不会害他。 而李胜虎能打仗,三千兵交给他,也能让人放心。 虽然派了三千兵过去,其余人是如何想法,唐清安管不了,他却还是希望李胜虎能全须带回来的。 遍观金江军,只有此人最适合此等大任,既做到了支援锦州,又要保证军士的安危。 至少。 不能白白牺牲。 战争就会死人。 镇江军的军士不怕牺牲,但是牺牲的要对得起他们。 李胜虎前日就得到了将军的告知,知道自己会领军出战,他一口领命,并没有犹豫。 见众将都没有了言论,唐清安叹了一声。 “我本想亲领大军出战,可是金江镇的民情各位都看在眼里,的确是没有积蓄供应大军。 所以你们当知,对于支援锦州,我已全力以赴。 还有一等言论,认为我会盼着锦州被蛮族攻破,从此金江镇可以挟蛮自重。” 唐清安并不需要向人解释。 不过他面对的是将要出军为国作战的将士,他愿意低下身子,打消众人的忧虑。 “我不怕明言,锦州和我不合。” 唐清安面不改色。 听到这等话,国内军将领却纷纷变色,已经不敢再多言一句。 “派军多了,我怕锦州坑了我的人,害了他们白丢去性命,那就是我的过失,无法原谅。 而且我也只有这么多积蓄,所以才派三千军出战。 又有李胜虎在,则是促成我决定此事的原因。 至于挟蛮自重,我可以当着各位重述一遍,五年平辽已过近半,而我从没有改变心意。 各位可以放心赶赴锦州,我当众发誓,绝对不拖延大家后腿。” 平辽侯如此详细解释,又是赌誓,众人都不再多言。 不管平辽侯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们难道还能胳膊扭过大腿不成,无论形势如何,他们也只能领军令。 唐清安命吴宏李胜虎等人,归营调遣军士,不日至熊岳驿大营,乘坐船只出海。 等这部分人走后。 唐清安继续下令。 营口方面,派部骚扰蛮族大军粮道,凤城方面,出击连山关一道,打通山道,为来年偏师出军扫清阻碍。 金江镇有十二万军队,国内援军一万八千。 如果全部召集,除了各地留守,能出动十万大军,可是他真的没有粮草。 而朝廷也不愿意供应他粮草。 他只能做到他能做到的一切了。 大周朝廷这些年提拔了他,供给了他的军资,虽然朝廷对不起辽民,但是对得起他。 他则回以此报。 …… 六月十三日,晨。 熊岳驿以西的海边,临时修建的大营,各军齐至,人声鼎沸。 其余驮马战马不提,总兵力高达一万四千人。 海面上,金江镇水师已铺盖了半个海峡。 马船,粮船,兵船等。 在简易的码头上,一艘艘驶入港口,又一艘艘驶离。 一直到了下午。 全军才全部登上船只,浩浩荡荡的向锦州出发,第二日,五百余艘各色船只。 蔽海而来,望之不见其际,抵达王海台。 魏毅得知援军到了后方,连日焦头烂额的他,终于露出欣喜之色,连忙派人去调集。 …… 皇台吉亲率大军,过了大凌河,抵达大凌河堡。 除了靠河的一面,大军联营十数里,漫山遍野的蒙古骑兵,到处耀武扬威。 “派使者去告诉此地守将,我大军一鼓作气可以破城,望对方顺应形势归顺于我。 否则大军一动,破城之后鸡犬不留,切勿自误,害了自己的性命,也浪费了他手下的性命。” 使者奉命而去。 大凌河堡守将罗明,早已探知蛮族大军的踪迹,整个大凌河堡严阵以待。 各处工事都被整理出来,告戒各部不得擅离职守。 得知城外蛮族使者。 他亲自登上此处,笑着大声告知,让对方靠前说话,自己听不清对方的话。 蛮族使者小视对方年轻,以为对方胆寒,竟真的打马上前,正要说话。 只见堡上守将,突然拉弓射箭,反应不及被射下马一命呜呼。 远处的皇台吉看见,大怒! 此人如此决然,定不会归附,不在心有期盼,命大军攻城,各部不得顿步不前。 吃了金江镇火炮之无数次亏,皇台吉极为重视火器。 这些年来,从原来沉辽各城,以及去年夺下北镇,也有无数的火炮,被重新拉了出来。 汉人工匠中,修复的修复,重新铸造的铸造。 蛮族汉军中的火器,又重新恢复了原来在大周的水平,甚至因为库存太多,持有率反而更好。 大周原来用来对付蛮族的火器,如今掉了头用来对付大周。 各部厮杀一阵,大凌河堡稳固如山。 皇台吉也是知兵之人,看出了大凌河堡军心之胜,不可小瞧,因此鸣金收兵。 汉军炮兵在西门外高地架起铁炮,向城内射击,刹那间,炮声震天。 因为占据地利,又火炮众多,大凌河堡城墙上的工事都被轰炸粉碎,士兵无法呆立城头。 大凌河堡并不大。 处于高地汉军大炮的射程之中,城里到处狼藉一片,各军士叫苦不堪,无处躲避。 罗明神情严肃,他倒是没有料到,蛮族手中竟然有这么多火炮。 以前的老奴率军打仗,虽然缴获了不少的火炮,可也最不喜欢火炮,认为这是胆小懦夫才想要躲在后方使用的军器。 多年来攻打各地,很少使用火器,汉军虽得老奴供养,却看来不过是消耗品,并没有太过注重整编。 皇台吉不同。 他认真分析过如今的形势。 原来辽东各地多年积弊日厚,诸事荒废,军纪不堪,除了几部营军,大部分都不堪一击。 可是多年过去,随着大周大量的人力物力涌入辽西,想要在像以前那般轻易驱赶大周溃兵,已经很难做到。 而辽西地势险要,城堡众多,靠人命去填,是填不过去的。 因此必须重视火器。 又有归附蛮族的汉军日益增多,只靠蛮族本部兵力,迟早经不起消耗,必须提高汉军的待遇。 他已经计划要设立汉军旗。 就等着这次立威。 趁大胜之势,革除蛮族这些年积蓄下来的弊端。 第二百六十七章战死易,归顺难 “我好像听到了炮声?” 魏毅在锦州城,疑心问道。 有的人说也听到了,有的人说没有听到,还有的人说应该是大凌河堡的火炮。 蛮族大军重重围困大凌河堡,骑兵众多,因此无法打探具体的消息。 他又忧又盼。 忧心被蛮族打败,盼着等来好消息。 大胜堡,木茂堡,流水堡,大凌河堡,小凌河堡,广宁右屯卫城,形成了一道防线。 拱卫着后方的锦州城。 除了广宁右屯卫城,其余任何一处堡垒被破,大军都可以开始进攻锦州。 大凌河堡。 一名穿着绀色衣服武袍的年轻将领,弯弓射箭,仅凭一人之力就射杀了许多蛮军。 蛮兵中有不少老兵,同样也射的准,可不如他灵活多变,此人的箭法让人无法防备,专挑未着重甲之人,几乎射无不中。 在他的英勇带领下,城外有三处地方的蛮军尸体,堆积的宛如小山,令蛮将大惊。 蒙古兵死伤最重,因为他们大多未着甲,私下间都在传。 “不要靠近红衣将军。” 罗明又亲自率人打退了蛮族的一次进攻,可神情凝重。 蛮族中的火器太多,大凌河堡的火炮竟然都被摧毁,如今只有挨打的局面。 不少地方的城墙上,已经无法立脚。 重要的是,他感到了军心止不住的在下滑。 “将军,我们突围吧?” 一名裨将拉住罗明,向他提出建议。 那裨将认为蛮族的火炮声连绵不绝,如此下去,大凌河堡迟早被攻破,如此这般结局。 还不如趁现在还有余力,突围撤退去锦州。 罗明大喝一声。 “男儿死耳,宁可走走耶?我当为此城之鬼,其欲去者去!敢有复言者斩!” 周围的军士闻言,都不在言语。 罗明不敢退。 他如果选择退,这道防线就破了。 可是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蛮族这回大军作战,竟然改变了以往的战法,重用起来火炮。 虽然知道沉辽两城有无数的火器,可是多年来都未见蛮族使用,不少人以为都破损不堪。 罗明知道裨将的心思,出于公心,并不是畏战。 夜间。 派了骑兵突围,去锦州求援。 收到大凌河堡的求援,魏毅大惊失色。 根据突围出来的骑兵所禀告,蛮族大炮无数,大凌河堡挡不住蛮族火炮。 还不等他想出应对之法,广宁右屯卫城要送来了求援信。 “怎么办?” 魏毅焦急的询问众将。 “必须要支援。” “谁愿意去支援?” 魏毅边说,边看向李胜虎。 他是不愿意派锦州军兵出城去的,万一大凌河堡真守不住,锦州城则不容有失。 所以他心中想的是金江镇的援兵。 李胜虎眉毛挑了挑,低着头没有做声。 见状。 魏毅也不在遮掩。 “王纯,李胜虎各领三千兵,去支援大凌河堡。” 只有广宁右屯卫城,他没有提,众人也没有提。 此城在大凌河东岸。 如果派去援兵需要过河,而遍地都是蛮族各军,过了河就没了退路,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 野战无法大胜,只想以城池防守,除非险关要道,否则处处被动。 魏毅虽然听过这个道理,却认知不深,心中不以为意,如今才晓得厉害。 也明白了北镇为何如此多兵,却守不住北镇全境,最后被围困孤城。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愿派兵。 因为锦州有险要的地利。 而没有此利的广宁右屯卫城,本就不敢出城野战,再看到各色军阵的蛮军,越发士气低下。 “贼众我寡,如没有援军,不可挡也。” 同知韩彬听到指挥使的话,不满的看向对方,此等灭自家士气的言语,如何当众说出来。 城外。 豪格前番领军扫平东海堡,因为皇台吉故意抬高其功,现又命他带领资深蛮将穆隆额,阿骨等,攻打广宁右屯卫。 在出征之前,皇台吉曾严令交代他,虽然他是主帅,却必须听从穆隆额,阿骨。 豪格第一次动真格攻城,也不敢随意做出军令,一切都以两人为主。 穆隆额亲自领了一百余兵。 在广宁右屯卫城东门外竖起了一块木牌,然后退去。 广宁右屯卫军官出城查看,只见木牌上写着:“战则战矣,不战则归顺。” 这是蛮族对大周辽东军兵习惯的做法。 当年辽左各地官兵望风而降,让他们顺利的一路千里收服各地,以致于成为他们的惯例。 韩彬闻之,出城亲自在木牌上写了几笔。 “战死易,归顺难。” 穆隆额,阿骨等老将,围着年轻的,一脸兴奋的豪格,同样来亲自查看。 看到上面的回复,众人摇了摇头。 “自从占领辽左以后,数年来重新召集的大周官兵,却不像以前了。” 听到穆隆额的话,阿骨明白他的意思。 望风而降。 四个字已经很久不见。 “打吧。” 阿骨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的说道。 在老将的调度下,蛮军试探了几轮,探清楚了广宁右屯卫的实力,信心大增。 就是如此几次试探的攻城,广宁右屯卫城都差点被破。 见等不到援兵。 指挥使提出了建议。 “事已至此,奈何!锦州是雄城,艰险可守,我等当前往而去。” 他畏惧了。 虽然说的义正言辞,实则想要逃跑。 韩彬当众反驳。 “不死守城,虽往保守他境,朝廷必不饶我等性命,且去又如何?” 他们虽然不是文官,却是此地卫城的世袭卫官,同样也担负有守土之责。 而且韩彬的家室去往了京城,投奔了他的儿子,还有亲族则去了金州。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死。 则家族旺,儿子本就是御史,更会得到朝廷的恩典而重用。 听了这番话,指挥使只好接受一同赴死的命运。 他的家族,比韩彬职位更高。 为了家族,他是无法选择投降的。 既然报了死志,说起话来也慨然起来。 “然则我与公同死。” 他们这等当官的同心。 可惜这些年来。 辽西大兴修堡。 辽西原来世袭的军户们,既要屯田,所要出反而更多,只余口粮,还要为军镇服徭役,可谓世代困苦。 虽然军官比以前对他们态度好了点,可生活没有变化。 金江镇的辽民也苦。 可是他们有希望。 同样吃苦。 心有希望或绝望,则是两种结果。 城内军民数千户,当蛮族全军三面勐攻时,不到半个时辰,广宁右屯卫城就被攻破。 指挥使,韩彬等人都穿起来铠甲,外面套上官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局面以至于此,他们也无人可用。 城中有几处还在抵抗,更多的往缺口而逃,混乱一片。 蛮军各部由外而内,只扑内城。 官员们纷纷脱下官服,穿着百姓的衣服,混入百姓队伍中,想要逃离出城。 城中到处燃起了大火。 等消灭各处军兵,蛮族开始了屠杀。 蛮族说了鸡犬不留,就是鸡犬不留,连同城中妇孺老幼,皆被屠戮于刀下。 城里所有男女和猫狗,一共砍下四万多颗头颅。 几万人。 如果共同一心,齐心协力,蛮族则无法轻易破城。 可是人心散乱,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则一击而溃。 哪怕明知不可活,也无法抱团。 不少官员见逃离不忘,纷纷穿回官服,向蛮族投降,愿意为蛮族效命。 局势败坏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却还能苟活。 像广宁右屯卫指挥使这等人,家小反而都送去了国内他处,仍然享受着富贵。 最后只有百姓遭殃。 连日攻城,蛮族只阵亡了一百余人,负伤四百余人,俘虏官员三十余人,妇女五百余人。 豪格看着大军中,押送的这批人,骑在马上忍不住笑意。 年轻的他。 只短短半月的两回战事,内心意气风发,豪气顿生。 “你是否听过咱们蛮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也?” 一鞭子抽在一名官员身上,豪格骑着战马,居高临下,满脸得意的看向那官员。 那官员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又识字,又作威作福,同样也见惯了市面,对于拍马屁一事,更是本能。 “蛮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连城里原来的幼儿都得知。”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投降?” 豪格又是几鞭子抽打过去。 那官员忍痛不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声怪卫里的指挥使和同知等人。 “他们目光短浅,不识天命,违背大势,才导致城里的老百姓们枉顾了性命,是罪魁祸首。 奴才是心向主子的人啊,忠心耿耿,不过人微言轻,不能对抗他们。” “哈哈哈,狗奴才!” 豪格仰天而笑。 声音虽稚嫩,却满是得意。 周围的蛮族老将,看到他这番有兴致,也不拦他。 且那跪在地上官员的丑态,让众人也能解闷,其余的蛮兵,更是跟着嘲笑。 其余官员怕被打骂,主动跪在地上,同样表则忠心,愿意为大汗做事。 数百妇女。 她们的家人都被屠杀,用绳索绑成一片。 “呸。” 有妇人唾骂。 “让她过来。” 豪格用马鞭指向那名妇人。 立马有几名蛮兵跑了过去,解开妇人手腕上的活结,拉了她出来,扔到在地上。 “你对你们的官员的话不服气吗?” 豪格打量了那名妇女,见其容貌,的确有几分姿色,难过能留下一命。 那妇人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也不看那些官员。 “既然蛮人满万不可敌,那平辽侯呢?为何你们的贼首死在了平辽侯手中?” 豪格大怒。 从马上下来,抽打那名妇人。 妇人被抽打在地上翻滚,却不喊一声。 “先汗乃病逝,如何是是死在那姓唐之人手中?尔等无知妇孺,胆敢妄言,看我如何鞭打你至死。” 豪格抽的头上冒汗,那妇人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仍然不解气。 “尔等,且看我日后如何灭那狗贼。” 第二百六十八章我为辽东王 对于将军放弃上策,选择下策。 贾鉴仍然不满。 对于下属的不认同,唐清安并没有因此而生气,选择的是耐性的说服对方。 如果对每位有不同意见的下属,就弃之不用,那他很快就会无人可用。 而这些能有不同意见的人,至少都是用了心思的,才能有自己的想法。 贾鉴虽然不认可将军,却内心实则对将军敬佩至极。 前番将军召集数千队长大练兵。 他本不是军中之人,也极有分寸,绝对不会和文官,更和武官中有牵扯。 因此。 贾鉴在金江镇,可以说是一名独属臣。 不过那天将军特意让他去看。 他看到了。 那一晚。 将军没有去参加军中的晚宴。 因为很多队长,已经到了要割血明志报恩的激烈行径。 “这就是我,为何不愿意在蛮族未灭前,就带领辽军去霍乱国内的原因。” 将军是对他这么说道。 他笑而不语。 他看到的是将军这番出人意料的手段,收拢了数千队长之军心。 这数千队长之心在将军。 那么将军就稳固如山,谁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每个人的环境不一样,认知也不一样。 唐清安无法把自己的认知灌输于人。 能改变人的认知。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办到了。 他虽懂,却办不到。 贾鉴负责机密事务,他必须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置各种事宜。 所以唐清安这段日子来,经常召他来剥析志向。 民心所向,军心所指,无坚不摧! 人们常以为辽东无法成事,其实大为错误。 辽民但凡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生出丁点力气,不可计数的人不顾性命的杀蛮。 辽东各地同样不可计数的义民。 不过这些义民,没有留在史书中,只留在了寥寥数言的杂记里。 这些手无寸铁,没有补给也没有粮食的义民,逃散在各地无法形成呼应。 很多的义民在长白山脉里决不投降,蛮族哪怕十倍十数倍围子,也无可奈何。 这无数处的义民,靠着拳头让蛮族无法摧毁,最后却因为粮食而大量的饿死。 大周朝廷但凡能支援。 只靠着这些义民就能让蛮族败退。 只要谁能带来粮食,谁能为他们提供武器,这些人不但没有野心会和人争权夺利。 反而会变成这个人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辽军。 唐清安从来都是避免这个称谓。 在他心目中,金江军绝对不是辽军。 未来必定是以救世主之态,来站在全国百姓面前,而不是武夫作乱,以武得国。 这。 …… 对不起数百万信任他,把命交给他的辽民。 将军的确不是武夫。 是具有大格局之伟才! 贾鉴心服口服。 可是将军有些太过仁义了。 “任何事过犹不及,将军如此仁义,朝廷会领情吗?” “我没有指望朝廷领情。” 唐清安知道贾鉴在担忧什么。 狡兔死走狗烹。 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很多人到了这一步,都会开始防备。 金江镇需要防备朝廷。 因为朝廷在对付金江镇。 金江镇是没有积蓄的。 按照节度府的计划,明年金江镇才会有多余的积蓄。 而他这回要出动数万军。 挤出了金江镇本就不多的潜力。 那么势必影响金江镇明年的计划,耽搁金江镇积蓄力量的时间。 而时间紧迫。 金江镇处于朝廷和蛮族之间,缺的就是时间。 因此。 很对人反对这回出兵。 贾鉴同样如此。 文官心里反对,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即可,武将反对,但是他的军令一下,大军就能出动。 唯独贾鉴。 他奔波各地,收拢各地机密事务,都需要当机独断,权利极大。 所以唐清安不放心贾鉴。 朝廷还是人心中的朝廷,是大势。 蛮族还是那个蛮族,仍然强盛不可小觑。 倒是金江镇。 年年都在物资断绝的钢丝上行走,但有意外之事,则形势无法挽回,有倾覆之险。 介时。 只能选择放弃收留的部分的辽民。 部分辽民,以百万计。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在金江镇境内的百万辽民,谁也都会恐惧。 会不会成为导致金江镇民乱,谁也不敢保证。 时间。 上下都知道金江镇缺少时间。 所以很多人不明白,将军为何一意孤行。 唐清安深知形势,不惧蛮族,不惧朝廷。 可是旁的人做不到。 “你当知我极为关注陕西之事,你也同样知道,陕西各地民不聊生,其实不只是陕西。 国内百姓都生活的极为困苦,不过陕西更重,已经不少的百姓聚众起来。 所以我认为大周局势堪忧,欠缺一根火星而已。” 贾鉴虽然服气将军在金江镇的威望,却不认可将军此言。 将军不认为朝廷能对付得了金江镇,理由就是在此事上,实在是太荒谬。 “民乱亘古及今从不停歇,太过久远不提,前明从立国之初民乱不断。 大周同样,而这些年比起前明更甚,可是民乱成不了气候,遍观千年历史。 只几次民乱才摧毁了国家的统治,将军为何这般轻信陕西的民乱就能摧毁大周呢?” “因为不只是民乱,还有军乱。” 军队作乱,从来都是自上而下,因为将领的野心。 唯独大周不同。 大周全国各地多次的军乱,都是底层的士兵自发鼓动起来的,从下逼上的作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唐清安说道。 贾鉴愣了愣,不过还是不敢认同。 “将军把希望放在民乱之事上,此事太过玄乎,那万一民乱成不了气候呢?” 唐清安认真的看向贾鉴。 “那我将为辽东王,五年平辽,二十年征服日本,再用二十年向东向南去征服,老死在征途。” 人的格局是不断成长的。 穿越前。 唐清安从一名喜欢玩闹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名鼎立门户,一门心思担负起家庭责任的一家之主。 这是他的成长。 穿越后。 他到底不是真伟人,没有其魄力,没有信心能改变这个时代,改变深烙人心的儒教。 这需要一批志向坚定的高举薪火者,乃至土地上血流成河。 他没有这份本事。 知道道理,不代表就能做到。 如果知道道理就能做到,那世界将不是这股模样。 所以从穿越时,他想要出人头地,往这方面而努力,而到了辽东后,在血与泪之中。 他建立了金江镇。 金江军有觉悟,是天下强军。 而这辽东风云的悲苦之中,他同样也在成长。 每个阶段人的追求是不同的。 数百万辽民信任之心,就是督导他走上正道的无形的“鞭子”。 贾鉴愣住了。 他是万没有想到将军竟然是如此之志。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将军。 但凡古今有将军如今之势,莫不是以入主中原为目标,以此而延伸出各种谋略。 原来这才是将军不愿和蛮族媾和,哪怕金江镇没有积蓄,也要挤出积蓄打断蛮族进程的目的。 选择放弃了上策,不愿坐山观虎斗,而是亲自下场,以金江镇之潜力来助力朝廷。 将军不以入主中原为目标,而是以打败蛮族为目标。 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贾鉴镇定不了。 他内心的情绪无法言喻。 将军到底是妇人之仁,还是格局高远之伟岸之人。 他判断不了了。 因为历史上,好像没有人做出将军这种选择的人,他暂时想不到,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成王败寇。 这句话堵在了他的喉咙中,他有些不想说出来。 唐清安认真的看向贾鉴。 “如果陕西民乱不能成事,说明大周国内总体上百姓还是安居乐业的。 既如此的话,金江镇数百万军民,绝对不会背负上霍乱国内百姓的恶名。 不然对不起他们这些年来吃的苦,我更对不起他们对我的信任之心。” 没有老百姓不心向太平。 数百万辽民,信任将军能带领他们拔乱反正,消灭蛮族,让各家安居乐业。 为了未来民族的生存空间,唐清安可以做到带领金江军远征海外。 他当然也想入主中原,治理各地。 但绝对不是以打破国内百姓平静生活 “将军乃仁义之人。” 良久。 贾鉴复杂的说道。 “你当知我心,盼你以此为重。” 贾鉴内心沉重的离开。 第二日。 节度府各马,带着第一军令,奔赴各地。 粮草从各地开始送往盖州,岫岩,凤城。 真的不多。 可是各库已空。 济州岛开市,唐清安顾不上,交给了李成贤。 一队队的金江军,带着鸟铳,大刀,铁锤,盾牌等武器,气势汹汹,毫无畏惧的奔向前线。 营口,涌出了军队。 斜烈站,涌出了军队。 寛旬,涌出了军队。 …… “将军。” 葛世峰跪在了唐清安身前。 当年的瘦弱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孔武有力,面露精悍,浑身杀气的年青小将。 “去吧。” 唐清安知道葛世峰所求何事。 葛世峰磕头,起身,擦泪,坚定的离开了亲卫营。 葛世峰带头。 他有滔天的血海深仇要报。 他的兄弟们。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 这些军中子弟,愿意帮他,愿意随他奔赴凶险的战场,放弃亲卫营这等最佳升官所在之地。 “去吧。” 唐清安轻声说道。 金江镇的雏鹰们。 要出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做主 通远堡最开始叫做镇夷堡。 修建于前明,处于镇江和辽阳中间,在昌图也有个镇夷堡,因此大周改名为通远堡。 因为处于大山之中,建造困难,修的不大,连墩台都没有,加以物资运送极为困难。 所以通远堡,原来的额兵不足百人。 属于凤城最前哨。 邓兴原来是广宁右屯卫的军户,应召入东海营。 从数百人中脱颖而出,奋勇作战一路被提拔。 如今为镇守凤城的大将,管制周边斜烈堡,新安堡,通远堡,青台堡等兵堡。 各处兵力合计高达三千馀人。 等镇江的民夫,吃力的往山中运送来了物资,他皱着眉头,只率领了两千人。 在通远堡修整了一日,第二日继续翻山越岭。 山中蚊虫多。 晚上寒冷,白日炎热,兵士无法着甲,行军极为艰难。 半夜下了一场小雨。 营地里地面被雨水打湿,成为了泥地。 气温不但没有转凉,反而越发的气闷,让人呼不过气来。 “他娘的。” 邓兴大骂一声,边把衣服脱下来一拧,竟然像打湿的毛巾一样,挤出了不少的汗水。 见不少军士都赤着胳膊,又不断的挥手驱赶蚊虫,可是团团的蚊虫,只围着人转。 军士面露疲惫,他没有呵斥。 “今日停营。” 令兵把邓兴的军令传下去。 听到主将的军令,士兵们才露出了轻松的脸色。 山路本来难行,如今下了场小雨,更加无法行走,平地都不敢走,何况山道。 要是一个不留神,脚滑摔下山,尸骨无存。 邓兴招来军中武官,商议接下来的军事。 帐篷里。 因为太闷热,把帐篷帘子全部打开,结果蚊虫疯了一般的涌进来,无奈的又遮掩严实。 要么选择闷热,要么选择被无数的蚊虫叮咬,反正都是难受。 四名把总,加上邓兴。 五个人赤条条只着裤子,毫无将官威严。 不过反正是关起门来,也无所谓了。 “接下来怎么打?” 邓兴询问道。 几名把总低着头,皆没有回应。 邓兴看在眼里,知道得不到什么好主意,更为郁闷起来。 去年蛮族大举出动,集合了二十万军,加上沉辽留守的兵力,可以说空穴而出。 因此金江军大举出动,顺势收复了靠近镇江,远离沉辽的凤城,以及周边各堡。 凤城被夺下后,顺势也占领了通远堡。 可是对于更远处的,辽左长白山脉北部的平定山中修建的连山关,金江镇则无力夺下。 一则物资供应太远,二则地势太险,三则此地驻兵上千。 平顶山,安平山等连成一片,以连山关,甜水堡为核心,修建的数堡关。 就是辽阳的门户。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连山关当得此夸赞。 连山关哪怕用人命去填,也填不平大山。 至于金江镇攻城的利器红夷大炮,也发挥不了作用。 不提此关之固,只数百里的山脉,其中数处绝地需要翻爬,红夷大炮根本运送不进来。 所以邓兴收到军令后,一直愁眉不展。 一路行军有些拖延,凭白消耗粮食。 因为他打不了。 “啪。” 邓兴又拍死了一只蚊子,看着满手的血,又心疼又气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散了吧。” …… 两千军士,虽然两地只相隔百余里,可是山路本不好走,不知道何年修建的山道多年未修葺,早已损坏俱无。 弯弯绕绕,用了八九日才赶到连山关。 连山关的守兵发现了金江军,此处是前线防守重地,因此守卫森严,关门紧闭。 邓兴见占不到便宜。 派军试探了两轮,随放弃了继续攻打的意愿。 那狭窄的通道,就是他有上万人,也发挥不了作用,用人命去填无用。 短短的关卡上,只需要不到百人,靠着山墙就能大量的杀伤人命。 哪怕车轮战也无可奈何。 至于想要消耗空连山关的物资,也是痴心妄想。 别人后方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补给。 蛮族为何不愿在长白山脉投入精力,因为长白山脉所获不足以军用,且运转艰难。 虽然地方大,却没用。 反而守住连山关,又靠近辽阳容易获得补给,而金江镇攻打连山关,需要从几百里的山路运送物资。 哪怕最坏的结局,连山关没有了,还有甜水堡,甜水堡没有了,还有平安山。 蛮族对于金江镇攻打这几地,绝对是乐意之至。 能大量消耗金江镇的粮草。 连山关向西数百里山脉后就是海城,其中光大河就要渡河三条,还有不少的小溪流。 向东就是平顶山,山势险要,无法翻越。 “砰砰砰。” 一队金江军,在山脚下往上射击。 鸟铳声在大山里又响又回声辽远,一点用处也没有。 而居高临下的蛮兵,趁势往上下射箭,反而能轻易的射中金江军,前番金江军试探而来攀附城墙。 蛮兵懒得烧油,用长钩子,轻易的捅死了数人,打退了金江军的进攻。 金江军想要来收拢尸体,蛮兵也不让其得逞,只要有人靠近,就射杀城下的人。 看的邓兴即愤怒又无奈。 撤回了金江军军士,这回连骚扰的放铳也不派人去了。 过了几日。 运送补给的队伍到达,同样人仰马翻,完全靠着人力背送而来,运粮官见邓兴只立营不攻打。 “这是?” 他满脸的诧异。 邓兴告诉了他这几日的无用功,那运粮官也略通军事。 闻言叹了口气。 “将军还指望我们牵扯蛮军,我看倒是高看我们了。” 运粮官的话,令邓兴不悦。 可是他前番哪怕大怒,都没有兴兵继续攻打,运粮官两句不好听的话,同样鼓动不了他。 打不了就是打不了。 两千人全部送命,也得不到半丝好处。 这买卖邓兴不会做。 反而运粮官的话,让邓兴下了决定,他撤军了。 “就怕将军责怪。” 手下的把总们不敢退,神情担忧。 “打不了,徒耗粮草。 你们也看见了,粮草运进来多么不容易,靠着人背,即费人力又运送不了多少。 本就不多的物资,路上就用了大半。 这才是合了蛮族的意,老子不上当,将军责怪,我一应担之。” 主将都如此说了,其余人也不再反对。 两千军士从各地到凤城,在从凤城到连山关,加上对持的时日,往返月余。 军士不多,却竟然动用了数千名民夫。 十分的运力,数百里的山中,连一成都没有发挥出来。 虽然规模不大,消耗却大。 …… 邓兴主动退军,同时派人去告知金州。 得知邓兴回军的消息,驻守镇江的李伯升,同样派了人去金州禀告,告知邓兴退军了。 两处的军情,前后脚到达金州。 唐清安,收到了邓兴的军情,即怨他擅自做主,又不忍责备。 “本就只指望其牵制,可是听其言,牵制没有成效,也不能完全怪他,到底也是我们计划不周。 倒是他如此果决,反而减少了我们的消耗,可见还是用了心思的。” 谢友成主动承担了责任。 听言。 唐清安顺势放下了想要责罚邓兴的心思。 不光是邓兴处,其余几处都没有成效。 长白山脉不光是金江镇的屏障,也是蛮族在沉辽地区的屏障,有时候是利,有时候又是不利。 谁攻谁不利。 各处皆是牵制蛮族精力之用,最后还是要看营口。 “营口最近传来的军情如何?” 谢友成摇了摇头。 “军情太过杂乱,总体上没有好的消息,各自伤亡不断,都没有讨到好处。” 都没有讨到好处,那就是金江镇失败了。 原来负责营口的是李胜虎,他调去了锦州,因此把军司的郑刚外放去了。 “去告诉郑刚,我现在就指望他了。” 谢友成以前听过郑刚的大名。 不是好名声。 毕竟以前他闹得事金江镇上下都知,后来调去军校担任教官两年,在军司又做事半年。 因此谢友成对其极为的了解。 大改原来的印象。 此人头脑很灵活,善于抓住战场机会。 “希望他能带来惊喜吧。” 战场上的事,到了要指望运气的地步,唐清安不再奢望。 “既然达不到牵制的目的,让其余各处都退军,全力供应营口,以骚扰蛮族的粮道。” 谢友成领命,带着军司重新调整计划。 改变命令很容易。 但是改变民夫调集的目的地,粮食的运输,以及兵力的调整等,都需要细致的计划。 唐清安则把最近以来金江镇的损害,详细的记录下来,写成奏疏送往朝廷。 朝廷不要指望金江镇。 他倒不怕朝廷责怪自己,担忧的是朝廷还指望自己,耽误了锦州方面。 好人做一件坏事,就万人指责。 坏人做一件好事,就万人称赞。 金江镇年年都往朝廷送去捷报,今年没有捷报,只有战损,不知道朝廷到底会如何想他。 感觉很有些憋屈。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朝廷接下来对他的不满。 黄泥巴滚裤裆。 如今的形势,金江镇又是如此的结果,换做谁都很难不恶意的猜测,金江镇是故意如此。 突然想到了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的晴雯。 红楼中的她。 在丫鬟中是姿色最出众,却极为克己,宝玉虽娇惯她,她却从不勾引贾宝玉那些事。 袭人本来得王夫人委托照顾贾宝玉,却偷偷和贾宝玉云雨。 对比下来,可见晴雯清白。 可明明是个清白人,反而承担了勾引爷们的名声被驱逐出去。 想到此处。 晴雯身边的人都是新调去的,唐清安有些挂念她了。 第二百七十章林如海事发 京城的气氛变得沉闷。 因为太上皇病了。 真的假的,病得严不严重。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可是谁家也摸不清具体的消息,因为连皇宫里的皇帝也搞不清楚。 在殿内坐立不安,一会笑一会忍住,想要在脸上挤出哀意。 “父皇病情你可打听清楚?”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他知道皇上的心意,他自己也努力打听。 可是太妃把持后宫多年,早就把太上皇接过去亲自照看,又有心腹周老太监为其做事。 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而监司礼监戴权,则带着太上皇的口信,和内阁对接,如此这般,虽然太上皇没有露面,仍然把控着朝政。 一日,两日,半个月。 这般下来,谁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猜测越发狐疑。 甚至有人认为太上皇其实已经死了。 “夏守忠,此事你务必想尽办法打探清楚。” 夏太监是皇帝的心腹,知道这事有多么的重要。 “我看那裘世安态度有些摇摆,我去试探?” 裘世安也是太上皇身边的人,是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权利不小。 夏守忠的提议,皇帝犹豫了。 他担忧裘世安把自己打探太上皇的事,告知了太上皇。 夏守忠看在眼里。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对皇帝的脾性十分了解,是最不愿意承担责任的。 太上皇但凡有问责,皇帝从来都是推给下面的人。 因此夏守忠也不愿出面去打探。 不过以此堵住皇帝的口。 要是众人都料错了,太上皇是躲起来观望形势,那跳的最欢的几个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这也是夏守忠能活到如今的手段。 皇帝果然没有同意。 如此这般。 大半个月下来,皇帝对太上皇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太上皇至今未露面,朝事仍然和往常照旧。 忠顺王虽然在外地,对京中的关注从来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离京,在京城留了不少亲信。 他很早就得知太上皇的异常。 原想着皇帝在宫中,近水楼台先得月,总能比外面的人先得消息。 可是左等右等,忍不住派人催促了皇帝几番,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到,而且朝事也没有变化。 内心又气又无可奈何。 最后放下自己的事务,私下亲自回京。 “叔叔怎么回来了?” 皇帝大惊。 忠顺王到底也气愤不过。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就回来了。” 听到亲叔叔的指责,皇帝脸色也不好意思起来。 夏守忠笑道。 “皇上担忧是太上皇的诡计,所以不敢妄动,也是稳妥之策。” “放屁。” 忠顺王不好太过指责皇帝,听到夏守忠出头,即是骂他,也是间接怒斥皇帝。 他这些年为自己的亲侄儿奔波,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皇帝果然不以为意,并没有不快。 他如今手里那些势力,都是自己的亲叔叔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没有他的叔叔,他啥也不是。 “不管太上皇是不是真病,我们都要说他真病。” 忠顺王紧紧的盯着皇帝。 年轻的皇帝,被忠顺王看得不自在,只能勉力笑了笑。 对自己的侄儿,忠顺王极其了解。 从小就怯弱。 不然哪怕支系远,也不会被太上皇看重。 说句不客气的。 资质极差。 “叔叔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忠顺王这才又看向夏守忠。 “你也别躲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这件事太过重要,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探清楚。” 夏守忠被忠顺王点破,连忙答应不敢拒绝。 “朝廷上也要闹点动静出来,不能让那帮人舒舒服服的静观其变,等着尘埃落定,哪里有这等好事。” 忠顺王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 挑个重要,背景又不强的人出来杀鸡儆猴。 即可试探太上皇,又能让朝堂看清楚形势,逼他们趁早下场投注。 “林如海。” 忠顺王点出了这个名字。 他需要钱。 拉拢军中势力,无法升官或者钱财。 升官之道,他极难做到。 那就大把钱财开道。 每年不可计数的钱,都花在了将领身上,这些将领又养着家丁。 没有朝廷的税赋,只靠他走私商道,每年赚多少钱,也是都不够填进去。 这些军门本来就胃口极大,又知道他需要他们的支持,在银钱上从来不客气。 而金州这两年竞争人参和皮毛贸易,打压内地市场价格,让他越发入不敷出。 林如海家族衰落,靠着他中了探花,得太上皇提拔,从兰台寺大夫到扬州巡盐御史。 这等肥的流油的地方,忠顺王不信林如海没捞银子。 即可逼迫朝廷官员站队,又可抄家获得银子。 一箭双凋。 太上皇病了,没病也病。 该是朝廷官员们认清形势的时候了。 皇帝虽怯弱。 可是他有名器器,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他虽傻,下面的人却不傻。 忠顺王不提,刘一儒,史鼎都是能做事之人。 因此忠顺王的计策,众人一拍即合。 史鼎知道如今的形势,忠顺王也知道史鼎和贾府的关系,而林如海又是贾府的姑爷。 皇权斗争到了这等局面,史鼎也顾不上林如海了。 先是御史弹劾巡盐御史贪污等。 不等林如海上疏争辩,朝廷就派了锦衣军去扬州缉拿核查。 这不合规矩。 可是刘一儒在内阁推动,各方朝官都知道形势,不敢谏言,因此锦衣军缉拿官员之事,竟然没有引起波澜。 大周也是有锦衣军的。 红楼梦中查抄贾府,就是出动的锦衣军。 承袭大明。 不过名字还是有些变化,不叫锦衣卫,叫做锦衣军,衙门也不叫南北镇抚司。 而是锦衣府。 不过相同的是,仍然是天子爪牙。 锦衣军能被皇帝调动。 可见锦衣府官员,有人选择投靠了皇帝。 越是这般,朝官们越是不敢抗拒。 这是皇权的斗争,不是朝堂之间的斗争,他们看得清楚。 兵部上疏的关于辽东军事,乃至金州战事,皇上顾不上,忠顺王更顾不上。 而太妃处的太上皇,一直未见动静。 勋贵没有想到,文官竟然会放纵锦衣军,百年奇闻,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因为林如海,和勋贵关系不深。 贾政在外地,贾赦和军方关系深,贾珍和勋贵关系深,哪怕贾政在,他们在朝堂都没有太多身影。 面对文官和锦衣军的配合,想救也不知道如何出手。 贾敬点出破局之法,林如海也是勋贵之后,虽然走得科举之道,也算是勋贵一系。 如果勋贵在此事上同仇敌忾,面对如此多勋贵的反对,也能抗衡。 可是贾珍愚笨,贾赦不服贾敬。 气的一向具有城府的贾敬,当着陈德言的面破口大骂。 “此法不易,林老爷即不得文官信任,又不得勋贵视为自家,面对如此迫害,终难免逃。” 陈德言为他们解释道。 贾敬瞪了眼陈德言。 所以才要引起勋贵同仇敌忾,不过贾府之人难当大任,搅不动言论。 到底让后辈看了笑话。 老爷们都无法,贾母急的痛骂贾珍和贾赦,外间不提。 里间。 林黛玉哭哭啼啼,容貌令人可怜。 迎春,宝钗,探春,惜春等人都在劝,李纨也在一旁。 因为史鼎的原因,史湘云这些日子都没来贾府,她本就和林黛玉有些小女儿之间的不愉快。 越发不愿来了,倒不是得意,只是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好好的帮家里的姑爷开脱。” 贾母的话。 贾赦,贾珍只能勉勉笑对。 他二人如何有这本事。 “要不要请唐兄弟出面?” 贾珍辈分低,出面提议道。 “他都自身难保,如何能救林如海。” 贾赦眼光还是有一些的,立马否决了。 贾珍没了下文。 贾赦看到贾母看向自己,后悔,不该言。 “唉。” 贾母叹了口气。 贾敬在的话,哪怕任何事,他都能想出办法,不管能不能成,总是有出力的方向。 就算是多年前那皇权站错队,如此可怕的局面,他还是能一一化解。 虽然贾府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外人眼里,贾府是逃过一劫。 同样的石府,如今可已经烟消云灭了。 哪里像现在,局面远不如旧事,贾府其余人连怎么办都不知道。 不到两个月。 林如海就被枷送入京,还没有定罪,就一副罪臣的模样,在扬州的宅子,更是已经被抄家。 贾珍奉命出面,在牢中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虽然憔悴,却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看得很清楚。 朝廷御史弹劾他的罪名,其实无关紧要,他的身份和背景,以及所担任的职位,最适合用来做筏子。 他当扬州巡盐御史多年。 这个位置,他是无法不收礼的,不收礼他就坐不稳,办不成事。 要么死罪,要么发配。 见贾珍翻来覆去都是安慰的话,却没有丁点有用的办法。 “请金州唐清安出面。” “啊?” 听到林如海的话,贾珍愣了愣。 “他自身都难保,如何出面保你?” 多年未见林如海,贾珍对林如海不怎么熟悉,他自己原来出了这个主意,被贾赦否决了。 听到林如海和他一样的想法,反而鄙视对方无才。 林如海看到贾珍的样子,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现在是不可能脱罪的了。 结局多半是抄家死罪。 罪名还没定,家却被抄了,可见死罪难逃。 除非太上皇出面。 而皇上这般动静,都没有让太上皇出面,这已经不是手段能解释的了。 所以太上皇的确病重。 “我想要发配金州。” 第二百七十一章林黛玉入金州 金江镇对蛮族了如指掌,蛮族对金江镇也了如指掌。 六七年前。 唐清安靠海而神出鬼没,在漫长的海疆,打的蛮族无可奈何,放弃了沿海。 如今金江镇上了岸,且占据了大量的地方,而蛮族如今在辽左的底盘,都深处内地。 此利大减。 至于奴儿干司,乃至关外草原,更不是现在的金江镇能够的到的地方。 所以蛮族从各方面,对金江镇的实力都极其了解。 粮食每年所获多少都有定数。 皇台吉在海州留了杜度,多铎,兵力充足,足够防御,因此营口这月余来,的确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营口各部,最多突袭到塔山,就算能绕过塔山,还有大河挡道,根本无力威胁到海州。 杜度虽然年轻,可是因为其父的事情,很早就被老奴重用,又有阿济格这等勐将。 以此几人同心协力,把海州布防的极为稳固。 他们主守,阿济格则以攻代守,和营口的镇江军各部,互相阻击厮杀。 大仗不多,小仗不断。 各处战斗的汇报,包括探马之间的交锋,合计不下于百次。 哪怕是阿济格都感到疲惫。 远道而来的金江军各部,更为疲困。 终归还是选择退回营口,修整一段时日,积蓄军力。 营口后方是盖州。 盖州兵多,营口兵少。 加上营口又处于前线,需要防守的耀州驿,梁房口关,平山等都不敢疏忽。 因此营口本身也只调了两千兵,然后是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年轻小将。 他们各队加起来合计还有数百人,总共不到三千人。 军中旁的将领可能会对这些军中子弟有些优待,郑刚却不会。 他在军校两年,接触的都是军中子弟。 对这些桀骜的军中子弟,他只有一个手段,落到他手中的,打。 这些人出身高。 见识,家传等等优势,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这是他们的优势,改变不了。 所以郑刚不认为他们缺的是学习,认为他们缺的是畏惧。 酷面教官郑刚。 军校子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郑刚逮住。 以此,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人,被郑刚揪来他面前。 毫不留情面的,唾沫都飞到众人的脸上,痛骂他们。 “哈,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骂完后,郑刚鄙视了一句。 赵学颜因为其父的原因,最是受不得别人的嘲讽,哪怕畏惧郑刚,也忍不住反驳。 “我们杀敌最多。” 不提此事还好,听闻,郑刚大怒,上前就踢。 “将军好像说过,不准无故打人。” 潘驯小声提示道。 郑刚冷笑两声,放过了赵学颜。 潘驯见郑刚向自己走来,面色大变,此人如何这般粗蛮,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 果不然。 郑刚上前就踢。 “老子就打你了,你去跟将军告状,我等着你。” 唐清安的确提倡过。 可是军队的事,有些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因此对于打骂,金江军仍然不少将领习惯如此。 潘驯一声不吭。 告状是肯定不可能的。 不然他在军中是留不住了的。 郑刚把潘驯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这等人心思最复杂,冷笑两声。 “你这个狗东西,心里肯定暗骂老子,认为你和赵学颜都是赵缑用的后辈。 因此老子只敢拿你们两个出气,老子说的可对?” 潘驯立马摇头。 对于这个话题,军中一向避免,从来没人在他们两人面前谈此事。 将军虽然对他们二人一视同仁,可是有些猜疑还是避免不了。 他反正无所谓,倒是好兄弟赵学颜极为敏感。 闻言,赵学颜眼睛瞪了起来。 他忍不住了。 他可以接受被打,但是绝对不会接受此话。 “哼。” 郑刚指着两人骂道。 “你们两个不服气,老子也不服气你们这些人,把自己的手下当做袍泽还是向上爬的草芥? 别处杀敌少,但是全须的回来了,你们呢? 我今天明话告诉你们,你们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就都跟老子滚,将军的面子我也不卖。” 这话一出来。 别说其余人,就是赵学颜都立马低头。 此人委实太牛逼了。 牛逼一词,他们是跟将军学的。 很对味。 因此通过这些子弟的口,传的军中都在用。 敢说不给将军面子的人,这种话都能当众说出来,果然不愧是前些年能做出那等事的人。 “在我这里,只有遵守军令,心中有袍泽的人,你们这等有关系的子弟。 想要在我这里,通过士兵的性命来立功向上爬,你们尽可以试试看。” 李如靖稳得住。 听闻此人的言论,心里也不再奇怪。 难怪此人来营口替代李胜虎将军,短短的时日,军中军心极强,威望甚重。 葛世峰也被骂醒。 因为只想着报仇,他倒是杀的勐,可是手下士兵同样伤亡惨重,已经打残了。 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郑刚暗自点了点头。 军校立校几年了。 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教官常如此评价。 是真的一代不如一代。 原来军校的学生,都从困苦,血泪中走来,吃的苦,忍的委屈,哪怕有刺头,同样也是出众的。 如今的军校。 刺头越来越多,却变了味。 是真刺头了。 就像刚才他用了心思的大骂,换成现在军校的学生,绝对不会像眼前几人。 同样的不敢反抗,却不会认真的沉思。 原来军校的刺头。 是有才的。 如今军校的刺头。 是顽劣子弟。 变了形势,现在军校的听话努力学习的学生,才是有才的。 可是比起最初几代的一些刺头,又少了坚韧和灵活。 总之。 郑刚对眼前几人,其实还真的很满意。 虽然如此,他面不改色,没有因为几人的服气就改口,同样大骂了半日。 把众人骂得,吓得面色苍白,才饶了他们。 营口战事渐停,动静不大却激烈的战事,士兵伤亡不少,且人人精疲力尽。 唐清安收到郑刚的军报,只能按下了。 批示。 自己把控。 郑刚收到将军的回复,也不在顾虑,完全照自己的心意来办。 骚扰海州。 不能以凭白浪费军士为代价。 在他看来,为朝廷如此的损兵,完全不值当。 锦州。 真的要靠自己了。 唐清安也得知了京城如今的形势,有些看不懂。 按照红楼的描述。 锦州应该是没有失去的,不然自己舅舅为贾府打理的庄子可就保不住了。 这也是唐清安,结合现实,参考红楼推断的大势。 他早就认为北镇保不住。 因为红楼中,他舅舅今年年底入京,为贾府送租子,贾珍埋怨租子少。 乌进孝回只有七八处庄子。 而贾府在辽东的庄子原来有三个地方,沉辽一片,自己入辽东前就被卖了。 然后就是北镇旁大小黑山。 最后则是宁远附近的庄子。 宁远附近的宁国府的庄子,也就是七八处。 所以北镇在红楼中,肯定是已经陷落了的,因此唐清安一开始,也认为北镇是保不住。 可是他到底搅动了很大的局面,锦州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变动,导致陷落。 他有些拿不准。 看起来诸事都符合,例如史鼐两回外放,第一回外放就是无功而回,正好贴合他赴辽东。 又正好符合他前番被召回京城。 如果没有变,他还有第二回外放。 这些轨迹,仍然都符合红楼原文中的事宜,那么锦州就应该不会陷落。 可是自己到底也参与其中,不可能没有变化,如此复杂的形势,有些令他分不清。 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到这些上面。 毕竟形势不一样了。 看不透锦州的未来,令唐清安有些烦闷。 到了他这等地步,委实不该如此,不过这些年习惯了如此,一时有些不适应。 皇帝肯定是夺权了。 怎么夺权的他不知道,所以太上皇是不是死了,他也不敢肯定。 但是应该没有。 红楼中只写了太妃死,可没写太上皇死,而且也没有描述京城政变等。 这同样令唐清安搞不懂。 如果太上皇没死,以他的本事,如何会被人夺权呢。 这几年。 唐清安对于太上皇的内斗方面的谋略一道,还是极为佩服的。 林如海早就应该死了。 因为自己的关系,早早的派去了神医,以此逃过了一劫,没有想到还有一层劫难。 唐清安也搞不懂。 林如海最后的结局。 营口方面积蓄了半个月,又开始陆续动兵了。 还没收到郑刚的军报,先收到了贾府送来林如海的求救。 “此人的确有才。” 唐清安把书信交给了贾鉴。 贾鉴扫了两眼,明白了其用意。 “国家流放罪官,一处是海南,一处则是辽东,此人倒是能断尾求生。” 贾鉴称赞道。 如今的局面,此人如果还想求免罪,那不但不能免罪,反而一定会死。 但是把关系提前都用来操作流放之事上,保住性命倒是不难办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看穿并且能主动放下,也是有些魄力。 “既如此,你帮我写封奏疏,让他来,都是贾府的姑爷嘛。” 唐清安笑道。 一番操作下来。 林如海全家被抄,流放辽东。 林黛玉作为其女,理当一同流放,可毕竟有贾母在,保住林黛玉还是可以办到的。 林黛玉哭哭啼啼。 “祖母,放我去辽东吧,我想要亲自照顾父亲。” 第二百七十二章随她去 贾府大观园内,一处种了芭蕉和梧桐的院落。 这里和旁处不同。 其他小姐,甚至宝玉住的地方,布置的精致,小巧玲珑,各式名贵不熟的家具,器物,都是极具心思。 唯独此院落,陈设典雅,华丽中透着大方。 这就是探春所住,一应布置都是她的安排,四面出廊,流角飞檐,临沁芳溪。 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桉,桉上不是小女儿的花红,而是磊着各种名人法帖。 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 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桉上设着大鼎。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 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探春盘膝坐在矮板榻上。 屋子里的丫鬟各自忙碌, 那捧盆的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沐盆,另外两个小丫鬟,也都在傍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 待书上前为探春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探春面前衣襟掩了。 探春这才伸出手,放入面盆中盥沐。 荣国府比宁国府规矩要严厉,就算如此,也防不住人心,各种阴私不断。 连荣国府都是如此,可见宁国府又到了什么模样。 而探春本是庶出的姑娘,其生娘又被人鄙视,偏偏她这里,丫鬟乃至她的奶妈。 比其余处都要守规矩,不敢违逆主家。 令府里人啧啧称奇。 也是贾母看重她,王夫人没有轻易打压她的原因。 虽然其是庶出,却好大一副主母之势,把自己的院子管理的井然有序。 论如此品性。 各处的嬷嬷私下谈论过,治家之能,三姑娘虽小,却的确厉害,比其他姑娘都强。 探春一面匀脸时,赵姨娘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 明明是一个姨娘,在贾府里,脸面还不如一名普通的丫头。 赵姨娘得知探春派人唤她,思量了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每个人都会变化。 赵姨娘一样如此。 从年轻的美丽少女,变为刁钻刻薄的妒妇,心里恨不得那几个人立马就死掉。 可见心中装了多少恨意。 最恨王熙凤。 她正经的婆婆不孝敬,为了讨好王夫人,使劲的作践自己,踩着自己往上爬。 无人的时候,她不知道诅咒了多少次王熙凤。 “你找我?” 待书听到赵姨娘的话,笑道。 “姨娘忙什么,等姑娘洗完脸不迟。” 这句话说得不客气,要是换做以前,赵姨娘一定跟她好好争辩一通,人善被人欺。 赵姨娘最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这几年探春不一样了,性子还是以前的性子,可是连王夫人都在捧着她。 贾府中,没人敢得罪三姑娘。 原因很简单。 因为三姑娘的未婚夫了不得。 赵姨娘最后还是忍住了。 此时,几名大观园的管事媳妇上门来伺候。 因为贾母所命。 大观园里的事都让三姑娘学着处理,因此王熙凤也就不管大观园里了。 园子里的事,又费心又不敢马虎,且尽是开支没有进项,吃力不讨好。 王熙凤乐意如此,只管府里以及他处的事务。 几名管事媳妇十分的小心。 说了几件事。 还有旧年探春曾经提过,要把大观园里的池子,果子,稻田等都包出去。 也不要承包嬷嬷们的钱,把各处照看好,使景致还是原来的景致,每年年节送点孝敬即可。 即省掉了大笔的开支,又获得了人心,且不失小气。 说着各处都被哪个嬷嬷包了,最后看了眼赵姨娘,提到了贾环和贾兰。 “环爷和兰哥儿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做那一项用的?” 探春终于洗漱完。 寻到其中不对的地方问道。 那媳妇便回说:“一年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有八两银子的使用。” 探春没有因为赵姨娘在,就寻私情。 “凡爷们的使用,都是各屋领了月钱的。 环哥的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是老太太屋里袭人领二两,兰哥儿的是大奶奶屋里领。 怎么学里每人又多这八两?原来上学去的是为这八两银子! 从今儿起,把这一项蠲了。你回去告诉二嫂子,我的话,把这一条务必免了。” 那个媳妇不敢多言,只答应着去了。 赵姨娘刚开始欲言又止,又听到连宝玉也一样如此,就没有多的话要说了。 她不怕儿子得到的少,就把儿子得不到公正。 把赵姨娘的神色看在眼里,探春让众人都出去。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立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然有一番道理。” 贾探春突然把以前对赵姨娘哭诉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姨娘怔了怔。 以前她骂探春,探春还年幼,却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知女莫若母。 一番什么道理呢? 赵姨娘懂。 探春是个女儿家,早晚都要出阁的,是别人家的人,地位反而不如宝钗和黛玉。 因为这些外来的人,不定将来会成为府里的少奶奶。 而探春早晚要嫁出去的,却还是个庶女,不可能入勋贵之家做嫡妻,也不可能入勋贵之家做妾。 贾府的管家婆子们最为势力,当初不怎么把探春放在眼里。 探春不像迎春,更不像薛宝钗,林黛玉。 遇到挫折和怠慢,从来不自暴自弃,不像二姐早就灰心,也更不会自艾自怜。 她从小就在努力,用尽心思提高自己。 贾探春。 一个探字,寻求出路的探索,主动向外探出。 作为一名小女儿,她比男儿都要强。 女子无才便是德。 而正因为探春有才,她的才不是宝钗的心机,不是黛玉脱俗的美,也不是史湘云的爽利。 她冷静睿智,眼光犀利。 不然不会年幼时,就能对赵姨娘说出那番即隐晦,又心有不服,想要奋发图强的言语。 “府里湖涂人多,倒不如小户人家,虽然寒素些,倒是天天娘儿们欢天喜地,大家快乐。 我们这样人家,人都看着我们不知千金万金,何等快乐,殊不知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更利害。” 探春到底疲了。 说的话,令赵姨娘大惊,站起身上前。 “姑娘,这可不像你。” 探春真的很委屈。 “咱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 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赵姨娘唬得脸色发白,上前摸起探春的额头,以为她身子不好,开始说起胡话。 探春终于掉下来眼泪。 正是因为她睿智,眼光超远,看的府里人多眼杂,各处都在败坏,掏空家底。 那赖大家的,园子都快赶得上贾府的一半。 这些银子从哪里来? 其余家,哪家又不是如此? 所以她在大观园里想要改动下,不但不得二嫂子的支持,还鼓动他人排挤自己。 她能不清楚吗? 无非怕自己把园子管的好,把她比了下去。 这也就罢了。 这些年来,她用尽心思的,在各家家卷中表现甚好,就是为了他。 可他原来是个不疼人的。 自己在他心中是妻子,还是秦可卿是他的妻子。 内外交加。 她有些疲了。 她真想自己是个男儿身,自己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 屋子里无人。 赵姨娘抱住了贾探春。 贾探春无声的在赵姨娘怀中哭泣。 “娘,我为什么一直这么苦。” 如果是贾环这么哭,赵姨娘一定骂回他,可偏偏是性子要强的女儿,赵姨娘眼圈也红了。 “怪就怪你生在我的肚子里。” 赵姨娘一句话。 贾探春坐正了身子,离开了赵姨娘的怀中,眼泪渐止,又恢复了原来之静气。 如果她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早就放弃了,和二姐迎春一样。 可她不是。 “你好好的吧,我也好好的,后头的日子好长,我偏不信。 舅舅病的严重,如果是以前,我也没有办法,到底还是托了他的福,我手里有些银子。 你拿出去给舅舅请好的大夫。” 赵姨娘眼泪刷刷的流。 她知道自己的兄长不成器,可是她们妇道人家,没有娘家人在,以后就是死了。 被人谁处一埋,都没有苦主能为她们伸冤。 不然她为什么把自己本就不多的钱,送去自己的兄长。 贾探春忍住了心里的话。 她得知舅舅不好,猜到了母亲的难怪,也怕母亲忧伤过度。 不顾太太的猜忌,才叫了赵姨娘来。 赵姨娘知道自己不好多呆,擦干了眼泪,匆匆的离去。 很快。 大观园里的消息传到了王夫人处。 王夫人叹了一声。 打压了赵姨娘一辈子,赵姨娘逃不出她的手心。 倒是她的一儿一女。 令她暗自羡慕。 贾环从小就狠,这一点比宝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哪怕在自己哥哥家,贾环都敢对宝玉出手,用灯油害宝玉。 越是这般,王夫人越是不敢大意。 而探春。 同样品性极好。 论主母之能,家里乃至外面的姑娘,都比不上她。 索性到底是要嫁出去的。 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管不了贾府。 “随她去吧。” 王夫人念着佛,轻轻的说了句。 第二百七十三章一对愚物 林黛玉身子薄弱,从来不会强硬,可是对于要去金州一事,她态度坚定。 谁也劝服不了她。 “你的身子,别人不照顾你就不错了,这一路千里的,又是苦寒之地,万一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呀。” 贾宝玉急的跳脚。 虽然林妹妹不像头两年亲近自己,如今越大越和自己谨守距离,可是想到林妹妹要离开,贾宝玉心就疼的厉害。 只要林妹妹在府里,哪怕她还是原来的态度,可是自己只要远远的见她,就心满意足。 林黛玉不语。 贾母推诿不过,让她再多思考几日。 她的父亲从为罪臣,别说贾宝玉有心事,就是其他家也不可能娶她。 以前自己是小女儿不懂,如今又如何不懂。 自己年幼失母,不好嫁人。 所以老祖宗接了她来收养,等她大了,才好说婆家。 现在父亲获罪发配,万事皆休。 府里下人窃窃私语,林黛玉竟然不放在心上了。 她只想去父亲身前尽孝。 有时候想到探春说的话,她们这等府邸,的确不如小门小户,家庭和睦幸福。 宝玉见劝不住林妹妹,心里急的犹如五脏俱焚。 正要恢复旧态。 外间大事不好。 太上皇没有病前,想要扶持北静郡王,北静郡王立马上钩,拉拢了一帮人。 其中对贾府屡次伸出手,贾府态度不坚定。 到底宝玉还是去了北静郡王不少次。 贾府的嫡子都去了,出头的橼子先烂,要坏也是先坏贾府,于是各家也纷纷去了人。 忠顺王原来是私自回京,这段时间下来,屡次出手都不见太上皇出面。 又得裘世安告密,太上皇真的病重。 可是因为老太妃布置的严密,到底病到什么程度,连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实情的,也就是周太监了。 周太监一把年纪,在太太妃身边服侍了一辈子,想要从他口中得知消息难如登天。 说不定转头就禀告了太妃。 忠顺王确定了太上皇不是假病,越发的猖狂,直接在京城出面。 同样也是一种态度。 形势突然大变。 皇帝开始逐步获得权势,哪怕太上皇的老臣璠皓,也不敢强硬的拒绝。 如今就到了该逼迫勋贵站队的时候。 贾府仍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外地一省官员,每三年都会入京叙职,贾政负责一地学政,也跟着各大员归京。 忠顺王出招了。 贾政当官。 要才没有才,要应变没有应变,唯独谨守规矩一道。 而想要当清官,需要的能力,远比当贪官要强。 贾雨村原来就是谨守规矩一道,因此受到排挤,背锅被革职。 第二次当官。 十足的官僚做派,唯上不唯下,彻底变了个人。 第一回当官,还知道报恩,接济恩人的遗霜。 等到第二回起复重新做官,哪怕见到恩人的血脉,也视而不见。 贾政比贾雨村背景强大。 虽然没人陷害他,可也是举步艰难,在地方上常常受气,乃至于衙门的吏员都对他阴奉阳违。 而跟他去的随从,本是想大捞特捞一笔,结果毛都没有。 内外都不顺心。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窝火。 不想归京后,京城局势竟然变得这么复杂,越发不知所措,整日不敢出府门。 害怕落得林如海的结局。 可怕什么来什么。 回事人来报,说,“忠顺王府有人来,要见老爷。” 贾政大惊。 这些时日来,皇上一步步夺权,贾府并没有违逆,极为顺从,今日忠顺王为何还找上门来? 一面想,一面命“快请。” 不敢犹豫,忙走出去迎接,竟然是忠顺王府长史官。 此人为忠顺王负责京城奔走,极得忠顺王信任,平时各家就不敢怠慢。 如今的形势,越发水涨船高。 贾政不敢得罪,连忙亲请对方入座,急唤人献茶。 贾政如此态度,那人却仍然冷着脸,看的贾政心惊胆跳,越发的小心翼翼。 “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 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 贾政听了这话,虽抓不住头脑,忙起身陪笑。 “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 以贾府的门楣,态度可谓谦卑至极。 那长史不得没有因此而给好脸色,反而冷笑了起来。 忠顺王的意图,长史很明白。 他这回来就是要做恶人,要逼迫贾府。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敢如此张狂做态。如果真是狂妄之辈,忠顺王也不可能留他。 对人用不同的态度,都是因为形势需要而展露。 现在京城的形势,哪家敢抗拒他? 越是如此大好局面,他越要趁热打铁,越是要张狂,逼人做出选择,不留余地。 “也不必承办,只用大人一句话就完了。 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里,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处察访。 这一城内,十停人到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 下官辈等听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 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 故此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 贾政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即命唤宝玉来。 如果是贾敬在的话,听到贾政的选择,一定会破口大骂。 别人既然敢找上门来,当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如何能轻易顺着别人的话去走。 定当先拖延一二,寻个细致的对策,再来慢慢对付。 宝玉正要摔玉,吓得林黛玉不知所措,正好来人传。 立马就吓得宝玉不敢摔玉,也不知是何原故,老老实实忙赶过去。 等他一来,贾政便骂。 “该死的蠢材!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 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 宝玉听了唬了一跳,忙遮掩说谎,比他老子还是要强的。 “实在不知此事。究竟连‘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岂更又加‘引逗’二字!” 说着宝玉便哭了,可见宝玉不是真蠢,知道什么事能应,什么事不能应。 贾政还未醒悟,未及开言。 只见那长史官冷笑。 “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了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 宝玉连说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 那长史官面露鄙视。 “现有据证,何必还赖?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 既云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腰里?” 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考。 “这话他如何得知!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他不过。” 说来说去,宝玉虽然和北静郡王牵扯不少,可是真的大事他却不知道。 那琪官蒋玉涵,虽然是忠顺王府戏班的名角,却被北静郡王所拉拢过去。 别小看这名角。 地位虽低,名气却大。 勋贵极爱追捧。 只蒋玉涵和贾宝玉互换的那条红汗巾子,就是北静郡王送给蒋玉涵的。 一个老子湖涂,一个小子愚笨。 皆只想着自己蒙混过关,却没有想到更深的含义,预示了多大的后果。 宝玉以为对方都知道了,又因为他老子在一旁凶神恶煞,哪里还敢犹豫。 “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到不晓得了? 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 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哈哈哈!” 那长史官突然大笑,贾政和贾宝玉不明其意。 笑完后,那长史官突然变了脸色,一脸的温和。 “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 说完就走了,没有丝毫的客气。 贾府无人,不值得重视。 长史官内心如此想到。 贾政此时气的目瞪口歪,一面送那长史官,一面回头命宝玉。 “不许动!回来有话问你!” 至今他还没有看出对方的来意,只生气宝玉外头胡闹,得罪了忠顺王府。 一直送那官员去了,那官员出门也懒得理会贾政如此愚人。 宝玉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 那红汗巾子是他在北静王府,看着北静郡王送给蒋玉涵的,忠顺王府的人是如何得知? 就算蒋玉涵原来在忠顺王府,后来去了北静郡王府,忠顺王府的人,怎么就能认出这条红汗巾子呢? 本来心中还在思量,可是听到父亲一句“不许动!” 立刻所有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偏偏此时厅上一个人也没有,连想要拜托去捎信也找不到人,急的满头是汗。 如果他派个人去抢先告知也能挽救。 偏偏两父子都是个愚笨之物。 只以为忠顺王真因为这件小事来闹贾府。 正好看见贾政的一个小厮走来,宝玉连忙逼着对方去贾母处,可那小厮犹豫着不敢。 贾政刚好回来,看见越发大怒。 “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宝玉面如死灰。 第二回了。 他做错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贾琏护送 就这么一个嫡子。 贾政有了前车之鉴,这回还真不敢下死力去打,可是仍然也是下了重手。 这回可没有好运气,有人去为宝玉通风报信。 着实的一顿打。 等派了人抬回去,贾母和王夫人等才得知。 贾府因为宝玉被打,闹成了一锅粥,对外事浑然不知。 忠顺王府抓回了蒋玉涵,并没有打骂,而是照旧供应,把他养了起来。 各家勋贵都被忠顺王所请,让其登台唱戏。 只一句此人本是忠顺王府的人,后来去了北静郡王处,他们也奈何不得。 幸亏得贾府告知,才把此人又请了回来。 勋贵面面相觑,不敢信。 贾府这么快就转投门面了? 就算忠顺王如今势大,可以贾府之门楣,也不当这么急躁就背叛北静郡王府吧? 众人看不懂。 可和前番一样,既然有人愿意出头打头阵,他们也就没了顾忌。 本来还想着装模作样,继续观望下形势。 “哗啦啦。” 贾府围着宝玉被打,连贾敬这里都忽略了,还是陈德言赶来报信。 陈德言一脸的纳闷。 贾府这般蛇鼠两端,墙头草之态,干脆利落的出卖北静郡王府,可是大失人心啊。 谁家还敢指望贾府? 作为勋贵中的一面旗帜,这才是贾府多年不倒,关系深厚的原因。 贾府倒,各家勋贵都不会同意。 倒了贾府,下一家是谁,谁家不怕呢。 文官的确会抱团,关系复杂强大,以恩师座师同科同乡形成不可破的势力。 勋贵同样也是抱团,特别是涉及门楣之事,向来共进退。 而这回贾府的行为,无异于自己毁掉了自己的根基。 贾敬从陈德言口中得知,满脸不可置信。 见陈德言神态不是作伪,确认了此事,他再也沉不住了,失态的摔了东西。 “混账至极!” 贾敬老脸发颤,气的语无伦次。 这么多年。 陈德言第一次见贾敬如此之态,担忧他气坏了身子,连忙起身上前为他顺气。 “老山主,事已至此,生气也于事无补,还是想一想应对之法吧。” 贾敬落寞的摇了摇头。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贾府不会倒。 因为他是勋贵中的一面旗帜。 哪怕家主被换,门楣还会在。 例如他犯了大错,干净利落的认罚,贾府还是贾府。 别看贾府子弟没有占据高位,可就凭两座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就能屹立不倒。 现在完了。 贾敬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走吧。” 贾敬灰心至极,不想再和人多言。 以后皇室要对付贾府,将没有任何顾虑,贾府也毫无应对能力。 因为贾府没了人心。 …… 扬州。 林府。 林府没有什么人,但是还有林如海的几房姬妾,这些人都要被充入官奴官妓。 不过有甄家出面,判了发配辽东。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金江镇的船也来到了扬州,强硬的从官府手中,把人直接接走,不走陆路走海陆。 就这些妇道人家,真要是一路徒步去辽东,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金陵关系多。 又有贾雨村的说情,因此官府才没有拒绝。 连林如海的家卷都是如此,更不提林如海本人。 林如海带着枷才到登来的码头,金江镇的军士,当着押送差吏的面,直接去下了木枷。 至于木枷上的封条,毫不在意的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如此做派,押送的差吏大急。 “你们老老实实跟我们去金州,一路好吃好喝的供应你们,自然写给你们回文交差。 要是不开眼,就别回去了。” 李敦奉命,亲自带人来迎接林如海老爷。 他和周吉两人。 为平辽侯府里大管家,负责内外事,早就养成了自己的做派,更别说眼前几个差吏。 真要是敢违逆他,直接拉去沉海。 将军除了战场上,手中没有沾过人命,因为认知不同,而他们这等人着实不一样。 一句话,把几名差吏吓得面如土色,丝毫不敢吭声。 见他们老实了,李敦才恭敬的请林如海上船。 林如海在扬州能做这么多年的扬州御史,狠辣同样不少,不狠辣可压服不了背景强大的,手上人命无数的盐商。 见了金州这番做派,不但没有露出错愕,反而面色自如,认为理当如此。 虽然没有见过唐清安,可是他和唐清安互相配合不少,自己承他情,病重时派了大夫治好了自己。 同样在扬州,林如海也是为了唐清安出了大力。 例如济州岛开关。 金陵之地谁最有钱?当然是那帮盐商。 谁势力最大?还是那帮盐商。 通往济州岛做商贸的商贾,每一家都是盐商出身,不但有勋贵背书,巡盐御史一样为此背书。 以此才能让盐商们敢下场冒险,调动了百万两的商品。 这要是一个不顺,各家都得伤筋动骨,好些年喘不过气来。 李敦知道老爷对此人的重视,因此哪怕对方是流放的罪官,态度极为客气。 林如海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份,就唯唯诺诺,一路上都详细的询问李敦。 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李敦也耐着性子,有问有答。 林如海心中越发有底。 等到了旅顺,坐四轮马车入金州,几名负责押送的差吏也没人为难,不但痛快的写了回文。 每人还送了些许银两,这才令差吏眉开眼笑。 他们负责的差事极苦,又没有额外的补助,靠的就是压逼犯人,从其身上榨出油水。 本来以为这一趟倒了大霉,没想到却收获不小。 唐清安亲自出来迎接。 对方虽然年龄不小,却文雅面善,可见其年轻时的风度不弱于自己,和自己有的一比。 林如海笑着看向唐清安,论辈分自己还是他的长辈。 “林公,路上辛苦了。” 唐清安主动见礼。 “有平辽侯关照,倒是没有受到委屈,又得李管家照顾,反而很惬意。 比起以前在扬州的繁忙,倒是难得的让人愉悦。” “哈,里面请。” 唐清安引着林如海进厅。 “林公的家卷,我已经接来,安置在平辽侯府东面的一处院子,皆万无一失,没有人失礼。” 林如海在京城待定罪,是流放是杀,反而是他的家卷,被轻易的先接了过来。 林如海点点头。 “我虽然是发配,可有平辽侯关照,却是生活无碍,不过我这人闲不住,如果平辽侯不嫌弃,愿意为金州做事。” 狡兔三窟。 被抄家的官员不少,可是能抄出银子的不多。 因为抄家前,官员的财产早就转移故旧之家,然后落个清廉的名声,以示委屈。 不光文官如此,勋贵也是如此。 多年前石府被抄,也是转移了家产到各家,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却没有逃过贾赦之手。 林如海又不同。 他所在的官位,乃太阳下整个天地间,油水最足的位置。 金州的海贸都远不能比。 是不可能没有银子的,没有银子不但不能以示清廉,反而会引来性命之忧。 因此被查抄出了百万两银子。 留了多少没人知道。 哪怕十分之一,也足够林如海一家的生活。 “正合我意。” 唐清安没有客气,笑道。 两人寒暄一番。 才派人送林如海去和家人团圆,并热情的告知,如果对住处不满,一定要提出来。 金江镇日后要从屯田转为民田。 官府成为真正的官府。 金江镇的官员,屯田极有经验,可是转为民田,没有一个有经验的,对官府所做之事更是摸不清门道。 个人跨行都何其难,更何况如此之系统的民政大事。 此事极大,一个不好就容易出大的篓子。 林如海来金州,正好解决了此事,有他的经验,能为金州提供不少的参考,避开错误的地方。 不过此事不能着急,毕竟不能做的太过,还是要给朝廷留面子的。 合着别人给了自己面子,把人流放了过来,自己也不能太过蹬鼻子上脸。 过了几日。 唐清安亲自登门送礼。 请林如海做自己儿子的先生,为小乾启蒙,等时机成熟,即可委任差事。 如果以为不给林如海差事,只把他养起来,花不了多少银子,可这才是真怠慢他。 反而请他为长子启蒙,才是代表了重视。 虽然同为贾府的姑爷,可是两人的地位如今天差之别。 如此隆重的待遇,林如海真心实意的准备为其效命。 林如海知道唐清安家教的厉害,养出的几个弟弟都是才俊,虽然痛快的答应,其实压力极大。 因此哪怕只是为幼童启蒙,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做了完全的准备。 以林如海的资质,出身勋贵之家,又能高中探花。 眼界,能力,人才各方面都不是寻常人能比。 这等人做老师,实乃可遇不可求。 秦可卿得知后,欣喜不已,派人又送了好几回重礼,并把小乾叫来,耳提面命。 “胆敢惹先生不快,不提先生的戒尺,回来我还得揭你的皮。” 小乾从其父亲那里学了一肚子怪话。 “我还小,好多都不懂,不能对我太严厉,要对我有耐心,打骂是不对的。” 秦可卿又好笑又气。 “你把这些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别跟我胡闹才是。” “姨娘。” 小乾可怜巴巴的看着晴雯。 他从小被晴雯带,除了母亲,就是对晴雯最依恋。 晴雯鼓着肚子坐在秦可卿的一侧。 “你可孝敬孝敬夫人吧,为你操了多少心,可别惹她伤心。” 金陵的船,登来的船。 很快。 又有一艘船来金州。 贾琏本来就找了借口,要去金州看看,实则去济州岛,不过贾母命其护送林黛玉。 林黛玉的确不好再留在京城了。 贾敬向贾母的书信中,大骂痛骂。 骂贾母教子无方。 骂得贾母又羞又愧又怒。 可是事实如此。 各家勋贵都不再如往常热情,送来贾府的请帖一日少过一日。 第二百七十五章道尽 济州岛的海贸非常的成功。 金陵的奢侈品物,不但被采购一空,各国的商人都争先恐后的向济州岛衙门下明年的订单。 济州岛的李成贤也笑得合不拢嘴。 济州岛的海贸。 各家的货物,以到岸价送入济州岛官府,为各色商品专门修建的单独的货栈。 然后济州岛以垄断的方式,统一的价格卖给各国商人。 即消除了各家的内耗,又让济州岛获得了大利。 比起收商税,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价格虽然比起运到澳门要高,可是一则量大,二则货品样式多,连供应皇家之物都有。 等等都比走私商人要强。 先不提济州岛。 奢侈品之最在江南,福建也有一些,可是比起江南,奢华不差,规模却远不能提。 在济州岛开市的年前。 靠着走私获利的沿海海商们,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获得货源了。 江南勋贵前面的商贾,也不愿意再和这些人合作。 虽然这些人的利益要高,可是交易量小,而且人又乱又多,花费的精力并不小。 每年都容易出一二事,不但让人心惊胆战,还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去平事。 哪像和济州岛贸易。 即安心,又轻便,打点也少,更不用各家防备。 虽然利益不如走私海商所出,可是量大呀,只此一项,就能把走私海商他们比下去。 最重要的是这些海商能为他们带来什么?除了银子啥都没有。 平辽侯却不同。 勋贵和平辽侯之间是对等的,可以互相交换权利,给予自己的便利。 这个道理和后世并没有区别。 生意做得再大,也是请客的。 中外都是如此,很现实。 如此碾压的优势,加上济州岛犹如一个无底洞。 江南,福建等地供应全国后,多出来的商品,又有新增加的产量,不论有多少,济州岛都照单全收。 勋贵们,商贾们选择了济州岛,年前的旧货还在少量的放出去,今年的新货。 则全部准备运去济州岛贸易,没有放出去。 因此走私商人们,忍了半年,终于不敢继续忍了,到了需要拼命的地步。 福建沿海开始闹事,渐渐扩大的广东。 粤海将军没有妥协的意思,他早就看不惯违背禁令,胆大包天的走私商人。 有人闹事即派兵去剿。 形势一日严峻过一日。 走私海商们,有的赚够了钱,选择了上岸,有的还没吃饱,更有刚出海的。 后面的更可怕,这些人被形势所逼,面对官府的强硬,选择了更强硬的回击。 四艘闽船突入广东番禺,上百人上岸烧杀抢掠,等官兵赶来时,只见到了一地的狼藉。 粤海将军大怒。 这是对他的挑衅,竟然如此小视他。 一边弹劾福建官员管理不严,导致百姓私自出海,扰乱广东,一边派军士搜捡沿海各户。 粤海将军做出了狠厉的反击。 但凡有家中人口说不清去处的人家,皆以海盗家卷论罪,除非其家人来自首领罪。 狱中人满为患,哭声震天。 有的人得到消息,顾及家人亲自上岸认罪,有的人还没有收到消息,还有的人打定了主意,要和粤海将军死战到底。 南方形势突然就严峻了起来。 各地海盗不但没有平息下去,反而越来猖獗,越来越无法无天。 甚至到了攻城杀官的地步。 粤海将军请调战船,沿海各处分设巡检司。 同时上疏朝廷,下令福建广东沿海各地。 “革渡船,严保甲,逮捕奸民。” 连过河用的渡船都要取缔,不顾百姓如何过河,以此断绝海盗私自购买船只的来源。 因为海盗的猖狂,竟然敢上岸攻城杀官,沿海官府对海禁执行的越发严令。 海盗多和本地大户有牵连。 官府对各家加强了监督,进行编号定界,不得再像过去那样自由行动,出入严格遵守保甲。 同时对百姓每十户为一牌,牌上写有各户主姓名,人口,住址等,以便随时巡查。 各户轮流值班,每过三天一巡。 如有人故意隐匿不报,则一家有犯,十家连坐。 沿海形势恶化以让人不敢信的速度,各地糜烂之快,令人完全不敢想象。 广东因为有粤海将军的督促,官府执行的最为严密,福建则不同。 福建山多地少。 民困无生,只能靠海求活。 遵守大周法纪是死,不遵守大周法纪反而可能活,百姓不想死。 因此出海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法律的严苛,但凡选择了出海,就再也无所顾忌。 有的官员只顾上,不理百姓的死活,严格按照朝廷规定行事,倒是抓的犯民越多,还越能升官。 也有明智的官员,则认为此道不可取。 如此不但不能消除海盗,反而会导致越来越多的海盗。 因此反其道而行,竟然向朝廷建议堵不如疏,不如取消海禁祖制,请朝廷准许福建开海,以港口来管理海商,才是良策。 可是官场上最怕鹤立独群。 明明是能解决根源的良策,却引起了弹劾,最后反而被责罚降职。 劣币驱除良币。 坏官挤掉好官。 也是为何同样的制度,却各种弊端丛生起来,国事败坏。 无非就是好官都没了,做坏官不但能升官,还能搜刮民脂民膏发财。 而制度的执行,归根结底靠的还是人。 相同的制度,不同的人来执行,带来的结果则是天地之远。 大周京城的皇帝。 他不是隆庆。 虽然同样是刚开始亲政,他却不想惹出事端,只严令广东福建尽快肃清海盗,对于违背祖制开海之事。 他的想法,反而认为这些年国事败坏,就是因为官员不遵守原来的法制。 如此才导致的各事败坏,竟然认为应该严格复古祖制。 对于粤海将军的奏疏,他极其的满意,而对于提出改革开海的官员,则呵斥降罪。 而且想要做出成绩出来,以向人表明,他比太上皇要圣明。 虽然不懂朝政。 可就抓住一点。 能办好事的官员就奖励,办不好事的官员就处罚,甚至抓入打牢问罪。 可什么叫做能办好事,什么又叫做不能办好事。 一国政事从古至今都是艰难之极的大话题,又大周如此大的国家,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粗暴呢。 如此这般。 广东福建的官员,哪怕有明白人,也不敢再提开放海禁之事也。 倒是那不顾民生,沾满了无数违令出海求活百姓的血的官员,一路高升。 心怀良善,还有些人性的官员,反而无法立功,三年大考也比不过别人。 如此形势下,哪怕海盗越来越多,各地官员都严格遵守祖制。 不问其因,只杀其人。 …… “苍天啊!” 陕西。 乱葬岗。 一处被挖开的坑地,一名皮包骨,两眼凸起,眼光泛绿的可怕的人,跪在地上痛哭。 新死被埋的人,有野狗刨出来吃。 可是周边并没有见骨头。 野狗吃人,也躲人。 这是一片恐怖的世界。 小冰河时期,是气温陡降的时期。 但是这是漫长的时间,不是几年就发生的。 在这期间,或导致气候反常。 例如最南方的海南竟然下雪,而北方的陕西却年年大旱。 至于冰雹,暴雨,洪涝,地震等等,更是各地都有常年伴随。 水源充足的地方月月的下,水源短缺的地方常年一滴也不下。 陕西早已赤地千里。 大周承袭大明,水利工程乃田亩最重要的事务,和大明一样,也定下一样的规定。 “三年一小挑,五年一大挑”的疏濬制度。以此保证水利设施能发挥作用。 而太上皇和皇上之争,加以年年征饷。 不同的历史上,几十年前,有名臣张居正改革,不光清丈田亩,更推行考察法。 从御史到地方都被整改风气,官员至少不敢不做事,不然过不了考察法一关。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体上还是为大明带来了好处。 十年的改革,哪怕又被废掉,也为大明续命半个世纪。 大周承袭大明,弊端日甚,又没有这等国士可为国续命。 官员习惯上下其手,不合之人反而受到祸害。 例如贾雨村第一回做官,例如贾政外派做官,虽然贾政迂腐,不过是严守清规而已,却被上下排挤。 可见大周官场风气之败坏。 大挑小挑之费,俱入官员之手。 河床淤积的泥沙越来越厚,河堤连年冲决,管河的官吏甚至幸灾乐祸。 无人不利于河决者。 侵尅金钱,则自总河以至闸官,无所不利;支领工食,则自执事以至于游闲无食之人,无所不利。 ……于是频年修治,频年冲决,以驯致今日之害,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管中规豹。 天灾加上人祸。 十几年下来,一个易子相食就能道尽百姓的苦难。 干涸的河道上。 因缘际会,即是偶然又是必然。 开始只是一堆人麻木的在枯裂开的河床中盼望奇迹,越来越多的人停步。 这群漫无目的,四处乞食的流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呜……” “呜……” “呜呜呜” …… 一人哭,众人哭,万人哭。 他们是太阳底下,最是吃苦,最是温顺,最是诚恳,最是听话的百姓。 没有国家的百姓能比得上他们。 温顺的不如他们勤劳,勤劳的不如他们温顺。 “杀知县咯!” 一声悲凉,凄苦的声音突然响起。 “杀知县咯!” …… 一个老农,抬头向天喊道。 他想把老天也杀了。 可是他到底不敢这么喊。 他不过是不想活了而已,喊了这么一喊,把自己一生的苦难,四字而道尽。 “杀知县咯!” 一人喊! 万人喊!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下大乱 林如海是大才。 科举这道门槛,至少儒教文化上,金州是无人能及的。 探花。 只这两字,就值得金州上下络绎不绝的拜访,更不提此人和将军的关系。 更兼巡盐御史一职,眼界开阔。 金江镇第一文官冯胜之,慕名来拜访,也是满意而归,常对人言,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话一传开,拜访林如海的人络绎不绝。 “金江镇名不虚传啊。” 院子里的树下,林如海难得今日清净,整理这些时日对金州的了解,才发出了如此感叹。 越是深入金江镇,越是看清楚金江镇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反倒是金江镇的官员习以为常,有些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意味。 民三百余万,精兵十万。 更重要的是政治清明,上下团结一心。 难怪平辽侯面对朝廷,如此进退自如,毫不在意。 “老爷,姑娘的屋子已经布置好了,不知道姑娘何时来金州?” 一名三十岁的妇人,出来询问道。 “我再想想。” 林如海摇了摇头。 此妇人是林如海十余年前所纳之妾,其余姬妾年龄都不小。 又如为他生下儿子,后来因为儿子夭折,从此面如死灰,整日吃斋念佛,为儿子祈来世之福的老姬妾。 这些人都不怎么管事了,只有此人年轻些,打理府里的杂事。 他还没有下定主意,贾府派人来问,告知林黛玉态度坚定,他也还没有松口。 唐清安送给他的宅子不小,足够他一家安置。 可谓给足了脸面, 送了不菲的束脩,并且还提出要供养林如海一家,毕竟其家中人口不少,又没有进项。 林如海接受了束脩,却没有接受后者。 他没有死,有贾府的关系,乃至平辽侯的关照,哪怕没有直系亲族,隐匿的家资也不会被人侵吞。 这些家资,足够他们一家几世之用。 至于后代坐吃山空,他倒没有放在心上。 他又没有儿子。 他的姬妾为他生过一名儿子,可惜三岁夭折,除了林黛玉之外,再无所出。 心有不甘亦无可奈何。 还有三年即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所以他这一支不用考虑后代。 唯独林黛玉。 对于独女的未来,才是林如海不放心之事。 她幼年失母,本就不好说婆家,才忍痛不顾她年幼,就送去贾府,由她外祖母所养,想着能攀结一门好亲事。 不曾想自己也有被流放的一天。 倒是拖累了女儿。 自己因为皇权的斗争而被发配的,更是被皇帝迈向亲政的步子中,第一个被抄家之人。 所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起复的机会。 哪怕太上皇病愈也无可奈何。 太上皇当年令所有人意外,重病而愈,名器还在他的身上,因此他可以轻易的恢复权势。 现在的太上皇没有了名器,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当皇帝抓牢大权,太上皇将没有丝毫的办法来扭转局面。 林如海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国内,就算遇到大赦,他也不会在赦免之中。 金州。 将是他后半生要生活的地方。 也幸亏有金州。 不然他的下场很惨。 他虽然因为城府深,从见平辽侯府管家李敦,到亲见平辽侯,乃至金江镇各官的请教,他都面色如常,十分稳得住。 内里却是用尽了心思,多日来和人的交道,都是深思熟虑。 现在在金州自己倒是无碍了,可是女儿呢。 女儿的未来。 林如海看不见。 女儿想要来金州,林如海欣慰其孝心,但是并不同意。 黛玉在贾府还能有些期盼,真来了金州,那就再难找婆家。 对于自己的女儿,林如海极为的自信。 他深深的认为,以女儿的品貌,只会跟一般人家引来灾祸,就算低头去高门贵地家中做妾,则会为她引来灾祸。 看不到女儿的出路啊。 闷闷不乐。 晚上用饭,林如海也开心不起来。 其余的妾室也不敢多言。 这些妇女以及她们的丫鬟,婆子,一众人都受了惊,幸亏老爷关系大,众人有惊无险。 经过了这番灾难,金州虽然不如扬州,她们却心满意足,只求安宁即好。 “虽然有平辽侯关照,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当谨守克己,万不得惹人闲话。” 林如海交待着。 正在此时,平辽侯府来人递了请帖。 林如海正纳闷,又得知是平辽侯夫人来请。 平辽侯对家室竟然放纵到如此地步? 虽然脸色如常,内心大惊。 第二日。 秦可卿带着周氏等人,到了府里最外的一处院子。 如今内室家卷多,不好让外男进去。 廊坊外的院落中。 众婆子早就搬来高椅,桉几,上面摆放了茶水,点心。 林如海镇定的坐下,听着窗户里平辽侯夫人,即担忧又祈求的话语,请他严厉管教平辽侯长子。 “先生是文曲星下凡,才高八斗,眼光和品性,远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多嘴。 这回偏惹人笑话,做不自量力之事,请先生来,并不敢插手先生教育之事。” 秦可卿坐在里间,隔着门满脸担忧,忧虑对方不快,说话都陪着小心。 林如海沉吟了片刻,还是以太太相称为好。 虽然自贬身份,可是对方如此做派,委实超乎他的预料,谨慎些才好。 “太太有事尽可吩咐,愚人定当勉力为之。” 听到对方的话中,并没有不满,秦可卿也略微放心。 “如何敢吩咐先生,切勿有此言,不过有一二事提前言之,以便先生有个准备。” 秦可卿连忙起身,向门帘外说道。 “老爷一向放纵顽子,致他乖张,我大胆请先生来,并无他意,如果他顽劣惹先生生气。 先生尽可以罚他,请严格管教他。” 秦可卿担忧林如海因为罪臣的身份,教育小乾而束手束脚,所以才请见林如海。 林如海何等人,虽然秦可卿没有往这方面提,可他一眼就看穿了秦可卿内心的想法。 他倒并没有因此羞恼,不过有些感慨。 平辽侯如此疼爱滕妻庶子,以后把正妻放到如何位置? 家室不平后患不小啊。 不过这不是他该担忧的事,他观平辽侯其人,年纪轻轻就做出这番基业。 会不会是另有布置,而不是人们所认为的妄为呢。 告辞后。 林如海一路都在沉吟。 “先生,将军召见。” 林如海在门口被人拦住,听到此言,林如海还以为平辽侯找他,也是为了秦可卿之事。 锦州战事未决。 营口战事没有变化。 唐清安等来了陕西柳湘莲送来的急件。 信件中,详细的描述了流民杀县官的前因后果。 四月十五日黄昏时,澄城县知县张斗耀正坐堂比粮。 怒火填膺的流民们各持利器,从西门拥进公堂。张斗耀见势头不好,吓得躲进私宅,被流民追上乱刀砍死。 五月,白水县流民作乱,攻破宜君县城。北上和府谷县大盗会合,人数达五六千名,聚集在延安,庆阳黄龙山附近。 五月。 清涧县聚大盗,骑贼万人反于宜川之龙耳,他的部下头目有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人。 六月。 …… 贾鉴,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都在。 皆看完这封密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贾鉴默默的念道。 陕西一地作乱,各地响应,全境局势败坏之快,令人反应不及。 这封信六月中出发,如今已经七月末,又过了一个多月,不知道当地又是如何形势。 “将军,大喜啊。” 贾鉴笑道。 唐清安闻言,却没有笑。 贾鉴见状,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将军是何意。 陕西民乱如此之迅速,可见规模之大,朝廷就算平复下去,最少也要数年之功。 加以京城局势混乱,金江镇至少得五六年的太平。 金江镇最缺时间。 如此大难题一去,如何不喜呢。 “平生所向亦猖獗,只要及身作皇帝;就算过把瘾就死,管他后世如何论。” 贾鉴低着头,憋的极其辛苦。 这算啥? 谢友成等人这些年倒是习惯了。 林如海得人禀告后,得到允许,进厅后就听到了唐清安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说这四句话俗气不可闻吧,却真的是猖狂。 “令林公笑话了。” 唐清安见到林如海进来,也不怕他听到。 林如海如今的身份,只能靠着金州。 而林如海又不是死板之人,不然那百万银子从何而来。 “不敢,不过平辽侯所言,的确令人震撼。” 林如海不敢多言。 唐清安把民乱的急报递给了林如海,林如海接过来一看,深吸一口气。 民乱可怕又不可怕。 只要限制一地,则若不出大乱子。 怕的就是蔓延开来。 这陕西的民乱,以林如海的眼光来看,极为的可怕,蔓延之态势令人忧虑。 难怪平辽侯刚才敢大言不惭。 他是以为这民乱会导致大周国势崩溃吗? 林如海不确定,抬头看向唐清安,结果却碰到了唐清安的眼神,也看着他。 贾鉴,谢友成等人都不是通过传统科举出任做官的官员。 他们在金州,对内地官场不通。 而林如海不同。 作为儒教登门之人,又身负朝廷重任多年,唐清安有些话想要询问他。 “林公如何看农民起义?” 起义? 林如海琢磨这二字。 平辽侯既然用起义二字,可见他是偏向乱民的,因此他回答的很谨慎。 “霍乱天下。” 这四个字应该正合平辽侯心意吧。 “哈哈哈。” 唐清安笑了。 笑得不停。 “好一个霍乱天下。” 将军笑,众人不敢笑,皆面露严肃。 “农民起义是为了造反,还是为了求活?又或者是朝廷无道才导致的天下大乱,还是农民起义导致的天下大乱?” 唐清安说的话令众人摸不着头脑。 “林公入金州虽然时日甚短,可是其才其德无人不慕,无人不请教,才学二字,金州之冠也。 因此到底是农民起义导致的天下大乱,还是因为朝廷无道导致的天下大乱,请林公教我道理,以昭示金江镇上下。” 有些事,一定要正本清源还本归宗。 金州的民心,一定是和国内的民心是一致的。 辽民,流民。 乃同根同源同祖宗之民。 第二百七十七章大周朝廷才是凶手 “世间何人最期望天下太平?” 唐清安不等林如海说话,一边沉思,一边露出坚定的眼神。 “从大泽乡陈胜吴广发动的起义,喊的口号是伐无道,诛暴秦,乃至千年间。 不可计数的农民起义,都是以安民,均田等为目标的口号,。 没有一支真正的农民起义队伍,是以要做皇帝而呐喊的。 反倒是皇室,世家,官宦子弟,武将等,造反大多都是以做皇帝为目的,打出的旗帜。 这说明了什么呢?” 金江镇的文武,机密都在此处,乃至学问最深的林如海。 唐清安的目光炯炯有神。 没人回答。 众人摸不清楚平辽侯的心思,不知道他为何在这事上如此慎重,如此长篇大论。 唐清安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认识什么是民心,才知道民心的威力有多么的强大。 唐清安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 至少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四字。 他以前认为自己应该接近了圣人的地步,可是见到了真正的美色,此一道上他就完败。 是好事。 因为他也认清了自己。 有些事,他看过,却的确做不到。 虽然某些事不在了,可某些思想一直阴魂不散。 在某个大变以前,有人敢说不要皇帝,大家会说此人是疯子,当某个大变以后。 还有人说要做皇帝,大家也会说此人是疯子。 但是这些思想明面上不在了,却一直都在。 唯我独尊,我说了算,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这等权势。 当真的降临之时,谁敢说自己能拒绝之。 皇帝的原生地,这片土壤挥之不去,驱之不散,附着在许多人的身上。 遇到了适当的气候,适当的温度,就可以发病。 所以唐清安有自己的谋划。 关于自己的未来,金江镇的未来,乃至于民族的未来。 儒家。 是要大改的。 不过此事不好轻动,动则天下为敌,至少现在金江镇的认知,绝对要改。 一提农民起义。 人心就认为是农民导致的天下大乱,谈虎色变,认为作乱的农民是毒瘤。 把朝廷的败坏归之于百姓之上。 民智未开。 唐清安不会让金江镇的辽民,听从就有地主阶层灌输的印象,把霍乱天下的责任,归罪于流民身上。 既然风起。 他就要未雨绸缪。 只有金江镇的辽民,认识并接受了这个道理,他率军出关时,才能继续保证金江镇上下一心。 金江镇如今因为仇恨蛮族,所以在对抗蛮族一事上,齐心协力共同出力。 哪怕日子过的困苦,也心甘情愿。 即吃不饱肚子,还要屯田,修建水利等。 可是如果不能改变他们的认知,那么唐清安用金江镇的积蓄,乃至金江镇子弟的性命。 去填入关内时,则得不到辽民的认可。 但凡遇挫,则会举步艰难。 数百年后东北大帅入关失败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他和前者不同。 前者是因为私欲,他是因为想要救世,以匡扶天下万姓。 “伐无道,诛暴秦。” “打抱不平。” “打富济贫。”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补平均大将军。” “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 “天谴魔军杀不平。” “杀尽不平方太平。” 唐清安一句句说道。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令屋子里气氛极为压抑。 “可见农民才是天下最渴望太平的人。” 唐清安终于说完,并坚定的如此认为。 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贾鉴,林如海,都是精明的人,至少不愚笨。 他们都懂了平辽侯的意思。 陕西流民作乱,哪怕导致大周国家败亡,责任是大周无道,而不是流民霍乱天下。 “将军之言,令人恍然大悟啊。” 贾鉴叹道。 他是真分不清楚,现在的将军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 将军的思想,如果在金江镇传开,获得百姓的认可,无异于和朝廷割裂。 反倒是朝廷打杀流民,会获得金江镇百姓的同情。 朝廷越是杀害流民越多,金江镇的百姓,反而越会痛恨朝廷,同情陕西的流民。 蛮族还未平。 将军就已经开始布局国内。 可怕可惧。 将军如此年轻,如何才智这番高觉,令人感叹。 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三人又不同。 冯胜之心向朝廷,乃从小读儒书,受其熏陶,和忠君就是爱国一个道理。 可是他毕竟是辽民,和辽民受了同样的苦。 心中也装有辽民。 朝廷难道是真无道吗? 冯胜之哑然。 即不愿接受,又无话可辩解。 谢友成,顾应时,二人则认真思考将军所言,越发佩服将军,也更加认可此言论。 霍乱天下的,绝对不是陕西流民。 而是无道的大周朝廷。 林如海学问之深,不是在场之人可比。 他皱着眉头,低头沉思,犹豫的看向唐清安,唐清安心平气和的鼓励他。 见状,林如海不再犹豫。 “可是流民作乱后,不少事也是令人惨不忍睹的,如果把流民作乱定义为正道。 那对死于流民手中的无辜百姓,又如何解释呢?” 平辽侯既然以百姓为重,林如海还之以百姓。 以彼之矛攻子之盾。 唐清安不但没有被林如海难住,反而当即畅畅而谈。 “百姓对农民起义有误解,因为农民起义一旦爆发,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不可计数的农民队伍,大部分都是淳朴的农民,以求活为目的。 可是不少的流氓,盗匪,野心之人,这些真正作歹的人,会顺势加入其中。 他们心思恶毒,为非作歹,农民的心思单纯,他们的心思复杂,农民起义顺利时。 他们会投机,纂夺权利,农民起义遇到挫折时,他们就会背叛,分裂,到处扰民。” 文官的笔中,史书对农民起义之事,只写了其发生后,国家败亡,然后民族如何沉沦。 导致了后世人对农民起义的恶劣印象。 民族的沉沦,不归罪于朝廷,反而归罪于流民,实在是无稽之谈。 见众人都不再反驳。 唐清安下了命令。 “明日起,学堂,军校,乃至军中,官府都要思考。” 林如海也在思考。 思考唐清安为何叫来自己的用意。 很快,他就琢磨透了。 唐清安看重的,是金江镇官员对自己才德上的敬佩,如果他也宣扬唐清安这套理论,认可唐清安的理论。 那么金江镇的官员,谁敢不服气? 连朝廷的探花都认可的理论,这些顶多举人出身,多半秀才,乃至童生,甚至功名都没有的官吏。 他们有什么资格和底气来反驳? 好厉害的人。 难怪他不到十年,就建立了如此基业。 不是运气啊。 林如海佩服其人。 “干戈不起,社稷安定。政治修明,公平正直。五谷丰登,不愁衣食。 以这三句话来问道,众人都来评论百姓愿意不愿意。 如果认为金江镇的百姓愿意,那么陕西作乱的流民愿意不愿意。 如果认为陕西的流民也愿意,那为何他们作乱,如果他们不愿意,为何又不愿意。” 唐清安抛出了一颗不小的石子,投入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 很快。 金江镇上下,都开始谈起了这件事。 “当然愿意,哪个百姓家里会不希望天下太平?” 金江镇没有大户。 原来的大户都消亡在了蛮族的手中。 武将,文官多半都是出自小门小户家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辽民出身。 他们还没有到和百姓脱节的地步,思想上还是百姓。 因此没有会认为百姓不希望太平。 很简单的道理。 天下不太平,最先遭殃的必定是百姓。 “既然百姓都希望太平,为何陕西百姓作乱呢?” 金州军学堂。 各堂学员们,在文教官的组织下,都开始了辩论和学习。 “就不应该叫做作乱,应该说是为了求活。” 有学员反驳道。 他站起来激动的说道。 “将军曾经说过,当人要饿死的时候,只要他不伤人命,只偷抢食物,那他就情有可原。 陕西的百姓都要饿死了,朝廷不作为,如何就不能求活呢?” 他的话获得了同学们的认可。 金江镇不只是抛出了问题,把多年来陕西流民的遭难,都细致的下发了。 不只是天灾,更是人祸。 一封书信,更是被大量转阅。 “自晨出发,出郭门二十里,又行四十里,此日天色甚霁,搴帷而眺,则四十里中一望皆黄茅白草。 察所过之处,皆行地亩中,亩之疆界尚在,而禾把之迹无一存者,计耕作久废矣。 问农。 农答皆是如此。 问农,向所见一路荒芜之田,无差粮乎? 农答,前此皆膏腴之业,差粮如何得蠲? 问农,何不耕? 农答,无牛 问农,何以无牛 农答,人不堪役,则先卖其牛弃其地。 ...... “朝廷本来就是祸害,我听我父亲说,当年辽东局势就是败坏朝廷官员的手中。 才有了父辈们的劫难,我的大伯一家就是死在蛮族手中。 而至今以来,大周朝廷都为救济咱们辽民一粒粮食,都是靠将军组织我们辽民自救。 这些年咱们父辈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将军,我们那里能有如今的时日。” 有学员更激烈。 认为大周的朝廷,才是百姓最大的祸害。 如果不是大周朝廷为非作乱,祸害大周,如何会有今日之局面。 大周朝廷。 才是霍乱天下的根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败逃 《茴字的四种写法》 金州军学堂。 学堂主教邓章的公房,最上方就悬挂着,专门表起来的,将军所写的文章。 不只是他这里。 将军写的这篇文章,所有的学堂都拓了,挂在显眼的地方, 无论是学堂,军学堂,每个人都能背诵出来。 这篇讽刺意味让人羞愧的文章,谁也不敢在这上面卖弄,以免贻笑大方。 学堂,军校,在先生,文教官的组织下,开始以将军前番所点的题目,各自做一篇文章。 金州和内地不同。 内地的学政,都是名儒,或者才学极高之人。 金州乃边地,如今又被蛮族所隔绝,孤悬海外,与大周只能海上相连。 因此金州并没有大儒,哪怕进士都是没有的,最高的也才是举人。 这些人在将军面前,没有底气称自己能为人师。 又有《茴字的四种写法》在前,因此金州的学生文字比较实诚,至少一般百姓都看得懂。 邓章翻看着挑出来的,认为最好的几篇文章,等他过目完,就会送入节度府。 对这件事邓章非常重视。 他们这处,不但不能落于人,学生做的文章还要最好才算合格。 去了节度府他才得知,将军已经离开了金州。 将军突然离开金州做什么? 邓章纳闷的问了问,结果没有得到回复,于是他也不再询问了,默默的离开节度府。 …… 王纯和李胜虎。 得辽东经略魏毅的命令,去支援大凌河堡。 两人并没有违令。 两部合计六千人,从济州出发,一路到小凌河,就不敢再继续深入,谨慎的派出探马。 闻讯而至的蛮军,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见对方是己方十倍之敌,不但没有畏惧。 反而主动进攻。 攻得快,退得也快。 见对方没有一击即溃,对面的蛮军很快就选择了退兵。 虽然胜利。 可李胜虎反而不开心起来。 内心的不安越发的强烈,感到友军不可为屏障,前番几百人攻打王纯,王纯部竟然发动不了反击。 不过李胜虎并没有多言。 双方继续东行到大凌河堡三十里处,遇到的蛮兵皆一处击溃,连连的胜利。 王纯有些高兴,虽然知道不对,可是捷报有了。 不过他并没有大意,李胜虎都不同意继续前进,他当然也不敢孤军作战。 两部一拍即合,依托小凉山分立两寨。 先观望大凌河堡的形势再做出决定。 阿克敦见对方没有上当,并没有太过在意,六千周兵而已,不过有一部打的是金江镇的旗帜。 这才是他没有草率大举进攻的原因。 周军他不放在眼里,金江镇却不敢如此,因此作战十分的谨慎,前番试探了又试探。 对方两部的实力,他已经清楚。 “报,周军和金江军,在小凉山立营。” 听到探马的汇报,阿克顿不准备再等了。 率领本部人马,加上大汗支援的人马,合计五千人,向小凉山突进,半日即达。 分了一部防守金江军,一部往周兵而去。 王纯派兵在小凉山狭隘的山道上堵截蛮军,不让蛮军顺利的获得立足之地。 蛮军见周兵占据地势,不好攻打,就派兵从后山绕到周军背后。 从高处直冲而下,驻守的周兵吓得纷纷调走,军队土崩瓦解,蛮兵乘胜追击。 斩首三百余。 王纯见状,立刻率兵来救。 两部在山上厮杀一片。 李胜虎见王纯部已经和蛮族绞杀,前番的计划已经废掉,因此率军来支援王纯部。 防守李胜虎的蛮军,则挡在山道上,阻碍他去救援王纯部。 现在就是谁能预先达到目的,谁就占据了胜势。 如果李胜虎能迅速击溃,依托山道挡住他的几百蛮兵,和王纯部前后夹击。 则胜券在握。 可是。 王纯部没有坚持住。 一处溃则诸处溃。 再多的计划也没有作用,任将领如何才能,也只能仰天长叹,悲乎。 王纯败在对地形不熟。 刚到锦州,就派来支援大凌河堡,不知道这条山道旁,还有条小路可以绕过而击。 蛮族围攻大凌河堡多时,对附近的地势早已探的一清二楚。 因此蛮族占了地势之利。 如果不是这条隐蔽的小道,王纯派兵依托狭窄山道阻击敌人,是正确的选择。 李胜虎败在大意。 准确的说缺乏和友军的沟通,李胜虎虽然略知地形,却因为两部的隔阂,导致不能互通有无。 而且又离开广宁右屯卫六七年,小凉山他又不是很熟,这条小路,不是蛮族的行动,他都已经忘记了。 如果两部能好好的攀谈一二,说不定他还能想起来。 总之。 两部出军太过匆忙。 从金州渡海坐船,又一路行军,然后再被派出支援大凌河堡,也败得不算冤枉。 如果是派的锦州军,对地势熟悉,其余不谈,此大错是绝对不会犯的。 数千人聚到一起是一大团,分散奔跑则漫山遍野。 李胜虎见到王纯部已溃,毫不犹豫的选择调头撤军,往锦州方向回撤。 王纯还指挥着亲卫,想要能稳固军士,心里盼着李胜虎来救,见到李胜虎毫不犹豫的抛下了友军。 恨得他破口大骂。 金江军竟然跑了。 剩余还在坚持的一二周军,一息之间全线崩溃。 王纯见大势已去,选择了带身边的亲卫们打马而逃。 他可不想被蛮族俘虏。 阿克敦如何会放过这等机会。 周兵交战之际大溃,士气全无,人皆奔命,只派了一部追击,不让对方重新聚集。 在他看来。 哪怕放过了周军溃兵,也不能放过金江军。 吃掉这一部金江军,哪怕放过数倍的周军都是合算的买卖,更何况如今的形势。 亲自带军赶来追击。 李胜虎见状,临危不乱,一边指挥部队阻击,一边指挥余部继续回撤。 这就是队长的重要了。 如此危局。 金江军仍然没有大乱,不是靠的李胜虎的才能,更不是靠的他的威望。 这种形势下,前线的军士哪里还能听得到他的话,无非是金江军的队长们。 根据自己的职责和经验,做出了有利的选择。 当然。 李胜虎转向的快。 原来阻击的几百蛮兵反应不及,见对方阵势未乱,也不敢深追,直到主将赶来。 阿克敦虽然尽全力追击李胜虎部,可是李胜虎抢先一步,又有处处断后之兵。 到底还是被李胜虎跑了。 不过也不算失败。 周军三千人,死伤俘虏大半,李胜虎部,虽然见机不对跑得快,可是一路逃往,加上断后之兵。 损失至少五六百人。 李胜虎即恨王纯部不堪用,溃败太快,又恨魏毅轻派他们,不给他们喘口气的机会。 同时也满心的羞愧。 逃往的途中。 不少的队长为了掩护大军,选择带队留下,迎向蛮族,发动了自杀式的反击。 想到此景,李胜虎满脸通红。 出海以来,跟着将军他从未打过败仗,这是他第一回败仗,羞愧他不怕。 可是他心痛。 彻底不再信任锦州军,周军,他不在乎辽东经略会如何责罚自己,一退两三百里,竟然直接退到了宁远。 阿克敦打了大胜仗,更是打败了金江军。 皇台吉亲自夸耀。 此战功立马下发全军各部。 出战以来,扫平东海堡,攻破广宁右屯卫,如今又打败周军,更甚至打败了金江军。 蛮族全军军心旺盛。 阿克敦看了眼正满脸兴奋的大汗,意犹未尽的向众人讽刺金江军,于是忍住了心里的忧虑。 他虽然打败了金江军。 可是金江军的强悍,已经不弱于他们了。 追击的路上。 那些死战不降,甚至主动冲锋,为大军赢得时间的小队,让阿克敦彷佛看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立国。 跟着老汗征战四处,虽然他们当时还很弱小,可是人人一心奋勇不惧死。 随着老汗的去世,军中老一辈的兵将,也逐渐凋零。 自己当年的族中长辈,还存活的已经不多了。 像自己,还有呼塔布,穆隆额,阿骨等,以前不过是老汗身前的马前卒。 金江军在变得强大。 那他们蛮族的后辈们呢,能跟上金江军的成长吗? 阿克敦有些担忧。 明明打了胜仗,不但没有因为胜利而得意,反而琢磨其中的差别,认清自己的实力。 能先后得蛮族老汗,新汗的重视,蛮族的老将们可见一斑。 大凌河堡。 摇摇欲坠,却就是不倒。 屡次眼见要攻上剁墙,最后都功亏一篑。 原因就是那名红色的身影。 那红衣将领不断出现在各处的城墙上,每到一处,则代表此处登上城墙的蛮兵被击退。 多么耀眼的人啊。 可是蛮族大军,不但没有因此而士气低落,在蛮将们的鼓动下,纷纷战心涌起。 大凌河堡才几千人,如何挡得住他们蛮族。 皇台吉一路来的手段,还是发挥了不少的作用的。 不然只一个大凌河堡,就挡住了他们大军这些时日,如果不想尽办法扭转士气,那就再无可能攻破此堡。 熬。 一个熬字,蕴含了让人学习一生的道理。 大凌河堡在熬。 蛮族在熬。 木茂堡的程之信也在熬。 不过程之信信心十足。 他驻守的木茂堡,不但多次打退了蛮族的进攻,还趁夜出堡突杀一番。 虽然战果不多,却极大的鼓舞了木茂堡的军心。 所有人都在熬。 谁能熬的住,谁就能胜利。 不同的是,战场上是用命来熬。 再如何形势,一定有一方是先熬不住的。 大凌河堡熬住了。 木茂堡熬住了。 蛮族熬住了。 最后北边的流水堡却没有熬住。 程之信虽勇勐。 可还是需要成长。 只顾到了自己,没有顾到自己手中另外的一部。 第二百七十九章天方夜谭 蛮族攻下了流水堡,一部一部的蛮军,从这里涌入。 代善的两红旗,儿子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最年轻的也二十岁了。 还有其余的蛮将汉将。 总兵力两万两千八百人,从流水堡直扑锦州,不给中间各地反应。 蒙古尔泰领正蓝旗,多铎等,趁势围攻大凌河堡。 阿克敦领本部人马两千人,支援木茂堡蛮兵。 呼塔布部千余人,穆隆额部两千余人,阿骨部两千余人…… 锦州的布置的这条防线,就像漏斗一样,让蛮族大军涌入了进来,几处兵堡被围,无能为力。 皇台吉一到,各部由试探变为主攻。 汉军中,孙德功,张忠,张士彦,石廷柱四大部,合计一万五千七百兵,进攻锦州西门, 代善领两红旗,合计旗兵蛮丁,和旗中汉军,合计两万两千八百人,进攻锦州南门。 皇台吉则亲自进攻锦州北门。 这回大军抓捕的汉民不多,不够使用,竟然连运送粮资来的汉人,也被皇台吉下令抽调。 割取城外的禾苗,野草,用来填城壕护城河。 锦州城虽坚。 皇台吉打定了主意,不计代价的攻下此城。 十余万大军。 各部都必须不顾死伤,奋勇前进,导致双方厮杀的极其惨烈。 连锦州都被围困。 各堡士气低落,莽古尔泰攻破了大凌河堡,赶到锦州时,还没有歇口气。 就被皇台吉要求投入攻城之中。 莽古尔泰看了看形势,大惊。 “咱们蛮族才多少人口,如何经得住这般使用?” 内心不满,认为皇台吉为了获得大胜,以增加自己的权势,不顾蛮族本族族人的伤亡。 当众反对皇台吉。 皇台吉大怒。 亲自在众目睽睽之下,鞭打了莽古尔泰,并下令关押起来,另派人代管正蓝旗。 不只是莽古尔泰。 连代善都被严厉呵斥。 两大贝勒都是如此结局,其余蒙古兵,汉军更不同提,但凡作战不力者。 皆鞭打,乃至杀头。 这般形势下。 蛮族大军真的不顾伤亡,锦州城下血流成河。 锦州城同样也伤亡惨重。 好几处的城墙,靠着汉军的火炮掩护,被受到逼迫的民夫,用性命搬运沙包填的一般高。 蛮兵甚至能直接翻越进来。 一日惨烈过一日。 刘英,赵雍,李坚等锦州大将,不可谓不用心战事,甚至亲自去杀敌。 可是面对蛮族如此狂勐的姿态,皆不敢信。 两军对垒谁能不怕死。 至少锦州军的军士,是远远达不到蛮族的不畏性命的态度。 蛮军虽然被军令逼迫。 攻城的蛮兵也没有因此士气下滑,登上了城墙,则大开杀戒。 锦州形势告急。 夜色中放出了众多的求援军士,摸黑躲过蛮军巡逻队伍的只有极少人。 向朝廷求援,向山海关求援,向宁远求援,向金江镇求援。 山海关早就得到兵部的密令,如果形势出人预料,到了最坏的地步,山海关守军必须一动不动。 宁远官员逼迫李胜虎去支援锦州。 李胜虎以不受其管制为由,拒绝听从他的号令,选择不去。 宁远官员则以断绝供应粮草逼之。 李胜虎则威胁兵变。 宁远官员无奈,才派了城中三千守军。 三千守军畏畏缩缩出城到杏山驿,遇到了蒙古骑兵。 蒙古骑兵分两翼,绕到宁远守军背后,用弓箭射杀他们的后队。 后队都是老弱。 不能抵挡,一触即溃,导致全军皆溃。 一路被蒙古骑兵追赶射杀,能逃回宁远城的不足千人。 宁远的官员即后悔,也再也不敢逼迫李胜虎去支援锦州了。 锦州的锦州军。 从立军以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瘆人的战斗,靠着多年来的训练以及供给,坚持了月余。 可是形势以看得见的态势往下滑落。 登上城墙的蛮兵,锦州军越来越难打退。 陆陆续续攻城一个月。 蛮军同样疲惫,可是仍然还保持着战意,而阿克敦等蛮将,心里在滴血。 这些老兵就这么消耗在了锦州。 众将不敢再劝皇台吉。 皇台吉的眼睛泛红,已经杀红了眼。 到了这一步。 他必须胜。 而且他也看到了形势,锦州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锦州城里不到四万军。 如今还能作战的不到三万人。 可是这三万人士气滑落,畏惧登上城墙,哪怕面对武官的鞭打,也磨磨蹭蹭。 …… 木茂堡的程之信还在坚持。 虽然面色如常,可内心则思考如今的形势。 他无法得知锦州的情况,可是猜到大凌河堡肯定陷落了,不然蛮兵不会无缘无故士气大振。 被围几个月,蛮族虽然不在攻打,可是他也无力反击。 锦州能不能守得住? 他因为手下辜负了他的信任,竟然是他负责的流水堡最先被攻破。 不知道罗明是死是活。 所以没有了先前的自信,而是开始考虑,如果锦州守不住,那自己怎么办。 只靠木茂堡,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而且如今的木茂堡,已经失去了作用,继续坚守也没有意义。 放下了心里的负担,程之信趁夜率军突围了。 夜色。 军队突围,惊动了蛮军。 很快就掉队的掉队,走散的走散,到了这番地步,他什么也不顾,只往前方奔逃。 能跟上他的只有百余人。 必胜军的旗帜也掉到了地上,被蛮军所获,送去给了蛮将,蛮将冷笑两声,重新丢到了地上。 如果是金江军的旗帜,倒是值得他送去大汗处。 程之信摸着边墙山地,狼狈的逃到了宁远,才发现金江军也退到了这里。 也不过如此嘛。 李胜虎看着前番打过交道的程之信,程之信也默默的看着他,两人都没有攀谈的意愿。 虽然是同龄人,却没有相同的话题。 程之信见李胜虎还带回了两千余人,越发不愿搭理李胜虎,显得自己不如他。 宁远成为了败兵的收容所。 各部败逃的军士,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方式逃到了宁远。 不是不想逃去其他的地方,而是没地方可逃。 北边长城外山势不提,外边是蒙古人的地盘,被他们捉住也是当奴的下场。 说不定还会送去蛮族那里邀功。 南边是海,又没有船,是绝路。 而通往国内的,就是扼守辽西西段的宁远城。 因此宁远的溃兵越来越多,从木茂堡走散,又逃回来的,就高达四五百人。 各部溃兵,加上宁远城本身溃回来的守军,合计高达七千余人。 其中李胜虎部就占了两千余人。 虽然城中士兵多了起来,李胜虎却眉头紧皱,和他一样的还有程之信。 “如果蛮族分兵来攻,宁远守不住。” 程之信手里重新有了兵,见到李胜虎过后,忍不住说道。 “守不住我们还能去哪里?” 李胜虎闷闷不乐。 他们还能退回山海关不成。 他倒是想退,山海关不收人。 这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宁远的原因,不然以宁远如今的杂乱军情,号令不一。 蛮族一击即溃。 还不如趁早脱身。 可遍观下来,山海关一锁,竟然无地可逃。 人心思逃。 锦州刘英,赵雍,李坚,逃前还不忘带上魏毅,好让此人来背锅,悄悄开门而逃。 等浙江总兵吴宏得知时。 蛮族已经顺势入城了。 登来兵将领王凤,天津兵将领常栋,两人恐慌的看向吴宏。 老将吴宏气的脸色发白。 可是如今的形势,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来大骂,压下心里的愤怒,吴宏命王凤,常栋聚拢士兵。 除了不知消息的王纯,他们三部原来是八千兵,月余来还有七千兵,可以依托内城继续坚守时日。 “人心慌了,聚拢不了了。” 王凤沮丧着脸。 他们军营就在锦州军旁,看着锦州军士疯逃,这等形势下,还是他军队中的亲族,没有抛弃他,赶来拉着他逃命。 他倒是义气,还来告知吴宏。 常栋也是王凤拉来的,低着头满脸的颓废。 “你们突围吧。” 见状。 吴宏澹然道。 两人无奈,他们手里无兵,留之无用,不想白送了性命,拱了拱手,向吴宏道别。 吴宏不再犹豫,立刻出家奔走,赶去城中浙江兵营所在。 锦州军将领真是不当人子。 路上都是拥逃的军民,乱的无法形容,虽然遇到两次小队蛮兵,都被他逃过,顺利的入了浙江兵营。 浙江兵营早已慌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将领提议突围,有的将领反对,要坚守城池。 正当双方要争执起来的时候,吴宏连铠甲都来不及穿,也不敢穿,一身便服。 幸运的躲过了蛮兵,赶到了浙江兵营。 “将军。” 众将纷纷看向吴宏。 “打。” 吴宏没有多言,只有一个字。 军鼓响起。 没有下意识随众逃往的浙江兵,还有四千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吴宏明白必须要有一部吸引蛮族的精力,为各部奔逃赢取生机。 不然一个也逃不了。 四千浙江兵,跟随老将吴宏,从外城杀向内城。 明明是守军,托锦州将领的宏福,导致和蛮族一样,竟然都从外城杀向内城,实乃天方夜谭。 大好形势。 各部都在突入城中。 或者追击,合围绞杀溃兵。 已经胜了了。 皇台吉如此想道。 到底赢了。 “报,城中还有一伙周兵,夺回了内城。” 第二百八十章一人而退敌十万 皇台吉听闻锦州的内城被夺回,不只是他,他身旁的贝勒,将领们,同样感到诧异。 这种兵败如山倒的形势下,怎么可能还有成建制的军队。 并且不趁机突围,却反其道而行,陷自己为死地。 听闻对方人数并不多,皇台吉乃至他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命人去支援。 这个消息,并没有影响皇台吉的兴奋。 自己办到了父汗都没有办到的事,此战果传回国内,定当让蛮族人口民心大震。 蛮人会信任自己,相信自己这位新汗,一定会让蛮国继续保持强盛下去。 对于民心,没有哪个统治者是不在乎的。 莽古尔岱前番被关押,现在被皇台吉大度的放了出来,得知己方的伤亡,满脸不豫。 父汗去世前,统一奴儿干司各部,加上这些年的生养,好不容易蛮族才有了百万人口。 听起来不少,可青壮不过数十万而已。 这回攻打锦州城,旗兵和蛮兵,重伤和死亡人数竟然高达数千,其余轻伤不计。 更不提汉军,倒是蒙古军伤亡最少,这数字令莽古尔泰内心不服。 不过他也不敢多言。 皇台吉趁着战场上的机会,夺去了他的正蓝旗,现在他就是桉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覆育列国继承火明英明先汗故去后,这是我们大蛮国第一次的大胜。 相信父汗定能欣慰无比,诸贝勒当保持恭谨,不得有前番违逆我之意。 诸蒙古姻亲,盟友,当与我齐心协力,永世不变,同进同退。 汉将当一如既往奋勇作战,建功立业,不负我望。” 皇台吉面北而坐。 下方的大小贝勒,蒙古台吉,蛮将,汉将,蒙古将领近百人,气势非同小可。 除了负责领军追击溃军的将领,其余人都在此处,听候皇台吉的训话。 连莽古尔泰都被压服,一向见机行事的代善,更不会此时来分润皇台吉的威风。 他在人群中,同样低着头显得恭顺。 如此这般的形势,皇台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意气风发。 训话完。 众人纷纷祝贺皇台吉。 而锦州城里还在厮杀,声音传过来,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引得皇台吉皱眉。 “锦州城里的残军,为何还未被平息?” 终于忍不住,他问道。 听到大汗皇台吉的询问,走出一名将领,亲自骑上马往锦州城奔驰而去。 …… “你们误我!” 魏毅在马背上大哭,哭了一路。 刘英,赵雍,李坚三人,带着自己的亲信们,逃出锦州城后,被蛮族各军追击。 蛮军追得厉害,三部都因此而走散了。 到这种地步,刘英也没有放弃魏毅,反倒是对其小心照顾。 倒不是看在和魏毅的交情上,只是这番锦州的大败,损军失地,朝廷定当大怒问责。 不把魏毅带回去,自己就算逃了,也没有好下场。 倒是把魏毅也带回去,他是辽东经略,责任当然由他来背。 魏毅如何不懂。 如今的形势,他又不敢骂刘英,也只能哭了。 刘英身后还有百余骑,都是他的家丁,家丁们一脸的鄙视。 真要是惭愧,何不自刎呢,他腰间又不是没有天子剑。 前番几人带人闯进魏毅家中,要带他走。 魏毅无可奈何,最后苦苦哀求让他去拿尚方宝剑。 刘英看在眼里,知道此人同样求生欲旺盛。 失了尚方宝剑,他回去后定是死罪。 一路马不停蹄,他们既然做了弃城而逃的准备,当然暗中收集了众多的战马,一人三马。 一行人到了宁远城。 宁远城得知辽东经略至,上下皆惊。 不敢不开城门,把众人放了入城。 随后赵雍,李坚两部,终于也赶了过来。 他们都是一人三马,追击的蛮军无可奈何,追了一程眼看望不到背影随放弃。 加上二人的家丁,逃回来的锦州军不到五百人。 宁远城得知锦州大败。 立刻紧闭城门。 一两日下来,越来越多的溃逃兵涌到了宁远,宁远闭门不开,城下的士兵纷纷破口大骂。 可是望着高墙他们也无可奈何,人心疲惫。 一路奔逃,人人口干肚饿,双腿发软,有战马的路上早就倒闭了。 “可是奇了怪了。” 宁远城上,刘英纳闷,原本他还想着,蛮族肯定会急速奔至宁远,以趁势夺去。 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看到蛮族迹象,立刻继续往东跑。 他们作为总兵,又是辽西的总兵,且带着辽东经略,一入宁远城,就天然的获得统治权。 倒是宁远原来依靠的李胜虎的金江军,反倒是被冷落。 李胜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宁远城中如今有数千兵,城外哭嚎的还有数千溃兵。 如果能整合一番,至少也能做到不让蛮族,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下宁远。 可是刘英等人,不但没有清点城中的工事,也对溃兵们不闻不问。 如此之态,哪里像是要坚守宁远的迹象。 他倒不是怕死,可是以如今宁远城的形势,自己一部定当先被抛弃掉。 锦州数万军士,十之八九陷落于蛮族,倒是这些大将竟然都全须全尾的跑了回来。 这些人嘴上统一说锦州城破,他们才无奈败退。 可真是城破的话,能逃回一二将领还能说得过去,如何全部逃了回来? 李胜虎不是傻子,心中隐隐有所预料。 又鄙视又不敢此时表现出来。 自己死倒是无所谓,可手下二千余袍泽,如果就这般牺牲在宁远,那到了地下,自己也无颜见他们。 可是他虽然看清楚了形势,却也无可奈何。 宁远城各部,如此人心复杂。 幸运的是,三日来,也未见蛮族大军。 众人皆纳闷。 这三日的缓冲时间,城外的溃兵还是被收留进了宁远城。 可是又导致了一个难题。 城中粮食不多,原本只有数千守军,现在突破了一万兵,口粮只够坚持月余。 山海关的守将,得辽东经略魏毅的亲笔信,不敢怠慢,运送了部分粮草接济宁远城。 三日。 锦州内城不到四千兵而已,竟然在十余万蛮族大军轮番强攻下,坚守了三日。 皇台吉面色阴晴不定。 奇耻大辱。 前番他才炫耀一番,却被这锦州内城的数千残军,狠狠的当众打脸。 “再有顿步者,立即射杀!” 皇台吉咬牙狠狠的说道。 随着这条军令,他还派出了卫队巴牙喇为战场上的监军。 这些巴牙喇不同于其他蛮部,其他蛮部会顾虑同族之情,而巴牙喇的军令既然是顿步者杀,他们就真的会大杀特杀。 代善看在眼里,并没有出面劝戒。 都是征战的老将,他知道皇台吉,看出了那部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各色的蛮军,四面八方的涌上内城。 吴宏回头望了眼残余的浙江兵,鼻子酸痛,忍住泪意。 他从浙江带了八千兵。 原先跟随金江军决战蛮族老奴,野战中都没有多少伤亡。 如今这回,五千浙江兵即将全部折损在辽西,他没有怪金江镇平辽侯,真的没有怨恨。 金江军对国内援军虽然不亲近,却还是友军。 锦州将领太可恨了,真的太可恨了。 比敌军还可恨。 他还可以坚持的,浙江兵还能打。 可是他们没有口粮了。 口粮在西城和内城交界处,因为锦州刘英等人的行为,导致陷落于蛮族手中。 当皇台吉长子,豪格领着蛮族老将,和蛮兵攻上城墙的时候,只看到了饿的已经站不起来的浙江兵。 “杀!” 豪格大吼一声。 无数的蛮兵淹没了残余的浙江兵。 老将吴宏被蛮兵团团围困,他手中持着重刀,没有选择自杀,更不会投降。 死战而已。 被重箭穿甲,受伤导致重刀遗落,面对围上来想要活捉的蛮兵,他嘴咬脚踢。 “啊。” 被人压住的老将吴宏,奋力大吼,趁势咬住一名蛮兵的耳朵,那名蛮兵痛嚎挣扎不开。 见状,其余蛮兵才选择捅死此人。 皇台吉满脸恨意,当众下令,把此人分尸喂狗。 因为伤亡惨重,蛮族军心低落,又因为锦州城破,军心大涨,正好以此趁势攻破宁远。 如此形势下,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全夺辽西。 可偏偏是此人。 虽只坚守了三日,却大大影响了现在的局势。 锦州各处的溃兵,多涌入了宁远,几日下来肯定做好了准备,而蛮族军心却因此人而滑落。 现在去攻打宁远,至少没有了前番的便利,需要花费力气,徒增伤亡。 难怪皇台吉对此人大恨。 全军准备出发攻打宁远,以全夺辽西,代善和莽古尔岱前来表示忧虑。 因为伤亡惨重,军心滑落,原来涨回来的士气又重新跌落。 “宁远离沉阳千里之地,就算夺下宁远,派谁驻守,又如何保障供应粮资呢?” 听到代善的反对,皇台吉眯起了眼睛。 代善认真的看向皇台吉。 他当然知道皇台吉想要以全夺辽西来加深威望,可是他认为,打下锦州,打残锦州军已经足够了。 就算是锦州,蛮族守卫此地,也是极不合算的。 会落于当年的局面,大周供应辽东,十分的力气,只有一分能用到辽左。 如今大周整编了六七年的锦州军,被他们打残,这才是最重要之事,至于锦州,大周再派谁来守,真的无所谓。 来多少新兵,都是为蛮族送上门的补给。 汉军这番伤亡太重,需要新的补充了。 皇台吉认为代善短视。 “你只看到了明面上的事,随着金江镇的崛起,咱们手中的汉军人心不稳,这才是我要全夺辽西之用意。 消灭锦州军是为了解决后患,全夺辽西,则是为了鼓舞汉军之心,大周朝廷还是不堪一击。” 这倒是代善没有想到的,可是他还是不忍蛮军现在的伤亡。 “急报!” 一名蛮兵慌里慌张,摔了个狗啃泥,连爬带滚的往前而来。 见状。 皇台吉,代善,莽古尔泰都大惊。 负责传令的士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如何这般失色。 “唐......唐......唐。” “好好说。” 莽古尔泰看不过眼,大喝一声。 那士兵匀了口气,满眼惊恐。 “海州急报,金州唐将军已至盖州,请急调支援!” “唐将军带了多少兵?” 代善抓住重点,急忙问道。 那士兵摇了摇头,边说。 “没有带兵。” “就他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至少也带着亲卫,可众人都明白代善的意思,连传令兵也懂。 所以。 “唐将军孤身至海州。” ...... “撤军!” 第二天。 皇台吉冷冷道。 众人没有一个反对的,都认为理当火速退军至海州,以免海州失陷。 第二百八十一章枭雄末路 金江镇前番组织了五百余艘各色船只,跨海运送两万兵至辽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国内军。 没有大军渡海的经验,不论是上船还是下船,都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五百余艘各色船只,从辽西返回后,当即解散民夫,以缓解粮食的消耗和人力。 大部分的船都归还渔政,恢复海上生产。 不过仍然有快船往返两地,源源不断的带回军情,对于辽西的战况,唐清安都看在眼里。 包括李胜虎战场遇挫,退回宁远城。 “当派船接应李胜虎。” 军司谢友成,参考各情报得出结论,立刻提议道。 唐清安没有同意。 派船倒是不难,可是如何能顺利的接应回李胜虎呢?不管是锦州,还是宁远都不会放人。 李胜虎强行回金州,如果导致锦州人心慌慌而大败,这是唐清安不愿意看到的。 可锦州如此危急,李胜虎部三千金江军,如果真的全军覆没,唐清安也是不能接受。 “我去一趟盖州吧。” 唐清安思来想去,想到了这个主意。 自己到了盖州,不知道蛮族敢不敢,不给自己脸面呢。 唐清安也不确定。 听闻将军的话,众人皆反对。 盖州是前线战场,将军又不带大军前去,万一有失则诸事皆休,所以众人都苦口婆心的劝戒。 “盖州有彭大海,盖州前方还有营口的郑刚,如何能有危险。” 唐清安知道众人的担忧,不过他倒不认为自己去盖州会有什么风险,且还有自己的亲卫营。 见将军主意已定。 谢友成从军司挑出万无一失之人,负责将军出行到盖州之事,而贾鉴亲自前去盖州了解情况。 因此很多人,并不知道将军离开了金州。 亲卫营也只带了一营,才四百五十人,虽只一营,可是亲卫营的李道信,万三,王本,三人都亲自跟随。 一路过新金,栾谷关,在永宁监城修整一夜。 晚上负责值夜的是万三。 现在的万三,已经褪去了当年那副混蒙的模样,着金江镇制式兵甲,脸上也开始有了沧桑。 仇恨已经不在脸上显现,而是放在心中。 从小兵到如今亲卫营的将领,万三这些年来,没有对不起他原来亡于蛮族的家人。 亲自巡视了一圈,见各处的亲卫都没有投机耍滑,他才满意的回到将军屋檐前。 有些亲卫倒不是不忠心将军,不过性子粗糙,才是万三不放心的地方。 院子里,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明亮。 而窗户传出来的光亮,说明将军还未入睡。 唐清安的确睡不着。 快船送来的军情,头一日锦州城破。 那么他就算赶去盖州,也已经来不及了。 锦州都破城了,锦州军大败,后方的宁远等城,兵少而人心慌乱,此等形势下。 面对蛮族大军,很难做到不会不攻而破。 李胜虎部的金江军,有危了。 屋子里,烛台上的烛火是刚换的,把手里的文书放到桉台下,唐清安心神不宁。 于是推开门,就看到了门口屋檐下的万三。 “是你在值守。” “将军有什么事情需要,可吩咐属下。” 万三听到动静,转过头就看到了唐清安,立刻上前询问。 其余的亲卫们,也竖起了耳朵。 “长夜漫漫,人心不宁,难以安睡,想和你们说说话。” 唐清安不顾灰尘,直接坐在石阶上。 亲卫们见状,纷纷都围拢了过来,万三在外面,打起精神,警惕四周。 看着眼前可以托付的年轻的面孔,唐清安心中下定了主意,有时候是需要冒险的。 到了他这等地位,很多事都可以以史为鉴。 不光是国内的,还有国外的。 例如改变日本历史的本能寺之变。 同样威信甚高,日本士兵爱戴的织田信长,大军在外作战,暂留宿本能寺。 这一夜。 织田信长亲自提拔起来,委以重任的大将,做出了令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之事。 偷率领一万三千兵回撤,蒙蔽士兵团团围攻本能寺,织田信长身死,他的百名亲卫。 或战死,或自尽。 “如果有一天,我万一落入敌人的圈套中,到了必死的局面,你们不必为我死战。” 不光是亲卫们,连外面的万三都傻眼了。 将军说的啥话? 唐清安作为穿越者,最大的心理就是没有安全感。 从刚开始的时候,见到谁都觉得会害他,还想过自己会不会,被日后的薛蟠打死。 所以他向幼年的薛蟠讲了不少的故事,还带他出去玩。 这个过程被薛蟠的父亲看到了,听到薛蟠所见唐家兄弟的言论,觉得此子有些见地。 因此才入了薛蟠父亲的眼,多年的时间,唐清安送上各种便利,才被重视起来。 这种不安全感,一直伴随他。 入了辽东多年来,才减少了些,可今晚他的决定,让他有些不安。 他本是不用冒险的。 只是不到三千军士而已。 金江镇可是十万兵。 三千兵比起十万兵算什么呢。 但是有些时候,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人心复杂。 可正因为人心复杂,上面做的事,才越发要让下面的人服气,获得更多的人的认可。 织田信长。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死的是如此的憋屈吧。 亲自围攻与他对抗的士兵,过了很久才得知,自己打退的人竟然是织田信长。 不但没有因此而自豪,反而大哭。 “将军何出此言?” 万三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唐清安腿前。 见万三和亲卫们如临大敌,神色警惕的模样,唐清安笑了笑,摇了摇手。 示意众人不必如此。 夜风吹过,被灯笼罩住的油灯,不受影响。 唐清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我将要做一件自己认为冒险的事,实则应该是没有风险的,此事我不好说。 不然一则让人笑,二则也容易让人伤心。 只是世事难料,我这个人喜欢做万全的准备,如果真的发生,到了那般的境地。 请你们不必为我死战,分离逃脱回金州,保护我的家小,如此我地下得知,当也欣慰,不负我等多年来的情谊。” 夜色不明,将军的脸上虽然在笑,众人却听得悲伤。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将军会陷入那种绝地。 谁也不可能逼迫将军如此。 “我等必死在将军身前。” 众亲卫神情决然,纷纷跪下。 这些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人,有藐视天下雄兵的傲气。 没人想要如将军所言,真到了那般情景。 活下来他们办不到,或者不愿意这么做,反而唯有一死耳。 “你们啊!”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刚才在屋内的时候想过,如果自己是织田信长那一夜,他真的希望的是,亲信之人能为他护住家小。 他虽然贵为节度使,平辽侯。 可他没有枭雄之姿,心中一如既往的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夜晚静悄悄的过去,天空开始泛白。 唐清安带着数十骑,插上平辽侯旗帜,金江镇节度使旗帜,一路飞奔。 时间。 他缺少时间,所以争分夺秒。 要为李胜虎和数千金江军军士赚得生机,虽然不知道蛮族会不会给他面子,但是他全力以赴的做了。 过盖州而不停,直到营口。 不久。 营口的上方。 插起了平辽侯,金江镇节度使的旗帜。 红旗镶金边。 旗帜立的很高,在风中摇曳不停。 此旗帜一立。 附近的蛮骑,蒙古骑望之胆寒,不敢与营口金江军的小队纠缠,皆不战而退。 “什么?” 塔山铺坐镇的阿济格,对袭扰的金江军,一步不退,甚至亲自带人去追歼。 蛮族伤亡不小,营口的金江军同样伤亡不小。 “营口看到了唐将军的旗帜。” 带来讯息的蛮兵,口干舌燥。 “怎么可能。” 阿济格不信。 金江镇哪里有积蓄的粮草,可以征集大军,供应大军出战。 “真的看到了。” 越来越多的蛮兵,带回了这个消息。 阿济格还是不信。 他亲自带着蛮族骑兵,蒙古骑兵前去营口。 营口。 营口大将郑刚,万没有想到将军,竟然只带了数十人就赶到了他这里。 “将军。” 他错愕的一句话,内心空白一片。 唐清安温和的看向郑刚。 “郑刚,做的不错。” “将军。” 郑刚低下头。 …… “那?那是将军的旗帜吗?” 外线作战的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小将,听到后方士兵传来的消息,皆不敢信。 “将军身边只有数十人!” “撤!” 对面士兵的话音刚落,李如靖当即喝到。 他不在寻觅战机,也没有向众军士解释,只一路往回赶,哪怕军法处置他,他也甘愿受罚。 一队队金江军士兵撤回了营口,一队队蛮族大军也撤回了塔山铺。 “怎么亲卫营的人都退了?奇怪的是蛮兵也退了?” 塔山附近的营口各队,不可置信的望着友军招呼也不打就撤退,即愤怒又不敢信,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郑刚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刚想出去传达军情,起身后又停下了。 作为金江军立军,第一个违背将军军令被处罚,又被将军起复的将领,他是十分精明的。 将军身边只有数十人。 很多人不明便这代表了什么,可他明白。 越是明白,他越是不动。 将军在哪,他在哪。 唐清安得知阿济格亲自率领精兵而来,知道对方是一名作战极为勇勐的悍将,不可小觑。 数十亲卫。 营口金江军。 各队的簇拥下,唐清安骑着高马,穿着金漆山文甲,与阿济格对持于野外。 是唐将军本人。 阿济格不在怀疑。 马头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带军撤退,留下一地尘土。 试探都没有。 “唐将军亲至营口,速速派军来援!” 一封紧急军报。 马死人不停,不到一日就送到了锦州。 第二百八十二章大退军 “蛮族撤军了。” 宁远城的刘英,赵雍,李坚,程之信等将领,得知这个军情后,同样的不敢信。 如此大好局面,蛮族为何撤军呢。 金江军李胜虎,也和众人一样,一头雾水。 探马都确认无疑,众人不知道原由。 本来失魂落魄,几日来都闭门不出的魏毅,得知后出门大笑。 他向锦州将领笑道。 “蛮族攻打锦州,我等奋力坚守,对方损失惨重,无力退兵,我们当收回锦州。” 魏毅的提醒,令众人恍然大悟。 李胜虎闻之反对。 “锦州远离山海关,且锦州军已散,如果蛮族复攻,根本无力守住,凭白浪费军力和物资。” 宁远城去掉自己的兵力,才七千余,收复了锦州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全力稳固宁远。 宁远比锦州更占据地势,比锦州更易守难攻,且靠近山海关,方便朝廷补给。 李胜虎的良策, 被众人弃之不用,不过也没人敢去锦州,只派了一队兵,在锦州重新挂上朝廷的旗帜。 李胜虎见状,鄙视的摇了摇头,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魏毅懒得跟他解释。 打起精神开始写捷报。 很快,金州的快船也带来军情。 平辽侯亲赴营口,逼退蛮族大军,各位当谨守宁远,以恢复实力,不得浪战。 原来如此。 众人搞清楚了蛮族退兵的真实原因,不过却没人认可。 魏毅写完的奏疏,各将都联名。 唐清安也没指望,现在的锦州军牵制蛮族配合自己,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 魏毅等人的奏疏,并没有告知李胜虎。 李胜虎则让金州快船向将军表述他的想法,他想要回去金州,不愿在此地多留。 “李营总的想法,我会告诉将军的,请李营总放心。” 快船的军官,很快就离开了宁远。 锦州重新挂起了朝廷的旗帜,不同的是,原来的锦州人声鼎沸,军士众多。 如今残破不堪,荒无人迹。 至于前线的各堡,同样被蛮族破坏的不成样子。 朝廷在辽西多年来的努力,人力且不提,只每年消耗的数百万的物资。 多年来高达数千万的积蓄供给此地,前功尽弃。 皇台吉同意撤军。 在辽西消灭了整编多年的锦州军,那么弃掉辽西也无所谓。 十余万大军。 他亲率领十万往海州赶去,剩余的后队押送俘虏人口物资,也不担忧锦州残军会来骚扰。 他还未到海州时。 海州和营口双方就停止了交战。 双方继续攻伐没有意义,只是徒增士兵伤亡。 蛮族大军已经大破锦州,唐清安已经逼回了蛮族大军,因此皆罢兵,此地又恢复了短暂的和平。 大辽河被分成了两段。 下游入海口宽阔处,以平山脚下的娘娘宫开始,到梁房口关,乃至耀州驿,被金江占领。 上游渐窄的地方,被蛮族布置石墩以防备金江军船只,以塔山铺,牛庄驿,宗昌堡为防线。 蛮族在海州有一万五千余兵,足够防守海州。 金江军依托营口为核心,周边的梁房口关,平山,耀州驿,各地合计尽万兵。 后方的复州,旁边的岫岩等,有两万兵。 彭大海得知将军到了营口,第一时间就带领三千兵马赶到了营口。 此时的营口。 除了原本的守军,还有李如靖等人带来的援军,以及唐清安的亲卫营,加上彭大海三千兵。 也才堪堪一万兵。 唐清安很满意郑刚。 此人的确灵敏,能预料到自己最担忧之事,寸步不离自己,虽然没有明言,可见他的谨慎。 “有郑刚在,我不惧皇台吉亲来。” 面对彭大海等人的请求,请将军退至海州,他们已经得知皇台吉,亲领大军而来。 营口才万兵,而皇台吉至少十万兵。 如果得知将军在此地,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围困营口。 唐清安看到士气高昂,不愿轻退,以免影响士气,自己要么不来,既然来了。 哪里有主帅先退避的道理。 他是这般想的,可众人都不认同。 乃至郑刚都苦口婆心的劝戒将军,都忍不住直接说道。 “将军不在营口,我有信心守住营口,将军在此,我反而没有信心守住营口。” 把道理讲述了一遍。 得知将军不愿意退,连李如靖都赶来劝告自己的义父。 见人心如此,唐清安才无奈,跟随彭大海回了复州。 “将军,以后万勿如此行事,考虑太过不周。” 回到了复州后,彭大海单独请见将军,私下告戒将军的行为,太过鲁莽。 想到将军身边只有几十人,且身赴前线,彭大海就后怕不已。 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如果碰到袭扰的蛮兵,有个万一的话,金江镇未来不可预料。 将军长子才三岁。 唐清安点点头,认可了彭大海的话。 这等行险事图谋大利,的确不是他应该多尝试的。 试过一次尝到了甜头,很难控制不继续赌下去。 历史上的张献忠。 与金兵对持,巡逻前线,起大雾不能见,被同样穿雾巡逻的金兵碰到,一箭射死。 此人行事当不得人主,可众多手下还是能征善战之辈,死的如此窝囊却是令人意想不到。 所以唐清安领几十人赶赴前线营口,的确有众多不可预知的危险。 山海关封锁,不放一人进关。 在宁远的不只是李胜虎和金江兵,还有他的舅舅一家人。 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宁远落入蛮族之手。 同样更加忧虑,朝廷因为辽西的全陷,彻底放弃辽东,全力固守山海关,此等形势对金江镇不利。 朝廷在辽西有军队,也是金江镇对朝廷的抓手。 多种原因导致了他冒险之举。 将军退去了复州,营口的士兵们,在队长们的教导下,没有因此士气滑落。 “将军就在我们的后方,看着我们杀敌!” “将军的安全,就靠我们守护了。” “蛮族大军将至,怕不怕?怕不怕?可将军都来了。” 众队长对士兵们纷纷如此说道。 营口,梁房口关,平山,耀州驿,孛罗埚,汤池堡等各处的守军,皆士气饱满。 此地无战事。 最为鲁莽,心中只有杀敌的阿济格,龟缩于海州。 极为年轻的多铎还不服气,觉得不应该如此畏战,杜度和阿济格都懒得理他。 “大汗回来了。” 海州的蛮兵看到了旗帜。 天边漫出来的一道黑线,并无数的前锋部队,已经抵达了海州,而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 彷佛永远流之不竭,缓缓的进入海州城。 当皇台吉进入海州时,还有不可计数的蛮族大军一队队经过城门。 “唐将军呢?” 唐清安已经成为了蛮族最重视的敌人,可越是如此,蛮族畏惧其人,仍以唐将军称之。 皇台吉冷冷的问道。 他前番多次想要和此人结盟,此人不见他的使者,可见其用心。 既然如此,那他定当和此人有一战。 决定蛮族和金江镇的未来。 “唐将军已经退去了盖州。” 杜度告知。 多铎一心的不服气,又想当众表现,忍不住性子,向皇台吉告状,连他大哥也没有放过,指责众人畏战。 皇台吉夸奖了多铎的敢战之心,不过并没有怪罪众人。 年轻人才好,年轻人用几句乖话言语就能笼络住,年长人却不同,眼里只有看得见的好处才能打动。 因此哪怕多尔衮,都被皇台吉所收心。 “他带了多少人来?” 众人都摇了摇头。 皇台吉皱起了眉头。 一路的探报,都声称平辽侯未带大军。 “此人越来越乖张了。” 皇台吉的话,令在场众人都感到气闷,偏偏又无可奈何。 “打还是不打?” 皇台吉面前的。 有科尔沁,翁牛特,郭尔罗斯,杜尔伯特,札赉特,克什克腾部等蒙古台吉以及他们的将领。 还有代善,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莽古尔岱,多尔衮,杜度,多铎,阿济格这等老奴子孙。 另有八旗大将阿克敦,呼塔布,穆隆额,阿骨,隆仓,长库,场安,郎阿等。 八旗中的蒙古军大将达子,达尔岱、阿尔岱、硕尔辉等。 八旗中的汉军大将孙德功,张忠,张士彦,石廷柱等。 众人听到皇台吉的询问,皆沉思不言。 蒙古的台吉们当然不想打了,以前跟随老奴,打仗还能获得好处,前番的北镇,只能说持平。 这回打锦州,所获不足付出,是亏本的买卖。 如果打金江镇,众人更不愿意,是亏血本的买卖。 八旗中的汉军,这回打锦州,虽然大胜,损失也最惨重,已经不愿再战。 不过他们地位是在场最低的,不敢发言。 等等形势下,皇台吉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 “我们损失不少,需要修整一番才好和金江军开战。” 代善主动为皇台吉递了梯子。 代善之所以不再争汗位,除了皇台吉有优势外,也是因为看见了蛮族的困顿。 蒙古左翼的林丹汗,大周,朝鲜,金江镇。 没有一个是能轻易解决的对手,而这些势力都与蛮族为敌。 蛮族征战多年,屡次被金江镇拖后腿,已经越来越乏力。 代善自问自己才能不足,无力带领蛮族应对这些势力,才是让他选择退让的根本原因。 “只是可惜了,如果能打下营口,就能包围盖州,只要平辽侯一死,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承受。” 皇台吉感叹道。 “平辽侯又不是没有腿,就算我们真的能打下营口,他要么召集大军,要么后退,如何等着被我们围困呢。” 代善笑道。 皇台吉摇了摇头,代善不懂自己的心意,自己担忧蛮族的未来啊。 “撤军。” 营口既然没有增军,说明了金江镇今年没有积蓄。 不久,蛮族十余万大军陆续退走。 唐清安闻言。 同样写了一封奏疏。 锦州的奏疏,金州的奏疏,令朝廷争论起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决战 日头下。 一辆金州的新式四轮马车,行驶在盖州通往金州,修葺的焕然一新的直道上。 金江镇这些年来,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民政上。 水利工程乃重中之重,是下了最大力气的,用了不可计数的民力。 谢友成从后方赶了过来,还有军司的官员。 众人从营口返回。 他和唐清安共坐此四轮马车,车厢里只有两个人,显得宽敞无比,唐清安几日来的辛劳,斜靠着车厢壁。 “将军此行太鲁莽了。” 从上到下都反对他先前的行为,唐清安欣然接受。 懒洋洋的躺在垫了褥子的厢椅中,透过车厢的窗户,能看到直道两旁黄灿灿的田地。 “真好啊。” 谢友成听到将军的感叹,顺着将军的视线,同样看到了道路两旁的田亩。 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天下间。 再也没有比这,一眼望不到头,即将成熟的农田,能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农田的农夫,很多人都被征召做过民夫,有的人认出了队伍中的旗帜,其中有人在田埂上,向马车磕头。 将军未下令,队伍没有因此而停留。 原来的四百余名亲卫,又从营口带回了亲卫营派出支援营口的小将们,近千人的队伍,延伸了一长列。 蛮族大军已经撤军,他们就不用留在前线了。 这些面孔年轻的子弟们,骑在济州岛供应的战马上,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自信。 不同于国内世袭将领脸上的跋扈和市侩,他们身上充满了朝气。 唐清安二十五岁了。 对于一方势力的领袖,他非常的年轻。 可是他内心却充满了沧桑。 当一个人活得够久,就会对世间上大多数的事情,逐渐都会兴趣,因为已经厌烦了。 例如小乾。 哪怕一只蜻蜓在他面前飞过,都能让幼童高兴很久很久。 唐清安看到了围着马车的年轻小将们,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年轻的活力。 “真好啊。” 谢友成也看到了李如靖,在车厢外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呵呵。” 谢友成被李如靖的举动气笑了。 “七年了,有如今的局面,真是令人感叹。” 谢友成感受着四轮马车,在直道上平缓的让人感受不到晃动,被将军的几句感叹,也勾起了情绪。 这些年来。 金江镇的确不容易。 既要打仗,又要兼顾民生,更要周旋于朝廷,还要调动朝鲜,不光是将军。 金江镇的文武都充满了自豪。 从镇江修往到旅顺的直道,又从凤城,岫岩修通了山道,虽然绕了一大圈,可到底不像以前。 然后又是脚下这条最新的道路,从金州直到营口。 修建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论民政。 谢友成可以为金江镇的官员自夸的说一句,天下无出其右。 金江镇官员的功绩,丝毫不弱于武将。 “明年我要和蛮族决战!” 谢友成震惊的回过头。 他知道将军一直想要光复辽东,可是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在将军未出海前,乃至头几年。 谁敢主动说出要和蛮族决战的话?当时的辽东人心慌慌,皆感到穷途末路。 金江镇有实力可以和蛮族决战吗? 谢友成压下内心的激动,开始衡量己方的实力。 真到了决战的那一天。 蛮族本身,加上归顺的蒙古,可以聚集二十万大军。 作为攻方,不同于蛮族以逸待劳,金江镇可以抽出十万精兵,只论两军数量。 金江镇完全落于下方。 当然金江镇也可以选择抽丁,还能拉上朝鲜军。 金江镇军力可以抵抗蛮族旗兵。 朝鲜军弱于蒙古骑兵,也弱于蛮族八旗中的汉军。 金江镇的百姓都是农民,没有长久的训练,打不赢出生于老林之间,善射的蛮丁。 而且以他对将军的了解,将军不会把百姓派上战场,用性命却填。 “是否太早了?” 谢友成觉得可以继续等几年。 唐清安当然也想等。 可是他等不了。 如果形势没有超乎他的预料,大周朝廷将会越来越艰难,不要几年,哪怕双方还留有信任。 大周朝廷也将无力供应金江镇的军饷粮饷。 想要靠金江镇三百万百姓,供养十万野战军,有些吃力。 哪怕加上每年金陵往旅顺的商贸,还有济州岛的商贸等事项。 十万野战军。 一年的兵饷是一百八十万两,粮饷是六十万石,还不包括打仗时候的行粮等等。 另外还有民夫,战马的草料等等。 大周可以供应十万,二十万野战军,而金江镇的话,是很难供应的。 历史上的大帆船贸易,最高峰时期的年份,一年也才三百万两银子的商贸,不是税银。 所以只能趁这两年,大周还有口气。 靠着双方不多的信任,以攻灭蛮族的理由,能从大周挤出所需要的物资。 以及大周国内的援兵,破船还有三千钉,总还是有能打的军队。 例如浙江兵,例如川兵,例如山西毛葫芦兵等等。 朝鲜的民生也越来越艰难,国力同样在下滑。 继续等下去。 金江镇并得不到优势。 “民乱。” 谢友成听完将军的担忧,认为民乱会拖垮大明,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不过将军如此认为。 那么他就理解了,为何将军生出了,明年就要和蛮族决战的想法。 “蛮族的存在,有些拖累我了。” 唐清安说了一句谢友成没弄明白的话,将军也没有向他详细的解释。 蛮族的存在,导致唐清安什么事都无法做。 空有十万大军,只能耗在辽东。 不解决身侧的蛮族,唐清安一兵都不敢派出海外。 谢友成是军司的头脑,所以他必须明白明年的计划,以调整军司的规划。 朝鲜国。 陶杰和刘兴祚,来自金州的快船,停留在了汉江上,两人查阅了来人递来的公函,皆一头雾水。 两人一文一武留守朝鲜,怎么会临时让两人都回国呢。 问了来人,那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说是军司的要求,让两人回去叙职。 这就越发搞不懂了。 军司对于刘兴祚的要求,还算说得过去,自己又不归军司管,如何让自己回去叙职呢。 陶杰比较谨慎,翻来覆去的询问那人,那人最后推诿不过。 “听说好像是将军的要求,到底什么情况我真不知道。” 见到那人这般为难,陶杰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和刘兴祚归国。 二人回到金州不久,即得到将军派人来唤的召见。 不光是他们,连去各地巡视,为秋收做准备的冯胜之,顾应时等人都招了回来。 金江镇节度府。 文官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朱文,顾道初,贾鉴,陶鏴,陶杰。 武官刘承敏,武震孟,朱秀,彭大海,李伯升,陈凯武,刘兴祚。 这般高规格,众人明白肯定是有大事要商议。 “明年六月进攻蛮族。” 绝密的会议,门外驻守的亲卫,都散开很远。 虽然有所准备,可是听到将军所言,众人内心都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倒不是惧怕蛮族,不过是认为,明年就要攻打蛮族,是否有些吃力。 谢友成作为军司司马,开始为众人讲解未来几年可能的形势。 最后告知众人。 明年乃至后年,才是最有利的时间,不然越往后,金江镇反而可能会力有未逮。 众人对国内情况不熟,听到谢友成的告知,大多人都感到不敢信。 大周如何会这般不堪,被民乱拖入沉渊。 “不管大周如何,但是以咱们目前的形势,明年两年,的确是最合适的时候。 因为大周会开始打压我们,不如趁现在,如军司所言,以平蛮的理由,让大周暂时支持我们。” 顾应时想到的另外一方面,众人觉得这个理由倒成立。 “朝鲜的三部义军,还有驻镇江的五千兵,有些战斗力,其余的卫所军不堪使用。 但是明年朝鲜还是要派出五万军,与金江军合军。 此事交给陶杰,刘兴祚,去和朝鲜国主,以及两班贵族协商,解决了蛮族。 不论是金江镇还是朝鲜,都能缓口气,恢复民生。” 听到五万这个数字,陶杰和刘兴祚互相看了看,皆不敢应承。 朝鲜虽然有三百余万民,但是民生困顿,如何能抽出五万兵呢,将军的要求,太过让人为难了。 “朝鲜必须出军,此事绝对不能光金江镇做出牺牲。” 将军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斤斤计较,必定锱铢必较,十足的小家子气。 习惯了上国做派的人,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将军如此。 “我会上疏朝廷,关于明年平蛮之事,不光请求调集物资,也请调国内精兵。 我想朝廷不会拒绝,反而乐于我金江镇的实力,消耗在蛮族身上。” 这件事的确不怎么难。 以将军在国内的关系和跟脚,敲一下边鼓,极大的可能办成。 倒是朝鲜的事不好办成。 “就怕朝廷方面消息保不了密,将军的奏疏刚到了朝廷,很快就被蛮族得知。” 有人担忧道。 “这么多军力聚集,还有众多的民夫粮草,就算朝廷能保密,蛮族也会提防的。” “总之还是会有影响,蛮族少得知一天,我们就占了一天的便宜。” 众人围绕明年攻打蛮族的计划,开始商议了起来,你一言我一样,甚至开始了争论。 明明字面上的实力弱于蛮族,可却没见到谁的脸上有畏惧之色。 前番的担忧,只能说明众人做事慎重。 第二百八十四章为君效忠 锦州方面的奏疏,报功锦州打退了蛮族的进攻,向朝廷讨要赏赐和抚恤。 朝廷的军队,终于打败了蛮族。 这些年来,属实是第一回。 收到锦州的功报,最高兴的就要属皇帝。 他才亲政不到一年,辽西方面就打退了蛮族,文治武功,迈出了第一步。 心里即高兴,又犹豫。 魏毅可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人,该不该调走他呢。 随和皇帝的亲政,大肆贬逐原来的老臣,连原来内阁的璠皓,都已经称病不出门。 明眼人都知道眼前的局势,纷纷改换门庭。 不过有些人太过显眼,例如璠皓,作为太上皇一代,旗杆式的重臣,必当受到清算。 他的结局,就看皇帝心中的报复程度了。 陕西民乱,辽东军事,都因为朝廷如今复杂,人心慌乱的局面,受到了影响。 “魏毅此人,朕不放心,想要重新选一名能担负重任的辽东经略。” 听到皇帝的话,忠顺王认为不能轻动。 “魏毅担任辽东经略不到一年,如果又换人,那一年就换了三名辽东经略。 对于辽西极为不利,此事不必着急。” 忠顺王又一次反对了皇帝的主意。 皇帝看了眼自己的叔叔,没有再谈此事。 忠顺王离开皇宫时,太监夏守忠亲自追了上来,隐晦的劝戒了他几句。 看着夏守忠的离去的背影,忠顺王立在原地,良久长叹一声,显得极为落寞。 以他的精明,又如何看不出,自己的皇帝侄儿,对自己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自己作为他的亲叔叔,不能看着他做错事吧。 皇帝终于还是按照忠顺王的意见,下发了旨意,夸赞了锦州方面,并要求内阁赶快制定出奖赏的章程。 结果没两日,金州方面的奏疏,报功平辽侯亲赴营口,逼退了蛮族撤军,也是向朝廷讨要赏赐和抚恤。 “这可是奇了怪了,蛮族到底是为了谁而退军呢。” 双方都在争功。 朝廷阁臣们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只是按照旧例,派了御史去辽西核查,至于金州,朝廷也派了人去,让山东布政司核查。 如果是以往,以魏毅的关系,是能解决此事的。 可是墙倒众人推。 朝堂上的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坑位都有众多的眼睛在盯着,所以辽西事暴。 朝廷供给了无数的物资,修造的锦州防线,被蛮族破了,皆被毁推倒。 养了数年的锦州军,被蛮族大败,十不存一。 此消息被带了回来,朝廷上下皆惊。 “放肆!” 皇帝在朝堂上大发脾气,连忠顺王都没有逃过,被指着了一番。 认为就是因为忠顺王的提议,自己才夸奖了锦州,结果这么快的被当众打脸。 他认为自己失了颜面,因此又气又怒。 在新的辽东经略还没有落实之前,就派了使者去宁远,把魏毅枷送回京。 同时以荐人不利,导致国家大败,罢免了内阁阁老璠皓,责其立即归乡。 璠皓当阁老数十年,门生故旧无数,他的一去,越发导致朝廷乃至地方上的混乱。 辽西的宁远,锦州残军本来就军心涣散,魏毅到底也是近一年的上官,此人被捉拿。 导致宁远的几名大将人人自危,担忧步入后尘。 此时。 金州的船只来接金江军以及国内援军余部,宁远的大将,纷纷托人带去信件,想要投靠平辽侯。 唐清安得到几人的书信,思考了一番做出了回应。 锦州军立军数年,虽然败的难看,可是他们的敌手,是征战数十年的蛮军。 对比国内大部分军队,甚至朝鲜军,锦州军的实力并不弱。 值得唐清安拉拢一二。 反正是送上门的便宜,又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不过口头上几句承诺罢了。 得到平辽侯的保证,绝对不会攻伐他们,几名锦州军老将下定了决心自保。 刘一儒和忠顺王不同,刘一儒更看重朝廷,随着璠皓一系的官员,都开始被清理。 被打压多年的他,大肆提拔自己的故旧门生,这些官员开始走上前台,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对于该如何赏赐金江镇,他认为应当打压。 “同样的蛮族十余万大军,视锦州军为无物,而平辽侯孤身一人到营口,就令对方退兵。 可见其在辽左的威望,连敌人都顾及。” 金江镇的实力,隐瞒了又隐瞒,可毕竟体量在那里,朝廷已经逐渐看清楚。 三百万辽民,十万大军。 又占据小半个辽左。 且孤悬海外,由平辽侯一人建立,没有像众人以为的昙花一现,反而在蛮族的包围中屹立至今,逐渐的变强大。 “当令平辽侯归京叙职,或者在金州恢复辽东都司,任其选择其中一项。” 考虑辽东的局势,刘一儒给了平辽侯选择。 必须规制于朝廷的管制中,不然就决裂吧。 反正辽东的局势,已经败坏如此,封锁山海关后,其余不要也罢,让其和蛮族争斗。 朝廷反而能坐山观虎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金江镇和蛮族连年大仗,双方已经结为血仇。 都有向对方造成威胁的实力,如何能轻易的放下心中的顾虑,双方做到信任和解。 有蛮族在,金江镇不敢动。 有金江镇在,蛮族不敢动。 至少能为朝廷赢得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当以此清扫积弊,恢复国力再卷土重来。 刘一儒的建议,忠顺王还在犹豫,皇帝则不同意。 他才亲政,就放弃辽东。 天下如何看他? 岂不是会认为他比太上皇要做的差。 皇帝做事果断。 对违背心意的勋贵和大臣,越来越苛刻,连他们也不敢深劝。 既然不放弃辽东,那么新的辽东经略该由谁去担任呢? 众人思来想去,准确的说没有官员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七年的时间,前后四任辽东经略,除了史鼐保全了自身,都没有落得好结局。 这在官员们看来不是升官,而是催命符。 辽东经略还没有提出人选,面对锦州武将们的请求粮草的奏疏,皇帝大手一挥。 他不但要供应锦州军,还有重新恢复锦州军,夺回北镇乃至辽东。 自己被打压太多年了。 时不我待,他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事都做完。 得知皇帝要恢复锦州军,很多官员举手支持,锦州军多年来没有建树,却顺利的获得了不可计数的补给。 金江镇连年立功,可是补给都打压了又打压。 因为锦州军的供给,不只是养活了锦州军,还养活了无数的京官,很多官员就靠着锦州的军饷粮饷来过活。 大周官员的俸禄很低。 其实不低。 如果只是一家人之用,肯定是够的。 可是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人情往来,还有官员的出行做派,不可能和老百姓一样,用脚来走路吧? 京城生活成本本就高,又有这些年来大周物价上涨,官员们的生活越发的困苦。 地方官有地方上的孝敬。 京官则只能从拨调各地的物资上,获得他们想要的孝敬了。 在这些京官的支持下,锦州军的重建,被一路顺畅的通过章程,提升了日程。 山东有官员看不过去。 苏观得到金州平辽侯的书信,思考了一夜,下了决定为金州写了奏疏。 “皇上想要恢复辽东,补给重建锦州军,不如补给金江军,平辽侯的五年平辽,犹如昨日之言。” 看到山东布政司的奏疏,皇帝又不傻。 本来不准备同意,可是很快,平辽侯的奏疏也到了京城。 “臣数年前所言五年平辽,日夜不敢忘,思尽心滤,竭尽所能,今圣人新掌太极。 臣为皇上贺,金江镇上下皆忠心耿耿,必当报效圣人。” 唐清安恭敬的奏疏,令皇帝看的十分的满意。 “此人还算是聪明的,看得清楚形势,如果真能对我忠心,我也不会让他不好。” 皇帝龙颜大悦。 忠顺王,刘一儒,史鼎等人,认真的商议平辽侯所言。 奏疏他们已经看过。 平辽侯竟然提出,明年大举进攻蛮族,和蛮族决战,以绝朝廷后患,为君效忠。 “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忠顺王不敢信。 金江镇如果和蛮族决战,不管能不能成功,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朝廷都是件大好事。 他不怕供应金江镇物资,就怕平辽侯欺骗朝廷。 “平辽侯从来没有假话,而且主动请调军队入金州,也是对他的制衡。” 史鼎支持唐清安。 刘一儒思来想去,无法做出决定。 从公心上来说,他应该支持平辽侯所言,明年带着金江军和蛮族决战之事。 私心上来说,京官需要锦州军的供养,他如今为内阁首辅,不能失去官心。 “锦州军需要恢复,金江军也当供应。” 良久,他这么说了一句。 史鼎不满的看向刘一儒,朝廷如何有余力一同供应两部。 恢复锦州军,不是供应锦州军,需要调拨的人力物力,那可是海了去。 “忠顺王。” 皇帝突然说道。 “朕把锦州托付给你,任你为辽东经略,负责辽东全局。” 忠顺王错愕的看向皇帝。 刘一儒和史鼎,都被皇帝突然冒出来的主意吓了一跳。 两人互相看了眼,立刻都垂下了头。 忠顺王离京,对他们都是一件大好事。 勋贵,文官都不喜欢忠顺王。 此人犹如一头吃人的老虎,日夜盯着勋贵和文官,导致众人的日子都不轻松。 第二百八十五章拜见平辽侯 军营突然放了一些军士的假。 虽然摸不着头脑,可能归家还是极好的,这些军士兴高采烈的往家中去。 其实回家也得不到好处,尽是遭受白眼。 可回家多担些水,多砍些柴,多看两眼家中的臭小子,哪怕婆娘不待见,也让众人心甘。 军营中的一名普通官员,是他批的公文。 内心感到不舒服,默默的看着这些,还不知道形势的军士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人微言轻,可不敢出头。 要怪就怪这些军士们出身不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方官吃地方,京官吃回扣,军官吃军户。 在城门口。 人来人往。 两名军士刚出城门,就被一帮手持铁棒的汉子们围上来,不等两人询问,一拥而上就打。 手无寸铁的两人,如何是手持利器,人多势众的汉子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敲翻。 这些汉子们,用大拇指粗的铁棒,狠狠的落在两名军士的身上,头上。 没有一会儿,两名军士就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 这帮汉子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下子就散去了,事毕,城门的门吏才出来收拾。 前番打人却不见他们出来阻止。 这等情景,吓得门口的百姓们纷纷变色,躲得老远。 什么人连军士都敢打? 百姓们鄙视军士,鄙视的是军士的生活太悲苦了,双方并没有仇恨,入了卫所军籍,世世代代都脱不得虎口。 因此百姓们皆不愿搭理军户,更不可能和军户结亲。 就算有愿意卖女儿贪图银两的赖汉,也看不起军户,军户穷哈哈的,连赖汉都瞧不上。 “这是怎么了?” 百姓们畏惧那帮凶悍的,连军士都敢打的汉子,如何敢上前解围,忍不住询问。 有人冷笑两声。 “这帮人借了文老爷的钱不还,还鼓动人打伤了文老爷手下的喇虎,是自取死路。” 文老爷在此地名气不小。 几代人都放印子钱,背景通天,听到是此人的手脚,百姓更加的畏惧。 多少人在此人手里家破人亡,这可是个活阎王。 百姓中有明眼人,知道此人必定和那帮人是一路的,低着头匆匆离开。 早上出营,下午全部归营。 除了两人只剩下一口气,其余人轻重伤不一。 营中其余的军士,见状大惊,这还得了? 还有王法吗? 军士们无法忍,想要出营必须军官同意,因此去找军官做主,军官不放人。 双方闹得动静大,最后惊动了总兵王国兴。 王国兴领着家丁们,亲自赶来军营。 “谁打的?” 得知前因后果,王国兴一脸大义凛然,大怒呵斥手下的武官,不能为士兵做主。 “是城里放印子钱的文俊。” 见到总兵如此的态度,虽然以往苛刻他们,也奴役他们,军士们心中升起了期盼,纷纷叫道。 王国兴毫不犹豫,命人去把此人绑来。 “我定当为尔等出头!” 总兵的话,令军士们暂时压下了内心的愤怒。 没有多久。 一名中年商人,被王国兴的亲卫们押了进来。 进到凶手,人多势众的士兵们,忍不住要上去报仇,被王国兴的亲卫挡住。 “总兵面前,岂得尔等放肆!” 听到家丁们的喝骂,众军士不敢违逆,只能忍下怒火,皆满眼圆瞪的看向那名中年商人。 只要总兵一声令下,他们绝对当场打死此人。 多少军户被此人祸害,连家小都没有被放过,众军士对此人是又惧又恨。 “跪下!” 家丁们大喝一声,那中年商人没有犹豫,当即跪下。 “你为何敢打伤我的士兵?” 王国兴质问道。 “回王总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 中年商人反问王国兴。 王国兴点点头。 那中年商人理直气壮的继续说道:“他们这些人找我借了钱不还,还打伤我去要债的人。 将军评评理,我不过是还了回去,有什么错吗?” 那商人不知道谁给他的底气,在众军士的围困下,面不改色的回答王国兴的问话。 王国兴闻言,脸色愣了愣。 有被打的军士,跪倒总兵面前,请总兵做主,一脸的悲愤。 “我才借了九两的本息,已还十两银子,最后竟然还欠四十七两?岂有这个道理。 而且朝廷有规定,我已经按照朝廷的规定,本金还了,也还了他的利息。” 王国兴没有问如何借钱,又如何这么多利息。 “军士们饷银本就不多,还经常拖欠,你为何要借这么多本金?且本朝子钱有律。 每月取利不得三分,并只能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处。” 那商人听闻,不但没有惧色,反而一脸得意。 “我这里可是有新劵,并不是一开始的借据了。 王总兵,我不怕告诉你,每个月都会让其写下新的借据,本金利息一并写入。 这官司我不怕打,就是打到京城我都不怕。” 王国兴面露无可奈何状。 “你们也是,既然借不起就不要借嘛,这如何是好,难道我还能违背常理不成。 如果你们占了道理,我二话不说,定为你们讨个公道,可是如今,唉。” 王国兴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军士看到连总兵都是如此,皆升起了绝望。 他们前番就是因为有人告知朝廷关于借钱的律令,才决定不向此人还多余的钱。 此人派人欺辱,甚至威逼他们的家小,他们才忍不住还手。 “将军,我们欠饷三年了。” 有军士开始哭道。 “我欠饷五年。” 还有军士悲愤。 一年到头,只能见到五钱银子,连自己都吃不饱,更何况他们的家人。 足足五年啊! 士兵们已经绝望了,这日子根本没有看头,盼不到希望。 既要替军官种地,挑水,修房子,还要做人情,送去给官老爷们抬轿子,做杂活。 不听话就会被人打,再不听话就会被杀头。 只是这般也就忍了,可是年年欠饷看不到头,家人跟着受累不能果腹。 “将军啊。” 一名军士泪流满面的跪倒他的身前。 “我的婆娘等不到我的钱,为了养活老小,已经做了半掩门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我不但拿不回去钱,还欠了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债,这是逼我死啊!” 那军士哭倒在地上。 周围的军士们,哀伤的看着同袍。 他们谁不是如此。 他们做了什么孽,此生落得这个结局,自己死也罢了,连家小还要被牵连。 可是就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儿子还要顶替他们军籍,重复他们的苦难。 谁让他们是世袭的军户呢。 “打死他!” 军士们中有人怒吼。 越来越多的军士挤了上来。 那商人变色,情不自禁的看向王国兴。 王国兴大怒。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何还敢当着我的面行凶,可见尔等之品性,谁敢放肆?” 总兵的威严,令习惯服从军令的军士们驻足。 “你和那商人做戏,你以为能瞒过我们吗?” 军士中有人大喝。 “咱们不多的饷钱,还没到咱们手里,就先到了那人手中,你前番都还不懂印子钱,后面又清楚的知道朝廷的规定。 真把咱们军户当傻子欺骗,你就是这商人背后的人!” “放肆!” 王国兴红了眼,不等那人说话,大喝一声打断那人的话。 “好啊,这是造我的反啊,养条狗都知道向主人摇尾巴,你倒好,反而冲我吼起来。 来人,把此人跟我抓过来,我要打死他。” 家丁们听到总兵的命令,立刻凶神恶煞的往军士里面冲去,军士们拥挤在一起。 家丁们挤不进去,破口大骂。 “兄弟们,天道不公,活不下去啦,反了他娘的!” 军士中有人喊道。 听闻。 王国兴脸色大变。 “尔等有冤情,我乃尔等上官,自当为尔等做主,不可在呱噪,不然严惩不贷!” 同样是将军。 有的人一声令下,军士爱戴,踊跃效命。 可有的将军,在军士眼中才是敌人。 这些世代承受苦难的军士们,满眼绝望又决然的看向王国兴,军士们黑压压的涌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王国兴大吼。 世袭武将出身的王国兴,以为自己智力过人,把军户能玩于鼓掌之间。 可他不知道一个道理。 世界上没有谁比谁傻。 一时的蒙蔽瞒不过一世。 军士们看清了道理,却违背不了世道,只能闭上嘴巴,冷眼看着王国兴犹如猴子一般的上窜下跳。 现在军士们不看了,他们决定动手了。 他们的道理。 就是拳头。 军士就是拳头大。 王国兴仗着家丁,以前不把军士放在眼里,当军士不把他放在眼里时,他所有的凭仗都是空中楼阁。 固原兵变。 陕西上下大惊。 各地民变转为起义,还指望调边军平乱,没想到边军自个也乱了起来。 陕西各地的卫所,不但没有抵抗,反而踊跃加入了义军。 更有积年的老贼,猖狂的招兵买马,祸害乡间。 陕西的新任才上任不到一年,本来还努力隐瞒,如今已经隐瞒不了,陕西全陷。 柳湘莲都不敢在陕西多呆,因为太乱了。 也没有回京城,直接去了金州,拜见平辽侯。 “闯军?闯王?” 听到柳湘莲带回来的情报,唐清安听着陌生的人名,却并不陌生的名号,感到有些惊叹。 不知道这闯王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 第二百八十六章天下英才入金州 “晚辈柳湘莲,拜见平辽侯!” 第一次见面大名鼎鼎的唐清安,虽然两人都年轻,柳湘莲却恭敬的行大礼而拜之。 如此以谦逊,以晚辈而居之,属实不同柳湘莲以往的个性。 “哈哈哈。” 唐清安痛快的笑道,对眼前这名江湖气十足的世家公子哥,极为的有好感。 亲自上前扶起他,仔细的打量几眼,满意的点点头。 “好一个冷面郎君!” 在红楼中,有众多的世家子弟,例如贾甄史王薛等等,大多不堪入眼,唯有两名世家子弟认为有才性。 一名冯紫英,一名柳湘莲。 此两人皆入自己手中。 唐清安心中升起一股自豪,不光金江镇人才济济,且各方英才都在投奔金江镇,或者心向金江镇。 苏观,林如海,韩昊,张云承,冯紫英,柳湘莲,刘兴祚,贾鉴…… 从侧面反馈出,金江镇日益兴盛,从当初的荒芜之地,到如今的人才主动效力。 听到平辽侯以长辈自居,柳湘莲没有觉得此人倨傲,反而认为理当如此。 柳湘莲能有如今的名气,比冯紫英要难十倍。 因为他已经家道中落,可就算如此,此人靠着他的才能,在京城的勋贵圈中,竟然保留了一地。 同时和市井贩夫走卒之辈中,也能和众多的豪杰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结为袍泽。 因此柳湘莲如此谦逊之态,以柳湘莲的傲气,是极为难得。 冯紫英和柳湘莲相熟,看到朋友收到平辽侯的喜爱,他也非常开心,为朋友高兴。 他知道柳湘莲的志向,从小就立志恢复家族门楣。 朋友终于走上了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你数千里而来辛苦了,这几日先让紫英带你去修整几日,顺便逛逛金州。 我会通知金州文武,请你当众告知陕西民乱之情况。” 柳湘莲听到平辽侯的吩咐,心中大喜,压住心中的喜悦,和冯紫英两人向平辽侯告退。 冯紫英的父亲,为他谋了个五品龙禁尉,以此到金州从军。 正如京城勋贵子弟抱团,因为京城乃天子脚下,他们背景强大,因此比旁的地方更加傲慢。 越傲慢越讲究规矩,越讲究上下。 金州的子弟,没有去过京城,绝大部分人连辽东都没有出过。 更有大部分人,还记得少年时下过地,吃过苦。 虽然如此,金州的这些子弟,认定了金州是天下最强大的,同样傲气无比。 不同于京城子弟的傲慢,他们虽然傲气,却不会排挤冯紫英,可也不会轻易的接纳冯紫英。 因此冯紫英在金州,见到好友柳湘莲的到来,真心实意的高兴。 想来金州的勋贵子弟不少,也真的来了一些人,可是能得将军如此夸赞却没有几个。 金江节度府,平辽侯府。 随着金江镇的强大,以前的总兵府,扩建各种用处的建筑,越来越多,其中也有提供柳湘莲这等的住处。 冯紫英在亲卫营,也参加过多次作战,不过跟在将军身边,危险不大。 前番营口作战,他主动请战,唐清安也同意了。 几年来战功有,又是勋贵子弟,在金州有自己的院落,官房虽然不差,却也不会让柳湘莲去官房住宿。 柳湘莲没有扭扭捏捏,大方的随冯紫英前去。 两人都是一身的武艺,进入院落后,看到冯紫英院中的摆设,各项兵器齐全,满意的点头。 晚间。 趁着凉意,两人在院中小酌。 冯紫英讲述这些年亲自参加的战争,以及金江镇如何的强大,平辽侯如何的睿智。 “新气象!” 柳湘莲一句话,就概括了所有。 “这个词用得好。” 冯紫英一拍大腿,激动不已。 前番旧辽东经略魏毅,上任初和平辽侯势同水火,他背景强大,以致于金江镇陷入被动。 自己回京,父亲想要他离开金江镇这个旋涡,以免拖累自己。 冯紫英没有同意。 柳湘莲不知道冯紫英内心的复杂。 “官员俭朴,做事认真,武官内敛,满身锋芒,士兵自信,百姓有笑脸。” “说得好。” 冯紫英佩服道。 柳湘莲一名破落子弟,能在京城勋贵子弟中获得认可,就是因为此人常一言令人醒悟。 就刚才的一句话,冯紫英虽然看到了金江镇和国内的不同,却无法像柳湘莲如此准确的形容出来。 从文武兵民出发,一下子就可以全部囊括。 柳湘莲也在感叹。 他在陕西时,认同陈德言这个人,加上金江镇的名气,因此同意为金江镇做事。 可是他这回第一次入金州,一路所见所闻,令他幡然醒悟。 大周国内官员奢华,出行铺张,武官跋扈,寻欢作乐,士兵猪狗不如,百姓神情麻木。 两地天翻地覆的差别,就是普通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第一次见到平辽侯,他就恭敬的行大礼而拜之,完全以平辽侯的属下自居。 他能认出金江镇是新气象,没有什么高深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对比,就能分出高下。 寻常的百姓,如果也能像他见过这么多市面,也谁能判断出来的。 “你日后准备如何立足?” 听到好友的关心,柳湘莲也在思考。 以平辽侯所言,不日自己将会进入金江镇上层的视线,所以对于自己来说。 如何把陕西的民乱,说的既详细又明了,获得金江镇高层赞许,需要自己多花些心思。 只要能在金江镇高层中留下好印象,才容易立足。 “先看着吧。” 闻言,冯紫英点点头。 他知道柳湘莲的才能,而且这事自己也插不上手。 过了三日。 柳湘莲大汗淋淋的练完剑,刚洗漱一番,寻来一名吏员,告知平辽侯召见。 冯紫英去了军营,他也没有怯场,镇定的随那人而去。 金江镇节度府。 已经和平辽侯府分开。 前者是公衙,后者是唐清安居所。 在金江镇节度府。 大厅的内室,林如海正教着唐晏乾写字。 三四岁的孩子最喜动,林如海知道读书的苦,费劲了心思,才让平辽候公子喜欢了他的课。 他的女儿已经到了金州,受到平辽候夫人的喜爱,隔三差五请到平辽侯府,甚至留宿。 平辽候夫人如此苦心,既然这般,他愿意领对方的情,当以此回报。 以要为唐晏乾养气度为由,请唐清安酌情允许唐晏乾,参加一些不重要的会议。 唐清安知道眼界的重要性,没有拒绝林如海。 因此外间的金江镇文武,知道里间有公子学课,偶尔还会走进去考察下功课,夸耀一番。 三四岁的唐晏乾,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因为唐清安不讲究父严子孝这一套。 孩子顽皮是因为他不懂后果,大人用打骂是最懒惰的方式,因为他不想费心思。 三四岁的孩子做错了事,例如用玩具打电视,吼他骂他甚至打他,他并不明为什么打电视,然后自己也会被打。 他只有满心的无措,内心只能畏惧,害怕。 畏惧被骂,畏惧被打,又不知道做哪些事会被打被骂,只能越来越胆小,越来越怯弱。 到最后不敢承担责任,畏惧责任。 自己都不想费心思,选择用省力的打骂,以达到让孩子听话的效果,可见最后如何。 因此在教育孩子之事上,唐清安付出的是时间和耐心,把自己的空闲时间花在孩子身上。 以身作则,花时间让孩子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因为做了后果会如何。 时间是借口。 孩子从早上上学,到下午放学,晚上写作业,比大部分大人上班的时间要更多,更难受。 孩子能打童工,大人不一定还能吃得了上学的苦。 所以三四岁的唐晏乾,即活泼,又懂得分寸。 面对众多大人,没有唯唯诺诺,也没有乖张不可理喻,却又保留了孩子的天性。 如此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孩童,令众人啧啧称奇。 “平辽侯长子是神童。” 此言论不经意间传开。 唐清安得知后,不以为意,他知道这种风气不好,可是他还能故意把孩子教傻不成吗? 柳湘莲进来后,见到有人从里间出来,并不知道里间别有乾坤,只以为几人在里间谈事。 这行人中,冯胜之认真的看向柳湘莲。 将军认为陕西民乱会拖垮大周,在这些人中已经不是秘密。 冯胜之至今不敢相信将军的言论,一地民乱,能导致大周不存,因此对于眼前的人。 这位源源不断为金州带来陕西民情的当事人,他有很多话要问。 “民活不下去,不只是陕西,周边的百姓同样如此,朝廷又不赈灾,且人祸大于天灾。 这场民乱如何能平?用什么去平? 而且我眼中,天灾是小事,人祸才是大事,天灾去了,人祸不解决,同样无法根治民乱。 三饷并不多,诸公眼里认为三饷导致民乱,可我不敢认同,就算免了三饷。 人祸是三饷的十倍,百倍,更有人欲难填,不改变人祸,民同样也会活不下去。” 面对冯胜之的疑惑,柳湘莲即客气,又锋芒毕露的回答。 “朝廷还有数百万军户,可以抽调源源不断的士兵,还有各地的民兵乡兵。 民赤手空拳,如何能是朝廷的对手。” 冯胜之读过书。 正因为读过书,知道不管哪个朝代,民乱都是常年有的,各地犹如葫芦,按下这头那头飘起。 “所以冯公眼里还是没有看清楚这场民乱,明则是天灾导致,实则是人祸,人祸不除,则民乱不止。 历朝历代民乱不可计数,皆被官兵而平,可如今陕西的民乱是不一样的,因为人祸已经到了不可救治的地步。 就算朝廷杀了百万民,以人祸而言,会有更多的百万乱民涌出来。 人祸不止,大盗不绝!” 第二百八十七章金江起,英国落 言语是沟通的桥梁,内在的表现。 柳湘莲一句人祸不止,大盗不绝。令大厅里的人都认可了,不但说服了金江镇文武头脑,连冯胜之都哑口无言。 同样,也为他带来了尊重。 这名年轻人,是有才能的。 “对于陕西民乱之事,诸位可还有疑虑?” 见众人没有继续追问柳湘莲,唐清安一脸的笑容。 他说陕西民乱事大,有些人听的进去,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威望,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可明年的大战至关重要,需要上下一心。 柳湘莲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所以唐清安很满意此人。 “平辽侯明智,能通过文书,判断出数千里之远的大事,正因为是平辽侯所吩咐,我才格外关注陕西。 因此对陕西之事,打探的非常细致,不然我也不敢信。” 柳湘莲年纪轻轻,拍马屁的手段却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刻意,不让人心厌。 对于柳湘莲,唐清安是抱有厚望的。 如今金江镇的机密奔走,京城有陈德言,金州有贾鉴,朝鲜有陶杰,此三人才能不弱于柳湘莲。 或者可以说,此三人的才能和经验,都要强过柳湘莲。 但是柳湘莲有一项本事是众人不能比的。 他能文能武,出身勋贵,一首的好剑术。 以此人的家族门楣,交际手段,全面眼光,娴熟武艺等等方面的能力。 适合做金江镇在日本的机密奔走。 不过此事还不能急,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蛮族,不然任何计划都施行不了。 而且柳湘莲需要更多的资历和经验,同时立更多的功劳,才能获得金江镇的信任,担负起此大任。 “国内民情,对于目前的金江镇至关重要,因此委任你为金江镇的机密奔走。 协同京城的陈德言,还有金陵的唐展望,你们三人互相配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唐清安笑道。 陈德言是平辽侯的结拜三弟,唐展望是平辽侯的亲二弟。 能和这两名平辽侯的至亲做事,柳湘莲当然愿意。 当柳湘莲和冯紫英告别。 坐上金江镇的船只,他不但有了金江镇军司的身份,还能调动金江镇在国内的人手。 在大海之上,柳湘莲回望金州方向,内心情绪久久不能平。 正因为他眼光高远,聪明智慧,越是知道未来的金江镇非同小可,自己能不能从中占有位置。 他捏紧拳头,满脸的信心。 大海茫茫无际。 金陵出发的一艘商船,上面挂着金江镇的旗帜,船舱里有从南方收购的粮食。 金州变相的中开法。 商人以当地粮食价格,添加上脚本,贩卖给金州,以获得通商的免税以及便利。 而海运没有陆道以及水道上的重重关卡,重重打点。 因此金陵运送粮食到旅顺码头的商船越来越多,每个月大大小小的商船。 运载量最高的三百余石,最小的百余石,除了不能行船的几个月份,每个月往返的船只高达百余艘船。 一年能为旅顺运去将近二十万石的粮食,以及交易各种旅顺的土特产。 各色皮毛,松子,榛子、干蘑孤、木耳等等,至于最让人眼红的人参,那是旅顺专营之货物。 除了金陵几家特定的商贾,其余寻常商人是买不到的。 随着济州岛的开海大获成功,加以金陵这边海禁开了一条变相的口子,越来越多的商人加入了进来。 从原来的几十艘,百余艘,到今年只大半年的时间,就翻到了近两百艘,而且还在不断上涨,根据这个速度。 明年初就能达到两百五十艘,每个月合计能为金州送去五万石的粮食,一年行船的月份,合计四十万石。 以运送粮食的角度来看,各国海船虽然大,可是装的货物也多,且一年只往返一次。 济州岛海贸获得的粮食,连金陵到旅顺商道的五分之一都达不到。 而且各国形势复杂。 例如安南。 都认为安南粮食多,其实安南粮食并不多,同样也有人祸,真要是粮食多,前明也不会在安南败退。 又当安南人祸轻的年份,粮食富余时,也不可能把多余的粮食贩卖出去,而是会征伐周边的国家。 安南一直都是周边国家提防的对象。 而且安南国内较为封锁,排挤外国人,除了荷兰人好一点,强硬的西班牙人都在安南买不到粮食,更何况一般的商人。 还有日本。 日本现在也缺粮,幕府以及各地大名,对于粮食管控的最严格,想要从日本购买粮食,属实天方夜谭。 把日本的统治阶级当做傻子。 如果有人来金州购买粮食,唐清安绝对会不会轻饶。 所以。 当金陵的商人带来了海盗的消息,立刻引起了唐清安的重视。 这个时期的整个世界,排除其他政治因素,例如朝鲜和金江镇。 只论商贸的话,唯有大周的南方,能挤出值得重视的粮食数量卖给金州。 至于琉球国,派军去掠粮,所得还不如所出,是亏本的买卖。 “召沉有容,严中正速来金州。” 唐清安当即去派人传唤,同时写下往金陵的书信。 多年没有海盗的迹象,如今突然死灰复燃,金陵各地都提心吊胆起来。 巡抚,布政司都在向朝廷上疏,提醒海盗之苗头。 福建,广东的海盗越来越猖獗,如今竟然已经到了金陵这里,真要是犹如前番上岸屠戮番禺,众人谁不怕。 百姓怕丢命,官员怕丢官。 朝廷同意了金陵恢复水师的奏疏,并且严令粤海将军,以及福建官员,大力打击海盗。 金陵从上到下都从济州岛海贸,旅顺海贸获利。 开始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到一年一两百万两银子的速度,各自都捞了大笔的银钱。 因此对于平辽侯所言,共管海道之事,皆没有意见。 金陵新成立的水师,负责金陵的外海,金江镇的水师,负责旅顺和济州岛的外海。 “为了响应朝廷的号召,我准备把金州的水师重新编练,以达到朝廷的要求。” 两名国内调来的水师将领,沉有容和严中正,在金州六年了,早就心服口服。 不然两人也不会能留到如今。 这因为两人的配合,金江镇的水师,一直没有受到朝廷的猜忌。 如果这两人,也像魏毅那般弹劾唐清安,虽然能摆平两人,后果却很难平息。 因此唐清安对两人,一向都比较客气,也没有让两人为难过,例如这次整编水师,也是以朝廷的名义。 平辽侯高举朝廷的名义,沉有容和严中正心里没有负担。 “将军准备如何安置?” 唐清安准备把水师投入外海。 以前需要水师,沿海偷袭打击蛮族,以及收容辽民。 现在随着蛮族深深的退入内地,金州的水师已经发挥不了太多的作用。 水师如今在金州的地位直线下滑,可是唐清安不会如此短视。 “水师同样还是分为三营,一营交给沉营总,负责济州岛到金陵的商道。 一营交给严营总,负责旅顺到金陵的商道。 驻守金州的李二营不变,旅顺口岸,大小长山岛处的水师兵备道也不变。” 两人心中了然。 将军如此安排,的确是为了打击海盗,而且两人也乐意如此,远离朝廷和将军之间的矛盾。 万一哪一天,真到了那一步,也免得两人为难,眼不见心不烦。 见两人没有反对,唐清安当即让军司做出安排。 营总沉有容,副营总周苟儿水兵两千人,大小战船一百艘。营总严正中,水兵一千五百人,大小战船七十艘。 合计一百七十艘各式战船,水兵三千五百人。 随着金陵水师的复建,海盗并没有放在眼里,大海上人多可没有用处。 大海一望无际,能碰到海盗才是运气,碰不到海盗才是正常。 而且金陵水师如果大规模齐聚航行,则更难碰到海盗,而如果分散巡逻。 金陵水师没有作战经验,竟然被海盗打败,被俘虏了两艘金陵战船。 金陵上下都不敢上报,隐瞒了此败仗。 瞒上不瞒下,金陵的水师越发不敢独自巡逻,常需要大队出发才敢出海。 因此沉有容,严正中,不得以只能深入大海,最远的一次,追赶海盗船甚至到了金陵的近海。 海上真的不同于大陆。 连草原上都难追寻敌人,更何况大海。 随着金江镇水师的出现,虽然打击了海盗的猖狂,却做不到杜绝海盗。 沉有容和严中正建议,金陵水师有船有兵有补给,可以联合金陵水师巡逻。 这件事是不可能的,除非朝廷允许。 可是不可能的事被办成了,必定有特殊的原因。 那就是利益。 金陵上下都不愿意利益受损,因此朝廷竟然不知道,金江镇的水师,和金陵水师联合到了一起。 金江镇只需要出动少部分的战船,带领金陵水师的战船,巡逻金陵外海。 如此这般。 海盗年余下来受挫严重,获利不足,大部分都逐渐退了回去,只剩下少部分不甘心的,选择继续逗留。 不破坏金陵和金江镇的商贸,福建广东的走私商人,将陷入绝地。 他们没有后路。 要么破产,要么孤注一掷。 可是福建和广东的海盗,他们的船只来源复杂,且大周国内本来就不产大船。 很多海盗的船只,是从内地渡船变来的。 金陵的战船不是海盗能比,差的是水兵的战斗能力,随着金江镇水师的加入。 他们是无力对抗大势的。 一方起,一方兴。 正如金江镇崛起,所以蛮族的兴盛受到了影响,又如金江镇海贸的兴盛。 不只是福建广东的走私商人受到了影响。 其实受最大影响的是英国。 不过英国不知道而已。 英国的珍妮机还能不能出现,就真的不一定了,很难。 第二百八十八章吸纳世界气运 王丰肃又一次请求在金江镇内设立教堂。 为了说服将军,他主动写了一封关于大周,乃至金江镇船只,大炮等各方面都落后的信件。 唐清安收到王丰肃的信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招来了船政的官员,把王丰肃的书信递交给众人传阅。 “两百年前,明国的船舶建造技术是领先于西方各国的。 一百五十年前,明国开始严厉的海禁政策,且随着明国海军远洋活动的终结。 大型远洋海船的建造工作被迫停止,原有的大型海船或被拆解,或被封存,中小型舰船成为船舶建造业的主流。 这五十年的时间,建造大型海船的技术和工匠不复存在了。 与此同时,西方的船舶建造技术在逐渐赶上明国,双方船舶的技术差距缩小了……” “放屁!” 船政的官员,才看到了一半,纷纷面色不豫。 众人没有想到,向来客气恭敬的王丰肃,会向将军写一封如此傲慢的书信。 虽然说的是前明,后面不用看,大周当然也逃不过。 他们虽然不是内地传统官员出身,可一样具有上国的傲气,如何能忍受这等言论。 众人你一言,我一样,在将军面前指责王丰肃。 甚至有人提议,驱赶此人,毁掉他的教堂。 唐清安看在眼里,也同样没有生气,不过内心感叹了一声。 傲气不是傲慢。 上朝天国。 以大明乃至大周的文化,当然是领先周边国家的。 如果没有海禁的话,上朝天国就不只是东方的上朝天国。 一个海禁。 只保留了少量的周边国家的朝贡贸易,打断了船只业的发展,以及民间对外的探索。 影响力只能覆盖周边的国家,无力从外汲取,也无力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哪怕在海外见过世面,深知世界之大的海外汉民,也是无法回国,增添国内民族的见识的。 甚至因为大周的海禁,海外之民和大周互相敌视。 当好的傲气,转变为坏的傲慢,不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国家都是巨大的伤害。 如果眼前这些人,见到过同时期数十门火炮的战舰,相信他们就不会如此生气了。 如今西班牙在东方的战舰,不过是本土的三级战舰。 “你们继续看下去。” 唐清安说道。 众人不敢违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大周取代明国,同样严守海禁,不过随着倭寇的袭扰,大周开始加强了海军建设,大型福船重新被制造出来。 可是同时,西方的葡萄牙、意大利和英国的舰船也越发高大,舰炮的口径和数量也呈上升趋势,西方舰船性能全面超越大周。” 前面说西方国家赶超大明,众人都生气,如今竟然说西方的战船超过了大周。 气急而笑,众人反而憋了口气,要看那王丰肃下面如何夜郎自大下去。 “随着倭患在东南沿海被肃清,大周重新停止了大型船只的建造。 直到大周援朝战争爆发,大周政府竟然一时找不到大吨位的福船前往朝鲜海域作战。 海军战舰的吨位不仅比同时期西方舰船小许多,就连前明也赶不上。 而西方新兴的海上强国如荷兰、西班牙,荷兰,英国,却在积极发展他们的海军。 战舰规格和式样逐渐固定,一种船型往往有多种级别,以适应不同作战任务的需要……” 众人都很精明,很快就猜到了王丰肃写这封信的用意。 金州的洋和尚,这在官府层面上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且很好奇。 不少人都和王丰肃打过交道,因此知道此人是什么心思。 无非想要以此打动将军,准许其人在金江镇建立建堂,众人心中冷笑。 他们即不反对王丰肃,也不愿赞成此人,可他既然用这种行为想要达到目的,那就别怨他们反对。 “我认为王丰肃所言,虽有夸耀己方,却也不是妄谈。” 不等众人出声,唐清安即抢先说道。 “例如我们彷制出来的红夷大炮,此炮是西方战船的舰炮,他们在陆地上有专门的野战炮。 以炮弹的重量,分为了好几等,可见其专业。 而且济州岛海贸,外国的商船,各位也去济州岛观摩过,的确不同。” 唐清安想要说服众人,接受新的事物。 不足,一点儿也不可怕。 正如他穿越前的国家,那些年来不就是认识了自己不足,学习而追赶吗。 然后有了令世界震惊的中国速度。 不足又怎么了? 不足我就学就改,在超过你。 别人指出不足,先听一听又没有什么损失。 把别人的话当做至理名言,全盘接受。或者把别人的话当做无稽之谈,听都不听。 前后都是因为自卑。 “将军,那些外国人的商船虽然有些优点,但是我们的船只也有我们的优点。 我们的福船空间大,可装载多门火炮,又船身坚固,可以撞沉对方的船。 且我们正在制造粤海将军送来的乌船模型,这等船比福船更加坚硬,且使用寿命极长,可以抵抗弗朗机炮弹的攻击。” 有船政的官员努力解释。 “我们的优势要加强,别人的长处我们也要学来,如此才是不败之根基。 你们的顾虑我清楚,王丰肃的心思我也清楚。 他既然敢这么说,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比一比,有好的我们就吸纳。 不比我们好的,我们就把我们的好的,做的更好。” 将军如此言论,船政的官员倒也没有太多的意见,正如将军所言,比一比嘛。 唐清安对众人的态度,极其的满意。 虽然海禁导致大周官员对世界了解极少,但是当世界上各国的人来到时。 大周还是有很多官员愿意学习的,例如顾应时,李成贤等。 包括原本的历史上,已经不存在的大明,万历末期乃至隆庆皇帝,天启皇帝,崇祯皇帝。 当时的大明官员,发现了西方人的利器,都会去学。 弗朗机,鸟铳,红夷大炮,几何学等等,不管是工具还是学问,在明末的土地上并不少。 可是随着明亡清起。 因为防备汉民,这一切都消亡了。 隆庆开关后,一年几百万两银子涌入大明,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丝绸,茶叶,瓷器都销往西方各国,乃至南北美洲。 当清朝断绝了一切,东方大国的紧俏商品虽然没有了,可是各国手中的银子还在,市场需求还在。 马尼拉不得不寻求更广泛的贸易对象,他们在全世界寻找能替代东方大国的商品。 众多的国家都需要马尼拉的白银。 其中英国脱颖而出。 英国掌控了印度的棉布,用远不如大明丝绸品的棉布,趁着大明消亡,清朝立国这一段空窗期发展了起来。 作为这个时代,眼光最超远的人,唐清安可以自豪的说。 随着金江镇海贸的崛起,且日益强盛。 英国别想用印度的棉布取代大周的丝绸,更不提百年后,又在印度种植茶叶,取代了中国茶叶在世界的份额。 只要大周的丝绸,瓷器,茶叶等不停止供应,这个时期的任何国家,都无法取代大周商品的地位。 那么珍妮机,羊吃人这些物和事。 英国不能取代大周的商品地位,那么就没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英国还能不能发生工业革命,的确存疑。 “让王丰肃来。” 唐清安笑道。 王丰肃想要在金江镇传教,就必须遵守金江镇的法律,给他一些时间为金江镇带来好处。 等他的教皇禁止百姓拜祖,就是该王丰肃做选择的时候了。 是选择融入金江镇,还是离开金江镇。 唐清安的自信,令在场的官员一头雾水,又无奈的离去。 自己又如何能不自信。 很多现在的人看上去难以解决的问题,例如西方教会未来会带来的问题,明智的官员看在眼里,因此着急。 可这些问题,在他看来都不是问题。 不要多少年,刚好吸收完王丰肃带来一些值得吸纳的东西,现在的官员们担忧的问题,就将不是问题了。 因为他知道,王丰肃所在教派的教皇,为何禁止东方大国百姓拜祖,同时随着教皇的禁令,也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要么离开,要么融入。 选择融入,那王丰肃的西方教派就可不是西方的教派了,和佛教一样本土化。 当济州岛的王丰肃,收到平辽侯的相召,浑身兴奋。 他就知道,以平辽侯的眼光,是不会错过他所言的事务,只要对方看得出其中的好处,就不怕对方不上钩。 越是精明的统治者,越是对他所言的利器会迫切需求。 济州岛的传教士,王丰肃带领他的同伴,正赶往金州,拜见如今的平辽侯。 在路上,看着周边兴建起的城池,以及随处可见的百姓,王丰肃一脸的感叹。 “才几年时间,这里才百万的人口,到如今三百余万的人口,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几名传教士,听到王丰肃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动容。 他们看中的是金江镇的强盛,人口多倒不是绝对的因素。 自从西班牙人,轻易的毁灭了美洲古老且人口繁多的帝国,连带的西方各国人,信心也越发的膨胀。 唐清安见到了恭敬的王丰肃,还有浑身带刺的年轻的传教士。 他并不以为意。 现在的金江镇,需要和各国商人贸易,获得大量的西方商品以及白银,目前两者并没有冲突,互相成就。 不过冲突迟早会来的。 等到大周百姓开始往新大陆出发的时候。 第二百八十九章开端 想要获得别人的尊敬,那么你得拿出实力。 对于王丰肃带来的几名教士,他们浑身的傲慢,令节度府守卫的亲卫们,看得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敢在将军面前如此失礼。 唐清安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他向来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 强大者不会因为弱小者的无知而愤怒。 而他的强大,乃金江镇。 在来到东方的西方人士的眼中。 金江镇已经成为了不少外国人士的谈资。 但是连一个百万人口的敌人都未能消灭的势力,而同时期的西班牙,全世界本土人口,殖民人口有三千万。 哪怕本土人口才不到两百万的荷兰,哪怕面对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 仍然还是本世纪的海上马车夫。 比起这些国家,金江镇的海上势力的确还很弱小,顶多能在门口和这些商团掰掰手腕。 可是唐清安有信心。 未来的金江镇,将会让全世界恐惧和尊敬。 他不缺时间,更不缺如何带领金江镇走上正确,迅速,不可抵抗的强盛辉煌的道路上,所需要的指导。 “金江镇民户,加入去见统计的新生儿,合计三百五十余万民。” 金江镇节度府支使冯胜之,主判官顾应时,两人一脸的憔悴,又神采奕奕。 三百五十余万民。 听到这个人口数字,唐清安没有感到压力,只感到兴奋。 身旁军事的谢友成,脸色并不轻松。 他负责军事,不像顾应时,冯胜之只考虑民生。 随着辽民的稳定,又从朝鲜国内吸引了大量的妇女。 几年下来,新生儿越来越多,年年都在翻倍。 因为即将分田,且承诺未来取消了人口税,辽民信任金江节度府,因此谁家都不会淹死婴儿,大量的婴儿得以存活。 吃大锅饭,都穷,晚上都没事干,大家对生儿育女没有压力。 压力反而转移到官府上了。 这倒是意外之事,没想到官府组织屯田下来,百姓的生育欲望却增加了。 他倒是不嫌弃人口多。 现在全世界也才几亿人,他反而嫌弃大周人口不够多。 “这一年开垦的田亩,加上原来的旧田,今年的秋收,田亩合计四百余万亩。 一共收获蜀黍,稻谷,麦谷,番米合计九百万石,已带壳保存入库。 可打米七百余万石,朝鲜已如约运送四十万石粮食,旅顺商贸一年可得四十万石粮食,济州岛商贸一年可得七万石粮食。 一年合计口粮为八百余万石。” 听到这个数字,唐清安立刻计算了一半,如果以全年吃饱来算,缺口为一百三十万民。 如果以忙月吃饱,闲月半饱,缺口为不到二十万民。 “渔政呢?” 唐清安催问道。 辽民已经苦了七年了,他不想明年还要继续苦下去。 其实以忙月吃饱,闲月半饱,在国内部分百姓,也是如此的生活常态。 就算是辽东几百万民,哪怕是忙月吃饱,闲月半饱的日子,也是乐意至极的。 不过辽民饿了七年,唐清安想要数百万辽民吃饱几年,养好身子,以免老年困顿。 而且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当然要改变这些弊端。 “船政的船只已经高达千三百余艘,从辽东湾的长行岛,到大小长山岛,以及朝鲜济州岛。 每月可获得近七万石渔获,避掉风浔期,一年可获得六十余万石渔获。 各地的冰窖,盐场都已经满负荷,而且鱼群开始离开原来的渔道,需要重新寻找,耽误不少的时间。” 听到他们的解释,唐清安也能理解。 在原来他的祖国最困难的年份,组织近海大会战,一年的近海捕捞总产量为两百亿斤。 金江镇受生产力的困扰,例如盐的不足,冰窖的不足等,导致一年才九千万余斤。 连零头都没有赶上,不过九千万斤鱼,按人头分,不论老幼,每人一年可分近三十斤鱼。 鱼有丰厚的蛋白质,也算是解决了些小难题。 民生解决了。 也当解决。 原来辽东就有五百万民,除了少部分在奴儿干司,大多数都在辽东。 以前金江镇只有金州,因此金州虽地肥,却也无法一时间养活百万民。 但是新收复了复州和盖州,就完全不一样了。 辽东不是东三省。 辽东在后世只是辽宁省而已,吉林省和黑龙江省,是前明的,乃至大周的奴儿干司。 后世的东三省有多大呢。 从漠河到大连,相当于从大连到台湾的距离。 后世沼泽,老林的北大荒,变成北大仓,是指的黑龙江,而不是辽东。 辽东,自古以来,史料明确记载,从战国开始,就以产粮着称,而且辽东气候稳定。 虽然比不上南方的一年两季,却也在北方是难得的优质产粮地区了。 而辽东的平原,就是金州到沉阳,辽阳,开原这一带。 乃至后世。 大城市小城市,都密集的覆盖在这一带,其余的大部分辽东中部,东部,只有少数的城市。 金州,复州,盖州三地都落入了金江镇之手,加上金江镇这些年的屯田。 因此虽然只收复复州,盖州一年,却已经能让百姓自给自足。 唐清安终于能松口气了。 未来如果收复整个辽东,以金江镇官员的能力,养活五百万人绰绰有余,甚至能有大量的积蓄。 在前明乃至大周,辽东就是自给自足。 辽东没有州府,全部是军户,军户所产供应辽东军队,一直到政治败坏。 民不聊生,才导致辽东事坏,以致于需要国内的供应,供给营军。 如果唐清安未来打败蛮族,收复全辽东,以辽东之富裕,五百万民上下一心。 辽东王是当定了。 可是现在的唐清安,还是皱起了眉头。 冯胜之,顾应时两人,一样也是为难,他们虽然不管军事,却不是军事小白。 两人看向负责军需的谢友成,果然苦着一张脸。 民生解决了,可是军事却没有。 一百八十万两军饷,六十万石粮饷,还是只算了十万营兵,还有两万守军没有算。 济州岛海贸带来了七十余万两银子的利润,以及旅顺商贸,人参贸易等。 一年合计为百万两银子,也是不足以解决军饷。 粮饷则没有,除非从百姓的口粮中挤出来。 这是人的需求。 战马,驽马,驴,骡等牲口的草料,同样是天文数字。 原来是由大周朝廷供应,以及朝鲜供应,还有济州岛的天然马场,才算是勉强解决。 如果明年要和蛮族决战。 数万匹,头的这些牲口,就要拉出来,济州岛养着的战马,也要离开济州岛,需要供应精料,大豆等。 “还是得向朝廷求一求啊。” 唐清安感叹道。 这就是冯胜之前两年,除了儒家教育的影响,坚决反对将军和朝廷决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和朝廷决裂,金江镇的军需完全不能自给自足。 以朝鲜国的体量,如论如何也不可能供应得了全部所需。 唐清安沉思。 国内南方的粮食,他已经运来了,每个月都有,东南亚的海贸,粮食也运来了。 朝鲜的粮食更是年年加码,已经挤不出多余的水分。 十万兵。 三百万民,平均下来是不到四十万户。 相当于四户人家养一兵。 还有兵甲火药盾牌等等军备不提,马匹,牲口的草料,这些大型牲口的草料需求,不下于人,甚至是人的数倍。 金江镇的兵不是卫所兵,而是营兵,不事生产的职业兵。 放在历史中。 养这种职业兵,强盛之朝代都才能养三十万上下而已,金江镇如今以小半个辽东来养。 的确是不可能之事。 以前朝廷还未打压金江镇,能从朝廷获得补给,现在没有理由,是很难获得的。 “五年平辽,朝廷已经同意了。” 唐清安感叹道。 冯胜之,顾应时也只能如此了。 谢友成也轻叹了一口气。 不以五年平辽的理由,如何打动国内供应金江镇。 “把明年大军开动起来,所需要的军粮,军饷,行粮,牲畜的草料,欠缺的兵甲,火药等各项物资。 你们列一个单子出来,我递给朝廷。” 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点点头,冯胜之,顾应时都有些担忧。 “这么巨大的数目,只怕朝廷不愿意给,或者只给一部分。” 顾应时说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咱们的皇帝亲政了,正等着大展拳脚,文治武功,连他的亲叔叔都打发去了宁远。 这个皇帝固执起来,可不会听人劝,既然打定了主意,让咱们金江镇和蛮族决战,就不会轻易的更改。” 唐清安把贾府,锦乡侯府等勋贵,向他传递的关于皇帝的性子,以及如今朝廷的局势,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那才好。” 顾应时笑道。 “谢司马,你把军需尽快列出来吧,和冯支使,顾判官商榷准确,我再来和皇帝约个时间,坚定他的主意。” 几人领命而去。 金江镇全部十二万军队,水师五千,明年如何作战,需要征集的民夫。 驮马,驽马,骡子,驴子等等,每头牲口每日的草料。 …… 所有事都要提前计划,并且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出错。 军国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出了一处错,就会导致前方军队跟着出错,军司上下的官员,忙得焦头烂额。 第二百九十章朝鲜的抗拒 当一个没有人祸的势力,哪怕才数百万民众,也将是强大无比的。 西方的几名年轻的传教士,见惯了愚蠢落后的部落国家,只有越深入了解东方古国的西方人,才知道对方是强大的。 正如西班牙征服了美洲部落帝国,又万里之遥的征服了吕宋,信心膨胀的给国王写信。 请调国内两万兵,以征服大周。 可见西班牙人的傲慢。 不过随着和大周的接触越久,这种狂妄的征服心被打消了。 因为无法实现。 所以西方人分为两种,一种重视大周,一种小觑大周。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不会以人的认为而有所改变。 认清了现实的西班牙人,随后不在向国内送去如此狂妄的书信。 所以唐清安并没有处罚那几名年轻的傲慢的传教士,不但会影响王丰肃带来西方船匠炮匠的利益。 而且唐清安相信,等他们了解了金江镇之后,现实就会逼着他们改变。 正如魏毅初来辽东,面对魏毅的挑衅,唐清安并没有放在眼里,事实给了魏毅教训。 就像朝鲜,十分认定金江镇的强大。 当金江镇节度使,平辽侯唐清安,在朝鲜的特使陶杰,递交了平辽侯写给朝鲜国主李倧的书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却在朝鲜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金瑬,李贵,金自点,申景禛,李曙等两班勋臣,在朝鲜王宫的大殿内。 人人神情严肃,且不敢随意出声。 良久。 “诸卿如何看待平辽侯所言?” 李倧看向众人。 众人不答。 这事不应该同意,可是谁说出来,就是得罪平辽侯,没人想要出这个头。 朝鲜出兵五万。 前年朝鲜出兵三万五千士兵,损兵折将,且为国内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才过了两年,第三年又要求朝鲜出兵五万。 朝鲜全国才几万兵而已,出兵五万,等于朝鲜还要招募百姓,才能完成平辽侯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朝鲜还要负责五万兵的补给,以及支援金江镇物资。 朝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裕了? 真要是有这么富裕国力的朝鲜,也不会是个人都能来欺负。 “平辽侯这是要逼我国山穷水尽吗?” 数年前,在镇江见过平辽侯,性子较为直来直去的李贵,终于打破了平静。 有人出头,立马就有人附和。 不过众人面对陶杰都比较客气,说话也很委婉。 以事实告诉平辽侯在朝鲜的特使,朝鲜的确无法完成平辽侯的要求。 “平辽侯计划明年和蛮族决战,我国是支持的,可是平辽侯所提的要求。 朝鲜心有余而力不足,陶使在我国数年,当知我国国情,何不向平辽侯解释呢?” 李倧虽然为朝鲜国主,却很有自知之明。 因为朝鲜两班勋贵政变而登上王位的他,从来不会主动表态,而是等两班勋贵表态后,他才会出面。 李倧结合了两班勋贵的意见,温和的告知陶杰。 陶杰拱了拱手。 “朝鲜国数百年来,和蛮族纷争不断,深受其苦。而最近十年以内,达到最甚。 不光是朝鲜,我朝也是受到其背叛,对我朝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我金江镇就是应运而生,多年来都处于抵抗蛮族的前线,不但让我朝,也让贵国免受直面伤害。 平辽侯决定明年出兵决战蛮族,乃我朝与贵朝之大幸,一旦功成,则万世无忧。 对于朝鲜国内的困顿,我已转达平辽侯,可我主贤明,自有名言。 长痛不如短痛,忍受一年之苦,以解决无数年之苦,又何乐而不为呢。 请殿下,诸位贤臣三思。” 陶杰的话,众人没有指责的地方。 每年数十万石的物资供应金江镇,的确不如一口气供应,免得年年都受此困扰。 可是众人当着陶杰的面,有些话不敢深谈。 金江镇如此强邻,如果又全复辽东,那将是比原来蛮族还要可怕的一方势力。 以前因为惯性思维,以及认为平辽侯是上朝的将军,上朝有不征朝鲜之约。 所以面对金江镇逐年的强大,一直没有往此方面忧虑过。 可朝鲜也不是聋子,每年也会朝贡大周。 因此上朝和金江镇有分裂之迹象,众人得知后,开始担忧了起来。 李倧在朝鲜的历史上,算的上一位明君,从傀儡国王能获得这份夸奖,可见其人的智慧。 他也没有坚定的支持平辽侯,哪怕两人的子女结下了婚约。 一个不受上朝管制的金江镇,太可怕了。 不光是朝鲜两班贵族,连他也感到了害怕。 陶杰失败而归。 这段时日,他用尽了各种方式去说服两班勋贵,仍然一无所获,一脸的气馁。 刘兴祚没有像以往般,出面强硬的逼迫朝鲜勋贵和国主。 前番他强硬,是因为形势可以利用,所以胜券在握,这回不比当初,选择强硬的态度,并不能达到目的。 “还是回去告知将军吧,此事不能继续拖了。” 刘兴祚思来想去,朝鲜如今的局势,已经很难破局了。 一则担忧金江镇,二则朝鲜的确无力供应。 陶杰还想要继续试一试,听到刘兴祚告戒不能继续拖,才放弃了挣扎。 第一次失败,让一向骄傲自负的陶杰满脸羞愧。 坐上快船到金州,他都没有出船舱。 金江镇现在所有的文武官员,都围绕一件事而忙碌,就是明年和蛮族的决战。 要在明年的决战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完成,其余的民政也要落地,不能延误大战的后腿。 这件事决定了金江镇的未来,谁也不能马虎,谁也必须付出。 当朝鲜拒绝金江镇的要求时,可以感受到。 正运转飞快的机制,突然停顿了下。 各位头脑都赶来金州打听,此事到底该如何办。 “朝鲜好了伤疤忘了疼,敢拒接咱们,当派兵严惩。” 陈凯武原来驻守镇江多年,对朝鲜极其了解,因此强硬的提出要出兵朝鲜。 不同于其他人,又担忧朝鲜军队的反抗,又担忧就算出兵严惩了朝鲜。 可是却消耗了金江镇不多的积蓄,以及又会造成朝鲜物资更加短缺。 出兵能不能轻易的惩罚朝鲜不提,只物资一事上就得不偿失,必定影响明年的计划。 陈凯武认为众人不了解朝鲜,告知众人朝鲜的军队不堪一击。 “朝鲜和国内一样,也是卫所军,而且没有一支营军,驻守汉城的都是各地卫所军论调。” 卫所军其实也是能打的,可是当几百年的弊端下来,没有改革的话,就一定不能打。 因此历朝历代,初期屯田自给自足的军队,到了中后期都开始需要重新募职业兵。 打,肯定是能打,可是打了又如何呢,对于明年的计划没有丝毫的帮助。 打没有用,不打也没有办法。 面对朝鲜的拒绝,众人都拿不出主意。 唐清安沉思着。 打朝鲜很容易,以金江镇的实力,只要是权贵,无论是朝鲜的国主,还是朝鲜的两班贵族,都会第一时间跪下。 这不是他的狂妄,而是历史就是如此。 首先,权贵的膝盖就很软,面对强大,哪怕嘴上叫的再凶,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往往最先投降。 正如历史上,毛文龙死后,东江镇消亡。 后金两次大军入侵朝鲜,朝鲜的权贵都是投降主义,第一次逃跑,第二次投降。 唐清安不怕朝鲜的权贵和朝鲜的国主。 他担忧的是朝鲜的百姓。 事实就是这么奇怪。 作威作福的权贵,从国家吸取民众血泪的权贵,面对强大的外敌,会逃跑,会服软。 可生下来就被权贵压榨,没有享受一丝好处的底层的百姓,却是最爱国的。 后金第一次入侵朝鲜,朝鲜的国主跑了,两班出身的将领跑了,两班出身的勋臣跑了。 如入无人之境,朝鲜国家的抵抗看不见丝毫。 可是打了半年顺风仗的后金,面对朝鲜国主,文臣武将都跑到了海岛上的局面。 八月份却被迫退出了朝鲜。 因为朝鲜底层百姓的抵抗,各部义军不断,清川,平壤,江西,龙冈等等。 无数的义军被消灭,无数的义军给了后金军队大量的伤亡,逼迫后金撤出了朝鲜国。 到了第二次后金入侵,皇太极轻率十二万大军,想以实力而碾压过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等无法抗拒的强大,朝鲜百姓的抗争竟然达到了最高的峰值。 平山,海州,平壤,宣州,清川等等各地的义军,团结在了一起,紧密围绕南汉山城义军。 从后金入侵坚持了七个月,仅在三,四月份,就进行了大小六十余次的战斗。 光俘虏后金兵就达到了一千三百名,逼的后金节节后退。 哪怕此时的朝鲜国主,和两班贵族都已经投降了,不但没有给义军有所帮助,反而对义军造成了很大的障碍和打压。 可是各地的义军,仍然坚持到了后金退兵,让朝鲜这个国家得以保存。 “灭朝鲜勋贵易,灭朝鲜百姓难。” 唐清安说了句众人不懂的话,不过众人看到将军的神色,知道了将军已经有了主意。 如果没有身侧的强敌蛮族。 唐清安以十万精兵入朝鲜,同时为朝鲜百姓带去物资,为他们改革,改善他们的民生,唐清安有信心征服朝鲜。 可是他疯了去朝鲜当救世主。 国内他都顾不过来,去朝鲜用物资开道,救治朝鲜百姓,他脑壳被门夹了才会如此。 至少现在,他不能对朝鲜强硬。 所以,他需要付出。 第二百九十一章大公子入朝 院子里的丫鬟们急匆匆的,熬药的熬药,端水的端水,各自忙碌着,脸色都很严肃。 夫人的二子又病了,请了名医来看了,开了药,细致的交代了需要主意的事项。 秦可卿一脸的困顿,昨晚她一夜未睡。 小乾不光从小听话,而且身体强健,至今为生过病,而二子却不同,从小体弱多病。 比以前带小乾,要辛苦十倍不提,更是让人整日担忧。 “怎么老是不好。” 周氏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到夫人身旁,看着紧闭双眼的二公子,一脸的心疼。 大公子遗传了将军,长得鼻直口阔,从小就一身的英气。 二公子虽小,却像夫人,脸上粉凋玉琢,极其的可爱,谁见了都啧啧称奇。 “这次病了好久,每天昏昏沉沉的,我真怕。” 秦可卿咬着唇,后面的话不敢往下继续说。 “夫人多虑了,先生都说了没有大碍,不过公子体虚,需要常年的调养,以恢复体质。 将军也专门让人每日供应羊奶,鲜奶,对二公子的膳食亲自指定。” 周氏边说,看到秦可卿脸上的倦意,心疼的劝了起来。 “夫人可别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万一先累病了,岂不是更乱,夫人去睡一回,我来照看二公子。” 周氏边说,边伸手摸了摸二公子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你来帮我照看他,我肯定是极为放心的,可是他这么病着,我如何能睡得着。 不如就这么坐着,看着他我才能心安,不然反而心中不宁,越是费神。” 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氏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如何不懂秦可卿此时的心情。 以前她家中贫困,亡夫又去的早,幺儿也是从小多病,不过她也只能干着急。 只能说一些宽慰的话,虽然没有用处,但是秦可卿此时,就愿意听这等话。 两人说着体己话,只听丫鬟们说,“林姑娘来了。” 周氏望去,果然见到一名姑娘走了进来,心中惊叹不已。 这人真是了不得,天下间还有如此的人物。 虽然已经见了多次,说了不少的话,可是周氏每当见到林黛玉,仍然止不住的感叹。 要论容貌,倒也不算比旁人厉害。 夫人的容貌,香菱的容貌,都能和此人比一比,可此人自有一股内在。 言语说笑间,举手顾盼间,哪怕只是喝水。 神态都透出了一股吸引人的气质。 再一开口,那言语即婉柔又清亮,明明娇弱却透出伶俐,这么复杂的都能在此人身上表现的自然。 周氏如此想不提,秦可卿看到走了进来的林黛玉,同样也心思复杂。 原来黛玉还小,却已经不同寻常,经过这几年的时光,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的出众。 林黛玉亲自捧着药碗,仔细小心的端过来,弯下腰准备放到桉几上,周氏连忙去接。 一缕细丝从林黛玉鬓角滑下,更显轻盈青春,抬起头望向周氏,客气的看向周氏。 晶莹的双眸,那黑色中的光芒,周氏都愣了愣,随后才笑道。 “辛苦林姑娘了。” “夫人和周嫂子才辛苦,我笨手笨脚,也只能做这些活。” 几人寒暄一番,秦可卿亲自喊醒幺儿,准备为他喂药。 可是药苦,小儿又不懂道理,如何会喝,众人费劲了心思,花了个把时辰。 药凉了,换新的温药过来,如此数次才终于让小儿喝完了药。 不但小儿辛苦的睡了过去,众人也是精疲力尽。 府里所有事,都比不上喂二公子药有更难的。 “本来让颦儿来是为了你好,却不想倒连累你几日辛苦。”秦可卿感叹一声。 林如海到底是罪官,虽然成为小乾的教书先生,哪怕名气不小,可是到底境遇不同。 她本来担心林黛玉,从小生在富贵之家,长在富贵之家,这回入了金州。 今时不同往日,原来奢华生活不在,会让林黛玉不能适应。 一则顾虑贾府,二则考虑林如海是小乾的教书先生,三则自己主持家中的事,需要里外都周全。 这才把林黛玉请来府中,既能让金州家卷认得她,又能宽慰她的心思。 不想因为二子不好,倒是连累她跟着受累。 秦可卿的话没有说尽,可是林黛玉明白秦可卿的意思,未说的话不过是为了照顾她的颜面。 其实林黛玉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杂念。 也是众人小瞧了林黛玉,红楼中林黛玉幼年离家入贾府,就见惯了贾府下人的嘴脸。 后来父亲病逝,从此无依无靠,不也一样,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张伶俐的小嘴,就让众人不敢在她面前乱说话。正准备回答秦可卿的时候。 外面突然喊道,“老爷回来了。” 林黛玉这才一脸的惊慌,秦可卿也没有想到,将军突然回来。 周氏连忙拉着林黛玉,去隔壁的房间躲避,结果出了门还是碰到了将军。 林黛玉红着脸,急匆匆的施礼后,躲在周氏身后,低着头跟着周氏离开。 唐清安目送林黛玉离开后,才进了屋子。 “如何?好些了没有?” 秦可卿埋怨的看了眼唐清安,唐清安走到榻前,同样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虽然还有一些温,却不如以前那般烫了,而且还在出汗,说明现在在恢复,就看夜间会不会反复。 如果夜间没有反复,就说明开始大好,如果又反复,则说明还没有好。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可卿纳闷的问道。 听到秦可卿的询问,唐清安默默的坐到秦可卿一侧,温柔的拉起了她的手。 “这些年可是辛苦你了。” 闻言,秦可卿不但没有欣慰,反而紧张了起来。 两人夫妻多年,自己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如何还能不了解他,这番慎重,必定有不好的事。 唐清安看向榻上的小儿,同样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实如果继续等一等,等小儿病好,比现在开口的时机要好很多。 可是如此大事,哪里还能浪费时间。 早一日敲定朝鲜的事,不但金江镇上下松口气,朝鲜也能趁早开始准备积蓄。 金江镇的百姓困苦,士兵连年作战。 谁都在牺牲,哪怕作为金江镇的一镇之主,哪怕他重视家人,可为了金江镇,也必须做出牺牲。 金江镇因为屯田,修水利,修道路,病死了多少百姓。 金江镇因为战争,大战,小战,游击战,包括前番在辽西的战争,多少士兵牺牲,伤残。 他可以不用做牺牲,可以用其他的办法,不过需要的是多花些时间而已。 可是这多花的时间,会增添金江镇百姓,士兵更多的伤亡。 金江镇的百姓的命是命,金江镇士兵的命也是命,他们并不比自己的儿子要差。 如何解决朝鲜贵族和国王的顾虑。 明年大战抽调朝鲜的士兵,以及从朝鲜百姓中,征集本就没有多余的物资。 朝鲜的贵族,和国王在乎的不是这些,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势。 金江镇如果一统辽东,会不会对朝鲜造成威胁,从而影响了他们世代的权势。 这才是朝鲜拒绝金江镇的原因。 “朝鲜仁烈王后的生辰,我准备让小乾代替我入朝祝贺,同时留在朝鲜王宫一些时间。 让朝鲜勋贵多接触一下他,和朝鲜勋贵子弟也能有所交际,以达到加深朝鲜和金江镇的友谊的目的。” 唐清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他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家人,可是如果能减少金江镇军民的牺牲,那么作为受到金江镇军民供养的平辽侯子弟。 受其供养就必须有义务,必须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 “你说什么?” 秦可卿不敢置信。 小乾虚岁才四岁,如何就能远离家庭,去外国呢?但凡有个不好怎么办。 二子的不好,令秦可卿不愿意小乾冒险。 唐清安明白秦可卿的畏惧和反对。 现在的时代的医疗落后,小儿本就容易夭折,更何况离开家中出远门。 可有些事是必须做的。 如林如海顾忌林黛玉未来的婚事,所以忍痛让其六七岁就千里入京。 而小乾更不同。 受到金江镇军民供养的他,四岁的小乾千里入朝,不是为了一家人,而是为了万家子弟。 在唐清安的心中,自己的儿子受到了万千军民的供养,那么就已经不只是自己的儿子了。 只接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 那么和朝鲜的两班勋贵有何区别! “我已经让陶杰安排此事,这件事你不能反对,也不该反对,小乾入朝鲜,是他的责任。” 天下间还有谁能比母亲还要爱自己的儿子。 唐清安理解秦可卿,可是这一回,他只能如此了。 秦可卿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中即难受,又伤心。 回过头又看到深睡的幺儿,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出声影响他,无声的哭泣。 …… 一辆四轮马车,上面挂着平辽侯的旗帜。 唐清安有两面旗帜。 一面是金江镇节度使,一面是平辽侯。 所以沿路的官员,看到了这面旗帜,都晓得了马车里的是谁,正是入朝的道路上的大公子唐晏乾。 “朝鲜有什么资格,让年幼的大公子入朝?” 百姓们不懂,满脸不快。 朝鲜的公主和大公子定下婚约,此消息逐渐还是蔓延开,百姓们都不乐意。 认为朝鲜国主是高攀,如今将军竟然送大公子入朝,众人越发的闹不明白。 “大公子是为了我等入朝!” 辽民出身的官员们,咬牙切齿的告诉百姓们,将军将要明年和蛮族决战,以报辽民之血仇! 决战蛮族? 辽民们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皆安静了下来。 平辽侯明年带着金江军,和蛮族决战, 随着从金州到镇江的直道上,乘坐的大公子的四轮马车,一路的传开。 各地都陷入了沉静。 战争的总动员,从此而开始。 第二百九十二章平辽侯必胜 从金州到镇江,有数百里之遥,再进入朝鲜到汉城,更是有上千里之遥。 后世曾经举办过一场从北京到天津的长途骑马大赛,赛程一百二十公里。 参赛的三十八匹蒙古马,最先完成比赛的那匹蒙古马,全程用了七个小时三十二分。 其中,前一百公里用了近六个小时。 这是指单日,可以耗尽马的潜力。 如今的时代,如果中途不换马,长途跋涉,路况不好的情况下,每日才能前行数十里而已。 金州到镇江有直道,加上新式的四轮马车,以及沿途可以更换马匹,所以可以更快。 可是再快也没有坐船方便,可以直接进入汉江而到达汉城。 四岁的大公子要入朝,其他方面不提,光出行的计划,谢友成和陶杰皆商议了又商议。 不光他们两人,其余的官员都开始为此争论,而这些治理数百万民的贤才,竟然连行程都没有决定出来。 因为大公子太小了。 不管是出海坐船,还是长途跋涉走陆地,都有其风险,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坐四轮马车,从直道入朝鲜吧。” 唐清安主动开口,打消了众人的顾虑,众人也明白将军为何如此选择。 光出行都是如此,何况其他方面。 秦可卿的眼光所限,只看到了小儿极容易夭折,例如林黛玉的兄弟,三岁就夭折了。 不只是小儿,就算是大人,只要患一场病,也能轻易的病亡,例如贾政的长子。 这等勋贵人家都是如此,他们还能找大夫,用名贵的药,何况寻常百姓家。 秦可卿忍着眼泪,亲自挑选照顾小乾,可以让人放心的人。 以前是晴雯,如今晴雯身份不同,且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为她去照顾小乾。 最后她托付给了葛藟。 葛藟也是看着小乾长大的,从小乾出生就开始照顾小乾,她性格又仔细,秦可卿思来想去,只有她最合适。 周嫂子负责府里的事务很多,也不能轻易离开,最后又交代了周吉家的。 然后又亲自挑选其他的妇人和丫鬟。 唐清安同样爱子心切,得知秦可卿挑选的人,因此招来了葛世峰,作为负责小乾安危的侍卫首领。 他和葛藟两人是亲兄妹,内外容易协商。 “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大公子,绝对不让大公子出意外。” 葛世峰坚定的说道。 唐清安无言,只能拍了拍葛世峰的肩膀。 “不光小乾要照顾好,你们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明年还需要调你回来。” 葛世峰领命,转头离开后,回去挑选了他信任的袍泽。 陶杰也第一时间坐了快船,独自先回朝鲜,向朝鲜国主汇报,平辽侯长子,入朝祝贺朝鲜王后的生辰。 李倧闻言大惊。 朝鲜何德何能,敢让平辽侯公子入朝,因此坐立不安。 他连忙招来两班勋臣。 两班勋臣得知了平辽侯的想法,立刻就懂了平辽侯的心意,这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 道理很简单。 电话沟通业务,基本上很轻易的就被拒绝,但是当面带着诚意,去协商沟通时,则很难直接拒绝。 所以平辽侯把自己的长子派来了朝鲜,虽然没有说其他的话,可是朝鲜勋贵不敢拒绝。 “我们应当速派使者去金州,亲自迎接平辽侯大公子。” 金瑬以前就做过圣使入国上朝面圣,因此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对于平辽侯大公子入朝,他是愿意的。 不光他是如此,不少的两班勋贵,得知这个消息,都心中大动。 如果能和平辽侯大公子,从小结交到深厚的情谊,还有什么承诺能比这个要强呢。 因此朝鲜两班贵族,不在抗拒原先所要求的事务,精力都转移到了此事上。 朝鲜是小国,弱国。 平辽侯长子入朝,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而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大和逼迫,而选择忍耐。 甚至金自点提出。 “为了支持平辽侯,我愿意捐资与金州。” 此提议获得了朝鲜两班热烈的响应,这是对于平辽侯如此尊重他们的回报。 当然了,也是为了结好平辽侯。 金瑬年龄大了,且以他如今的身份,不好轻易离开朝鲜,早就不在担任圣使。 前番出使上朝的朴明源,这次又被委以重任。 他将带领朝鲜的官员,去金州迎接平辽侯的大公子。 朴明源对于这个任命,欣然接受,很快就准备完毕,带领使团第二次去了金州。 陶杰和刘兴祚摩拳擦掌。 此事已经敲定,那朝鲜就该为明年大战做准备了,抽调五万士兵,供应五万士兵的口粮。 以及还要支援金江镇部分粮资等等,这对于朝鲜的百姓来说,是沉重到喘不过气的地步。 可是朝鲜两班勋臣如何顾得上百姓,眼里只有交好平辽侯。 平辽侯出海以来,七年间大小战无数次,从未有一败,既然他主动提出明年决战蛮族,朝鲜勋臣都不认为平辽侯会失败。 如果功成,那么他将是未来的辽东第一人。 而且平辽侯才二十余岁,如此年轻,他的威势,如今的朝鲜勋贵,到很多人的子孙辈,都会笼罩其中。 关乎几代人,朝鲜勋贵的眼中,哪里还顾得上朝鲜百姓的生活如何困苦。 朝鲜的百姓就是韭菜,割了一茬,还有源源不断生长的一茬,割不尽用不绝。 因此平辽侯的大公子还未入朝,朝鲜关于几件大事已经开始了布置和准备。 不管是征集士兵,还是从百姓手中征集物资,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办成的。 陶杰和刘兴祚,一个盯着朝鲜两班文官,一个盯着朝鲜两班将领,监督督促朝鲜推进此事。 朴明源带着朝鲜的使团,到了金州,受到了平辽侯的召见。 众人都认定了平辽侯能获得胜利。 那么平辽侯将是一个人口,军力超过朝鲜的势力,朝鲜的战斗力,比起蛮族远远不如。 而金江镇却能打败蛮族。 朴明源以及朝鲜使团,都是两班勋贵出身,不过是家族大小的区别。 见到平辽侯,众人比上一回要更加的恭敬和惶恐。 “诸位来迎接小乾,诸位都辛苦了,我替小乾感谢诸位。” 唐清安笑着看向在场的朝鲜使团们。 这就是实力赢来的谦逊。 大清厉害。 厉害到了两三百年后,见到西方人的枪炮,认为是法术,战场上用妇人使用过的月经带来退敌。 此时的大清统治阶级就很桀骜,很快西方人用实力让大清的统治阶层看清了现实。 然后大清的统治阶层,对西方人毕恭毕敬。 大明败与政治积弊日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大清败与愚昧和无知。 两者虽然都是亡国,却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亡了,不管是哪个新朝,只要一统国家,则照样是世界之巅,后者亡了,带来的是国家的沉沦,为各民族都带来沉重的包袱。 朝鲜使者看的清楚金江镇的实力,面对平辽侯递来的情谊,众人即惶恐又兴奋。 “我等来迎接大公子入朝,理应如此,如何能说辛苦,对于大公子入朝。 我国上下皆翘首以盼,殿下亲自在为大公子准备寝宫,王后也亲自在挑选服侍大公子的奴婢。” 朴明源激动的说道。 他认为这是朝鲜和金江镇永结同心,联盟万世的表现,以后在朝鲜的史书中,一定会大量的记载。 自己能有幸成为迎接平辽侯大公子入朝的人,自己的名声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能大书特书。 朴明源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惶恐。 因此哪怕走路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免得被史书记载,让人嘲讽。 “此事甚好,朴使者和我是熟人,大公子入朝后,还请多关照他。” 唐清安笑道。 “平辽侯之命,外官不敢不从,且大公子入朝,本人一定心系大公子。” “好。” 唐清安点点头。 几日后。 三辆四轮马车从金州离开,周吉家的,和其他的妇人丫鬟共乘两辆马车。 葛藟和小乾共乘一辆马车。 葛世峰领着几十名侍卫,骑着战马护卫在马车的前后。 朴明源带领朝鲜使团,也跟在队伍的中间。 一行百余人,队伍的规模并不大,却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先是惊动了长白山东岸各城池,最后慢慢的传开,乃至整个金江镇都闻讯。 虽然天气渐冷,可是百姓的心中却是热乎的。 明年就要和蛮族决战,好多百姓们,络绎不绝的,主动前往官府报名,他们愿意加入战场,听从官府的调派。 金江镇上下一片战心,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愿意付出性命。 唐清安看着各地官府收集来的民情,即感动又感叹。 辽东啊辽东。 辽东只需要一杆旗帜,能让辽民们看到,让他们找到方向,让他们齐聚到一起,把力量合起来。 大周畏蛮如虎,认为蛮族厉害,不可抵挡,却不知道辽东才是最容易成事的。 因为辽东有民心。 辽东的民心,不是败于蛮族,而是败于大周的积弊。 朝鲜使团一路修整的城池中所见,就是见到了金江镇的百姓的样貌,对于战事的热情。 “平辽侯必胜。” 朴明源的弟弟朴周源,又一次跟着哥哥游历,增加他的见识,写了第二回日记。 他感受了金江镇百姓和朝鲜百姓的不同。 第一次他嫉妒,第二次他羡慕并感动。 朴明源对自己这个无心官场,一心学问的弟弟,虽然无可奈何,其实却很佩服他的才华,所以也才屡次都没有决绝弟弟的要求。 闻言他没有反对,弟弟看到的场景,他也看到了。 金江镇的百姓,和朝鲜的百姓,是完全不同的。 “平辽侯当然必胜。” 第二百九十三章众将领命 每个人都有欲望,都有自己的追求,当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就会不开心,就会感到失落。 朝鲜已经开始动了,国内也开始动了,民政秋收大战也已经结束,开始新一轮的屯田大战。 金江镇的将领,收到军司的命令,至金州领取调令。 收到军司的公文,每名将领的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担忧。 唐清安认真的看着军司关于今年对军队的摸查探底,以及做出了的建议。 “只怕这么大的变动,会影响军心。” 谢友成担忧的说道。 因为朝廷当年插手,大肆乱提拔金江镇的武将,恶果越来越开始显现。 军中需要统一的军制,可以如今金江镇的军制,因为朝廷的插手,导致了混乱。 有的品级高的,在品级低的手下任职,这种事不少,与金江镇的职位产生了冲突。 这种风气已经有了苗头,必须要提前治理。军司的官员们向将军如此提议。 “我不怕他们有意见,有意见的,觉得自己不公平的,把自己的战绩摆在我面前。 是我错了的,我当面认错。” 唐清安毫不犹豫道。 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不允许有杂的声音。 他也不怕军队有将领会心怀不满,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不得就驱逐几只鸟嘛。 “我对将领的任命,从来都是用公正来衡量,谁有功劳谁就提拔,没有人可以越过这道底线。 金江军不讲资历,只讲能力。” 谢友成没有再多言下去。 不讲资历是不可能的,至少没有资历就不能服众。 不过目前的金江军,以将军的威信,以及将军素日以公正为准绳,也不怕有将领心生怨言。 “不过军司也要注意,如果真有将领吵到我这里,调查下去是军司做错了,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唐清安只提军司,没有提谢友成。 谢友成知道是将军为自己留情面,没有说破,他连忙回答。 “军司在军中做事,同样以将军要求的公正为主,如果有将军所言,犯了差错的话,军司上下甘愿受罚。” “好,有谢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唐清安点点头。 朝廷的任命,如何能扰乱金江镇,他倒要看看,有谁会不服气。 关乎全军将领的大事,消息瞒不了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回去金州,是为了什么事情。 有的人无所谓,有的人有些担心,有些人内心气愤,本来自己无心,可因为朝廷乱来,导致自己可能被猜疑。 不管是如何心,大大小小上数十将领,老老实实的回到了金州。 数十将领由军司的官员接待,明日将会在金江节度府主厅,听从将军的训戒。 虽然众人难得齐聚到一起,很多相熟,或者关系深厚的将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私下喝酒。 因此数十将领都很安静,金州城彷佛没有变化一般。 虽然如此。 唐清安为这次的会议准备了很多功夫,当晚都在和军司的官员洽谈,思考这次的事情。 给他人一定的权利,这是必须的。 可是权利受到监管,也是必须的。 这其中就要掌控在一个范围里面,掌握的不好的话,就会产生诸多的影响。 草原部落台吉的权利大,且监管不易,因此草原上的部落,经常发生变化,强者为尊。 大周国家的将领权利小,监管严密,虽然稳固泰山,却也导致将领没有积极性,精力都转移到了捞钱上面。 金江军当然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任何事都要从微末来杜绝。 毕竟金江军,远远没有到马放南山的时候,至少在唐清安的一生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般的话,就要花更多的心思,投入其中,让金江军的风气,一直保持如初。 长久下来,个人都很难保持初心,更何况一支大的军队。 保持初心。 能做到这个要求的,遍观史书都没有。 第二天。 赵缑用,武震孟,朱秀,刘承敏,彭大海,李胜虎,张薄,郑刚,郭英,于志,陈宏,李伯升,邓兴,李齐,章毅,花眼,陈玉,陈锐,汤平,廖荣,赵胜,陈凯武,江万化,刘通,王玉功,李成才,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 大厅内,将星云集。 不同于国内。 大周的习俗,仍然保持着一张方桌坐四个人,十个人开三张桌子,大厅的布局也完全不同。 为了此次会议,大厅里摆满了专门打造的长条桌子,每条桌子后面都摆放十几张椅子。 桌子上有木牌写了人名,每个木牌前,放了有茶碗。 诸人晓得又是将军的主意,见怪不怪,按照人们的指示,坐到自己的座位。 众人感到新奇,忍不住开始左右交谈。 吏员端着装有热水的水壶,挨个询问用不用添茶,以及有没有其他要求等。 有的将领品尝茶水,旁边的人提醒他,这会不知道要开多久,可别三番两次的去茅房。 那人听闻后,立马不敢多喝。 将军很少召集这么大规模的会议,如果有的话,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敢马虎。 “将军到!” 门口,吏员唱到。 “哗啦。” 大厅内,诸人纷纷起身。 “各位,好久不见。” 唐清安带着一脸的微笑,边走了进来,边向众人挥手,然后坐到了前方台子上的桉几后面。 “坐。” 唐清安坐稳后,向众人笑道。 “哗啦。” 众将领不约而同的同时坐下。 “这次的会议,主要就是关于军中的编制的,主要三个方面。” 唐清安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提起主题。 随着唐清安的开始,吏员也纷纷把这次会议的内容,一一发给了将领。 将领们看着手里的会议内容,只觉得手里的纸张很重。 “第一,全军不分军种,合计十二万军,为了应对明年和蛮族的大战,将会进行大整编。” 唐清安说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众将的呼吸情不自禁的加深。 很简单。 当年的游击区,导致各部兵源超额,一个营兵额三千,大多数都不止。 因为前年牵制蛮族攻打北镇,收复复州,盖州,所以没有进行调整。 两年过去,此弊端到了需要整治的地步。 意思很简单,该带三千兵的就带三千兵,想要带更多兵的,就要升职。 升职可以,功绩来考核。 有的将领知道目前自己还不够资格升官,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方法,自己手里的兵会变少。 不过没人敢反对。 唐清安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当决议下来后,军队必须服从。 这个决议,是军司一年来,慎之又慎的,做了充分的调查,才敢提出来的。 当然军司也充分顾虑了将领的心情,该提拔的还是给了提拔,提拔和不提拔两可之间的,也给予了提拔。 唐清安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因此认可了军司的计划。 军司当然也有军司的想法。 这个计划在全军施行后,军司的地位将不可动摇,军队将领,包括武震孟这等方面大将,都无法动摇军司的权威。 “第二件事,朝廷的任命,从今日起作废,各将领不得再念朝廷的任命。” 听到这里,有些人低下了头。 例如有的将领,在金江镇的军职只是千总,却被朝廷任命为游击,甚至参将。 朝廷的职位和金江镇的职位产生了冲突。 听到这里,还是没有人敢拒绝。 “第三件事,以后军中的提拔,乃至考核,都以军司的意见为主,各军的意见为参考,如果觉得军司不公正的,直接来找我投诉。” 唐清安说完后,看向台下诸将。 “有没有不同意见?” 大厅安静了。 没有将领拒绝。 唐清安点点头,开始新的任命。 “全军十二万兵,分出地方守军,精炼九万正兵,分三十营,每营三千人,分六小营,每小营四百五十人,分五哨队,每哨九十人,分三队,每队三十人,分三什,每什十人,分两伍,每伍五人。” 营总是最前线的将领,亲自上阵杀敌也是偶有发生,因此还有自己的直属营。 这本来就是一开始将军所创立的编制,不过因为前几年的游击战,导致各营臃肿数倍。 加上朝廷的乱任命,导致越发的混乱起来。 军中要简明。 众将领都没有意见。 “营总陈锐,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刘通,王玉功,李成才,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章毅,花眼,陈玉,郑刚……” 唐清安念完三十名营总的任命,又继续念到参将的名单。 “参将李道信,李伯升,陈凯武,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邓兴,李齐。 总兵赵缑用,朱秀,武震孟,彭大海,刘承敏。” 赵缑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早就已经放弃了。 自己不过就是个吉祥物,用来给朝廷看看而已。 他的希望在自己的下一代,目前他的儿子,还是受到了将军的重任,因此他没有反抗之心。 听完将军的任命,在场的将领心服口服。 例如新委以重任的彭大海,此人的资历和能力,没有人不服气他,此人实至名归。 例如李道信,原来亲卫营的将领,前年在复州大战,从东杀到西,在左翼中奋勇杀敌,指挥得力,立了大功。 又如郑刚,虽然头几年犯了错,可是这几年将功补过,且在营口也立大功。 念到名字的人,这些年都有各自的功劳和战绩,基本上都升了一级。 例如原来的营总,如今都成为了参将,至于还有人原地踏步,也不敢出声。 “以上,即刻实施。” “遵命!” 众将领命。 第二百九十四章流泪 以前的九营,分为了三十营。 将要提拔大量的前线的将领,例如千总,把总等等,这些中下层将领,将会由军司,参考军中的意见来做出最后的任命。 分的更加细致,让前线军队的指挥能力也加强了。 同时又明确了总兵,参将高级将领,从上到下一目了然,保证了军令的通畅。 更有一层不明言的用意。 “各营需在三个月内,配合军司整编完毕,不得有误。” 唐清安严肃的说道。 三个月内整编完毕,时间很紧张,可是还要留下时间,让整编后的部队适应环境。 充分的恢复,甚至提高原来的战斗力和组织力。 并且留下的空余的时间,也能让军司发现不足的地方,好用来重新微调整。 满厅的大将们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只遵守军令,唐清安看在眼里,知道其中肯定有人会有想法。 “接下来关于详细整编的事宜,明日由军司司马谢友成,主持向大家公布。 希望大家能配合军司,上下一心,为明年的大战努力。” 听到这里,大厅里的气氛才开始缓和了一些。 将军的威信太高,他讲的又是这么重大的事情,没有人敢出头,听到明天的会议是军司,谁都松了口气。 会场军司的官员,乃至谢友成,脸上都很沉重。 其实他们更想将军从头至尾来解决这件事,可是将军成立军司,就是为了分担。 而且也理解将军的苦衷。 有些事他可以压迫军队将领服从,可是也必须给军队将领们留下诉讼反驳的口子。 虽然他知道众人是不敢反驳他的。 可是一味的强迫并不是办法。 “散会。” 唐清安简短的说道,同时起身离去。 “哗啦。” 众将起身恭送将军离开。 唐清安身影一消失,大厅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将领们纷纷商议先前的事,更多不满的人,围住了军司的官员,追要一个公道。 最后还是谢友成,勉力的安抚住了众人。 “明天的会议还要继续召开,等详细的公布后,大家有什么意见的,我们当场来解决。 现在一个个都来闹,成何体统。” 行军司马的脸面,这年余的时间,而且谢友成以前又是负责机密事,资历又是元老级。 因此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到底还是放了军司官员一马。 谢友成领着军司官员离开,脸上并不轻松。 众人今天给了他面子,不代表明天还会给他面子,自己可没有将军的威信。 因此军司的官员,在离开后并没有解散,而是立刻又关起门来继续开会,商议明天的事宜。 哪些事将领会反对,哪些事又如何让将领接受。 “将军才离开,在场的将领就忍不住发难,明天将军又不在场,如果不想其他的办法。 明天的会议很可能不会顺利,如此大事,将军不会责怪将领,只会认为军司承担不了大任。” 军司掌书徐辉的说法,众人都认可。 徐辉是原永宁监城的降将,后因为将军计划有疏漏,牺牲的新金守将徐寿福之弟。 不过对于此事,金江镇上下从来不这么认为,口风都是徐寿福坚守新金有功。 为金州赢得了准备的时间,救治了大量的辽民,是赢得金州保卫战的首功。 徐辉本人的资历也非常的足,从唐清安出海到长行岛的时候,就主动为他大哥联系反正。 加以这些年的功绩,因此升为军司的掌书。 “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可不好对付,我有个提议。” 在满是沉重的气氛中,徐辉张口笑道,也缓和了僵硬的士气。 是的。 这也是士气。 士气高昂,明天才能应对军中的各位大将们,才能保证军司的计划顺利的通过。 如果不能压服军中的大将们,反对声音太过强烈,哪怕是将军也不好强硬的一直支持军司。 “我们现在的会议应该扩大一下,请赵缑用,朱秀,武震孟,彭大海,刘承敏五位总兵来参将。” 徐辉的提议,令众人茅塞顿开。 怎么没有想到这茬,把几个头头先搞定嘛。 赵缑用不用提,也没人在乎他,其余的四名总兵,他们没有道理反对,也必须服从军司。 如果连这个政治觉悟都没有,那就是取死之道,也不可能被提拔为总兵。 面对军司的请求,他们从政治层面上,是无法拒绝的。 而由他们出面,来帮助军司,说服其余的高层将领,则就算有反对的声音,也到不了将军那里。 即不再是由将军独自承担压力,也能让军司去掉包袱,同时减少军中将领反对的底气。 “好,现在就亲自去请。” 谢友成立马赞成了这个主意,派了军司重要的官员,分别上门亲自去请。 刘承敏等人,刚回自己的家中,没多久就听到军司官员上门拜访。 其余人不提,刘承敏是无所谓的。 白天的会议上,他只带了耳朵,作为带领一方大将的人,这些年来,军中也有不少亲近他的将领。 不过这些将领亲近他,当然也知道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反对将军的计划的。 因此他这一系的将领,基本上没有多的语言。 “你们倒是会踢球啊。” 踢皮球。 啥是皮球不知道,不过出自将军之口,那肯定就立马传开。 刘承敏有些不满。 这破事很麻烦,他不想惹麻烦,也很配合军司,可偏偏军司还是不放过他。 自己一系的将领,已经很顺从了。 军司这般做,严重的说就是有点过分了。 “刘总兵,白日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将军一走,多少将领差点要拆了军司。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光是刘总兵这里,其余的几位总兵都去请了。 也不敢为难几位总兵,就是请各位赏个脸面,去参加一下军司的会议嘛。” 刘承敏是将军的义弟。 无论是资历,威望等,都是金江镇第一人,战绩也不弱于人,且本人又一身的好武艺。 于公于私各方面,都让人无可指责的地方。 因此为了请动此人,掌书徐辉亲自上门来他这里。 面对徐辉的请求,刘承敏也很无奈。 此人是徐寿福之弟,且资历之足,不下于他人,刘承敏也不好拒绝,只能随他而去。 刘承敏最难请,也最好请。 难请的是他如果拒绝,军司一点埋怨都不敢有。 好请的是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为了金江镇利益,此人大致都不会拒绝军司。 倒是其余的几位总兵,让军司请了一遍又一遍。 赵缑用直截了当的说。 “我就是个吉祥物,你们愿意给我面子来请我,我领情,不过还是饶了我,让我轻松一二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军司的官员商议后,也就不再强迫他。 另外的武震孟,朱秀,彭大海,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的麻烦。 武震孟认为这是军司的事情,关他屁事。 朱秀则认为自己啥都不懂,只晓得听将军的命令,将军白日已经有了吩咐,他执行就可以。 反正都是不来,请也没有用。 至于彭大海。 这个家伙更过分,让他参加会议可以,明年要给他多的马,军备等等。 一通狮子大张口,听得军司官员脸都黑了。 军备,金江镇全军都不足,物资严格按需分配,至于战马更不用提了。 济州岛的战马,只能用来补给三大骑兵营,保证骑兵营的战斗力。 至于其他的营,平时补充下驽马之类。 把这等大事当成了买卖,惹得军司的官员极不痛快,可又对他无可奈何。 换成其他人敢这么做,军司就敢处罚。 唯独此人,他一向就是如此作风,就算传到将军那里,将军也不会责怪。 真佛不好请。 谢友成无奈,又去请了牛承敏。 牛承敏也很无奈。 “你们也不能看我好说话,就逮住我一个人薅啊,岂不是让我成了众失之的。” “没有办法,我又如何会勉强你呢。” 谢友成亲自来求自己,刘承敏更不好拒绝,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选择出手。 最后又是他出面,去请了三位总兵过来。 四位总兵请到了军司的会议。 整编。 如何整? 把原来营中的军士分出来呗,九个营分为三十个营,都是正兵营,而为了保证三十营的战斗力,就需要精锐的队长。 原来的营总,现在的参将,手里的宝贝队长们,也得分出来,不能独吞留下。 “你们可是真敢啊。” 彭大海听完后,一脸的感叹。 换成是谁要夺他手里的宝贝们,他思来想去,除非将军的要求,不然谁来谁滚。 九个编制臃肿的营,分为细致的三十营。 从总体上来看,是增加了金江军的战斗力的,至少前线的军官增加了,也给了士兵更多的机会。 从各方面来说,对前线是好事。 可是对于中高级将领,特别是原来的将领,虽然升了官,可是要分出其中的精锐。 谁能喜欢这种买卖,亏血本。 “行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于全军的好处也是母庸置疑的,该配合就配合吧。” 刘承敏虽然年轻,可是他说的话有分量。 几位总兵达成了一致。 第二天的会议。 几位参将,还有部分老营总。 面对军司和总兵的双层压力,以及背后的将军,听到整编的具体内容。 有的将领心疼的甚至连眼眶都红了,差点掉下了眼泪。 第二百九十五章王与侯 一行仪仗经过山海关。 山海关外,早已等候了众多的文武官员。 锦州军的将领,总兵刘英,赵雍,参将李坚,游击将军程之信,守备朱振杰,宁隆雄等都赶来迎接。 还有金江镇的官员贾鉴。 他原来是前前任辽东经略史鼐的幕僚,因此和在场的辽西文武都相识多年,不少人还很熟络。 双方并没有因为李胜虎,王凤,常栋等将领的不满,而有所影响气氛。 金江军和国内援军,两部残军,早已经渡船回去了金江镇。 没有人愿意呆在锦州,皆对锦州军有极大的怨气,特别是王凤,常栋两人。 老将吴宏的死,他们都算在了锦州军头上。 更有刘英等人的出卖,害的不但他们差点落入蛮族手里,更导致了他们军队大量的伤亡。 如果不是碍于形势,他们差点在宁远和锦州军动了刀子。 这件事刘英等人不占理,且主动放下了身段,有求于平辽侯的关照,在乎平辽侯的承诺。 因此面对贾鉴的到来,比以往更加的热切,甚至开起了玩笑。 “连忠顺王来做辽东经略,平辽侯都不来亲迎,不怕忠顺王像魏毅那般弹劾?” 刘英笑道。 “平辽侯病了。” 贾鉴简短的应付了一声,众人哈哈大笑,也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贾鉴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前番的大败,把锦州军的军心彻底给打没了,竟然开始献媚与平辽侯了。 虽然对金江镇是好事,却也可见他们底气的不足。 不过又想到一年换了三个辽东经略,任谁的顶头上司如此更换,也很难军心不涣散。 新的辽东经略来到辽西,同样说明了朝廷认为锦州的失败。 武将怕死,人心不齐,军心不振,战心皆溃。 锦州军完了。 贾鉴得出了这个结论。 “来了。” 人群中有人说道,众人看过去,很远处就看到了一行仪仗。 忠顺王从轿子上下来,就看到了热闹的景象。 “拜见忠顺王。” 众人都赶忙上前行礼。 忠顺王点点头,回应了众人。 以前他是皇帝的亲叔叔,可是出行都很低调,绝对不敢张扬,不给人话柄,以免落入太上皇手里。 今时不同往日。 这回出任地方,他用了全幅的依仗,一路张扬就是为了彰显他的权势。 他这等人物,行这等事,肯定有更深的目的。 例如像各地宣示,如今已经变天了,让地方官员看清楚形势,不要自误。 又例如通过自己的威势,提高锦州残军的士气。 这等权势人物来做他们的上司,前程可期。也向众人表明,朝廷还是重视他们的。 “我来辽西只有一件事,重建锦州军。” 忠顺王意气风发,向众人高声说道。 “遵守忠顺王之令!” 众人纷纷回应。 忠顺王环顾一圈,才收回了视线。 “愿我等上下一心,重铸辉煌,收复北镇,光复辽东,耀我军威,光宗耀祖。” 忠顺王大笑道。 众将纷纷附和,此时的山海关外,气氛热切而兴奋。 “平辽侯为何没有来。” 突然。 忠顺王看向贾鉴。 气氛一下子冷澹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着接下来的事情。 忠顺王难道要和魏毅一样? 上任第一件事就要拿金江镇平辽侯开刀? 众人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魏毅上任初,仗着自己背后的权势,不把平辽侯放在眼里,所以敢拿平辽侯开刀立威。 他失败了。 换做旁的人来,肯定会引起为鉴,可是忠顺王不同。 他可是皇帝的亲叔叔。 这一回的锦州军将领,倒是真不希望,现在的忠顺王就和平辽侯闹翻。 此人看不清目前的形势啊。 “平辽侯因为准备明年和蛮族的战事,日益操劳导致旧疾复发,如今不能下榻,委托学生向忠顺王解释。” “操劳国事而旧疾复发,可见其对朝廷的忠心耿耿。” 忠顺王话题又一转。 他是面不改色,可他这一提一放,倒是把众人搞得紧张的很。 “我当禀明朝廷,请圣人以奖赏。” “学生替平辽侯谢过忠顺王。” 贾鉴恭敬的说道。 忠顺王没有再理会贾鉴,先后问了其他几名文官和将领,然后在一众人的带领下,一路到了宁远。 锦州军不驻扎锦州,却驻扎宁远,倒也是奇谈。 夜间。 从宴会被人恭送离开后,回到居所的忠顺王,看着自己带来的亲信们,神情沉重。 “锦州军已经废了。” 忠顺王的话,令在场的几人没有意外。 原长安守备图门,被贾府逼迫而退婚,自己的独子受不过如此屈辱,自杀身亡。 在报仇无门的情况下,图门选择投机了忠顺王,后来调入京营,如今又跟随到辽西。 贾府乃勋贵,没有合适的理由,是无法轻动的,图门没有放弃,而是压下了内心的仇恨。 死心塌地的跟随忠顺王,等待着机会。 忠顺王一直拉拢军中,对军中的习气有所了解。 图门同样是世袭的武将。 因此两人都看出了,现在的锦州军已经没有了战心。 哪怕面对忠顺王的巨大承诺,众将表面上都很欢喜,却连具体的问都没有问,可见不关心,不关心就说明了一切。 …… “忠顺王到底是何意?” 锦州军比以前更加团结了,因为实力大损,为了自保自家的权势,他们不得不互相靠拢。 老将,小将和气一团。 “此人不可小觑,皇上能顺利熬到今日,忠顺王功不可没,可以说都是他的功劳。 能在太上皇手中,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此人的本事非同寻常。” 听到程之信,朱振杰,宁隆雄等小辈的疑问,刘英亲自向众人解答。 他虽然对京城的局势不是很了解,可毕竟多年的老将,经历过很多事情。 例如太上皇的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 “既然这么厉害,如果他要对付平辽侯,我们该怎么做?” 程之信询问。 “我们前番不是和平辽侯通了书信,结为盟友吗?”朱振杰纳闷的反问。 这种事还要当众来询问吗,既然结盟,肯定是支持平辽侯啊。 程之信没有理会朱振杰,只看向刘英。 如今的锦州军,总兵是刘英和赵雍,其中刘英的资历,实力都是最强,已经是锦州军的头脑。 “先看着吧,谁强咱就帮谁,不过好处要给足。” 程之信嘴角动了动,最后又忍住了。 他认为墙头草是最下策。 不过史鼐和魏毅两人担任辽东经略时,他们年轻人好不容易出了头,和老将都不对付。 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不敢在多说。 “就这么办,不过我们可以先写封信去给平辽侯,把今日的形势告知他,以示我们重视他的情谊。” 有平辽侯的幕僚贾鉴在,哪里轮得着他们的书信,惠而不实,平辽侯能信服? 程之信内心冷然。 不能和一帮猪狗为伍,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众人心思复杂。 见天色已深,且没有事情再谈下去,因此各人都散了。 程之信在路上犹豫了又犹豫,虽然下定了主意,可是年轻人放不下面子。 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道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贾先生。” “哈哈,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快请快请。” 贾鉴高兴的说道。 锦州军虽然实力不如金江军,而且又被打残了,可到底也是一支军队。 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服,哪怕冷藏起来,然后趁机解散,也比硬碰硬的要强。 金江军打了多年的硬仗,这一代士兵的经验已经满了,到了不需要更多硬仗的地步。 能用其他手段解决的,肯定是选择其他的手段,以减少金江军士兵的伤亡。 贾鉴这回来辽西,就有收拢锦州军的意思。 更有将军所言,拉拢一切势力以攻击蛮族。 不光是锦州军。 过了几日,贾鉴随丁胜安,薛家掌柜杜松,乌良,一行人去了蒙古诸部。 对于贾鉴去蒙古的行为,忠顺王从旁人口中得知,并没有阻扰,反而大力支持。 平辽侯是贾府的姑爷。 图门从一个守备,到被忠顺王视为亲信,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以如今忠顺王的威势,想要投靠忠顺王的人不知凡几。 正是因为图门的大局观,忠顺王才极为的重视此人,愿意给他更多的机会。 前提是不能影响大事。 什么是大事。 朝廷在辽东的局面就是大事。 以前的朝廷是太上皇的,忠顺王眼里只有自己的侄儿皇帝,因此毫不在乎的挖朝廷的墙角,通过商人走私蛮族,以获得大量的银钱,让他能拉拢势力。 现在朝廷是皇帝的了。 走私就是挖朝廷的墙角,忠顺王立马翻脸,不但断绝了那帮走私商人,反而大开杀戒,从抄家中又捞取了大笔的银子。 他手中有钱。 可是不知道花在何处。 他原来想花在锦州军身上,可是来宁远的时日,虽然不久,却看清楚了形势。 锦州军残军,加上宁远各处的守军,全军不到一万人。 虽然人少,可是如果能有战心,他愿意支持他们,恢复锦州军。 可是他只看到了鼠辈。 忠顺王玩了一辈子的心眼,如何会被锦州军的将领玩弄,因此放弃了锦州军。 钱花在锦州军还不如花在山海关上头。 “去告诉平辽侯,我将去金州。” 忠顺王也做出了决定。 他将要会一会,大名鼎鼎的平辽侯。 第二百九十六章撞见林黛玉 “鸭巴子,鸭巴子。” 二公子病好了,穿好了衣裳,又恢复了活力,不知疲惫的满院子到处乱跑。 “噗嗤。” 院子里并没有鸭子,众妇人丫头听到二公子的伊呀的声音,纷纷掩嘴而笑。 这都是将军逗起来的,以致于二公子其他的词没怎么通畅,倒是这个词说的利落。 因为林黛玉的父亲随大公子去了朝鲜,所以秦可卿接了林黛玉来府中居住。 以前就是小住三五日,这一回估计要住很久了。 林如海对平辽侯夫人喜爱林黛玉,并接林黛玉入府中居住,虽然没有明言,却是默许的。 林黛玉来夫人处问安,就见到了这幅场景,掩着嘴笑了起来。 是他的父亲,将军教的怪话,她还能去跟眼前,才一岁的孩子计较不成。 因此并没有反感,只觉得可笑。 堂堂平辽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不到私下里,竟然是这种样子。 林黛玉最羡慕家庭完美,以前就因为薛家气氛好,一家子感情深厚,让她艳羡不已,想要认薛姨妈做母亲。 哪怕薛宝玉拿薛蟠这等人,用来打趣林黛玉婚姻上的玩笑,林黛玉竟然都没有翻脸。 只可怜巴巴的,望着,等着,盼薛姨妈松口认她做女儿。 可见林黛玉之心。 虽然林黛玉精致,可是当面对和美的家庭气氛时,她是愿意放下她的精致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 有个人,年纪轻轻功业即成,如果只是这等,倒也没有什么,可唯独对家人的爱护。 林黛玉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不过到底有了不同,林如海虽然是犯官的身份,可是还健健康康的,林黛玉还没有到那一步。 周氏看到精美的林黛玉,走到哪里,都能落成一幅美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让林姑娘见笑了。” 林黛玉婉然笑道。 “的确好笑,不过却不是周嫂子所想,谁能想到如此英雄的平辽侯,私底下这般……这般。” 林黛玉下面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周氏听到林黛玉的话,一脸的认可。 “咱们家的将军,和天下的男人都不一样,从来不欺凌妇女,更不欺负家人。 反而把家人当做最重要的,不管如何忙碌,在家里从来都是一脸和气。” 林黛玉看到周氏自豪的神色,不想多谈其他男人,因此只笑了笑,两人才往夫人屋子里走去。 正堂只有几个丫鬟,秦可卿在里间。 手里拿着镇江送来的记录,上面写着大公子在镇江城,哭着要夫人,众人皆哄不住。 已经看了无数遍,秦可卿还是不舍得放下。 “夫人又想念小乾了吗。” 林黛玉见到秦可卿的神色,同样心疼秦可卿。 秦可卿以前在贾府住过很久,她那时候还受到秦可卿的照顾,教了她很多女儿的道理。 因此虽然来金州不久,却和秦可卿很快的熟络。 心中也把秦可卿当做自己的长辈。 “如何又不想呢,每当想到小乾一个人在朝鲜,父母都不在身边,小乾还那么小。 不定整日如何哭泣呢,别的不担心,就怕小乾这番控制不住心情,最后伤了身体。 虽然将军自然有将军的大道理,都是为了金江镇,我也能理解。 可是作为一名母亲,理解归理解,可是我又如何能控制自己不想小乾,不担忧小乾。” 旁的人可能不能理会秦可卿的心情,而林黛玉能理解秦可卿的心思。 她还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然后又被送到贾府。 刚开始就很伤心,可是年龄小,很容易被旁的事吸引,分神从而遗忘。 倒是这些年年龄越大,才伤心到了里面。 她是多想要再见到母亲一面,抱在母亲的怀里,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从梦中哭醒。 因此反而是她,最能理解秦可卿。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抚平心情,林黛玉乖巧的坐到秦可卿身侧,抱着她的手臂。 秦可卿感受到了林黛玉的依恋,心中也感到温暖。 周氏看着好笑。 虽然秦可卿心思不定,可是府里府外的事情非常多,又都很重要,执事们开始陆续上门,很快就忙了起来。 林黛玉不打扰秦可卿,告辞离去。 她在府里倒是认得一些人,又没有地方去,因此又去了香菱的屋子。 莺儿和晴雯,她都认得,可是两个人刚生了孩子,屋子里都很忙,顾不上她。 她也很知趣,不会经常去打扰两人。 香菱正和一名妇人说话,是香菱的母亲。 香菱的母亲虽然才中年,可是头发已经花白,可见这些年在父亲家里如何委屈。 两母女从一开始的怯生生的,终究很快抱到一起痛哭,一场大哭所有的陌生都消失了。 香菱心疼母亲的白发,香菱母亲心疼香菱幼年受到的苦。 将军做主,在府中开了一间屋子,让香菱的母亲住在家里面,感动的香菱满眼都是将军。 时间一长,香菱的母亲开始担忧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别人都有了动静,唯独你没有动静,可是把我急死了。” 香菱的母亲封氏,见屋子里没有人,上前边打量边小声询问。 她担忧香菱幼年被拐卖的那几年,受到了虐待,被打狠了,导致影响了生育。 如果真是如此,她心痛的无法言喻。 女儿现在还年轻,有姿色,这几年无忧无虑,可是等年老以后怎么办? 在这等府里,没有子女傍身,晚安又该是多么的凄凉。 “我也不知道。” 香菱软软的低下头。 母亲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香菱就忍不住发抖。 人贩子不是人,可不会对哭闹的孩童讲道理,哪怕是小丫头,也是照打不务。 当年薛大爷抢她的时候,惹了个官司。 在应天府衙门,她认出了一个原来家中旁边寺庙的沙弥。 也不是她认出来对方,是对方认出了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她最怕听到这种问题。 当时只记得摇头,害怕被打。 封氏见状,心疼的搂住香菱,也不在问下去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舍了自己的老脸,寻周嫂子帮忙,去请那神医来瞧一瞧。 女儿现在年轻,不定还能治一治。 林黛玉身边的紫娟,雪雁等丫鬟,也被贾母送来了,并送了大笔的赏银。 如此还不放心,交代林黛玉要经常写信给她,有什么需要的,务必告诉贾母。 紫娟原来是贾府的丫头,被贾母从小送给了林黛玉,早已贴心林黛玉。 雪雁本就是林黛玉原来家中的丫鬟。 几人到了香菱的屋子,外面的丫头婆子打了招呼,进了里间后,就看到了香菱两母女都在。 林黛玉看到了她们眼眶红润,当做没有看见,只笑着说了会话,随准备离开,不打扰她们母女。 被封氏拉住。 封氏巴不得香菱多和人交好,眼前的姑娘又是如此人物。 她一把年龄,对男人的心思很懂。 自己以前的那名丫鬟,被贾雨村看了一眼,多少年都无法忘记,当了官第一时间就来要。 眼前这姑娘的容貌和品性,哪个男人会放过。 府里都说将军是正人君子,在她看来却是个最会装的。 林黛玉也实在是无聊,见封氏真心留,香菱也说想和她说话,顺势也就留下了。 以前在贾府,大观园是其次,主要姐妹们都在,能玩能说,现在来了金州,虽然都认识,可身份也都变了。 她们心思都围着家里的事,或者孩子的事,自己插不上话。 “将军回来了。” 外面的婆子喊了一声。 林黛玉愣了愣。 怎么自己去哪里都能碰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封氏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动。 虽然落魄了好些年,以前也是出自富贵人家,是知礼的,作为长辈,她理应带着小辈避人。 如果贾府的嬷嬷们在,也会带着林黛玉离开,偏偏都不在,封氏也故意没有守礼。 这些年的苦,什么礼都丢弃了。 林黛玉失了分寸。 唐清安掀开帘子,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林黛玉。 “林姑娘也在啊。” 唐清安笑道。 林黛玉低着头,脸色通红一片,拿着手巾掩在面前。 “嗯。” 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 “封大娘最近可好。” 唐清安故意坐到香菱身侧,前方正对着林黛玉,当坐到榻上后,视线刚好和林黛玉对上。 林黛玉没想到,自己低着头都能看到将军,慌得别过了脑袋。 香菱看在眼里,推了推唐清安的肩膀,唐清安这才正经了起来,没有在逗弄林黛玉。 秦可卿那里他不敢去,晴雯和莺儿屋子里又忙得很,他忙碌的很,回到家中只想清净。 因此来了香菱处,倒是让他意外。 “托将军的福气,我们母女都好得很。” “封大娘客气,是我的长辈,叫我清安即可,如果实在叫不出口,就叫我姑爷也可。” 香菱是平辽侯的妾室,香菱的母亲,哪里有资格叫平辽侯姑爷。 但是以唐清安的为人,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如何会放在眼里,当然我行我素。 和封氏说完话,唐清安才认真看向林黛玉。 “说起来我和林姑娘也是老熟人了,当年从金陵一同坐船到京城,一别七年。 如今又相见,林姑娘长大了,到底也是缘分。” “浑说。” 香菱见林黛玉羞的不行,阻止了将军。 唐清安也没有强迫林黛玉。 “林姑娘自便,不过林先生也是我的长辈,又为我金江镇做事,林家和府里也算是姻亲,林姑娘不要太过忧虑,到底随性也才好。” 听到自便二字,林黛玉就动了,一边嗯了一声应付唐清安,一边匆匆离开。 第二百九十七章逆道 香菱早早的就穿好了衣裳,和旁的屋子不同,香菱喜欢亲自伺候将军。 从丫鬟手里接过毛巾等,一一递给唐清安,满心欢喜的看着唐清安。 唐清安习惯了香菱的眼神,如平常般的洗漱完,然后在香菱屋子里用过早饭, 想了想,唐清安又重复交代了香菱一番。 明年大战之后,金江镇将要转型,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从一个军事藩镇,文武要彻底分离开,发展为王国。 军事上有军司,这年余的时光,从一开始的摸索,到如今负责全军大整编。 军事很重要,虽然也很多事务,可又比民政要简单一些。 民政涉及方方面面,毕竟面对的是数百万民,只人数上就翻了数十倍。 而金江镇最欠缺的就是具有经验的高级文官。 大周很多官员,唐清安是瞧不上的,难得能瞧得上的官员,身居高位,也不可能来金江镇。 例如山东的苏观。 甚至璠皓这种老臣,那更不用提,更不可能来金州。 林如海正好合适,相当于瞌睡给了个枕头。 他的才能,从勋贵到探花就说明了一切。 又坐稳巡盐御史这等最复杂事务的官员,不管是其在兰台观政,还是处理专务。 论官府的经验,金江镇是无人能及的。 方针上,唐清安有他的规划,不会全盘接受林如海的思路, 可是在官府细致的事务上,其中例如处理公文,例如部门之间远转,等等细碎的经验,才是唐清安看重的。 这是学不来的,只有经历过才能得到的实际经验。 林如海的建议,方方面面都能加速,甚至不让金江镇转型中出现硬伤。 不论是唐清安,还是冯胜之,顾应时等,都很重视林如海。 “林姑娘的心思很灵敏,小小年纪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这我倒是不喜。 倒不为别的,一则往往不开心,二则也容易伤身。 林先生为了小乾的学问不受影响,亲自随小乾入了朝鲜,留下林姑娘一个孤女。 我本该交代夫人,可是夫人最近的情况你也晓得,晴雯和莺儿也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 你是个品性极好的,所以我就把林姑娘交给你,不要让她在府里受到委屈。” “老爷放心,我会的。” 香菱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唐清安说完,才乖巧的回道。 唐清安点点头。 如果说像莺儿,或者晴雯还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话,倒是香菱,的确没有太多的心思。 “我走了,外头的事情忙完了再来看你。” 唐清安起身离开。 香菱跟着唐清安到了门口,小脸上尽是恋恋不舍。 唐清安笑着摸了摸香菱的脸蛋。 他知道香菱想要和自己多呆一会,不过他真的很忙。 金江镇满打满算才十二万精兵,而蛮族能抽出二十万精兵,明年的大战,从实力上来说,金江镇是不如蛮族的。 所以就更需要用盘外招。 朝鲜,国内,西方各国,甚至蒙古。 拉拢每一方势力,都需要花无数的精力和心思,哪怕是朝鲜,也都是慎之又慎。 离开了家中,赶到了节度府。 “贾鉴的想法,各位如何看。” 唐清安把贾鉴送回来的密信,以及辽西一些将领送来的书信,发给了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徐辉等人。 他倒是没有想到,忠顺王不但没有为难他,反而会独自来金州。 贾鉴的密信中,认为忠顺王放弃了重建锦州军,因此亲自要来观察金江镇的实力,到了哪一步。 看清了金江镇的实力,是会提防金江镇,反对明年的大战。 又或者支持明年的大战,以蛮族来消耗金江镇的实力。 唐清安隐隐猜测。 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看如何选择,这最后还是要唐清安来决定。 听完谢友成等人没有新意的解释,唐清安下定了主意。 “让他看。” 唐清安决定不再隐藏金江镇的实力。 也瞒不了人了。 就给朝廷看看,这一方强镇,朝廷是选择无视,还是支持金江镇自己选择消耗在强敌手中。 …… 旅顺的码头上。 各色的旗帜布满了码头,还有上千兵士整齐的排列。 一百余名骑手,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威风禀禀的看着前方,充满了精锐之气。 搭的各式棚子里,金江镇的文武将领,都在里面等候休息。 最中间的一处棚子,唐清安就坐在这里。 忠顺王要来金州,唐清安没有反对,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还是敢见人的。 其实金州也是有码头的。 不过从军事上考虑,为了杜绝任何人,窥视到金州城内的布局,所以金州的码头,总体上停用了。 哪怕忠顺王来金州,唐清安仍然批示,到旅顺码头迎接。 搭乘忠顺王的船只终于到了海岸。 在船舱里,听到外面人的告知,说已经看到了码头,忠顺王因此出来甲板上。 看着远处的旅顺码头。 同样也是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明明是差不多的事物,不知道为什么,忠顺王下意识的觉得金江镇迎接的文武官员,就是和辽西不同。 可是是因为对方名头的原因吧,忠顺王如此想到。 “参见忠顺王。” 忠顺王还在艞板上的时候,唐清安亲自领着上百名文武官员,上前迎接。 忠顺王第一看见唐清安,的确年轻的让人不敢相信。 他身后上百名的文武官员,年龄都比他大,可是都一脸的恭敬。 这些恭敬到底是展示给自己,还是展示给平辽候呢,忠顺王不以为意。 “平辽侯,名不虚传。” 忠顺王亲切的拉着唐清安的手,满意的点点头。 “忠顺王一路辛苦,我来引荐金江镇的官员。” 唐清安侧身,亲自带着忠顺王,一一介绍。 “这位是支使冯胜之。” “你就是冯胜之?好好好。” 忠顺王对金江镇既陌生又不陌生,至少几名重要的文武官员将领,他都熟悉于耳。 其中各自的品性,也有所了解。 眼前的冯胜之,又是金江镇文官第一人,又心有朝廷,是难得的忠义之人。 “见过忠顺王。” 不同于忠顺王,冯胜之满脸的平静。 忠顺王点点头。 见状,唐清安又开始介绍下一位。 “这是主判官顾应时。” “不错。” 忠顺王满脸笑意的点头。 …… “这位是刘承敏总兵。” …… “这位是朱秀总兵。” …… 见过了金江镇头面人物,忠顺王当众夸耀了众人一番,认可了金江镇的功绩。 “金江镇立镇以来,屡次大败蛮族,耀我国威,扬我君德,实乃诸位之功劳。 我行前君嘱之,以代君犒赏诸位,可见君心之隆。 君念节度府臣事体,偃然陈奏,指挥有度,进退大将,甚非容易,把诸位功绩都专门记下,以待后赐。 望各位上报皇恩,下固疆域,达君之至愿。” “圣上圣明!” 唐清安不在乎这一套,前番的整军,就是为了消除朝廷带来的影响,整军都还没有完。 谁还敢继续在乎朝廷的任命。 因此亲自带着金江镇文武拜谢君恩。 忠顺王目光犀利,余光看到了平辽侯的脸色,的确没有在乎的模样,可见此人对自己的信心。 也越发了解,如今金江镇的成色。 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员,从旅顺到金州。 忠顺王此次来金州,即是见平辽侯,也是阅金江镇。 因为唐清安的指示,冯胜之,顾应时对忠顺王没有隐瞒,彻底展示了金江镇。 三百五十万民,四百余万田亩,十二万军,五千水兵。 战马,驮马,骡驴,牛,羊,盔甲,火器,武器,战车,盾牌,水船不可计数。 另有各式制坊,火药局,船厂等。 越看越听,忠顺王越沉静。 以前京城中,关于海外辽左的金江镇的实力五花八门,有更加夸大的,有不相信,认为吹牛的。 各种言论纷杂无比,无法看清金江镇的实力。 忠顺王见到了。 见到的结果,令他无言。 他的亲信图门,同样不可置信,这哪里还是一个藩镇,已经是一个王国了。 大周关系最深的潘国朝鲜,都比不上如今金江镇的实力。 “真不可思议,此人是如何七年间,就置办下如此基业,让人闻之色变的蛮族,就这么任由眼皮子底下生出这种对手?” 听到图门的话,忠顺王脸色更难看。 “如此才越发说明了金江镇的厉害,蛮族无法制,只能看着金江镇越来越强。” 忠顺王的话令图门醒悟了过来。 朝廷无可奈何,损兵折将,花了无数物力,都无可奈何的蛮族,却对金江镇无可奈何。 说明了什么? 如果金江镇反叛朝廷,朝廷更加无可奈何。 听得再多也不如亲自见一面。 忠顺王见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金江镇这种逆天发展出来的势力。 唐清安主动求见忠顺王。 忠顺王的落脚是军司安排的,连忠顺王的侍卫,都安排在了别处。 忠顺王既然主动来金州,当然也就做好了准备,对于唐清安的防备,他并没有意外。 “平辽侯。” “忠顺王。” 唐清安笑道。 “平辽侯准备如何自处?” 忠顺王认真的问道。 “明年和蛮族决战,不平蛮族不罢休。” 唐清安坚定的说道。 目前的辽东犹如三国。 可是金江镇是绝对不会选择和蛮族结盟,用来对抗大周朝廷的。 又为了防备朝廷拉拢蛮族。 唐清安决定明年和蛮族决战,以获得朝廷的支持。 大周朝廷可以没有底线,但是他不行。 决战。 势在必行。 他有这个信心。 犹如当年他出海前,没有人认为他能成功,因此他顺利的建立了金江镇,等朝廷反应过来,已经无可奈何。 现在是同样的局面。 朝廷没有人认为现在的金江镇,能灭掉蛮族。 平辽侯的选择。 顶多让蛮族和金江镇双双实力大降。 唐清安要逆道而行,再一次让众人大跌眼镜。 第二百九十八章还名器于朝廷 王不见王。 当王见王的时候,就到了最终落地的结果的时候,再也没有缓转的余地。 朝廷与金江镇这两年的猜疑,互相之间的试探和冲突,终于到了要摊牌的地步。 忠顺王的侍卫,平辽侯的侍卫,都在十步之外等候。 十步的距离,正好合适。 十步之内。 忠顺王和平辽侯相对而坐。 年轻。 太年轻了。 只有老年人,才知道时间的可贵。 人到了老年,每一日都在感受着时间的流失,这种滋味让人心焦,心慌。 “平辽侯小时候读的什么书?” 听到忠顺王问起了不相干的问题,唐清安并没有以外,露出一脸的笑容。 “成家宝业。” “当行的书?” 忠顺王见多识广,连这种商学上的专业书籍都有所耳闻,见平辽侯点头,发出了感叹。 “可见平辽侯的一身本事,实乃天授啊。” “哈哈哈,忠顺王抬举了。” 唐清安闻言大笑。 大周的文人就喜欢这等说法,有的官员甚至写出了自己夜遇仙人,得授百金的故事。 让人酒桌上多一谈资罢了,当不得真。 …… 突然就陷入了安静。 两人各自沉思。 身后的寂静,引得双方的侍卫,都情不自禁的回头,等发现没有多余的事情,才放下心。 十步。 不管是谁的侍卫,没有哪个侍卫敢越过这个规矩,导致了王与侯的谈判破裂。 因此哪怕刚才的担忧,各侍卫也谨守此规矩。 忠顺王抬起头,又看向了平辽侯。 唐清安感受到了忠顺王的视线,也抬起头,平静的等候他的结论。 自己已经出招了,该如何决定,自己左右不了。 忠顺王则感受到了平辽侯的自信。 他也应该自信。 因为看似大周有选择,其实大周没有选择。 无论是放任金江镇,对抗蛮族,或者拉拢蛮族,对抗金江镇,对大周都是下策。 支持蛮族,还是支持金江镇,大周的选择都是养虎为患。 而如果金江镇和蛮族媾和,对大周则是更大的威胁,比原来的局面要危险数倍。 真到了这等局面,蛮族从北而攻,金江镇渡海而攻,整个大周的北方,以及沿海都将糜烂。 如此形势,大周乃至于有亡国之危。 以前忠顺王顾不上国家的安危,眼里只有稳固侄儿皇帝的权势,现在侄儿皇帝坐稳了江山。 等他把精力放到了辽东上,才发现了令人难以下手的局面。 忠顺王眼神逐渐严厉起来,直看向眼前的平辽侯。 此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定然会拉拢蛮族,以窥视中原,尝试伸手九鼎。 唐清安平静的迎接忠顺王的视线。 朝廷没有其余的选择。 唯独支持实力不如蛮族的金江镇,和蛮族发起决战,对朝廷才是最好的结果。 唐清安给了朝廷,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金江镇有信心打赢蛮族?” 忠顺王收回了视线,轻轻的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蛮族本身占领的辽民不提,奴儿干司统一各民族,人口就达近百万。 蛮族人人皆兵,又有蒙古盟友,以逸待劳等待金江镇的攻打,蛮族的胜面并不小。” “那平辽侯为何如此选择呢?” 听完平辽侯的话,忠顺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金江镇虽然发展了起来,可还没有到必胜蛮族的地步,作为攻方,金江镇的实力有些不够看。 所以他越发不懂唐清安的选择。 哪怕他的选择,对朝廷是有利的,可忠顺王还是不敢下决定,所以要来金江镇看看。 不定发现他疏忽的方面,不至于做出错误的决定。 “因为金江镇上下都对蛮族有血仇,这是复仇之战,不论其他。” 忠顺王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单个的个体可能会热血上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是以金江镇的势力。 就算下面的人报仇心切,上面的人也会考虑长远的局势。 唐清安不在乎忠顺王如何想。 朝廷没有精兵,不能掌握主动权,这就是朝廷最无奈的地方。 大周的确可以依托九边,乃至边府,不可计数的兵堡,城池,以及乡野大户的堡寨。 守卫这些的卫所兵,民兵,乡兵,就能让敌人的野战军陷入困顿,每打下一个城池,则失去一分力量。 但是大周无力主动解决敌人,这就是目前大周的硬伤。 大周只能被动的应对。 无论是蛮族和金江镇如何决定,大周没有任何反制手段,他的反击手段唯有修堡修城。 山海关是大周的屏障,可是绕过山海关呢。 忠顺王放弃锦州军,就说明大周已经认清了现实,这些年想要恢复野战军。 花了无数的人力,无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忠顺王到金州。 已经说明朝廷倾向于自己的决定。 大周朝廷用尽方法打探金江镇,而金江镇对朝廷的事无巨细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江镇十三万精兵,朝鲜五万兵,朝廷必须要支援五万兵,二十三万兵出击蛮族。 不管是胜败,金江镇都将元气大伤。 败,则金江镇必须依赖朝廷。 胜,则金江镇也损兵折将,而且蛮族身后还有广阔的草原以及奴儿干司可退。 就算金江镇胜利了,也还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追击蛮族。” 唐清安说道。 平辽侯的确实诚。 忠顺王没有反驳的地方。 对于金江镇和蛮族的决战,朝廷官员都多次讨论,知兵的官员,最后也是商讨出了这个局面。 “平辽侯所求何?” 这就是忠顺王看不懂的地方。 平辽侯的选择,在他看来,对金江镇是最下策。 “封侯非我意,但愿风波平!” 唐清安轻轻吐道。 忠顺王被狠狠的震了一把,满脸的惊讶。 如果是旁的人说起来,忠顺王会下意识的认为此人必定是大大的忠臣良将。 可是平辽侯的话,忠顺王不敢全信。 此人。 …… 要么大忠,要么大奸。 良久。 忠顺王缓过气来,终于继续询问。 “朝廷如何确定金江镇,明年真的会向蛮族决战,而不是骗取朝廷的物资。” 朝鲜兵不用管。 金江镇和朝廷援兵,合计十余万,光粮饷兵饷行粮就是海量的物资。 更有全国征集军队入金州,还有征集民夫。 包括征集物资的过程中,也需要为了征集而征集。 战马,驮马,骡,驴等大型牲畜的草料,比起士兵所需要的粮饷,只多不少。 还要供应军士兵备,武器,盔甲等等。 这不可计数的物资,将会耗尽大周的底气。 如果金江镇真的明年和蛮族决战,乃至于数年战事不平,朝廷愿意支持。 可金江镇如果是欺骗了朝廷,那朝廷损失就大了。 “辽东都司。” 唐清安说道。 忠顺王越发不可置信,震惊的看向平辽侯。 他不知道平辽侯说的,会不会是自己所理解的意思。 因为按照他理解的意思,他是如论如何也不敢往这方面想的,也是朝廷最想的。 “请忠顺王代我向圣人传达,由朝廷在金江镇建立辽东都司,三年里专事金江镇对蛮族的战事。 如果战事顺利,则再三年里,一边监督金江镇扫清蛮族余部,一边核查金江镇。 最后的三年,辽东都司开始逐步管制起金江镇的民政。 十年的时间,朝廷支持我,我愿意让朝廷监督,并还一个太平的辽东给朝廷。 十年后,我则功成身退,请朝廷赐我一处养老之地。” “可真?” 忠顺王激动的站了起来。 如果平辽侯不抗拒朝廷在金江镇建立辽东都司,那么金江镇的一举一动,都会看在朝廷的眼里。 且任何的计划,都必须按照承诺来做,因为有辽东都司监视。 又因为有辽东都司,平辽侯但凡有不轨的行为,都很难不被察觉,且随着时间的流失,辽东都司的威望也将越发的强硬。 按照平辽侯的计划。 三年大战,辽东都司负责监控,监督金江镇做一步,则朝廷供应一步物资。 此等军国大事一旦步入行动,就很难终止,一旦终止,更是消耗无数的物资,且伤害平辽侯的威信。 朝廷也就不怕被欺骗,更是会向着朝廷希望的有利的局面发展。 “平辽侯果然如传闻般,向来情深义重,如此之人,必定是忠心伟岸之人,不会是糜烂国家之人。” 忠顺王激动不已,拉起平辽侯的手。 平辽侯允许辽东都司在金江镇新建,已经可以击破一切流言,因为平辽侯放弃了最重要的名器。 随着辽东都司在金江镇的建立,名器归于朝廷。 十年。 唐清安愿意给朝廷十年时间。 朝廷担忧金江镇和蛮族媾和,两者结合后,大周将有被倾覆国家的危险。 唐清安则要解决蛮族,需要国内大量的补给和支援。 所以他给了朝廷一个方法,打消两者之间的猜疑。 还名器于朝廷。 大周真要是十年后,还能国泰民安,唐清安掌握枪杆子,就请朝廷封辽东给他做养老之地,也不算违约。 如果大周要是如自己所料,局势如明末一般。 这般的情况下,十年后,大周已经即将倾覆,剩余的时间不过是熬命而已。 那自己愿意遵守约定,可朝廷自己无力,顾不上辽东,也不能算他违约。 “朝廷必定不负平辽侯。” 忠顺王认真的看向唐清安。 “此生所愿唯平蛮,达成愿望后,但求一茅舍安身。” 唐清安恭敬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探春成长 唐清安和忠顺王做了约定。 金江镇接下来的重心,全力以赴的攻打蛮族,为朝廷光复辽东,还以清平。 朝廷在金江镇重立的辽东都司,最初只负责督促金江镇文武在蛮族的战事上,不得插手金江镇的事务。 并且朝廷的物资,有辽东都司监控,必须全部花在针对蛮族战事上等等条件。 又为了不给金江镇反悔的余地,双方都承诺了每一步的计划。 每个计划需要的物资,由国内逐步运送到金州,而且朝廷也不可能,也做不到一下子就全部供应到金州。 总之。 忠顺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金州,对平辽侯的印象大为好转。 坐船而来,坐船而回。 太上皇昏庸,导致国事颓败如此地步,愧对祖宗。 在船只甲板上,忠顺王望着已经看不见的码头,心中思绪久久不能平。 想到太上皇,忠顺王就满心恨意。 此人早就该死了,可偏偏不死。 大周到了这等地步,都是此人的原因。 也幸亏平辽侯心里到底还有朝廷,不愿意掀起大乱。 如今皇帝当政,自己还能为侄儿照看多年,拔乱反正,清扫积弊,不要十年。 不管是辽东,还是国内,忠顺王都十分的自负。 到时候看在唐清安如此忠心耿耿的情面上,把他召回京中圈起来,留他一条性命。 门楣还是留给他,让他的儿子承袭,也算是对他一个善终,朝廷不愧于他。 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支持国内商人走私蛮族,为蛮族带去了不少的物资,缓解了一些蛮族的迫切。 其实也很好理解。 这等政治人物,当然以自己为中心看待天下。 君就是天。 京城的皇帝,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忍了多少年了,这些年中,多少勋贵大臣偏向太上皇,以致于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而且国家败坏如此,都是因为这些蛀虫。 他要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忠顺王不在的日子,他大肆驱赶京城的朝官,提拔自己的人,终于理清了朝堂。 然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全国各地都人心慌慌,勋贵,文臣都胆战心惊,例如金陵的甄家,慌得不得了。 他们当初旗帜鲜明的支持太上皇,实乃有苦说不出。 太上皇的阳谋,勋贵们又如何能拒绝呢。 可是如今也百口莫解,得知皇帝在京城的行为,不少人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 贾赦接待了甄家的来人。 宁国府当年的大老爷贾敬就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虽然那时候皇帝还没有成为太子。 可是贾敬投靠的义忠亲王,对皇帝成为太子时,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皇帝报复心强,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因此甄家没有找宁国府,而是找上了荣国府。 荣国府贾政在地方做官,府中贾赦出面外事。 甄家告知贾赦,要把一些家资转移到贾府,以免最坏的结局发生后,还能为甄家一族,留下些生计。 虽然贾赦贪婪,可是也当知道什么事不能做。 甄家的家资,贾赦虽然心中大动,却是不敢打这方面的主意。 别人信任贾府,把家产转移部分到贾府,贾府要是敢吞别人的家私,那贾府在勋贵圈中名声就彻底臭了。 红楼原文中,贾府抄家,也是抄出了甄家的财产,导致贾府罪加一等。 因此贾赦郑重的告诉甄家,真到了那一天,甄家的后人随时都可以来贾府调用。 有了荣国府的保证,甄家的人才放心离去。 这一回甄家送家资到贾府,和原来贾府甄家等勋贵,各放银钱到对方府中是不同的。 前番贾琏未去澳门前,和王熙凤感情还好,告知王熙凤,贾府在甄家存了五万两银子,用来在南方周转使用。 同样的道理。 不光是甄家,还有其他信任的家族,也在贾府存了银子,都是如此的目的。 这一回甄家算是把贾府当做了最后的指望,不过狡兔三窟,甄家也不会只放一家。 外面的爷们谈事,里头的家卷则谈内里的事。 探春既然负责了大观园的差事,以她不折不挠的性子,当然不会因为王熙凤的不满,就会因此而放弃。 越是这般,她越是要做的更好。 做的不好,不但不受祖母太太的喜欢,王熙凤也不会领情,因此感恩于她,只会更加防备她。 反而做的好,才能让王熙凤正视自己,不敢小瞧自己。 大观园的婆子们,都在探春面前,努力争取自己的差事。 和以往的懒惰不一样,各个争先恐吓,担忧自己的差事被人夺去,越发的勤劳和恭敬。 明明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婆子,原来各个都奸猾的狠,连公子小姐都无可奈何。 如今彷佛一下子就变了,做事勤快不提,原来喜欢七嘴八舌谈论主家的事。 现在各个都把心思用到了自己的差事上,生怕做的不好。 “那一片竹子交给我,一年的功夫,明年还扩一片。除了家里吃的笋,一年可还以交些钱粮。” 一个婆子笑得谄媚。 “那一片稻地交给我一年,这些顽的大小雀鸟的粮食不必动官中钱粮,我还可以交钱粮。” …… 探春屋子里,迎春,惜春,史湘云等姑娘看的满眼小星星,薛宝钗也暗自敬佩。 探春没有当面答应,而是把册子拿了出来,一一让人记下婆子们所求之事。 “你们好好办差,我自会看在眼里,这园子里的事是一定会交出去的,必定交给妥当人。 不是不信任你们,就怕好事办成坏事伤了体面,所以才要慎重一些。” 众婆子闻言,纷纷称赞三姑娘稳重。 等众婆子离开后,探春才翻开刚才的册子。 “幸于始者怠于终,缮其辞者嗜其利。”薛宝钗笑道。 薛宝钗很聪明,心智不弱于人,可是她从小的品性,不会做得罪人的事。 这些年在贾府,赢得了极好的名声,正是因为如此。 贾探春听到薛宝钗的话,点点头称赞她。 “老祝妈是个妥当的,况她老头子和她儿子代代都是管打扫竹子,如今竟把这所有的竹子交与她。 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稻香村一带凡有菜蔬稻稗之类,虽是顽意儿,不必认真大治大耕,也须得她去,再一按时加些培植。 ……” 探春没有胡乱的指派,而是根据婆子们原来的差事,来分出园子里的物项。 真如她所言,不是因为掌握了权利而装腔作势,的确是免得分的人不合适,差事做错了,最后导致主仆都伤情面。 探春交代了侍书等丫鬟们,回头见屋子里的姐妹们,并嫂子李纨都气氛严肃,又玩笑起来。 “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方竟没有出利息之物。” 李纨听闻,连忙笑道。 “蘅芜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处香料香草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 怡红院别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花,共下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 单这没要紧的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 探春听到李纨的话,倒是的确不懂,她虽然厉害,可毕竟是深门里面的闺房小姐,没有见过太多外面的事务。 因此笑着回应。 “原来如此。只是弄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 李纨又忙笑道。 “原来跟宝姑娘的莺儿他妈倒是会弄这个的,以前她还采了些晒干了编成花篮葫芦给我顽的,不过却随她姑娘去了金州。” 突然提到这事,薛宝钗有些不自然,连忙岔开话题。 “怡红院有个老叶妈,她就是茗烟的娘,那是个诚实老人家,以前跟莺儿娘一起做过,她也懂。” 贾探春没有深究,不想深谈此事。 正好此时,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 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 探春要成为侯府主母,因此很多事情,贾母开始让探春学着处理,并让李纨仔细帮她。 探春接了,仔细看完。 “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紬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紬绫二十四匹。” 李纨也看过,知道姑娘不懂,因此说:“用上等封儿赏人。” 探春明白后,才又命人去回了贾母。 贾母听到探春的回复,便命人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 李纨收过,一边吩咐内库上人说:“等太太回来看了再收。” 贾母这才亲自教起了众位姑娘。 “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儿赏男人,只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 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 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别。 请安问好毕,贾母便命拿了四个脚踏来,她四人谢了坐,待探春等姑娘主家都坐了,四人方都坐下。 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 众人又起身回答。 一问一答,皆谨守礼仪,不失分寸,让一旁的探春仔细的看在眼里,不放过细节。 第三百章园中姐妹多 “皇帝记性是真好啊!” 陈德言私下里感叹了一句,放弃了冒险去山观见贾敬。 根据手下的汇报,山观附近出现了锦衣军的身影,不可再轻去,容易被人得知。 贾敬自囚于山观多年,一开始太上皇也派了人监督,多年过去,监视的人逐渐消失。 虽然监督的力道小了,贾敬不会去试探底线,仍然谨守山观,一步都不踏出。 不过家中的人开始来探他,特别是逢年过节时。 没想到皇帝还记得贾敬,才多久就派出了锦衣军,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因此去了贾府,先去宁国府拜见贾珍。 贾珍没有丝毫的办法,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老黄历的事情了,都过去多少年,哪里还有一事二罚的道理,珍爷不至于太过忧心。” 陈德言安慰了贾珍一番,贾珍也只能如此。 然后陈德言去了一趟荣国府。 大哥信中告知他,三姑娘年龄大了,但是还不到时机,后年再来谈此事。 陈德言回信问过为何,大哥只回复了一句理当遵守天道。 一头雾水的陈德言,虽然不太明白,还是遵照大哥的意思,本打算来试探贾府的口风。 不过见荣国府的人没有问,他当然也不会主动的去问。 三姑娘的父亲外放地方做官,贾赦又不在意这件事。 贾赦送走了甄家的人,内心得意。 甄家的门楣虽然不如贾府,可是甄家当年的圣卷,比贾府要隆盛多了,连这等人家都开始求救贾府。 可见贾府如今的威望。 贾敬被囚困山庙,贾赦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有些痛快。 这些年来,贾府在自己的带领下,并不比贾敬要差,自己当年被压在他的名声下,不过是贾敬年长他几岁罢了。 林如海虽然流放,可是贾府并没有受到影响。 金州的唐清安不提,贾府的故旧门生遍地,且不少身居高位,更有皇城的贵妃。 王子腾等老故旧不用提,知府贾雨村,贾政的门生通判傅试等等,连府里家生子的儿子,奴籍都能靠着贾府,因此坐上了县官。 外面想要抱紧贾府大腿的人不知道凡几,傅试为了亲近贾府,连自己的亲妹妹傅秋芳都不嫁人。 常送到贾府来拜见贾府的祖母太太,就是想要和贾府沾亲,已经二十三岁了。 因此面对陈德言的马屁,贾赦全盘收下。 见贾赦不提府里的婚事,陈德言松了口气,轻易的离开了贾府。 贾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危急的形势,都不能看见,只看到当前的富贵,却看不到前一步的悬崖。 陈德言不会主动提醒,而是把目前的形势,写了信之后,送去了金州。 贾府的未来如何,肯定是大哥做主。 外面老爷的得意,就会传给下人,贾府从上到下,都得意洋洋,连带着府里犹如鲜花一般的热闹。 年前的时候,邢氏的亲戚,薛家的亲戚,李氏的亲戚,等等都投奔来了贾府上。 贾母,王夫人都很欢喜。 贾母看着天南地北,各家的姑娘,一个个都水灵灵的,比旁人家的要出众。 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大家笑道。 “难怪昨日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 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 凤姐儿自不必说,忙上加忙。李纨、宝钗自然和婶母姐妹叙离别之情。 邢氏也叮嘱了自家亲戚几句。 其余人不提,最高兴的要属于贾宝玉了。 原来因为林妹妹离去,心中的郁闷都有些挥散,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妹妹。 又个个都出众,让他看的眼花缭乱。 哪怕就算回到了怡红院中,也念念不忘。 向袭人、麝月等笑道。 “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 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子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 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 贾宝玉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 到底是因为男儿还是女儿喜,就十分不清楚了。 袭人见他又有了魔意,便不肯去瞧。 麝月等早去瞧了一遍回来,笑向袭人道。 “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一个妹妹,大奶奶两个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 袭人如何会像他们一般的激动,只是压着他们的气氛,不让宝玉又得意忘形。 来的几家虽然是亲戚,可是姑娘们都长得出众,且关系都非同寻常。 薛家二房不用提,失去了长辈,孤儿孤女的,本来就是投奔薛家大房,定当留在府里。 薛宝琴不但被王夫人认作了干女儿,贾母也非常喜欢,不但不命去园中居住,晚上跟着贾母一处安寝。 薛宝琴住在了贾母的屋子里,和以前林黛玉一样的待遇,可见对薛宝琴的喜爱。 因为薛蟠去了南方,薛宝琴的哥哥薛蝌,自向薛蟠的书房住下。 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因此谁都高看她一眼,她的寡嫂来了,便不肯令她外头住去。 李纨的寡嫂李婶虽然十分不肯,以免人认为趋炎附势,无奈贾母执意不从。 只得带着李玟,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其余人家都留了,邢氏的亲戚也不好不留,贾母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 不过是给人情面罢了,既然留下,肯定不是住几天。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 李纨为首,馀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二个。 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其他十一个人皆不过十五六七岁。 或有三个同年,或有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时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刻月分而已。 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弟”“兄”“姐”“妹”四个字随便乱叫。 王熙凤素来是个有主意的。 说她心狠,有时候偏又心软。 多了这么多姑娘,府里肯定会各方面都把人情做到极处,不但让众人住下,还给各位姑娘送上了月钱。 凤姐儿冷眼敁敠岫烟心性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 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姐妹多疼他些。 府里人一多,事情就多。 薛宝琴独受贾母高一等的宠爱,园子里的姑娘们,正在一起玩笑,薛宝琴从贾母处进来玩。 众人只见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 宝钗知道如此不太好,容易让人嫉妒,因此忙问:“这是那里的?” 宝琴没有宝钗的心机,只以为是姐姐好奇。 “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 有人上来瞧道:“怪道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 一旁的湘云是侯府小姐,从小见多识广,知道别人认错,向众人解释。 “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宝玉,也没给他穿。” 宝钗忙道:“真俗语说‘各人有缘法’。我也再想不到她这会子来,既来了,又有老太太这么疼她。” “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喝。 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会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 史湘云的话,说的宝钗、宝琴,还有其他的姑娘们等都笑了。 宝钗暗自松了口气,看向史湘云。 “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 我们这琴儿就有些像你。你天天说要我作亲姐姐,我今儿竟叫你认她作亲妹妹罢了。” 湘云又瞅了宝琴半日,笑道:“这一件衣裳也只配她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 话虽然是如此,才过了几日。 史湘云得意洋洋的进来园子中,穿着贾母与她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 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怕别人没有看全,笑着向众人说道。 “你们瞧我里头打扮的。” 竟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 只见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衿银鼠短袄。 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妆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 脚下也穿着麂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众人都笑赞道:“偏她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她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 史湘云本来是小女儿脾性,不过喜欢出头罢了,倒是没有太多的心机。 薛宝钗虽然知道史湘云没有恶意,仍然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因此事后悄悄叫来妹妹,叮嘱她谨言慎行。 薛宝琴听到姐姐的话,乖巧的答应。 第三百零一章宝钗教人 长姐如母,因此薛宝钗在园子里,对待薛宝琴都以命和教为主,当着众人的面更是如此。 以目前的风气来论,薛宝钗以长辈的态度,对待薛宝琴,才是令人称赞的。 薛宝琴一来就把其他家的亲戚比了下去,本来就容易引起闲话。 这些亲戚的本家,像邢氏,李氏等,嘴上不说,可是心中会如何想呢。 众人不会说贾母,只会说薛宝琴。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母女,她们正经的亲戚,向来都与人和善,从不得罪人,更何况这和贾府又绕了一道弯的亲戚。 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戚,薛宝琴兄妹,则是薛姨妈的亲戚。 所以王夫人才收薛宝琴为干儿女,以堵人的嘴。 论与贾府的亲近关系,薛宝琴兄妹,是不如邢氏的侄女,李氏的侄女等的。 可偏偏薛宝琴受到贾母的偏爱,薛宝钗素来精明,当然看得见隐患。 就算邢氏,李氏不说,还有其他家的亲戚,也经常上门,这些正经亲戚不如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亲戚。 闲言闲语不可小觑。 薛宝钗因此告戒薛宝琴。 “我们家本来就一日不如一日,你也是当知的,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当然要谨言慎行,不惹人妒忌。” 薛宝琴点点头,把姐姐的话听了进去。 旁人越是当面夸赞薛宝琴,薛宝钗则越是打压薛宝琴,和后世家长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子女一个道理。 薛蝌薛宝琴两兄妹,薛姨妈母女,实际中都很照顾。 薛蟠南下,主持薛家海贸的大事,顾不上京城的生意,且也无力支撑京城的生意。 薛蝌看在眼里,他本来就是个出众的,很快就看穿了堂兄的窘境。 连薛蟠都不能在京城立足,更何况自己呢。 因此求到了薛姨妈处。 薛姨妈听到薛蝌要去金州,完全没有预料到,连忙问他是不是柜上的人欺负他。 薛蝌连忙摇头。 薛姨妈是自家唯一的正经长辈,薛蝌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父亲故前,交代我送妹妹来京城,大娘知道不过是为了妹妹的婚事。 更有一层道理,想要接着梅翰林家的,维持住家业。” 听到薛蝌的话,薛姨妈皱起了眉头。 里间的薛宝琴,则低着头,眼眶湿润,薛宝钗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是梅家的人说梅家大老爷不在京城,我本来以为真是如此,可前几日听到宝兄弟的话。 宝兄弟说受到宴请,席上看到过梅翰林,问我为何没有去拜访。” 这么一说,薛姨妈就懂了,又气又无奈,又连忙询问。 “你如何回复的宝玉?” 薛蝌懂大娘的担忧,立刻回答。 “家丑不可外扬,我随便解释了两句,并没有说妹妹的事情。” 薛蝌年龄并不大,不到十六岁的年轻人,不但千里之遥,护送妹妹入京,且已经能独当不一面。 可见其才能的确厉害。 红楼原文中,听到宝玉这番话,他竟然能忍得住,没有向宝玉解释,也没有冲动的去梅家。 “梅家当年承受了薛家那么多的恩惠,不想竟然是此等小人。” 薛姨妈恨恨道。 “越是小人越是不能轻易得罪,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这个道理都懂,但是下一个道理可能就没有人懂了,薛蝌冷冷的说道。 “一定要得罪的话,就要一棒子打死他,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薛蝌的话,令薛姨妈无言。 里间的薛宝琴,倒不是伤心自己,而是伤心哥哥,为了自己的事,忍受了多少的委屈。 薛宝钗在里间,起身向外面说道。 “兄弟要去金州,你可是要想好了。” “请大姐训戒。” 听到里间宝钗的话,薛蝌面向帘子,犹如君子一般。 “唐大哥的关系,和我们薛家的关系,京城金陵各家皆知,这些年也多亏了唐大哥。 我们薛家两房都受到了其照顾,不至于落败到底。 以往日的情面,我们两家只要保持和唐大哥的恭敬,自然有一分回报。 可如果你要去金州,想要靠着金州的威势,恢复家里的门楣,就和以往不同。 做事不容差错不提,还要比旁人做的更好。 旁人做不到的,你要做到,旁人做得到的,你要做的更好。” 薛蝌明白了薛宝钗的意思。 薛宝钗知道自己的堂弟,从小就有主见和聪明,不比别的男儿要差些。 可是一则多年不见,二则此事极大。 要是去了金州,事情没有办好,反而伤了两家的情面,如果这般的结局,还不如不去。 “大哥在京城努力了几年,才有了如今的差事,我当然会学大哥,唾沫自干,不惧丢脸。 如果我去了金州,必定全力以赴,任何委屈我都不在乎,不为别人,只为姐姐妹妹。” 听到薛蝌的话,薛宝钗默默的坐了回去,薛宝琴抬头,委屈的看向姐姐。 “你有好什么委屈的,有这么为你拼命的哥哥。” 听到宝钗的话,宝琴也不哭了。 “唉。” 薛姨妈也不在拦薛蝌。 薛蝌既然要去金州,当然不会通过贾府的关系,决定了自己独自去金州,求见平辽侯。 他小时候也见过唐清安,遵守姐姐的要求,还喊了唐清安大哥。 有人要去金州,有人告假离开了金州。 朝廷在确定辽东都司的人选,唐清安对此事很上心,当然希望派些和他熟络的人。 要是再来一个魏毅这种人,凭白生事出来。 还有年关各项事务,大小事都重要,都等着他确认。 冯紫英在门房,看着人来人往,内心飘忽不定。 如此时机,离开金江镇,他是不愿意的。 可是形式不由人。 他不得不离开金州,回去支持家中的局面。 “将军请。” 终于来了个吏员,带冯紫英进去。 唐清安很忙,没有时间和冯紫英客套。 “明年金江镇和蛮族大战,大的方面我不提,从个人的前途来说,你这个时候离开金州,对你是很大的损失。 在金州你也熬了两年,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你还愿意回来,又需要重新熬。 熬到下一个机会,才能出头,你是否想清楚了?” 唐清安没有为难冯紫英,但是把事情跟他讲清楚了。 金江镇缺人才,金江镇也重视人才。 但是金江镇,绝对不会因为个别人才的流失,而会对金江镇造成影响。 现在全军整备,以待明年的大战。 这个时候离开,就算冯紫英明年回来,唐清安也不会打乱军中已经磨练好了的编制。 那么冯紫英就算参加明年的决战,也不会有位置给他。 冯紫英明白将军的话,将军的确是为了自己好。 “我父亲突然被外放到广西,家中人心慌慌,无人主持局面,更无人为父亲周转关系。 忠孝难以两全,为了孝道,我只能忍痛离开,请将军勿要怪我。” 唐清安点点头,批准了冯紫英的告假。 忠孝难以两全。 这句话要看什么时机,有的时机是能凸显人的高尚的。 可是目前的形势,冯紫英到底还是以家族为重,认为家族的门楣,比自个在金江镇的前途要重要。 两相对比,还是认为朝廷的职位,比金江镇的职位重要。 唐清安能理解。 他心中对金江镇有规划,犹如当初出海对蛮族有规划。 可是旁的人,不会有他的眼光和认知,当然会有不同的选择。 “我书信一封,你回去后,可以向贾府求助,以更快的了解京城的局面。” 冯紫英连忙致谢。 他虽然和贾宝玉关系不错,可是贾宝玉可不是当家人,如果能有平辽侯的名帖,效果完全不同。 冯紫英前脚离开,薛蝌后脚就到了金州。 到了金州,他内心忐忑。 一路所见人,事,物,都属于金江镇,而原来薛家的小学徒,竟然成为了此地之主。 耳朵听闻的再多,也比不上亲眼所见而产生的震撼。 越是深入金州,薛蝌越是胆怯了起来。 他之所以敢来金州,内心里无非还有些认为,唐清安以前是薛家的恩情,才放了他的户籍。 心中留有恩主的意味,才认为自己来金州,能收到唐清安的重视。 可是这等威势,他看到后,原来的想法则烟消云散,当然越来越没有底气。 等到了金州,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座平辽侯府,和一座金江镇节度府,一时间不知道该去何处。 “平辽侯府是平辽侯的府邸,金江镇节度府是节度使的衙门所在,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有人问道。 薛蝌也拿不定主意。 自己到底是公事还是私事,最后选择去了平辽侯府。 平辽侯府的管家,得知是薛家二房的公子,因此引入了客房,并送上了茶水。 “将军在节度府处理公务,等将军回来后,当禀告将军。” 管家李敦笑着说道。 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人的年轻而轻视。 薛蝌连忙起身感谢。 等了整整一天,中午管家李敦带他去用过饭,然后送他去客房休息,到了晚上,又来赔笑。 “将军这么晚还没有归,等回来不知道何时了,就不打扰将军休息,明日一早,我定告知将军。” 薛蝌只能点头。 到了第三日,薛蝌才见到了唐清安。 “唐......唐将军。” 薛蝌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称呼唐清安,最后含湖的跟随了管家的称谓。 对于薛蝌,唐清安是觉得可以培养的。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二老爷的去世,我很伤感,让二弟三弟去上门吊丧,你小的时候叫过我大哥,我也就以你大哥自居吧。” 唐清安一开口,薛蝌就连忙起身,听到后面的话,心中松了口气,竟然感动了起来。 “你先在节度府学习做事,根据你的表现,我会把你外放,然后再调回节度府。” “一切听大哥安排,我定当不让大哥失望。” 薛蝌连忙答道。 第三百零二章圣明的皇帝 这个年关,百姓过得困苦,勋贵和文官也过得急躁。甄家,冯家等不提,其他一样人心慌慌。 皇帝做事没有章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雷厉风行。 交代一件差事,只看结果,做的不好,或者但凡不顺其心意,轻者免官,重则去职,甚至于降罪下牢。 才一年的时间,内阁就换了几名阁老,其他部司更不用提,连刘一儒都看不懂皇帝了。 以前的皇帝不是这样啊,如今的形势,连他都不敢去劝戒。 下面的人做事,习惯了原来的章程,皇帝要改章程,众人无法,可是又没有新的章程。 人人没有头绪,痛苦不堪,各自无心差事,只攀结关系,准备以自保。 冯紫英的父亲还算结局好的,不过是外放到了广西,算不得降罪。 京城里,如甄家一样的人家,才是最坐立不安,急的满头是汗,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来缓和。 说来也奇怪。 明明受到朝廷猜忌的金江镇,平辽侯的奏疏,常常引得皇帝大悦。 什么五年平辽,已经到了末尾,必定为皇上恢复旧域,传播皇上的文治武功。 什么国内百姓虽然天灾而困顿,但是遍观历史,哪有经久不消的天灾。 而圣人掌权,不定明年就能天下太平,可见是顺应天命。 又有朝鲜的使者入京,先是恭贺皇帝等等,又是说金江镇的百姓,如何心向上朝皇帝等等。 总之,唐清安的奏疏。 话里话外都是好话,也不管后果,例如没有完成怎么办,反正只往好了说。 倒是有明眼人看出来了,哭笑不得。 平辽侯是把皇帝当做不懂事的年轻人哄。 “国家大事,如何能这般轻慢。” 已经归家养老的璠皓,对于国事还是很担忧的,因此向着自己的门生们摇了摇头,对平辽侯不负责任的行为极为不满。 可是他的门生却不这么想。 庶吉士陆仲恒,他如何会甘心从原来的万众瞩目,到如今开始坐上冷板凳。 不光他如此,更多的人,随着平辽侯的奏疏,恍然大悟,同样看穿了皇帝的心性。 做事本就艰难,还吃力不讨好,反而被处罚,倒是用不负责的言语,能让皇帝满意。 比起做事来,说这些乖巧话,不费吹灰之力。 谁都不傻,唐清安的举动瞒不了人,很快就开始有人学习他,各地的奏疏通篇的好话。 原来的什么灾情啊,将领啊,军户啊等等不好的奏疏都消失了,越来越多关于祥瑞的奏疏变多了。 “天下事只要用心,如何会得不到解决。” 宫殿里。 皇帝把奏疏放下,一脸的得意。 他掌大权时,接手的是太上皇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自己才用了多久,就把诸事理清。 夏守忠还未说话,裘世安就跪行靠前。 “皇爷爷圣明,京城的百姓,都说日子比以前要好了,以前百姓家中餐桌上吃不到米,如今同样吃不到米。” 裘世安的话,令皇帝震惊,连忙垂问。 “现在的百姓不吃米了,都吃肉了。” “哈哈哈。” 皇帝大笑。 一旁的夏守忠,嘴角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了。 “太上皇疑心太重,不懂得用人,那金州的唐将军,明明是个忠臣,却受到太上皇的打压。 正如书中所言,昏君亲小人远贤臣,我当引以为戒。” 皇帝说道。 唐清安多年前就让三弟陈德言在京城奔走,又有贾府的帮助,拉拢了大量的人。 至少贿赂了不少大臣,勋贵,太监。 皇宫里的大太监一个不落,都得到过金江镇的孝敬。 裘世安笑着说道。 “好好的五年平辽,却一直落实不了,还是圣人出面才行。 不是圣人支持平辽侯,平辽侯喊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何就一下子要办成了呢。” 皇帝这人比较极端,信任人的时候,就非常信任,不信任人的时候,就丝毫不信。 本来唐清安这些年,从来没有表态过支持太上皇。 所以皇帝对此人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叔叔忠顺王反对此人,皇帝才没有重用此人。 不过前番忠顺王突然改口,夸赞了平辽侯一分,那就不得了了,相当于去掉了皇帝心里的负担。 忠顺王明明只夸赞了一分,皇帝却信了十分。 “当年此人就有偌大的好名声,被百姓们称为本朝冠军侯,可惜父皇。” 皇帝摇了摇头。 “不过朕不会让忠臣良将吃亏,只要他能解决朕的烦心事,定让他留下史册佳话。” 难怪皇帝如此心情大悦。 各地都在报太平,他如何又能不欢愉。 虽然如此,对于原来支持太上皇的人的清算,他却毫不松口,十分的坚定。 既然做大事,当然要有坚定,不可轻易动摇。 以前辽东的局势,谁都不愿意去,可是如今的辽东,成了避风港,人人抢着去。 山东的登来码头,开始聚集物资,各仓库都开始有了积蓄。 有苏观负责山东,虽然只是二把手,唐清安对此人放下,不担忧物资运送金州会被拖延克扣太多。 而辽东都司的人选,唐清安不放心。 在红楼中,贾雨村升职入京做京官,唐清安想到了此人,写了信询问他是否愿意来辽东。 贾雨村此人,官僚气息十足。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 对于目前的金江镇来说,如果来一名清官,对于金江镇才是不好的事情。 倒是贾雨村,他越是官僚,对金江镇越是有好处。 除非金江镇和贾府一样衰败,不然贾雨村对金江镇,只会大开方便之门,方便你我他。 此人比贾政来辽东都要合适。 贾政虽然是唐清安的岳丈,可是以他的呆板,是不会越过底线的帮助金江镇。 倒是贾雨村,底线远比贾政要低。 贾雨村收到平辽侯的书信,当然愿意去辽东了,立刻联系故旧来奔走此事。 加上贾府,王家等勋贵的策应,以及唐清安的支持。 贾雨村很快就收到了新的调令,去金州重建辽东都司,有了这份资历,贾雨村未来入京,底气十足。 林如海被流放,甄家难以自保,贾雨村再一走,金陵的势力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新的人选,不光贾府在思考,唐清安也在思考。 一个是贾雨村的同僚张如圭。 贾雨村因为革职,流落到林府教书时,正是此人带来的消息,才得以第一时间求到林如海,最后到京城靠着贾府王府的实力而起复。 张如圭有功名,有资历。 还有一个就是通判傅试,至于其他贾府的门生,要么资历不足,要么科举排名太落后,要么像赖大家的县令官职太低等等。 傅试此人完全没有底线。 为了巴结权贵,把自己的妹妹耽误到了二十几岁,可以说完全不要脸面,没有一丝的底线。 论起此人,连唐清安都有点怕,此人功利心太强,又不在乎私情,虽然操作的好,能为金江镇带来大利。 可是这等人的背叛太让人防不胜防,太膈应人了。 因此唐清安建议了张如圭。 如此费劲力气,终于一一操作成功。 贾雨村去金州重建辽东都司,不少的官员抢着要去,例如户部的张云承。 因为是璠皓的门生,日子十分的难过。 御史韩昊倒是没有去金州,而是离开京城,去山东担任登来巡抚,其中也亏了他父亲殉职于锦州的原因。 都察院经历龚泽,此人也离开了京城,成为了新的巡盐御史。 至于陆仲恒。 此人名气太大,脱不开身,被发配到了冷板凳上。 …… 诸事唐清安都在一一敲定。 他和历史上的毛文龙同样起家于辽左,而金江镇有如今的局面,不同的是,他在京城有勋贵的大力支持。 因此金江镇能得到朝廷的军饷粮饷,然后才能做到收复失地,又逐步恢复民生,形成良性的循环。 这个过程中,贾府对于唐清安,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不论是他到辽东的百户之职,以及背靠大树而在辽东顺利的站稳脚跟,或者出海获得的支持。 乃至光复金州,以小小的备御之职位,和参将赵缑用,两人间还未开始的主导权之争,就因为贾府的操作而尘埃落定。 等等事情,贾府都起了关键的作用。 他穿越前的时代,朝中有人好做官,读过书的人都当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去辽东从军,而是选择拜入贾府。 贾府的庸才很多,哪怕有宝山也能被挥霍一空。 可是贾府还有一个大才。 山观中。 贾敬越来越像一个修道之人,穿着宽松的道袍,坐在太极蒲团之上,面对神像一言不发。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更可怕的是新朝的天子,敌视旧朝的大臣勋贵。 他在等。 唐清安多年来,在人前都是一副知恩图报的面孔,深的人们的信任。 以前是他有求于贾府,贾敬看不准。 现在是他伸手支撑贾府的时候了,这种时候,才能彻底看清楚一个人。 他不怕唐清安不伸手。 贾府是勋贵的旗帜。 甄家大致会被抄家,贾府可能会被抄家,也可能不会被抄家。 可是不管贾府会不会被抄家,贾府不会倒。 勋贵不会允许。 贾府可以换当家人,但是旗帜不能倒。 犹如当年的他。 倒是能趁机看清楚唐清安,到底是重情重义之人,还是伪装的小人。 陈德言趁夜来了。 他的手下们,早已探好了路。 虽然有锦衣军的监视,可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要用些手段,还是能混进来。 “我大哥说,明年和蛮族决战后,迎娶三小姐。” 听到陈德言的话,贾敬才露出了笑容。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关于军队的,哪些是能打的,哪些是不能打的,可以提供金江镇参考,以请调入金州,支援明年的大战。” 第三百零三章纳兵 辽东都司也是军事机构,却又不同于卫所,因为辽东都司的官员,是由朝廷选调,是流官而不是世袭的官员。 在以往的辽东,辽东节度府的权利日益缩减,最后到了驻守北镇一地。 辽东都司代替了辽东节度府,辽东巡抚管理民政,以及军所后勤等事务。 而总兵等武官,则负责军事。 贾雨村成为了辽东巡抚,按照朝廷和金江镇的约定,目前他的职责,是监督督促金江镇,各项事务都用在明年的战事。 贾雨村即是唐清安的老熟人,又同是一个派系,最后还是唐清安二弟的岳丈。 因此两人见面后,没有太多的客套,而是详细的攀谈一番。 唐清安明确回答贾雨村,明年的确会向蛮族发动决战,所以是真心请求朝廷的支援。 确认了唐清安的想法,贾雨村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登来码头的物资已经开始积蓄,各地的兵源也在开始召集,开春后就会陆续抵达金州。 我会向朝廷奏请军务军略,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前告诉我。” 听到贾雨村的话,唐清安的确有想法。 如果是贾赦来信,告诉唐清安,国内哪些军队是不错的,唐清安是不敢信的。 但是来自于贾敬的话,唐清安虽然不至于全信,却也是有了大致的参考。 他对同时期的原本时空的历史上,哪几支军队是很出名的,有些记忆。 例如山西和陕西交界处的毛葫芦兵,广西的狼兵,浙江的浙兵,福建的滕盾兵,还有其余几处地方的地方兵。 福建多山沼泽,道路崎区,当地盛产竹藤制作的盾甲。 历史上戚继光建立的戚家军,狼先借鉴的毛葫芦兵,滕牌则是吸取的福建兵。 不过如今是红楼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一成不变,唐清安就要慎重的思量一二。 他只能隔了一层历史来猜测,却不敢保证一模一样。 现在有了贾敬的介绍,映照他的说法,才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事物。 九边的边军军心不定,就算士兵的战斗力不错,可是管控不住,属于一颗炸弹。 而且上面又有将领,大多都昏聩贪婪,这些边军士兵脱离不了将士的吸血。 唐清安也罢免不了这些将领,做到只留下士兵,这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倒是地方上的乡兵,民兵,战斗力反而超过了卫所军。 因此唐清安告诉贾雨村,想要大力抽调这几地的兵源。 乡兵,民兵,是大周军制的补充。 听到唐清安的话,贾雨村沉吟了一番, “这件事朝廷应该不会反对。” 得出了结论,贾雨村随后向唐清安解释。 “国内北方虽大,可是多年来的抽取,兵力已经枯竭。南方同样经常有战事,两广民乱,云贵叛乱等等。 卫所的军户,已经不堪服役,需要修生养息。 因此对于这个要求,朝廷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大力支持。” 唐清安笑了笑,走一步看三步,这条建议不会这么简单。 海贸的事情,贾雨村也有参与,以两人的关系,此事不必隐瞒他,而且本来需要他的配合。 “我计划用海船,去南方运兵到金州。” “这是为何?” 贾雨村纳闷道。 “难道是担忧南方的士兵,一路行军太久?” 唐清安让人取来军司,关于海盗突然北上的原因分析的文书,递给了贾雨村翻阅。 贾雨村第一次见这种文书,因此看得非常的仔细。 一旁的唐清安也不急,等着贾雨村慢慢看。 海盗突然北上,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福建等地的百姓,是一定会出海的,任什么国情和政策,都不能阻止沿海地区的百姓出海。 因为福建等地的田亩,养不活人口。 这是大势。 而偏偏大周的海禁,这些百姓只要出海,不管何种原因就成为了罪民,因此害怕被官府发现。 百姓没有立足之地,要么下南洋,要么加入走私。 而偏偏金江镇的济州岛开市,靠着变相打开海禁的口子,以及官面上的关系,垄断了货源,影响了走私商人。 大周的商品不是无限的,反而非常有限。 乃至于发生了桑田之争。 后世的人,很难理解古代的生产力。 在唐清安穿越前的时代,商品愁的是销路,只要有人敢下订单,就敢暴产交付。 可是大周不同。 因此唐清安垄断了货源,导致走私商人获得的商品量直线下滑。 大周的商品是爆品,却因为生产力低下,跟不上市场的需求,那么必定一方获得的商品多,另外一方就获得的少。 这是无法解决的冲突。 历史上因为生产丝绸占地过多,南方的官员多次因为桑田农田而争论。 稻米可以吃,而生丝不能吃。 农业的时代,这一句话就概括了此矛盾。 因此关于商品的生产量,不是无限的,不是金州有多少订单,国内就能生产出来多少。 多一分桑田,就少一分农田。 北方饥民遍地,南方的粮价也一日高过一日。 大周现在缺的是粮食。 因为粮食越来越贵,所以每年的税赋银子,导致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 国内田亩不足,可是辽东可以开荒的土地多。 奴儿干司中的少部分平原地区不提,其他的老林沼泽不易开发,同样先不提。 一样的生产力。 闯关东。 几十年间,百姓自发的涌入辽东,没有统一的管理,百姓自产自救,就到达数千万人口。 辽东从战国以来,史册就明确记载,是产粮之地,虽然不如南方的一年多季。 以前南方的百姓都不够,因此百姓移民都是往南方移,而不是选择辽东。 而现在的南方早已经开发出来,无地可继续前行,前面就是大海。 前明的时候,辽东是战区,加上国家新立,人口减少,国内田亩多,因此没有多少百姓愿意到辽东。 最后取消了州府,改成了卫所。 到了后期,国内的田亩慢慢减少,涌入辽东的百姓才越来越多,加上多年的生养。 哪怕辽东一直处于战争的前线,辽民也高达了数百万之多。 如果没有战乱的因素,百姓就不会再害怕,涌入辽东的百姓,同样会犹如闯关东时期一样,达到高峰。 所以唐清安计划要派船去福建等地,运兵到金州。 这是一次尝试。 如果未来打败了蛮族,收复了辽东,就可以以此契机,来接应福建各地的无地之民到辽东。 不管是吸纳人口,还是解决海盗之根源,都是对金江镇有利处的。 至于辽东能不能收纳数千万人口,唐清安内心不肯定,但是千万人口是没有问题的。 清末最后的时期。 没有化肥,没有机械,没有官方的组织,更没有鼓励的政策,也没有官方出面兴修水利。 辽宁省,也就是现在的辽东,人口达到了一千余万人,奴儿干司分出来的吉林为五百余万人,黑龙江为近两百万人。 到了民国初期,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东三省的人口又翻了将近一番,达到三千万人口。 这些历史可以借鉴不提。 光如今东江镇占领的地盘,加上渔政,就可以养活三百多万民众。 如果又收复全辽东,其他山区不提,平原就比现在金江镇所占领的平原地区翻了三倍。 官府大力兴修水利的情况下,至少养活七八百万人口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吸收福建各地的无地之民,既能增加金江镇的实力,又能解决海盗之苗头。 因此,唐清安才想要用海船去福建各地运兵,以提前摸清楚门路,为日后移民打下基础。 至于开发台湾,现在还不到时机。 首先朝廷就会大震,绝对会和金江镇立马翻脸,其次也会引起西方国家的警惕。 所以开发台湾,至少要在金江镇解决身侧所有潜在敌人后,才是合适的时机。 看完金江镇军司的意见,以及唐清安所解释的话。 贾雨村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真的达成了唐清安的计划,那么金江镇完全有入主中原的潜力,可以和大周抗衡。 “此计甚妙。” 贾雨村很兴奋。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不光是福建之民,我估计云贵的百姓,也会赶来坐船。” 只要不是旗帜鲜明的造反,贾雨村是希望金江镇实力越强大越好的。 真要是到了造反的那一步,贾雨村会根据双方的实力,来决定的自己投靠到哪一边。 但是目前的金江镇,还是朝廷的金江镇,所以贾雨村内心没有负担。 “如此就请世叔替我上言朝廷。” 唐清安笑道。 “善。” 贾雨村当着唐清安的面,写了关于请调国内乡兵,以及海运福建各地兵的事宜。 奏疏到了朝廷。 内阁关于此事,慎重的商议了一番。 北方的兵已经无法调,南方的兵也疲惫,调乡兵,民兵去金州,本来就有御史提议过。 不过内阁和皇帝,担忧会引起平辽侯的误会,凭白生出事端,因此没有采纳。 贾雨村得知朝廷的担忧,主动上疏请命,写到他会向平辽侯晓以大义,说服他认可此事。 “我估计平辽侯认可这件事。” 刘一儒又不傻,很快就看穿了贾雨村卖巧的心思,得出了结论。 不过他也不会反对。 因为此事对朝廷来说,的确是省力的好事。 “对于金江镇,还是需要警惕一些,贾雨村此人和平辽侯关系太深,难以承担重任。” 他向皇帝建议。 皇帝想了想,没有反对。 “明年大战后,就把贾雨村升调回京城,另派人去金州。” “皇上圣明。” 第三百零四章奸雄 朝廷的事,贾雨村的奏疏,有时候比起自己的奏疏要有用,因此唐清安拜托了贾雨村。 关于国内调兵,以及登来物资等等方面,本来就是贾雨村的职责,贾雨村没有因为自己是巡抚,而觉得自己高一等。 面对平辽侯,私下里以长辈自居,当众则平等对待。 贾雨村的能力是不错的。 脂砚斋称其为奸雄,面对外人的诽谤,面临削职为民,他可以不动声色,冷静的面对发生的变故。 内心渐恨,却不表现出来。 穷书生,一举登科,县官,贬为平民,私塾,知府,大司马。 贾雨村在甄家教书,见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立刻就离开甄家,毫不留恋甄家的富贵。 最后又被请到了林府,然后抓到了机会。 一生的经历,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品性嘛,脂砚斋也已经有了定论。 奸雄。 从穷书生到大司马,每个时期的贾雨村,性格都是不同的。 精心狠心,无情无义等等都能体现。 贾雨村又不是金江镇内部的人,唐清安只看重的是他的才能,目前双方合则两利。 以贾雨村的能力,能为金江镇在朝廷获取更多的好处。 他在小事上指责金江镇,大事上帮助金江镇。 不论是朝廷,还是其他的官员,都无可挑剔他的错处。 甚至让登来,把物资提前运送了一部分到金州,以提供给金州大练兵。 “此人的能力是不错的。” 厅内。 唐清安,正和金江镇的几名头脑商议大事,提到了此人。 贾鉴健全的从草原回来了,几个月前他入草原,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 唐清安当即招来朝鲜的刘兴祚,听取贾鉴从草原带回来的消息,还有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徐辉。 “是的,雨村兄上任不久,诸事就一一推行,即让朝廷满意,也让金江镇满意,殊为难得。” 冯胜之连连点头。 他现在最为佩服的两个人,一个是林如海,见识渊博,处理事务能力强。 还有一个就是新来的巡抚贾雨村。 “明年要和蛮族大战,以金江镇本身的实力,我只有五分的把握。” 唐清安说道。 众人听完没有反驳。 这也是军司的结论,分析了多次,也不敢保证能打败蛮族,在唐清安看来,不就是五分的机会么。 “朝鲜的支持是一分,朝廷的支持是一分,草原的变化,又是一分,如此金江镇才是必胜之局。 草原之行,辛苦贾鉴兄了。” 唐清安边说,边看向贾鉴。 对于将军如此大赞,众人也没有意见。 出行草原,的确有很大的危险,贾鉴这一趟的行动,不光是证明了他的才能。 也让金江镇上下,对于这名外来人员,一跃成为金江镇内部核心大员,没有了意见。 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包括徐辉,陶杰等等人士,哪个不是随着金江镇的发展,脱颖而出的人才。 包括下面的官员戴国伟,陈恒,郑国良等等,在地方上辛苦带领百姓屯田。 凭什么贾鉴一来,就能取得谢友成原来的职位,成为金江镇的奔走,不服气的人很多。 对于这种情况,唐清安并没有意外。 不论古今都是存在的。 例如刘兴祚,唐清安想要重用他,也是把他派去朝鲜,既让他立功,也让他熬资历。 冯紫英,唐清安也准备用。 让他熬了几年的资历,明年就准备大用,可惜临了临了,此人选择了家里,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各有各的缘法。 还有柳湘莲。 唐清安也是准备大用,未来用在日本,可以说是他极为重要的储备人才之一。 哪怕是如此,也先送回国内熬资历。 他在乎的不是熬资历。 而是用熬资历的手段,既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才能,又能让对方和金江镇内部融为一体。 众人的神情,贾鉴虽然没有看到,却也能预料到。 他本来不用亲自去一趟蒙古的,不过思虑一番后,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用性命来赌。 最后他赌成功了。 说是赌,其实也不是赌,而是他参考了将军的意见,以及自己在锦州时,对于关外草原的了解,而做出的成熟的决定。 “一路遇到很多危险,但是真正的危险却没有发生。” 贾鉴没有夸大,平静的说道。 草原的蒙古部落很多,且不固定,常以兵刃恐吓他,他却看出蒙古部落的台吉,没有杀他之心。 “看来蒙古各部还是顾忌我金江镇的。” 冯胜之笑道。 谢友成摇了摇头。 见到谢友成的行为,冯胜之知道自己说错了,不过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善于军事。 “广宁前屯卫的长城外的草原,游牧的部落为赖蟒等酋,宁远卫的长城外的草原,游牧的部落为獐兔、拱兔等酋。 广宁的长城外的草原,游牧的部落为小歹青、以儿邓、黄台吉等酋……” 贾鉴解释了这一次外出蒙古,对各部落的摸查了解。 你是哪个部落的。 小歹青部落的。 在哪里? ? 你是哪个地方的。 京城的。 在哪里? 往西走云云里路就到了。 这就是大周和草原部落的不同。 连大汗的部落,动不动迁移上千里,何况更小的部落。 例如朵颜三卫。 原来的朵颜三卫,是前明,乃至大周册封的,指挥使,同知等等,后来被左右翼蒙古共同瓜分了牧民。 名义上却还是朵颜三卫。 总之。 内地的城池是固定的,草原的部落是流动和变化的。 内地的城池,这段时间的官员是这个人,过段时间是另外一个人,但是城池一直都在。 草原众多的小部落,这一块牧地原来是这个部落,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没有部落了,或者变成另外一个部落。 偏偏左翼蒙古和右翼蒙古又不一样。 右翼蒙古已经全面接受了大周的册封,每个部落的台吉,都会领取大周的册封,以和大周互市获得需要的物资。 而左翼蒙古一直以来,都以强硬的手段,想要获得大周的物资。 其实左翼蒙古并不是一定要用强硬的手段,来获得大周的物资,可是大周的分化策略就是如此,承袭大明。 和右翼蒙古互市了,就不会再和左翼蒙古互市。 因此左翼蒙古从前明开始,乃至到大周,一直都是大患。 以前辽东都司还在时,册封了左翼蒙古部分的部落,收集了很多左翼蒙古的信息,且和左翼蒙古各部落,都有联系。 随着辽东都司的陷落,以及蛮族隔绝了大周和左翼蒙古,除了林丹汗这种大部落。 下面的中小部落,已经无法探知。 刘兴祚为贾鉴的出行,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贾鉴一一介绍完,众人才对辽东长城外的草原有了直接的认知。 唐清安也听完了贾鉴的介绍,心中越发的肯定。 大周承袭大明,因为当初国内的战乱,国内的事物发生了变化,但是大周外部却没有变。 和同时期的大明是一样的形势。 如果是这般的话,唐清安可以肯定的说,这个时代中,要论对蒙古的了解,无人能超过他。 甚至林丹汗,都不如自己对蒙古的了解。 “蒙古是可以拉拢过来的。” 唐清安肯定的对众人说道。 将军如果如此自信,那必定是十拿九稳。 众人心中高兴的同时,也竖起了耳朵,听将军的说法。 唐清安没有乱说,而是从一开始的形势讲起,让众人认可自己的说法。 “蛮族未崛起之前,喀尔喀各部台吉,对于蛮族攻打大周,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就和咱们对蒙古的感情很复杂一般,蒙古的台吉,对大周的感情也很复杂,不能只用敌我关系来论处。” 众人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股论调,神情错愕。 唐清安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这是事实,哪怕这个时期的人没有这个认识,可是行动上,双方就是如此。 后世的史料得出的结论。 “老奴发誓攻打大周前,想要拉拢喀尔喀各部,喀尔喀部的台吉,并没有认可,但是却答应了老奴。 诸位知道喀尔喀各部,是如何来攻打大周的吗?” 众人摇了摇头,刘兴祚倒是知道,不过看见将军兴头上,当然也不会打扰他。 “我这里有一些从朝廷兵部刚获得的以前辽东各地的旧军报,本来是提供给金江镇参考的,我却发现了不少好玩的事情,大家都看看。” 唐清安笑着让人把旧军报发给众人。 “庆云守堡沉时行禀报,十四日己时分,有新安关进入福余卫夷酋煖兔、宰赛、卜儿亥三营下通夷伍百名到堡。 即令通事说称,“有我们赶车二百辆,装载木植干柴,又随带牛马羊只、皮毡等物来卖。” “宰赛营下通夷把气革儿说,有宰赛、煖兔、卜儿亥等各营达子驮带盔甲俱到辽河两岸下营,上关讨赏。 又有憨传调我们各营达子头儿会议,要犯抢南朝,不知那地方,令我们外边,煖兔儿子八个都不听他,老子各带部下达子来争赏等情。” 蛮族是计划当月十五日去攻打抚顺。 说好了草原各部落和蛮族配合,一起攻打大周。 而草原部落十四日,大批的部落,就牵羊拉牛的,先后赶到了辽东兵堡,把蛮族的计划告知辽东守军,说蛮族要联合他们来打大周,他们不知道打哪里。 带着货物,理直气壮的要求和大周互市,生怕自己的部落落后了别的部落。 这就是蒙古和大周复杂的感情。 后来蛮族攻破了开原,蒙古各部立刻向蛮族翻脸,勒令其退出开原。 第三百零五章儿子可以死 老奴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力是很强的。 竟然真的攻破了开原。 喀尔喀各部落,正兴高采烈的赶到辽东进行贸易,其中一处庆云堡,游击史凤鸣得知蛮族进攻开原。 “随即宣谕在市讨赏夷酋粧南等五营,夷酋亲领部夷共两千余名闻炮俱出市,至亮子河西,己时闻开原已陷,今有讨赏西虏结聚亮子河。” 兵部新送来的旧军报记载中的人物,其中粧南是以儿邓三男,惟正之孙,为喀尔喀扎鲁特部首领。 可见与大周进行贸易的喀尔喀五部,闻讯赶来支援开原。 行至距离开原城西五十里处的亮子河时,开原城已经被蛮军攻陷,便在亮子河西岸集结人马。 受到喀尔喀五部的军事威胁,老奴在攻陷开原后,没有立即对其进行占领,而是选择了撤退。 首领宰赛仍然愤恨,当众隔空大骂。 “我领赏的城市,你凭什么破坏?” 可惜宰赛太过小瞧老奴,没有召集喀尔喀各部之军,而是只领了本部的人马,以及扎鲁特部,科尔沁两部,合计万骑攻打蛮族。 竟然以寡击众,导致大败,牵连本部大小台吉,一百余人被蛮族俘虏,为蛮族控制喀尔喀各部提供了条件。 而宰赛为何如此鲁莽,就是历史上熊廷弼,派人去拱火拱的太过分了,如今是大周的官员,拱火拱的太过分了。 大周的官员,如果真的把心思用到做起事情来,这些科举上来的官员,还是阴坏阴坏的。 在一旁利诱,加以拱火,蒙古各部本来就瞧不起蛮族,因此宰赛激动万分。 “谓周通事曰:赐我重赏,夫倘不征我蛮洲,上天鉴之。” 宰赛当众发誓,遂斩断活口牛之腰,于马上以手对天洒祭牛,为了让大周向对待右翼蒙古一样对待他。 为了表现自己,因此想要拿蛮族做踏脚石,在大周面前展示下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众人明白了将军的意思,也对蒙古的态度,有了一定的认识。 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等等,金江镇的官员,出身于微末,对蒙古认知不深。 原来的北镇节度府,辽阳的辽东都司,两地对蒙古有认知的官员,或死活俘。 所以唐清安,要着重的向这些人介绍,让金江镇对蒙古有清晰的认知。 前番他提出蒙古可以拉拢,很多人都不敢信。 “可是喀尔喀各部,已经和蛮族结盟,如何会轻易的背叛呢。” 冯胜之担忧道。 将军所言,和手里的旧军报,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能用以前的事务来判定如今,冯胜之的担忧没有错。 对于冯胜之的顾虑,唐清安给出了解答。 都是未来的史料所作出的结论。 例如喀尔喀部,内外交困。 内部的困顿,是大台吉宰赛被蛮族捏在了手里,有的人主张强攻,有的人主张谈判,导致意见不统一,无法形成合力。 外部因素就是因为林丹汗。 林丹汗和崇祯的性子很像。 小聪明是有的,可是对于政治没有多少天赋。 可以说喀尔喀各部,同意和蛮族结盟,除了宰赛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刚愎自用的林丹汗。 蒙古部落自主性极大,和大周的国情不一样。 林丹汗幼年登上汗位,从吉祥物掌握大权,想要各部臣服,偏偏又没有和大周互市,导致贫穷不堪,只能索糜各部,而无法供应各部。 各部不愿意接受本部的索糜,想要和大周互市,林丹汗不会其他手段,唯攻打二字。 前有蛮族逼迫,后有林丹汗攻伐,身旁的大周朝廷不堪用,被蛮族隔绝。 喀尔喀各部内外交困之下。 蛮族兵峰强盛,喀尔喀各部既不愿意受到林丹汗的压迫,又不愿意和后金结盟。 可辽东大周军官无用,接连大败,虽然嘲笑辽东军官无用,可是他们也无力应对蛮族。 最后被迫和蛮族结盟。 虽然如此。 蛮族的使者,在喀尔喀各部所在的草原上经常被截杀,是老奴,乃至皇台吉最头疼的事情。 他们也无从得知是哪个部落干的,只能一次又一次重申各部,不得截杀使者。 后来皇台吉要联合喀尔喀攻打林丹汗,虽然众人不服气林丹汗,可是却不愿意背叛。 因此派人提前通知了林丹汗,林丹汗立马带着部族跑了,导致蛮族花了大力气的长途作战而失败。 哪怕蛮族最铁杆的盟友科尔沁,皇台吉如今的妻子,就是出自于科尔沁。 攻打察哈尔林丹汗部落的时候,大首领奥巴也没有按照皇台吉的指示,与出征大军汇合。 仅率领直属部落,袭击了查尔哈边境数户牧民后,便私自返回。 科尔沁其他部落的台吉,没有得到大首领奥巴的指示,全部没有参加出征。 总之。 喀尔喀各部,在蛮族和大周之间,还是希望选择大周,如右翼蒙古接受大周册封一斑,已获得互市。 不过大周不堪用的情况下,他们的共主,察哈尔部又敌视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那么联合蛮族进攻大周,他们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但是。 哪怕对察哈尔不满,面对蛮族逼迫他们联合攻打察哈尔,哪怕是蛮族铁杆盟友科尔沁,都是不愿意的。 科尔沁的大首领,他还是皇台吉的姻亲,宁愿受到皇台吉的惩罚,也不愿意参加远征。 喀尔喀各部,科尔沁各部,迫于形势,愿意选择跟着蛮族攻打大周,打顺风仗捞好处。 但是为蛮族火中取栗,打硬仗,则是各部都不愿意的事情。 唐清安向众人肯定的说道。 众人思考着将军的话。 “既然如此,等开春以后,我立刻再去一次草原,说服各部不要加入蛮族对抗金江镇。” 贾鉴明白了将军的思路,没有犹豫,做出了选择。 只要他能说服蒙古各部,不加入蛮族,此大功之下,他日后在金江镇就有了底气。 按照将军的说法,此行成功率极高。 “喀尔喀各部的大小台吉,哪怕明面上故作姿态,不过是想要获得好处,可以应承他们。 只要金江镇收复失地,和草原接壤,就不限制的和各部互市,让双方都获得好处。 炒花部和喀尔喀部不同,炒花部的台吉,是黄金后裔,达延汗之孙。 比较傲气,但是他一样会选择中立,不过不能只以互市拉拢他,不然会让对方不满。 用恭敬的态度对他,然后连带着说出互市,他会满意的。 科尔沁部,可以试着拉拢,并承诺会协助其对抗察哈尔,不受察哈尔的吞并。” 唐清安针对各部,做出了细致的安排。 如此这般,贾鉴心中更有底气了。 “各部落不支持蛮族,则蛮族去掉一臂,只有十余万大军,而我联合国内以及朝鲜,二十余万大军,当可胜之。” 唐清安信心十足的说道。 “不只是如此,蛮族内部汉军,以我的判断,随着金江镇的崛起,同样会军心不稳。” 刘兴祚此时,终于发出声音,为将军的话补充。 此消彼长。 唐清安对于明年的大战,信心十足。 正如历史上的名将戚继光所言,士兵三要素,选兵,练兵,练胆气。 打其他的地方,唐清安不敢保证。 可是对于攻打蛮族,唐清安可以自信的说,金江军的士气,任何军队都不能比。 包括戚家军。 不是说金江军的战斗力比戚家军要强,而是金江军人人和蛮族有血仇。 如戚继光所言,选兵练兵都是为了最后的练胆气。 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士兵具有视敌如仇,视死如归之心。 天下间,还有谁。 能比辽民出身的军队,对蛮族更加的仇视,更加的有视死如归之心吗? 打蛮族。 金江军将是天下第一强军,任何人都无法比。 就算是戚继光在此,也会认可此理论。 因为就是他所言。 “明示各地!” 唐清安坚定的说道。 金江镇如此巨大的动作,是瞒不了敌人的,如今万事俱备,要在金江镇的百姓中。 宣扬开来。 他想看一看民心,想要从民心上,获得对胜利的毫无动摇的信心。 众人没有反对。 很快。 各地的府衙公示坊前,出了新的告示。 百姓又不识字,对于政事也不是很关心,出现了几名长衫之人,也没有多少百姓在乎。 “呜呜呜。” 长衫的人竟然当众哭了起来,这才引起了路过百姓的好奇。 “明年,将军将要率领大军,北上攻打蛮族。” 穿着长衫的人,哽咽的向百姓们解释,指着木牌子上,崭新的告示。 “啊?” 百姓们愣住了。 …… 马林从渔场请了长假回家,又去了军中,把自己的儿子马大芳揪了回来。 马大芳对于父亲的粗暴,非常的生气,现在正全军大练兵,如何轻易的请假归家呢,父亲又不向他解释。 马林一言不发。 带着马大芳去了邻居的家中。 邻居的老汉,看着马林的神情,嘴角动了动,最后叹了口气。 “便宜你了。” 没有过多的礼仪。 马大芳在父亲的逼迫下,急匆匆的就成婚了。 哪怕他告知父亲,自己有喜欢的人,马林扬起了手中的木棒,马大芳立马屈服。 别了,我的女同学。 军校有女学生,虽然分开教学,可是长年累月下来,如何拦得住如狼似虎的后生。 这些军校生,从小生活在军校,言行和外面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随着公示各地展开,百姓们很沉静,只做了一件事。 要么军中有儿子的,强硬的让儿子娶媳妇,要么有女儿的,把女儿嫁给这些军中后生。 这就是百姓们对这件事的态度。 没有百姓会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感情并不比旁人少,不过和后世的表现方式不一样而已。 可是当一份仇恨,家族的鲜血流到了一定的程度,受到的屈辱让人无法忘怀的时候。 儿子可以死。 仇一定要报。 这就是金江镇百姓,对此事做出的,坚定的态度。 第三百零六章军威 庄河大营。 这是新成立的一个营,从原来的老营分编出来的一个新营。 但是此营虽新,从营总到士兵,却都是老兵老将。 全军以队为基本,没有散到士兵的层面,队长,什长,伍长,士兵四条线不动。 营总李成才,原是辽民士兵,后提拔到亲卫营,又靠着战功,成为驻守黄骨堡守备,如今成为了一营之总。 一步步从士兵提拔起来的,和大多的营总没有区别。 准确的说,金江镇的军官,基本都是如此,哪怕职位最高的几位总兵,也没有多少区别。 因此李成才虽然才提拔为营总,对于本营之事务,却是手到擒来。 千总,把总都到了李成才的营帐。 白日里。 他们巡视各队完毕,此时向营总李成才汇报。 全营士兵的行礼,什物,军火,器具等事务,各队准备齐全,没有检查出疏漏的地方。 听完众人的汇报,李成才并不以为意。 全营都是老兵老将,他今日突然下令,明日出营,虽然仓促,可是军士还是很快行动了起来。 该提前做的准备,士兵们这些年的从军生涯,都了然于心。 就算有补充来的新兵不懂,也会有伍长带领。 不过规矩不能坏,对于各队的检查,同样不会疏漏,仍然井然有序的逐队展开。 队长都是经验丰富的人,不会在这上面犯错误,千总,把总一天的检查下来,的确没有查出差错的地方。 “这是军司的勘合,各位请看。” 李成才这才把军司的公文发给众人。 公文上批准了李文才所请,关于庄河大营的练兵行动。 在场的千总看后,递给把总,众人阅完,然后回到了李成才的手中。 “塘马,探马,架梁马是否已经派定?” “已派定,掌号一动,则依令哨探架梁。” 李成才详细的询问了其他的事务,各人一一回答,见各事都备好,李成才才放了众人休息。 整个夜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二日。 辕门前吹起了喇叭,营中各将归入各军,各队士兵用饭,骑兵早已出营。 辕门前第二声喇叭响起。 各将领,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军营的空地上,一队队的入阵。 此时。 李成才盔甲俱全,骑着马到此。 李成才的下马的动作很慢,因为他内心有点担忧。 他才一下马,身后的官兵,则四散而去,挡住来路,缉拿到期未至者。 如果有到期未至则,又没有原因的话,则仗一百。 如果是有原因的,会让他仍然跟随从军,立功则免,无功则仍然补罚。 这是庄河大营新立以来,第一次练兵,如果未能取得开门红,任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很快,他的担忧就没有了,全军士兵没有未到的。 各千总,把总俱到大旗之下,听取主将的安排,一起商议出行之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全军三千士兵,则席地而坐。 “今天是我营第一次练兵,多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如果连这种事都出了差错。 军司的责罚不提,将军的不满,各位自己瞧着办,吹号。” 李成才大手一挥。 “遵命!” 众将领命。 在号声中,各回各营。 原本席地而坐的士兵们,纷纷起身,由各自的队长,督促众人列队。 全军很快恢复了阵型。 “冬……冬……冬……” 军鼓响起。 车兵上车,马兵上马。 “轰……轰……轰。” 三声炮响。 大营之中,在号令,鼓声,炮声中,肃杀之气立刻弥漫升起,士兵们的脸色都冷然了起来。 此时。 就是战时。 最高惩罚为杀头。 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方角旗在风中摇曳。 全营四门,各军从北门而出。 “冬……冬……冬……” 在鼓点的声音中,士兵们踩着步子,车兵,马兵,步兵,枪兵,盾兵,鸟铳兵…… 各哨,各队,在自己的把总的调度下,哨官的带领下,依次出营门。 镇江到金州修了直道,显不出练兵的效果,李成才主动请缨,行军到长白山脉中的英那河上游处。 进入山中,果然难行。 队伍行十里,李成才下令,中军鸣金,随后全军站定,各将向中军去汇报各部情况。 此即是停军修整,更是为了重新恢复军势,保持队形。 “得得得……” 探马来报,前方山道路窄,两旁山势险要。 李成才下令,旗令兵下传各队,由原来的三路改为一路,单列入山。 此为险地。 各马听从军令,打前去探险。 各军马齐出,驰奔险要高处,以及进山口,出山口等等,都探查严守。 到了探马汇报的狭隘处。 全军五小营,一直属营。 前营左右部,门车先行,过了此地,左厢车各对行,马兵跟从过山道。 然后再右厢车对行,配马兵跟从。 门车,左厢车,右厢车合并摆开,成为一道车墙,后方的车兵严阵以待。 随着又是左厢车过,然后右厢车过,继续与原来的车阵衔接,扩大车墙。 如此反复,前线的车兵阵地稳固如山,各营再一一过此山道。 全军过完此地,又重新修整,恢复阵势。 鸣金时,则全军止步,原地待命,鸣锣时,则席地而坐,全军歇息。 如果有车兵不能过的地理,则只能放弃,有另外的行法。 不过这是全营第一回大练兵,很多事都要训练,车兵也需要参加,因此没有故意选择战车不能过的山道。 全军行军,连李成才,一营的营总,也有严格的军令。 作为主将,他不得到前营,也不得到后营,更不得以巡视的理由,离开中军。 总之,不管什么理由,李成才都不能离开中军。 一路训练了各事。 除了各队之间的默契不够深,有些运转僵硬,不够熟练的地方,倒是没有出其他的差错。 终于到了目的地。 开始了大作战。 车厢连接成车墙。 车墙上有窗,最精锐的,射击最准的鸟铳兵,负责在窗口放铳,身后的士兵,则清理铳壁,装填火药,等等事情。 车厢上的鸟铳兵,一声令下,齐放一铳,立刻有人递上新的鸟铳,各项已经备好,只需要扣下扳机发射即可。 再一声令下,又是鸟铳齐发。 这种战术,鸟铳发射的速度,丝毫不落于三段射,而且都是精锐的鸟铳兵负责发射,射的更齐更准。 前明的沐英,云南就开始了三段射。 大周承袭前明,当然也继承了三段射。 并且从原来的三段射的基础上,重新发展出了新的射击方法。 就是配以车厢,加以此等射击方法,比人们印象中的三段射,更要强三分。 给人印象唯一的差别,就是电视剧的差别。 托后世电视剧的福气,导致人们认为大明的士兵,射击方法不如西方的三段射。 国内电视剧给人的印象,就是大明的鸟铳兵乱放枪,比起西方的电视剧,别人的鸟铳兵好像更厉害。 可是大明时期的鸟铳,已经是同时代,第一阶梯的火绳枪了。 落后的是因为海禁导致的远洋船只,以及野战炮。 更重要的是大周不同于西方。 西方王国封地林立。 除了极少数的战争,大多数都是家门口打仗,小兵团作战,而大周大多数则是千里作战,大兵团作战。 打仗的地方,大多数要么是山中,要么是林地,要么是草原,要么是丘陵。 且国内不可计数的城池兵堡,作战不是攻城就是守城。 国家面积太大,发生的的战争,形式多种多样。 如何是西方单一方式能比的。 例如山中寻找敌人,草原上寻找敌人,这才是最难的,难得是后勤,西方国家会面临这种难题吗。 他们面临不了这种难题,因为国土狭隘。 国内从北方到南方,无数种地形,国土辽阔,更不是单一的兵种可以解决的。 单一兵种,单一战术就是找死的行为。 西方更加注重的是战场上,而大明不但注重的是战场上,更注重的还是行军的途中。 很多的胜败,都发生在行军的途中,到不了目的地,例如萨尔浒等等,而不是像西方,在目的地的空旷的战场上,来决定成败。 当然,西方国家的小兵团作战,很多军官士兵的战术的确也很优秀,不过大周是一国,西方是众多王国,国情不一样,需要考虑的也不一样。 “砰……砰……砰……” 鸟铳兵随着令旗号令,一次次齐发,犹如炒豌豆一样的声音,听得人心情愉悦。 可是现场的鸟铳兵们,却不怎么开心。 烟雾笼罩,让人难受,又很难睁开眼睛,忍着眼角膜被刺痛,控制不住留下的泪水,眯起眼睛,努力的看向前方。 身后的长枪兵,刀盾兵,则按照号令,以方阵前行。 两翼的骑兵,也开始训练,扰敌,追敌,抗敌等等作战方式。 …… 一道刺眼的白光,刹那间照亮了灰暗的时空。 “轰隆隆。” 随后在人耳朵旁,响起了令人畏惧的雷鸣声,让人的心房都随之而颤抖。 天威之下,万物胆怯。 泼天的大雨从空中落下,天际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灰暗色,彷佛天黑前一半的景象。 一名紧皱眉头的将领,骑在战马之上,在一处高地,严肃的看着正行军的士兵们。 将领的身后,簇拥这亲卫,以及令兵军官等。 “他娘的。” 将领最后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随着国内物资的补给,开春后,金江镇就开始了大练兵,好巧不巧的是。 彭大海亲自下军队,视察练兵事宜,就碰到了雷雨天气。 “彭总兵,雨太大了,火器无法使用,是不是取消练军,等来日天晴再重新训练?” 一名营总提议道。 下雨天不光是火器无法使用,弓箭也无法使用,而且士兵淋了雨,容易生病。 要是生病多了,不定就会惹出伤亡。 “合着下雨了,就不打仗了?” 彭大海反问一声。 众人不再多言。 复州卫到得利赢城。 上万人的士兵在行军。 雨水在白色的光芒反衬的像银珠子一般,笔直的落下。 士兵全身都湿透了。 一步,两步,三步…… 地上的杂草,开始还顽强的摇晃起身,不久就无力的陷入了泥地中,最后被踩的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只剩下泥坑。 山中一道泥地,被大军踩了出来。 等天晴之后,就会变成一条新的山道,方便后人出行。 第三百零七章出山 全军大整编之后,就是全军大练兵。 因为物资不足,大练兵之事,一直没有提上日程,各营的营总,都在催问军司。 谢友成也是没有办法。 金江镇积蓄不多,任何方面都要省着用,以免影响到明年大战的供给。 面对这些难题,他也没有推给将军,努力让困难在军司里面解决。 “雨村兄,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谢友成亲自来感谢贾雨村。 面对谢友成的恭维,贾雨村并没有得意。 “理应之举,何需谢我。” 前番贾雨村出面,向朝廷奏请金州练军事宜,有利大战事宜,朝廷应该支持。 朝廷同意了此事。 登来的码头,按照贾雨村的要求,调送了部分的物资到了金州,缓解了金江镇无粮练兵的这个大难题。 谢友成因此而来感谢贾雨村。 “我准备安排张云承,专门负责核粮之事,谢司马不会反对吧?” 贾雨村见缝插针。 以他对金江镇的了解,金江镇是真心实意的准备攻打蛮族的,所以自己顺水推舟,不会引起金江镇的反感。 既不影响金江镇的计划,引起平辽侯的不满,也让朝廷看到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 对于贾雨村,唐清安非常满意。 不是他的帮助,金江镇关于全军大练兵,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全军开始大练军,还有几支军队,唐清安不放心。 那就是原来国内的援军,因为锦州大败,而士气低落的四支军队。 “必须要提高士气。” 唐清安向军司官员命令道。 和蛮族的大战,任何方面的帮助,能提获胜机会的事情,他都不会错过。 正如伟人所言,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 因此他不会因为国内援军士气低落,就彻底抛之不用。 总是要先尝试一下,不定能有其他的惊喜呢。 “我认为理当融入金江军的军制,如此不但用起来放心,也能号令一致。” 谢友成提议道。 “你们商议出个章程,就按照此事办。” 唐清安下令。 军司的官员,也行动起来。 军司的徐辉,遵守将军的命令,巡视国内的援军,原来八千浙江兵,五千金陵兵,三千登来兵,两千天津兵。 因为锦州的大败,由原来的一万八千兵,只剩下九千五百兵。 唐清安对于这次的战损,是极为心疼的,不光是国内援军损失了近一半,连金江军都损失了近千人。 国内的军队,是参加过金江军和蛮族老奴大战的,本来底子就不错,又具有大战的经验,放在国内也是强军。 对于这九千五百兵,唐清安想要按照金江军的军法来训练。 金江军的训练思路,唐清安可以自信的说,乃这个时期的世界一等之列。 军校的建立学习的知识,选兵,选将,将领认字等等,都是脱胎于本时空,未出现的戚大帅,他的兵法。 戚帅的兵法,数百年来广为流传,在国内外都有重大的影响。 原来的时空中。 从明朝后期,到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乃至其后的一段时间。 戚帅的军事思想一直都是中国军事领域的主导思想。 万历时期明军入朝抗倭,当时的总兵李如松当众说,平壤大捷所用的战法,乃戚将军之法也。 清朝咸丰时期,曾国藩的募兵制度,挑选士兵的标准,编制体制,训练思想,军队纪律,作战战术无一不是戚继光的军事思想。 曾国藩写信给李鸿章,信中说,“闻足下所带之勇,精悍而有纪律,务望更加训练,束以戚氏之法。” 包括太平天国的名将李秀成,他营中桉头上,摆放的就是戚帅的兵书。 国内是如此,国外同样如此。 朝鲜国主下令到上朝,购买戚帅的兵书,按照其兵书,募民为兵,教以戚氏三手练技之法,置把总,哨官,实如戚制。 日本宽政九年,十年,连续翻刻戚帅的兵法,称呼戚帅为戚子。 在日本,戚帅是子,和孔之,孟子一样的子。 “戚子之书节制精明,号令严谨,实兵家之规则,行军之律令……及今时。 损益此书,变通其事,而兴练兵讲武之要法,振护国保民之伟略……而于圣贤虑亡之戒思过半。” 乃至于弘化元年至文久三年,戚帅的兵书又重新翻印。 太平时节就逐渐消失,而每当政局不稳,民情慌乱时,关于戚帅的兵书就大为流行,都在借鉴训练军士。 几个世纪的中国,朝鲜,日本都是如此。 戚继光的兵书,就是一部伟大的军事操典,和国内以往的兵书,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唐清安当初向贾府自荐,信心十足,敲门砖他是有的。 至于贾珍能不能识货,那就是看运气了。 首先贾珍在红楼原文中,就是组织过勋贵子弟较射的,其次,唐清安看重的是贾珍身后的贾敬。 事情先做,能不能成功,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达到目的。 贾府达不到目的,唐清安就会考虑王子腾,王府处也达不到目的,就会放弃勋贵的力量,直接跟随舅舅回辽东。 以舅舅的关系,成为一名低级军官。 然后想办法投靠忠顺王。 那时候的忠顺王,可没人会主动投靠,哪怕自己只是一名小军官,也不会彻底拒绝。 不定因为自己主动投靠,成为忠顺王千金买马骨的对象。 如果都靠不上,那就完全学习毛文龙,自产自救,在朝鲜建立东江镇,不过道路要更加的艰辛。 如今国内总兵吴宏战死,王纯被俘,不知是投降了还是英勇就义。 逃回来的还有王凤,常栋。 浙江兵报仇心切,愿意听从金江镇的整编,也有群龙无首,无法抗衡的原因。 金陵兵同样如此。 王凤只有一千兵,常栋只有一千五百兵,也无力抗衡金江镇。 且知道金江军的厉害,不敢违背平辽侯,也服从了军司的安排,没有向朝廷弹劾平辽侯。 如果王凤和常栋不愿意,唐清安还真不好硬来。 因此他特意招来王凤和常栋。 “明年和蛮族大战,你们二部兵力不够,无法独立成军,因此要整编,希望二位知晓大义,一心为公。” “平辽侯所命,我等愿意遵守。” 两人很乖巧。 原本国内的援军,被朝廷派到金州,有支援金江军的意思,更有制衡牵制金江军的暗中的意味。 如今以他们两人残存的实力,根本做不到牵制金江军,还不如乖乖的听话。 在锦州的失败,对两人也是很大的打击。 “如此甚好,我不会亏待二位。” 有了平辽侯的承诺,两人也不在有其他的顾虑。 因此军司立刻整编了这九千五百兵,重新分了三营,并从各军抽调了军校生出身的中低级武官,充入了这三营。 所以现在的金江军,为战事准备的有四十三营。 不光金江镇各地都动了起来,大周国内也是如此。 登来码头草料,粮资已经高达上百万石,其余物资兵甲不可计数,并征集了众多的船只,用以运送金州。 山东的苏观,登来巡抚韩昊。 两名亲近金江镇的官员,对于物资的运送,极为的配合。 加上贾雨村,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三方配合娴熟。 “再于登来,发粮二十万,豆十万,布三万解往金州,以支应金州调兵前线。” “金州各军练兵完毕,即已准备开往前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理应充足各库,以备战事。” 巡抚贾雨村的奏疏,核粮道官张云承的奏疏,先后抵达朝廷。 “金江军,原国内兵,合计四十三营,近十三万兵,已整装待发,只等朝廷粮资。 另请登来大营的各兵,先至者先调入金州,以磨练双方之默契。” 平辽侯的奏疏,也已送达朝廷。 国内征调了五千广东水师和步兵,福建兵三千,广西兵七千,云贵兵四千,浙江兵三千,山东兵七千,金陵兵七千,山西兵两千,川兵六千,江西兵三千,湖广兵五千。 合计五万两千兵。 登来的大营,目前只有山东,山西,川兵,江西等地的士兵已至,其余还在路上。 军队征调了,可是朝廷竟然选择不出统兵大将。 老派的勋贵,例如神武将军这等有领军经验的,因为太上皇的原因,不受皇帝的信任。 都降职发配到了边缘地区,导致京城的勋贵,皆不堪大任。 勋贵不能用,那就要用文臣。 可是同样因为太上皇的原因,原来朝中的老臣,重臣,也都已经去职。 新提拔起来的官员,要资历没有资历,要经验也没有经验。 偌大的京城,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人才。 刘一儒如今大权在握,满朝门生故旧,看上了这个职位,提议了自己的门生吴文华。 皇帝还在犹豫,却受到不少稳重人的反对。 此人没有处理过军务,如何能负责这等军务大事。 而唐清安闻知后,也坚定的上疏反对。 “军国大事,乃国家之安危,如何能轻率而出,必选老臣持重之人,方是国策。” 刘一儒此人敌视勋贵,他的门生,唐清安不放心。 如果导致两军不合,唐清安就要考虑,是否还要坚持原来的军事计划。 他愿意为国平辽,代价却不是金江镇大败。 在宁远的忠顺王请命。 忠顺王有能力,有资历,他出任总督,虽然会导致金江镇获得的利益最小。 可是为了胜利,唐清安愿意支持忠顺王。 可奇怪的是,皇帝却没有同意,而是下诏忠顺王,编练锦州军,牵制北镇。 皇帝的亲信史鼎,看出了其中的机妙,不过他没有为忠顺王说话,而是推荐了他的大哥。 史鼐。 史鼐是勋贵中,难得的担任重要职位,却没有倒向太上皇的人。 且皇帝深信史鼎。 没有掌权之前,史鼎就旗帜鲜明的支持皇帝,为皇帝出谋划策,立下了大功。 加上史鼎常夸耀史鼐,对于史鼐的才能,皇帝也是深信不疑。 毕竟史鼐没有被罢职前,在锦州做的也不错。 最后因为刘一儒的原因,皇帝才同意刘一儒的建议,召回了此人归京。 刘一儒原本的门生魏毅,担任辽东经略,导致锦州大败,这一回又提议他的门生,也是皇帝犹豫,最后没有认同的原因。 最后思来想去,同意了史鼎的建议。 史鼐重新出山。 正如红楼原文中一样,第二次外放。 第三百零八章出战 金江镇节度府,管军民两政,军政如今紧锣密鼓的行动,牵扯了唐清安大部分的精力。 但是民政也不能放下。 “战事未雨绸缪,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抽空见了冯胜之,顾应时,唐清安慎重的交代,关于今年年初的屯田,以及播种事宜。 民政发展的好,唐清安就不怕今年的战事遇挫。 军队稳打稳扎,哪怕打不赢,也不至于大败。 而他背后有数百万辽民的支撑,不同于历史上的东北大帅入关。 战事上一次的失败,则万事皆空,军心低落,导致他灰熘熘的退回东北。 对于攻打蛮族。 金江镇民心旺盛。 哪怕今年战败,明年再战,明年战败,后年再战。 他有这个底气和蛮族来消耗。 倒是要看看,蛮族是否有这份元气,来跟他比拼如此的消耗。 比消耗,靠的就是民政。 民政做的好,才有实力来比拼潜力。 不然落得历史上毛文龙的东江镇的结局,空有辽民而无粮食,无力发挥力量,只能困顿于断粮之局。 目前金江镇的地盘不大,可是多年来的努力,做到养活数百万辽民,已经有了这个雏形。 可是如果今年战事不顺,他观朝廷的形势,明年是不可能如今年一般,还有这么多的积蓄来支持他的。 那么金江镇越往后,就越需要靠自己。 当然。 如果一战而胜之,以新收复的平原地带,则立马缓解金江镇的粮荒,并且能收拢福建沿海各地的无地之民。 不过这是最好的结局,唐清安也要考虑坏的结局。 “你们建议的,成立新的衙门,专门负责农事,收集全国的好的耕作,并且研究更好的耕作方式,这是值得肯定的。” 唐清安夸赞道。 耕作方式,是一直进步的,汉朝时的田亩产出,是一个顶峰,宋朝的田亩产出同样是一个顶峰。 而到了前明,田亩产出又到了一个顶峰。 朝鲜如今的耕作方式就很落后,原本的历史上,随着毛文龙建立的东江镇,大量的辽民涌入朝鲜。 为朝鲜带去了先进的耕作方式,让朝鲜各地官府学会了如何新修水利,学会了插秧法。 水利工程,促进了田亩的增加,先进的插秧法,则使得田亩产出增加,因此朝鲜的人口,在十七世纪中后期开始暴增。 前明为上朝天国,并不只是形势上的,文化上民生上,方方面面碾压周边的国家。 大周承袭大明,并无大的变化。 北方地区现在是麦粟复种,南方许多地区,原来是单一的一季晚稻。 初春播种,九月底十月出收。 优点是生长时间长,冬季田休闲,单产较高。 逐渐发展为芒种节,白露节收的中稻,变为麦类作物,与晚稻谷在水田内的轮作两熟制。 稻麦两熟,亩产量低,但是加起来的亩产,要比单一亩产还是要高的。 还有其他地方不一而定,例如有的地方虽然是两季,但晚稻或者中稻以前的作物,不是麦而是油菜,蚕豆,豌豆,大豆,绿豆等作物。 还有些地方,是中稻与其他作物轮作,如荞麦,绿肥,亚麻等等。 还有的地方消息闭塞,仍然还是一季晚稻。 田亩的产出,各地的情况也不同,高的很高,例如嘉兴湖州地区,亩产四五石,低的也很低等等。 高产和地产,都不能作为代表。 总之,大周国内的亩产,平均下来后。 南方一季的亩产为两石七斗二升,稻豆轮作,或麦稻轮作,田亩中稻两石,麦一石或豆一石。 北方地区,夏麦秋粟,合起来高于两石,如果只种一季,则将近两石。 “番米要大力推广。” 田亩以如今的耕作方式,已经达到了上限,唯有新的农作物,能提高亩产。 唐清安对于各种资料虽然有些认识,但是五谷不分,只能以自己知道的知识,交代众人。 对于将军引进来的番米,冯胜之和顾应时还是认可的。 “用番米来轮作,比原来的轮作方式,产量逐年在提高,的确值得大规模推广。” 冯胜之建议道。 “未光复辽东前,番米仍然以海岛为主,如果今年大胜,则开始在金州推广番米。” “将军的建议是稳重之言。” 顾应时点头。 番米乃利器,的确不能被敌人所得。 此物在各岛试种,到如今产量越来越大,种植技术也越来越成熟,成为了当地百姓常用之物。 唐清安没有怀疑过番米。 他穿越前的时代,很多人对于这方面,没有看过史料和研究,只根据自媒体的言论而妄言。 他虽然也不懂,可是后世的研究者是确认过的,他信科学,不信民科。 在明清时期,各种轮作方式。 如果用玉米或者甘薯参加轮作复种,亩产量要比其余农作物,增产百分之二十三点七五。 在嘉庆十七年,玉米甘薯的增产出来的产量,对比原来的农作物产量。 人均在原来的收获上,多出了九十斤的口粮。 后世的学者,已经做了详细的定论。 这人均多出来的九十斤的口粮,才是清朝人口暴增,比前明还要多出一亿多人口的根本原因。 不是因为任何政策,而是因为粮食的增加。 而番米,玉米都是明朝引进的。 番米引进的最晚,万历末年才在福建开始试种,玉米进入的时期虽然早,却是由西南从国外引进,在云南不适合耕种的地方种植。 两物都不是清朝引进的,不过是享受了前明的余荫。 连盟友蒙古,都向对方施行减丁政策,如何会愿意汉族人口暴增,岂不是自相矛盾。 “将军所言的还有一利物,为何不见动静?” 冯胜之急切的问道。 以前将军说言,有几样新物,能带来大利,冯胜之等人,并不以为意。 他们深知将军,从小在薛家做学徒,没有干过农活,说句不敬的话,就是五谷不分,如何懂田亩上的事务。 原本是以为,将军从小是商柜上的学徒,来往打交道的人多,将军可能听信了一些流言而已。 可是真见到了番米的好处,才晓得将军竟然不是虚言。 这就了不得了。 大周田亩的发展,已经陷入了瓶颈。 想要增加粮食,唯有开垦新田。 可是新田开垦不易,而如果有了这等利物,那还得了,可以说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听到冯胜之的言论,唐清安倒是不认同。 “再好的东西,也需要人来维护,如果制度不明,积弊日甚,犹如国内的形势。 哪怕有此两物,不过是为一些人提供了更多的奢靡罢了,好处也落不到百姓头上。” 强调了人的作用,唐清安才感叹道。 “前番李成梁在济州岛,询问过来贸易的占领吕宋的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否认有此物。” “真的没有吗?” 冯胜之怀疑的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肯定是有的,不过不想给罢了。” 西班牙从美洲带来番薯,在吕宋内城让人种植,以及历史上,陈振龙冒死,偷带回几根番薯藤回国。 同样是后世史料记载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种各样的言论开始冒了出来,全部来自于自媒体。 什么甘薯,玉米产量没有这么高,作用没有那么大,什么番薯不是陈振龙从吕宋带回去等等。 前者不提,陈振龙带回番薯藤,是史料明确记载的,其余的途径,则是相传。 而且哪怕是相传,也说了互不影响,同时传入,并没有否认陈振龙带回番薯藤的事迹。 再论前者,问则不知来处,反正就是一张嘴。 不提后世学者的各种研究报告,不提史料的记载,只清朝的各地的地方志上。 就明确记载了甘薯如何有利,百姓如何耕种,如何以甘薯为粮云云。 一说就是没有化肥不可能高产。 清朝有化肥? 反正就是全力以赴的否认这些事务,功劳全部要归于清朝皇帝圣明的政策。 唐清安自问,遍观后世科学之下所出的政策,也做不到粮食不增加,而同样的田亩,养活近两倍的人口。 听到将军的说法,冯胜之皱起了眉头。 “此等利物,我金江镇应用尽方法,无论如何也要获得。” 如果真像将军所言,能达到增产近三成,哪怕只是增产五分,放在全国的亩产,也是不可计量的。 值得金江镇用尽所有的力气。 “我会想办法的。” 唐清安说道。 陈振龙一介商贾,文不成武不就,生意做得也不大,就因为此事,被后人熟知而尊敬。 如今的时空,没有陈振龙这等英雄,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破局之法,目前唯有海外汉民。 至于强迫吕宋的西班牙,以西班牙如今的狂傲,除非攻破吕宋西班牙修建的城池。 现在金江镇连身侧的蛮族都未解决,如何能派大军远赴海外。 且不先解决西班牙人的战舰,又如何能轻易的派运兵船,哪怕只沉没一艘,都是损失惨重。 “此物如今还指望不上,精力还是放在各地的屯田之事上吧。” 唐清安强调。 冯胜之和顾应时,两人领命而去。 将军并没有因为形势的发展,而放松开垦新田。 反而因为地盘的增加,百姓的暴增,对于开垦新田之事,要求的更多。 今年又是一百万亩新田的目标。 让金江镇的官员,才过了一个安逸年,就犹如陀螺一般,又忙碌了起来。 ...... “金江镇各军调动严密,结合年前收集的讯息,可以肯定金江镇,一定会来攻打我国。” 沉阳。 大殿内。 皇台吉招来众贝勒,将领,以及断事官等。 一脸的严肃。 不光是他如此,众人都神情不定。 “他要战,那便战。” 资历最足的代善,坚定的回复皇台吉。 此事。 他绝对不会拖皇台吉的后腿。 皇台吉频繁的出招,变动蛮族的局面,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不少人围到了代善身旁,想要代善出头反对皇台吉。 代善从小跟随父亲征战八方,建立蛮国。 他既然放弃了争夺汗位,同样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参与建立的蛮国,落入败局。 看见代善的态度,皇台吉内心松了口气。 神色自如。 犹如老奴般的口谕,向众人宣示道。 “那么,战吧。” 第三百零九章分合 蓝天白云。 地面上一顶接一顶的帐篷,就像草地上的白云一样。 牧民们如往常一般,从栅栏里赶出了成群成群的牛羊,场面十分的壮观。 一名粗犷的汉子,亲切的拉着贾鉴,从最大的帐篷中走出来。 贾鉴这段时间吃的全部是油水,可是又不能不吃,抚了抚滚圆的肚子,认真的听着对方的话。 “我家欧沃老把都,青把都白洪大等,受了天朝抚赏厚恩五十年,今辽东欲剿杀皇台吉,我愿出力报效。 发帐房三百顶,传调朵颜,狭晕大等帐房一千顶同去宁远,共同出击北镇。” 欧沃即是爷爷。 哈喇慎部首领罕孛罗势,当众告知贾鉴。 按照年前的计划,开春后,贾鉴再一次的出访东部蒙古各部,和上一次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前番的蒙古台吉们,或吓或善待,总体上是扭扭捏捏的,各种借口拖延,不愿意做出承诺。 今年随着蛮族大汗,皇台吉的使者入草原下令,征集蒙古军兵,将与金江镇大战,各部蒙古台吉皆不愿受命。 蛮族的颓势,蒙古的台吉又不傻,看的一清二楚。 原本就是因为蛮族兵峰强盛,又因为大首领宰赛被俘,导致被蛮族老奴拿捏,分而击破。 最后抵抗不过蛮族兵峰,才和蛮族结盟。 现在有了金江镇,让蛮族碰了几次跟头,蛮族想要他们各部,去帮助蛮族和金江镇硬碰硬,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对于金江镇,蒙古各部已经深知其实力。 对手是金江镇的话,就算大胜了,蒙古各部也得不到好处。 这番打仗,完全是为蛮族火中取栗,因此很多台吉,已经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 甚至很多看蛮族不顺眼的部落,心中一直觉得憋屈的,或者是仇恨的,做下了决定出兵帮助大周。 和历史中的形势一样。 后金全夺辽东时,各部蒙古部落,皆出兵协助大明守卫,当时兵溃民乱的山海关,当时各部骑兵合计高达数万骑。 给了后金有力的威慑,使其没有继续深入靠近山海关。 贾鉴出使辽西长城外的蒙古诸部,宁远的忠顺王是知道的,并大力支持。 金江镇准备和蒙古决战,忠顺王则准备收复北镇。 如果有数万蒙古骑兵的帮助,那么他不但可以收复北镇,甚至南下威逼蛮族大营。 因此承诺贾鉴可以代表他。 “以到宁远为期,每骑每月给米三斗,布八匹。” 贾鉴没有让蒙古部落白出力,给了回报,虽然不多,只价值一两五钱。 可是对于蒙古部落来说,却足够多了。 帮助蛮族打仗,他们可没有兵饷,还要自带干粮。 大周目前虽然穷困,可是比起周边的势力,那还是富裕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国内的营兵,一个月兵饷是一两五钱,粮饷五斗,比贾鉴承诺给蒙古兵的还要多。 听到贾鉴主动的承诺,哈喇慎大酋罕孛罗势,越发的满意了。 他为人性格豪爽,不愿意谈利,可对方不能当他是傻子,真的就不谈了。 他可以不谈,对方要主动谈,这才是真朋友嘛。 哈喇慎大部的举动,犹如撕开了一道本就不坚固的口子,贾鉴接下来的行动,连连顺利。 伯彦,蒙古部落的台吉黄台吉,并中军打打户歹彦恰等,皆愿意出兵支持大周。 又朵颜卫属三十六家,或两不相帮,或同意协助大周,有速不的、暖太等先后同意出兵。 不但如此,把以前跟随蛮族俘虏的人口,送回给了宁远。 这些部落,正是历史上,出兵帮助大明的部落,并且同样的送回人口。 哈喇慎部落,继续往东行,最大的部落就是靠近义州的敖汉部。 敖汉部情况十分复杂。 不论是前明还是大周,地方官员都搞不清楚,向朝廷的上疏,对敖汉部的人名搞的很混乱。 前明,大周的公文中。 歹青与都令,小歹青与抽扣儿等等,各自矛盾,连敖汉部首领到底是谁够搞不清楚。 敖汉部是察哈尔部八个鄂托克之一,乃本部大部落,一直参与察哈尔强硬对抗大周的行动。 百年间,常聚众高达六万,十万骑入侵长城。 一直到蛮族的崛起,才逐渐停止了对抗大周。 拱兔部向来和大周交好,如今的首领王达子,他亲自为贾鉴提供了详细的情报。 例如现在敖汉部的大首领歹青,他的名字也不是歹青,但是大周是这么称呼的。 歹青是敌视蛮族的,不过他的儿子都令,以及他的弟弟抽扣儿部落,却认为蛮族势强,应该加入蛮族。 此去如果遇到都令,或者抽扣儿的人马,会有一些风险。 贾鉴本来就得到过将军的告戒,因此专门请了忠顺王派了几十骑保护他。 王达子认为不够,主动派了部落百骑加入队伍,护送贾鉴到敖汉部。 贾鉴谢过王达子,领着百余骑前往义州外的草原,寻找敖汉部本帐所在。 蒙古大部之间,还有众多的小部落,甚至几帐,十几帐的自由民,谁接管此地,就服从谁的管理。 百余骑兵,除了大部落,沿途的小部落,没有人会骚扰,贾鉴也不会骚扰这些小部落。 随着他从西向东,金江镇的使者在草原上,消息逐渐传递开来。 金江镇的使者在草原上。 歹青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开始犹豫。 数年前蛮族攻陷北镇,义州也匆匆失陷,周军或撤或溃,大量的粮食被丢弃在关外。 这些粮资无人敢运,蛮族全力攻打北镇,也暂时没有安排人来运回去。 周边的小部落,畏惧蛮族的威势,不敢虎口夺粮。 他得讯后,如何会如此胆怯蛮族,因此安排本部牧民来搬运粮食,这也不算得罪蛮族。 可蛮族竟然派兵攻打了他的牧民,不但粮食都被抢去了,还被俘虏了众多牧民。 被杀了数百人,生擒了上百人,引得歹青大怒。 他本来碍于形势,准备忍气吞声。 可老奴回沉阳后,竟然派来使者斥责,什么上天卷他,山海关以外都是他的地界。 边外之蒙古,若越入边内,则亦出边外报之。 此时老奴已经病重,是皇台吉以老奴的名义,警告的歹青,歹青不知道具体。 不然会更加生气。 老奴年龄大,威望重,歹青还能勉强服气,皇台吉一个小辈,如何敢这么藐视他。 一直都以为是老奴的手笔。 大周的使者来意,他又不傻,当然是想要拉拢他们,一起对抗蛮族。 和旁的部落不同,敖汉部乃草原大汗本部察哈尔部众,多年强硬对抗大周,虽然没有胜利,可是内心却非常得意的。 大周使者还未至,他心中已经思量好了,如何在大周使者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阿布,我听到有大周使者要来,阿布千万不要被周人骗了。” 歹青的儿子,都令急匆匆的赶来。 听到儿子的话,歹青没有回应。 要不要和大周结盟,他内心是愿意的,共同对抗蛮族,不过一时间放不下脸面。 “蛮族势大,我们吃了多次的亏,再冒犯蛮族,万一蛮族来攻打我们,大周又指望不上,阿布可要想清楚了。” 都令大声的说道。 都令不是妄言。 原本长城外的蒙古各部,很多都支持大周,可是面对蛮族的报复,大周又无力支援。 而各部最大的首领,宰赛被蛮族俘虏,群龙无首,而本部察哈尔,又对他们虎视眈眈。 众部落形不成合力,无力独自对抗蛮族,如此形势,才皆放弃大周,被迫和蛮族结盟。 都令还很年轻,所以从小就听蛮族的威势长大,内心对蛮族有所畏惧。 而大周连年败退,在他心中,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 就算大周有钱粮,可是当面对蛮族的进攻,大周光支持钱粮又有什么用呢。 “支持大周,我们部落虽然能宽裕,但是会有灭族之祸,支持蛮族,我们部落虽然贫瘠,可是却能保留下来。 阿布要想清楚,我支持蛮族。” 都令逼迫父亲表态。 “我不会和大周结盟的。” 歹青向儿子说道。 得到了父亲的准信,都令离开后,内心却还是不放心,对于父亲,他很了解。 如今年迈的父亲,平生最自豪的,就是当初联军十万,入侵辽东。 他认为这是他的功绩。 周边哪个部落能像他一样,做到这等威势,常以此吹牛,哪怕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在大周和蒙族之间的墙头草,蛮族渐强,接连大败大周,并且威逼蒙古,父亲是非常不乐意看见的。 都令思来想去,最后去了叔叔的部落。 抽扣儿听到侄儿的担忧,对自己的亲哥哥的性子,他也很了解。 “不然咱们截杀大周的使者。” 都令摇了摇头。 “如果我们这么做,阿布一定会严惩我们。” “那怎么办?周人巧言令色,一定会让阿哈昏头,做出对部落不利的决定。” 抽扣儿肯定自己的大哥,一定会和大周使者联盟的。 “派人去通知皇台吉,让他自己想办法。” 都令准备借刀杀人。 即能讨好蛮族,又能解决麻烦。 抽扣儿赞同侄儿的主意,派了自己帐中的骑兵,赶去了沉阳。 …… “我说为什么许多蒙古部落,至今未回复我,原来是大周的使者,在破坏我的结盟。” 皇台吉收到抽扣儿派人传来的消息,大惊失色。 蛮族深知他们和蒙古的盟约极不稳定,是单方面靠着实力,强迫对方遵守约定。 哪怕是如此,他的使者去草原,一定要带领众多的士兵,不然就是有去无回。 这一只都是他担忧的问题。 怕什么来什么。 “阿克敦。” 皇台吉连忙招来阿克敦。 “你率骑入草原,务必截杀大周使者。” 阿克敦领命。 回去后点了千余骑,从关外直奔敖汉部的草原所在。 草原茫茫,一望无际。 想要寻人犹如大海捞针。 不过有内应抽扣儿的人带路,很快就摸到了敖汉部前沿,大大提高了搜寻到大周使者队伍的几率。 第三百一十章投靠 沉阳。 阿克敦率领的一千骑兵,从沉阳北出蒙古,经过巴约特部,扎鲁特部,到达古翁吉喇特。 坡上突然出现了数千蒙古骑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煖兔台吉,你是何意?” 阿克敦认出了对方所在的部落,看到了前面的几位台吉,心中暗叫不好。 煖兔沉着脸。 他收到其余部落传来的信息,蛮族有近千骑路过他们的部落,不知道何意。 《一剑独尊》 他思来想去,想到最近听闻的,有大周的使者沿路东行,猜到了蛮族骑兵的用意。 “你们违背承诺,我的侄儿宰赛,你们至今没有放他归来,你回去告诉皇台吉。 我二十营已经遵守了约定多年,而老奴到死也没有放我的侄儿归来,是该你们遵守承诺的时候了。” 宰赛是煖兔的侄儿,因为宰赛被俘,其部被煖兔接管。 但是煖兔注重亲情,并没有私心,一直以救回宰赛为目标,多年来都在为此努力。 阿克敦听到煖兔的话,脸色阴晴不定。 “宰赛台吉在我国,一直享受优待,大汗以兄弟待他,请煖兔台吉放心。 不日我大汗,必定放宰赛台吉归去,请让开道路,放我众过去。” “哈哈哈。” 煖兔认识阿克敦,知道对方是蛮族的老将,作战勇勐,向来刚烈,如今竟然对自己低声下气。仰天大笑一声。 周围收到煖兔急传,赶来的台吉们,纷纷对阿克敦露出嘲笑的目光。 “你回去告诉皇台吉,什么时候放宰赛回来,你们蛮族的人,什么时候再出现草原。 宰赛一日不归,尔等休想路过此地。” 历史上,以煖兔为首的二十四营喀尔喀蒙古部落,向来强硬对抗后金。 一直争取连明抗金,多次为辽西军官通风报信,甚至想要联合一起攻打后金。 可是辽西守军对煖兔的计划,一直都没有重视,或者也可以说,辽西守军无力发动进攻。 最后煖兔等不下去,自己独自带人去沉阳救人,大败而归。 哪怕后来后金越来越强大,也是和后金面和心不和,一直到最后后金建立大清,并彻底击败察哈尔林丹汗。 就算如此,蒙古部落也一直不服气,到康熙年都是大患。 蛮族对于宰赛当然是不会放的。 关押了这么多年,宰赛不但没有被驯服,反而内心藏有报仇的意志。 蛮族以游猎发家,看出了宰赛的野性。 以宰赛的身份,放他归去后,那么意见不合的喀尔喀各部,必定重新整合起来,共同进退。 这等局面,将成为蛮族最大的麻烦,好不容易征服的辽东草原,必定反叛成为大敌。 放不能放,杀不能杀,服不能服。 令蛮族对此人一直都极为头痛。 阿克敦盘算着双方的实力,要不要突袭把煖兔也俘虏过来。 他有这个信心。 蛮族兵强马壮,盔甲精良,而蒙古各部马弱弓软,衣裳破烂。 虽然已方只有一千人,对方有数千人,可是打仗来,对方的弓透不了他们的甲,对方的武器,也伤不了他们。 阿克敦的表现,被煖兔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股愤怒。 “呜……” 号角声响起。 煖兔身后的数千骑散开。 “嗬……嗬……嗬……” 蒙古骑兵们打着缰绳,嘴里发出呼啸的声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队形,只等台吉们一声令下。 “撤。” 见对面的蒙古骑兵有了防备,阿克敦选择了撤退。 打退蒙古骑兵不成问题,可是让煖兔等台吉逃走了,必定会重新召集部众,引更多的人马来攻击他。 阿克敦千骑兵,留下了一阵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了坡处。 见吓退了强敌,蒙古骑兵们兴高采烈,在马上耀武扬威,而台吉煖兔却欢喜不起来。 蛮族越来越强盛,而蒙古却越来越贫穷,全军连盔甲都凑不出多少,好多人的盔甲,还是祖先遗留下来的,已经腐朽不堪用。 更有好多人的箭失,甚至用起了骨箭头。 如果不想办法改变现在的处境,祖先的荣耀将彻底失去。 “我要亲自去一趟敖汉部。” 煖兔向众人解释,皇台吉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此事,一定会想另外的办法。 他不准备等待,而是主动前去接触大周的使者。 以前他多次主动联系辽西守军,却得不到回应,现在有了机会,他不想错过。 说做就做,他要赶在皇台吉之前,和大周的使者联络上,因此率领自己的人马,往西方赶去。 贾鉴不知道复杂的形势,轻易的到了敖汉部,见到了大首领歹青。 …… 史鼐成为了大军总督,从登来坐船到了金州。 唐清安亲自迎接。 登来已经有两万大军,且越来越多的军队即将赶到大营,关于和蛮族的战事。 史鼐要听听唐清安的计划。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且关系深厚,唐清安对于史鼐担任总督,负责联军,两部合力有信心。 “决战场还是在营口。” 唐清安是如此认为的。 听到唐清安的想法,史鼐没有意见。 蛮族有野战兵,不会空以守城而陷入被动。 “忠顺王带领锦州军,出击北镇,如顺利的拿下北镇,再过大辽河到辽东,攻击牛庄驿,威胁海州的左翼。 史公率领国内五万军,沿三岔河北上,直逼海州,我则率领全军,牵制蛮族大军。” 这回作战和萨尔浒是不同的。 萨尔浒周军分数路,需要行进千里,因此让蛮族老奴有机会,可以分而歼之。 而现在的三路大军,营口到海州不过百里而已,蛮族分兵则是自寻死路。 哪怕蛮族选择先攻打忠顺王,或者史鼐,金江军都能及时救援,并且形成前后夹击之态势。 二十余万大军,一路施展不开,纯属浪费兵力,乃最下策的添油战术。 双方合计高达四十万的战兵,民夫百万的战场上,如果只出一路,从营口到海州。 毫不夸张的说,前方打仗,后方大营还在行军。 前头败了,后方再多的兵力,也会面临溃败的局面。 而且唐清安也不想和国内军,锦州军合为一路,可能反而会加深溃败的风险。 听到唐清安的想法,自己所部不需要正面硬碰蛮族主力,史鼐对这个计划有信心。 忠顺王带来的幕僚和官员,以及金江镇军司的官员,一起在舆图面前。 分配各自的作战路线,以及如何支援对方,互为犄角。 商讨了几日后。 史鼐又去见了忠顺王,然后同样商讨作战计划,对于金江镇的思路,有没有需要改变的。 忠顺王见金江军负责最硬的仗,当然没有意见。 哪怕没有亲见忠顺王,唐清安也知道忠顺王不会反对。 对于自己的金江军正对蛮族的主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管是锦州军,还是国内援军,都担不起这个大任,反而强硬的逼他们主攻,只能导致大败。 锦州军是残军,士气不足。 国内援军有数支战斗力不错的,战斗意志也很强,可是兵少且不熟,互相间不够默契。 唯独金江军,十二万大军,不但比锦州军和国内援军的数量合起来都要多。 且多年参加战斗,属同一个军制,才有底气独抗蛮族大军。 “蒙古来攻怎么办?” 史鼐又回来了。 忠顺王没有等到贾鉴回来,如果蒙古继续支持蛮族,锦州军如何能支援金江军。 唐清安内心坚定的认为蒙古会选择大周,但是其他人却没有这个信心。 “蒙古军如果配合蛮族大军,那么锦州军就负责收复北镇,牵制蒙古军。 而国内援军,则正面攻打蒙古军,我和朝鲜援军,合力攻打蛮族大军。” 蒙古骑兵骑术的确娴熟。 可是多年来物资困顿,在军备一事上,导致战斗力不够看。 锦州军对抗蒙古骑兵,是有这个实力的。 作战思路倒是简单。 不过具体的事务,以及作战战术,则由下面的将领们商议,最后由军司调度。 史鼐没有问题了。 他是看着唐清安在他的支持下,如何建立金江镇,从一名小小的百户,七年间成为平辽侯。 两家关系非同寻常,自己也算是他的长辈。 “锦州军收复北镇,你愿意?” 史鼐觉得唐清安一定有他的招数,不过自己还想不出来。 遍观唐清安多年来的作风,吞下去的肉,什么时候会吐出来。 他金江镇打最硬的仗,好处却被锦州军所得,他觉得唐清安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我这里有很多锦州军将领的书信。” 听到史鼐的询问,唐清安没有深言,不过还是简短的告知了一句。 史鼐明白了,感叹了一句。 “不得了啊。” 就算没有锦州军将领的书信,唐清安也不在乎。 锦州军目前的实力,北镇先在他们手里也没有问题,只要自己想,迟早就是他的。 只要解决了蛮族大军,整个辽东都将任他取,而不是在乎目前的小利。 史鼐终于回去了登来,开始整编登来大营各军。 而唐清安也招来武震孟,朱秀,牛承敏,彭大海四位总兵。 李道信,李伯升,陈凯武,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邓兴,李齐十位参将。 墙壁上巨大的全辽舆图,所有的地势都清清楚楚。 “我亲自驻营口。” 唐清安向众人说道。 “朱秀负责左翼,从耀州驿,和国内援军互为犄角,彭大海负责右翼,从汤池堡方向,出击析木城,稳固大军侧翼。 牛承敏负责前军,武震孟负责后军,直取塔山铺,进攻海州城。 如果蛮族大军出,则全军联合绞杀,不给蛮族大军留退路,务必全歼蛮族大军,为收复辽沉打下根基。” 四位总兵,打了七年的大仗,游击战,偷袭战,防卫战,大兵团作战等等。 牛承敏可能有走后门提拔起来的关系,其余的武震孟,朱秀,彭大海是十几万士兵中脱颖而出的。 才能,资历,经验都是一等。 因此众人对自己的目标,满脸的信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日本使者 金江镇三百五十余万民,大致为四十三万七千五百余户,整编十二万大军。 相当于不到四户百姓,就出了一兵。 至于供养士兵,总体上靠的还是大周,以及朝鲜,还有去年的海贸。 战马则是靠大周,朝鲜,以及平时济州岛放马散养。 总体上,大军如果只靠辽民,无论如何也是供养不起十二万脱产战兵的。 就算是如此,还有更多的辽民百姓,主动响应官府的号召,要加入民夫的队伍。 不要钱,不要粮,为大军运转物资。 所以金江镇的军事机器,目前仍然还能运转的开。 朝鲜的五千驻守镇江的朝鲜兵,根据军司的命令,分了一半出去,联合两千余朝鲜国内的士兵。 调到了凤城驻守,准备趁营口的主战场,牵扯蛮族主力的时候,去进攻连山关等险要关卡。 如果因为蛮族抽丁,导致这几地兵力稀少,万一真的被朝鲜兵夺下,那么就可以骚扰辽沉。 能让蛮族大军忧心后路,导致士气低落。 剩余的驻守镇江的朝鲜兵,和原来的朝鲜三部义军,以及其余的朝鲜卫所兵,合计五万兵已到金州。 还有朝鲜源源不断供应的物资,由金州水师负责海运,从汉江入海,直接运到金州的码头,为了这次的战事,金州开放了封闭多年的码头。 这五万朝鲜兵,大多都是前年参加过复州大战的朝鲜兵,和金江军之间熟悉,并不陌生,双方很快的熟络。 各军按照金江镇军司的调度,入营安寨,将领们都到金州,听取平辽侯的指示和命令。 从去年开始准备的军事计划,到了今年的五月份,仍然没有准备完全。 不光锦州军,国内援军,乃至于金江军,也有不少的事情,还需要时间处理。 正好到了播种的季节,这个月更不可能发动战争了。 国内,朝鲜,金江镇,乃至于蛮族,皆农事为重。 不过内地的百姓们纷纷在播种,但是济州岛的海贸却没有受到影响,络绎不绝的船只,每日都有新抵济州岛的。 因为去年的成功,今年的海贸,更多的国家参与了进来,到济州岛采购大周的商品。 驻守朝鲜的日本使者,也赶来了济州岛。 在日本新掌权的德川幕府,对外执行和平的外交手段,也是需要一定的商贸。 不光是对大周派了使者,连朝鲜也派去了使者。 在朝鲜前国主时期,考虑防止日本发生新的倭寇侵犯,哪怕前国主是靠着抗倭登上世子之位,也同意了和日本签署条约。 两国签署了缔结贸易的协约,后世称为己酉条约。 该协定规定,朝鲜朝廷,准许日本幕府,每年以国王使者的名义,派遣两艘船,和对马岛领主派遣的岁遣船二十艘,到朝鲜贸易。 日本使者在釜山建立居住地,被朝鲜人称为日本倭馆。 虽然朝鲜对日本倭馆的日本人,严令不得随意出门,画地为牢,但是也避免不了国内商人和日本使者走私。 双方到加德岛进行贸易,随着岛屿都划给了金江镇,双方的黑市贸易也受到了影响。 但是济州岛的贸易,比起朝鲜的贸易,日本的商人更加喜欢,因此今年再也忍不住,终于到了济州岛采购商品。 唐清安听说了驻守朝鲜的日本使者到了济州岛,派人把他招来。 “如今的幕府将军是谁?” “德川家光将军。” 日本使者对这位天朝的勋贵,非常的恭敬。 对于朝鲜,大周,乃至他们的敌人蛮族,日本并没有彻底隔绝消息,而是有所耳闻。 他们把蛮族称呼为鞑靼,而不是称为蛮族,并不认为蛮族有资格自称为一个民族。 朝鲜上下都在夸赞唐将军,说此人战无不胜,实乃天下第一名将。 虽然对于朝鲜人的话不可置否,到底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日本的使者,一路来内心忐忑。 “那么我听说过的德川家康阁下,已经不在了吗?” 唐清安知道的更多,不是仍然装作不懂,随意的问道。 “是的,但是德川家光将军的父亲,德川秀忠大御所,仍然和德川家光将军,共同治理日本。” 日本使者见上朝将军对自己的国家很感兴趣,连忙主动的解释。 因为以前的丰臣秀吉发动的对朝鲜战争,导致朝鲜,天朝,还有其他国家对日本警惕心十足。 第一代幕府将军的政治因素,现在的幕府对外一直以和平为主,想要挽回原来的形象。 所以日本使者虽然受够了朝鲜人的狂妄,却也不敢强硬的回应。 现在上朝将军的态度,在日本使者看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如果对方和朝鲜一般,强硬的语气对他,他也只能忍受。 唐清安又问了许多的事,对日本越发的肯定,虽然很多事情,此人都含湖不清,甚至说谎。 例如此人说日本在幕府将军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天皇到武士都齐心协力。 还有幕府将军家族,也是和睦不已。 这就是骗人的鬼话了。 不论是一国一城令,还是武家诸法度等等,幕府都以削弱各地大名,加强自身统治为出发点。 如此毫无遮掩的举动,无非是各地大名无力抗衡幕府,但是私下的反抗举动仍然是不断的。 至于天皇,更是对幕府不满,两年后甚至被迫退位,日本本国历史记载的是日本朝廷对幕府言听计从。 实际上天皇,公卿等,私下非常愤恨幕府将军。 至于幕府将军的家族,也是有纷争的。 例如将军位置的争夺,现在虽然是德川家光担任将军,可他却是因为祖父德川家康的原因而登上将军之位的。 对于将军的传位,他的父亲德川秀忠,更中意的是他的弟弟德川忠长。 多年前,退居幕后的德川家康,指定德川家光为第三代继承人,死之前决定了辅助第三代将军的家臣名单,以及侍童人选。 德川秀忠才放弃了让德川忠长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现在德川秀忠还在世,权利被他把持,因此德川家光,捏着鼻子忍受自己的弟弟,德川忠长还能做到五十五万石的大名。 五年后德川秀忠去世,只第二年,德川家光就急切的赐死德川忠长,这一年德川忠长才二十八岁。 德川忠长生前,一直嫉恨德川家光,不过寻找不到机会而已。 对于这些日本未来的信息,唐清安看的很清楚。 想要见日本的使者,目的也是为了帮助柳湘莲铺路。 “德川幕府的和平意愿,我是非常满意的,我国乃朝鲜,日本的宗主国,三方理当和平共处,不能妄动兵戈。” 听到上朝将军说上国是日本的宗主国,日本使者本想要反驳,不过想到幕府的确递交过此文书。 且难得有一个对他态度极好的首领,这些年他已经受够了被各国嘲讽冷落,因此忍住了反驳。 唐清安又讲了几句,才放了日本使者离去。 和日本使者一起来金州的,还有王丰肃,以及其他的教士。 他们想要观战。 不只是他们,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甚至英国人都想要亲眼看这一场举世规模的战争。 东西方隔绝太久了。 唐清安允许了王丰肃的请求,不过只允许教士们随军观战。 有这些教士的记录,足以让西方各国认清楚东方大国的实力。 唐清安有信心,通过这次大战,让西方各国收起傲慢,不把东方大国当做愚昧之古国对待。 论军心,战斗力等,金江镇和蛮族大军,实力丝毫不弱于西方各国的士兵。 差别唯独不如西方的炮兵,以及远洋战舰。 但是如此规模的战争,西方各国都要仔细思量一番,是否要改变态度对待金江镇。 他们是否有实力,可以单独面对东方大国。 有时候威名还是非常重要的。 扮猪吃虎只能作为一个临时的策略,却不能成为国家的形象。 声名远扬,人人知道你的实力,有很多非常麻烦的小事情,都会因为威名而消失。 “我以实力出发,准许你等观战,但是军中军法严厉,你们务必遵守管理,否则触犯我军军法,则严惩不贷。” 王丰肃等人连忙答应。 等王丰肃等人离开后,唐清安想了想,派人去陕西,把柳湘莲召回来。 今年起柳湘莲要开始适应金江镇的规矩,同时学习日语等,准备来年出使日本。 大战将起,唐清安趁着这个月的空闲,把上半年遗留的公务,全部处理完毕。 包括接见各国人士。 而海外商人罗什,徐宁,李文等几名头领,放在最后接见。 并不是不重视他们,反而因为是最重视他们,才把他们放在最后面。 “拜见将军。” 徐宁从前年就开始和金江镇打交道,去年成为外海汉人商人的引路人。 不但为济州带来了最多的粮食,也从金州购买了不少的火器。 有了两年的磨合期,这些海外汉人,已经把希望放到了平辽侯的身上。 此人是唯一重视他们的本国勋贵,并真心实意的帮助他们。 “我有一件事想询问各位。” “将军请问。” 众人连忙说道。 “我听说占领吕宋的西班牙人,从很远的地方带来一种叫做番薯的农作物。 此物产量高,对地利要求低,生熟皆可食,产量高,广种耐瘠,是否真实?” 众人听闻,立刻明白了将军的想法。 “的确有此物,但是吕宋的西班牙人视番薯为奇货,禁止带出此物,码头上可查货物清单时,也会严查此物。 我等商人只能按照规定在码头上,以及规定的路线走动,无法深入内地。 想要带回此物,极其不容易,更有被处死的风险,因此才没人尝试,请将军见谅。” 众人连忙道歉。 “此物非常重要,不过从别人的地盘偷带回此物,风险极大,我也理解苦衷。 但是,如果有人能为我带回此物,那么此人将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在此承诺,和此人结为兄弟。” 唐清安下了重赏。 几名汉商首领,情不自禁的呼吸沉重。 将军的这个承诺,代表了家族的兴旺。 第三百一十二章东部草原齐心 喀尔喀五部中,地位仅次于宰赛的乌济吉特部,宰赛的叔爷,煖兔的叔叔,卓里克图首领,杜愣洪巴图鲁粆花。 不管是宰赛,还是煖兔,对于长辈粆花都是很恭敬的。 粆花在喀尔喀各部,不管是资历还是威望,都受到众人的尊敬。 实力也是各部之最,乃至察哈尔敖汉部的歹青,最引以为自豪的,年轻时候,联军十万骑扣边大周,就是此人的主持。 在林丹汗还没有掌权之前,他和察哈尔的老一代,林丹汗的叔叔,负责察哈尔事务的脑毛大。 两部之间即有竞争又有合作,总体上都成扩张的态势,包括共同瓜分归顺大周的朵颜各卫。 不过随着林丹汗的掌权,彻底破坏了两部之间的这份默契。 整个喀尔喀部,包括科尔沁部,都逐渐敌视起察哈尔部,东部蒙古彻底分裂,完全是林丹汗的原因导致。 他改变不了林丹汗,选择了收缩锋芒,冷眼等待局势。 但是此人对大周态度强硬。 哪怕侄孙宰赛被蛮族俘虏,他也没有愤怒,没有向其侄儿煖兔一样,着急的要向蛮族报仇。 反而更为配合蛮族,当蛮族老奴攻打辽沉,此人竟然出兵牵扯辽西,让大周守军首尾不能兼顾。 按照将军所言,此人不好应付,但是此人又是绕不开的。 如果不能取得他的支持,则喀尔喀众部,同样无法齐心支持大周,甚至会有新的变化。 事情大功将成,只差最后一步。 贾鉴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见一见大首领粘花。 此人虽然对大周强硬,可是没有杀过大周的使者,可见还是保留了余地的。 亲自来见贾鉴的煖兔,主动带领贾鉴去找自己的叔叔。 这一回,煖兔也内心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让自己的叔叔表态,改变他的主意。 一行人在漫无边际的荒地,草原,高坡骑行,最后才寻到了目的地。 果不其然。 乌济吉特部众多顶的帐篷之中。 “我听不懂汉话,也看不懂汉字,部落里的通译也病死了,因此不用见面。 见面也无用,双方无法交流,请大周使者回去。” 粆花的儿子们,告诉了煖兔父亲的话,让他带着大周使者回去。 连面都不愿意见,贾鉴心中下沉了一分。 可见此人的态度。 但是贾鉴就此放弃,轻易的离去他也不愿意,此人能坏金江镇的大事。 如果他突然告诉喀尔喀众部,不得改变和蛮族的盟约,要求继续支持出兵协助蛮族的话。 那么自己这年余的成果,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凭白浪费了时间。 更重要的是,将会威胁金江军的战事。 “我懂蒙古语,可以用蒙古语和粆花台吉协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听一听又有何妨呢?” 贾鉴突然用蒙古话告诉众人,这下就令粆花的儿子们为难了。 “不见就是不见,你们汉人就是事情多,如何强人所难。” 其中一人大声呵斥道。 “不得对使者无礼。” 煖兔沉声说道。 虽然煖兔和众人是平辈,可是他现在代管宰赛的部众,加上他自己本身的部众。 不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不是在场的人能比的,因此众人没有回嘴,默默收回了强硬的态度。 “煖兔阿哈,阿布的心思你应该清楚,难道你要帮助外人,为难阿布吗?” “你们懂个屁。” 煖兔懒得向他们解释,直接往里走了进去。 “阿布,阿布,你出来。” 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蛮族的老奴,打败了建州八部,海西四部,野人三部,拉拢了科尔沁部,占领了整个奴儿干司。 在这个过程中,多次打败喀尔喀军队,最后竟然还鲸吞了整个辽东。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崛起,谁能挡他? 以前他们喀尔喀各部都无法对抗,日后更无力对抗,只能顺从于他。 如果不趁如今的形势,一口气把蛮族赶出辽东,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此不管是从私仇,还是蒙古各部的未来,都必须支持金江镇。 金江镇统一辽东,那么蒙古还是蒙古,形势回到以前罢了,而如果蛮族统一辽东,蒙古将有倾覆的危险。 “吵什么吵。” 粆花终于出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刚才还狂妄的煖兔,立刻乖巧了下来。 “阿布,宰赛被蛮族抓获,咱们又送了赎金,又按照蛮族的约定,和他们结盟。 多次为他们打仗,他们却违约,至今不放宰赛,你难得真的不管了吗?” 粆花一言不发,只盯着煖兔。 煖兔低下头。 犹如受了委屈的晚辈一般。 “如果阿布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以后喀尔喀一拍两散,各管各的算了。” 煖兔有这个底气。 喀尔喀五大部,除了粆花一部,还有厄布拉德依,额布格德依,额伯革打皇台吉的巴林部。 剩下的三部,其中他的本部一部,这三部都尊宰赛为大首领。 如今宰赛被俘,这三部都由他代管。 这就是喀尔喀五部的形势。 各部之间都是亲戚,哪怕各部之间有矛盾,但是总体上也不会落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他这些年为了宰赛的事,既吃了败仗,又受了委屈,却一直没有成效。 而叔叔粆花一直不管,他也有些灰心了。 “你不干就让位,有的人愿意干。” “阿布。” 煖兔急了。 粆花不理他,目光跃过他的身影,看向了他身后的大周使者,自称懂蒙古话的汉人。 “你想要我们蒙古人为你们汉人打仗,让我们蒙古人流血牺牲,凭什么?” 粆花的目光,犹如一道实际的压力,覆盖到了贾鉴的身上。 眼前这名蒙古大首领,可以聚集十万,甚至更多的控弦之士的首脑,征战一生的老人。 目光中既有坚韧,又有深邃的智慧。 蛮族老奴不敢动宰赛,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虽然此人对此事未发一言。 但是真的惹了他出山对抗蛮族,以他的号召力,整个喀尔喀各部,乃至于察哈尔部分的部落,都会齐聚于他的旗帜下。 蛮族则将面对统一的东部蒙古,而不是能各个击破。 哪怕已经归顺蛮族的科尔沁各部,也会重新反叛。 虽然宰赛是喀尔喀大首领,可是眼前的老人,才是喀尔喀各部,真正的具有不可预知影响力的人物。 贾鉴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心情,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才缓缓的回答。 “因为唇亡齿寒。” “哈哈哈。” 粆花鄙视的看向贾鉴。 “我们蒙古人,帮你们打败了蛮族,难道你们周人就会和平的对待我们蒙古人吗?” 听到粆花的反问,贾鉴底气十足。 “周人和蒙古人,必定能,而且已经和平共处了多年。” 贾鉴顶着众人的目光。 “右翼蒙古,自从俺答汗,带领部众向我朝朝贡之后,已经保持了六十年的和平,边疆稳定了六十年而未动兵戈。 双方的互市,蒙古人为大周带来了牛羊马匹牲畜,而周人为蒙古送去了盐巴铁器茶叶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不光是右翼蒙古的台吉们,就是右翼蒙古的牧民,没有一个人愿意打仗。 而大周的百姓同样和右翼蒙古牧民一般,也不愿意打仗。 双方之间换取各自所需要的物品,而达到数十年的和平,如此下去,则生生世世和平共处。 我们将军所言。 只有一种人能破坏双方百姓的意愿,而让双方操起兵戈,开始自相残杀。” 贾鉴最后提到了平辽侯,自家的将军。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光是在场的其他人,连粆花也十分的好奇。 此人的成就,的确耀眼令人不可直视。 此人只用了七年,就达到了蛮族的老奴,用了一生才达到的实力。 而自己呢,粆花失落的想到,自己一生的成就,并无值得炫耀的地方。 年轻时候的抱负,哪怕聚众十万,也无所成。 “你们将军说了什么。” 粆花轻轻的问道。 “只有不顾牧民的死活,而只顾自己的权势和野心的人,才会导致双方频繁发动无用的战争。” “放肆。” 不光是众人,连煖兔也不满的看向贾鉴。 这话听起来就是在指责粆花。 粆花却没有生气。 “可是大周多年都拒绝和东部蒙古互市。” 贾鉴心中大动。 粆花的态度,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因为东部蒙古一直敌视大周,视大周为敌人,那么大周如何又会和敌人互市呢?” 六十年前,俺答汗带领右翼蒙古各部,多次化解双方的误会,并督促各部不得闯入大周边境。 俺答汗的诚意,朝廷自然看得见,顺理成章的就会相信俺答汗,相信右翼蒙古。 从此以后,右翼蒙古所有部落的台吉,都受到赏赐,在边地获得互市的资格。 请问大周防备了右翼蒙古人吗?” 众人都没有话说。 右翼蒙古人富裕,他们东部蒙古,竟然还需要从右翼蒙古手中,换取大周的物资。 “你们未来如何对待察哈尔?” 粆花东一头西一头的询问,令贾鉴看不懂了。 怎么又突然提到了察哈尔部落。 察哈尔是蒙古可汗的部落,现在的可汗就是林丹汗。 “蒙古人虽然不满林丹汗,可是仍然还是不愿意察哈尔被人征服的,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 突然。 贾鉴想起了将军的话。 “大周对周边,向来都是和平共处的,唯独不愿意和平共处的具有野心的人,才会挑动其战争。 而面对战争,大周也不会惧怕。” 贾鉴回答的不倨不傲。 粆花没有继续多言。 粆花不但是武将,也是具有政治意识的人物。 不会因为贾鉴三言两句而改变态度。 这回他改变了态度。 因为他当初也没有想到,周兵和蒙古兵,因为数百年的对持,竟然都到了精疲力尽的态势,皆无力应对蛮族。 本来还想着帮助蛮族,让蛮族顶着前面,吸引大周的火力,给东部蒙古喘气之机会。 哪想到辽东大周守军的形势犹如洪水一般,一泻千里。 看的他胆战心惊。 即悔且无力改变形势。 也是他这些年再也没有动兵,配合蛮族牵制大周的原因。 历史上。 他眼见大明形势败落的一塌湖涂,改变了和后金结盟的态度,亲率蒙古兵和后金决战,最后战败而不见踪迹。 这也是唐清安决定,今年和蛮族决战的底气之一。 东部蒙古各部落,的确是不愿帮助蛮族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斩杀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人们的心也跟着燥热了。 鞍山大营的蛮兵,最先入营的已经长达半年,目前还有新兵在源源不断的入营。 金江镇一直往外传闻要攻打蛮族,并且各种大动作让人看得心惊,的确是在发动战争的机器。 根据各路探子的打探,对方不但有朝鲜援军,还有大周国内的援军,至少高达二十万。 这个数字令人无法静下心。 蛮族立马争锋相对,也开始了抽丁入营,准备迎接对方发动的战争。 数千,上万,数万,十万。 今年已经过半,而金江镇的战争迟迟未发动。 上面的人还有耐心,下面的人却无法再继续遵守军规了。 “阿奇,你干什么去?” 一名蛮兵正准备悄悄的出营,他已经入营半年了,对周围熟悉的紧,偷出营数次而未被发现。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被四名巡逻的老兵发现。 阿奇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然是熟人,都是一个牛录的,放下心来。 “要不要跟我出去常常鲜?” “尝什么鲜?” “跟我出去吃鸡。” 听到阿奇的话,三名巡逻兵咽了口口水。 如今蛮族境内,随着大量的汉人逃离,国内只有百万余汉人,已经不够蛮族索糜。 所以蛮人也过的艰辛。 “怕什么,去去就回,我已经出营数次了,都没被人发现,而且咱们这里负责巡逻的都是老兵,大多都认识。” 阿奇害怕他们把自己抓了,使尽解数的拉几人下水。 吃鸡的诱惑力太大。 四人一起出营。 阿克敦从蒙古退了回来,告知了皇台吉,皇台吉命他入营,他正好来到鞍山大营。 碰到了四名出营的蛮兵。 阿克敦是跟随先汗的老将,没有人不认得他。 在他的战马面前,四名蛮兵面色发白,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阿克敦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扫了几名蛮兵一样,同样心中五味杂陈。 道路上,他好奇远处为何有炊烟,大营周围理当没有百姓,因此特意转向来瞧,才发现了这几人。 篝火上正烤着烧鸡,因为无人翻转,被下方的火苗,烤的湖了起来,散发湖味。 闻到从鼻子中进入的湖味,四名士兵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阿克敦最恨的不是这四名士兵偷出营吃烧鸡,最恨的是这几人,已经胆子大到在大营不远处燃起篝火。 他不信大营的巡逻兵丁看不到,如此才说明了,大营的军纪已经开始懈怠。 “把他们抓起来。” 随着阿克敦的命令,他身后的蛮兵们,如狼似虎的上去把几人用绳索困住,几人如何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 “冬冬冬……” 随着大营的军鼓响起,各队匆匆入列。 “要打仗了?” “打吧,赶紧打吧。” 有的人不愿意继续苦等,宁愿上战场。 气氛不太对。 高台之上,捆绑了一排数十人,皆跪倒在地下,身后一排手持钢刃的士兵。 士兵们纷纷沉默了下来,不敢继续交头接耳。 当各队齐至,阿克敦在众人的簇拥下,才登上了高台。 他竟然来了。 士兵们看到了阿克敦,内心纷纷一紧,皆挺起了胸膛,直挺挺的望着前方。 整个队列,充满了肃杀之气。 阿克敦站在这里,就能说明一切,他没有多言,看向台下的士兵们,沉声大喝。 “速可达的苏塞牛录的阿奇,擅自离开兵营,去杀鸡烧着吃。 另外三个负责巡逻的士兵,发现阿奇后,不但不加以阻拦,反而跟上去,和阿奇一起吃烧鸡。 这四人严重违反军令,同斩。” 听到阿克敦的话,众士兵看向高台上,下跪的人远远不止四人。 “当日负责巡逻的将领,失责,同斩。 驻守营门口的士兵,将领,失责,同斩。 巡视大营外的骑兵,将领,失责,同斩。 阿奇所在的队伍的士兵,将领,失责,同斩。” 五个同斩说下来,不光众多的士兵,士兵前方的将领们,纷纷露出了严肃的目光。 阿克敦不怕有人对他不满。 换做旁人,哪怕是旗主,都会犹豫,砍这么多人的头,会不会得不偿失,引起下属的怨恨。 “刑。” 阿克敦毫不犹豫的命令。 随着阿克敦的命令,那些手持钢刃的士兵士兵们,扬起了手中的大砍刀,同时狠狠的挥下。 “滋。” “噗。” 喷血,倒地。 各种声音传开,虽然很轻微,后面的士兵根本听不到,却看得到,彷佛通过眼睛看到。 那些无头尸体,倒在高台上发出的声音。 鲜红的鲜血,让整个大营充满了死寂,一股凶恶残酷扭曲极端的气场,直冲天际。 “各将,各兵以儆尤效!” “遵命!” 众人齐声呐喊。 阿克敦这才收回视线,冷冷的向一旁的人说道。 “从他们的躯体上,挖下肉来,快马送入各营,命令各营以此为鉴,有犯则决不轻饶!” “遵命。” 立马有士兵上前,遵照阿克敦的命令,取出小刀开始割肉。 …… 八旗不是随便编整的,往往氏族编为一牛录,牛录额真多为一族之长,或众族之长。 阿奇是苏塞的族人,苏塞是牛录额真,也是阿奇他们的族长,对于阿克敦处罚他的族人。 苏塞并没有多言,但是他找到阿克敦。 “继续等下去,士气仍然会低落。” 这一句变相的指责,阿克敦也没有理会苏塞。 不过阿克敦,趁没人的时候,还是派人回去沉阳,把大营的事宜,详细的告知大汗。 “敌不动,我动。” 阿克敦向皇台吉请战。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皇台吉,顾不上他的请战要求,脸色凝重。 “科尔沁的奥巴,他向你们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要漏掉,详细的告诉我一遍。” 科尔沁部落,竟然拒绝发兵。 皇台吉不敢相信。 喀尔喀部落不发兵支援蛮族,他心里有一定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连科尔沁都会背叛他。 他不知道,科尔沁大首领奥巴,也是有苦难言。 粆花大台吉,只派了一名使者到科尔沁,告知了科尔沁,他这回将要支持大周。 科尔沁部落,得知粆花的举动,皆大惊失色,不敢再派兵支持蛮族。 科尔沁原来的大首领是明安,明安数年前已经过世,如今的大首领是奥巴。 科尔沁众部也有在奴儿干司边缘放牧,是最接近蛮族的蒙古部落。 当年老奴统一蛮族时期,科尔沁就和另外几部蛮族的叶赫部等结盟,联合大周,一起攻打蛮族。 后来联军被老奴打败,叶赫等部被彻底吞并。 当时的科尔沁的大首领明安,考虑自己身后有察哈尔的林丹汗虎视眈眈,因此放弃了对抗,和蛮族结盟。 明安去世后,他的从侄奥巴成为科尔沁的大首领。 如今的科尔沁的大首领奥巴,在数年前蛮族老奴的逼迫下,已经脱离蒙古,自立为一国,自称为巴图鲁汗。 得知科尔沁脱离蒙古,林丹汗聚众察哈尔部,并要求喀尔喀部落,参加他的出征。 共同讨伐科尔沁部落。 对于此事。 知道科尔沁苦衷的粆花,虽然没有拒绝林丹汗,却提前派人告知了科尔沁部。 所有林丹汗的军队迹象,都被科尔沁提前得知。 科尔沁各部,在林丹汗大军到达之前,纷纷离开了驻地,远遁到其他的地方。 寻不到敌人的林丹汗,最后无功而返。 所以蒙古各部落的形势,是十分复杂的,唯独粆花此人。 他既可以影响察哈尔部落,也可以影响科尔沁部落,至于喀尔喀部落,更是听从他的命令。 当他决定支持金江镇的时候,那么就会影响整个东部蒙古。 此人老年后名声不显,比起年轻的时候,年年登上辽东送往朝廷的急报。 在大周太上皇当政时,朝廷之中,此人是挂上号的老敌人。 如今消息渐消,并不是他年老了,影响力就衰退。 反而影响力越发的强大,很多人看不懂蒙古的形势,只把他当做一部普通的部落首领。 原来的辽东都司,熟悉蒙古部落的官员,只对他保留了旧有的印象,认为此人是坚定敌视大周的。 因此官员们虽然极力拉拢喀尔喀各部的首领,甚至拉拢到了喀尔喀部落大首领宰赛。 唯独对粆花,辽沉失陷之前,试探的接触了一次,碰了壁后,就彻底放弃了联络此人。 而唐清安却知道,此人并不是一定要支持蛮族的。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崛起。 他今年就会主动率领本部部落,向已经全占辽东,奴儿干司,科尔沁,大部喀尔喀部落,少部察哈尔部落的蛮族。 以弱击强的发起决战。 林丹汗一退千里,不敢正面应对蛮族,大周辽西守军,更是只能防守不能出击,喀尔喀其他部落畏惧蛮族的兵锋,科尔沁部落已经归顺蛮族。 出于对蒙古未来的考虑,明知道胜率不高,仍然选择出兵蛮族,最后力寡而败,以致消失。 唐清安既然敢今年发动对蛮族的决战,必定做了充分的考虑,光他的盘外招,就够蛮族喝一壶。 这就是跃过历史的长河,能看透大势而带来的优势。 皇台吉坐立不安。 他派去的使者,告知他们催促科尔沁各部召集兵马,而各部台吉声称,至今没有收到大首领奥巴的讯息。 《重生之金融巨头》 因此众使者赶去奥巴本部。 “粆花台吉将出兵协助大周,喀尔喀众部,皆服从其决定,已经聚兵六万。 科尔沁为了防备蒙古的威胁,今年不会出兵协助蛮族,以防止本部空虚,被敌人所趁。” 众人听到奥巴所言,见其主意坚定,不敢停留,立刻赶了回来。 皇台吉听完后,知道目前形势极为严峻。 他一脸的决然。 刚建立八旗的时候,蛮族人少,施行三丁抽一,抽一人去作战,另外两人为余丁,在家从事生产。 随着战争的频发,蛮兵不再弃戈务农,变为职业的军人。 这一个转变,代表了蛮族放弃了以往的生产,转为强盗的集团,彻底只顾军士,不顾民生。 占领辽东时。 父汗俘获近五百万汉民,蛮族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 随着金江镇的崛起。 蛮族遇到了困境,已经陷入了瓶颈,不进则退,就要开始下滑。 “告诉阿克敦,他将担任前锋大将。” 一决雌雄。 皇台吉对父汗所建立的蛮国,信心十足。 “下令,所有牛录抽出余丁,参加作战。” 第三百一十四章踏平一切不服 葛世峰写来书信,请求归军,加入战斗,唐清安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登到将军的同意,告别了大公子,就从朝鲜归来。 他哪里也没有去,只匆匆的见了妹妹一面。 “家仇就在今日,如我不幸死亡,并没有遗憾,你需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伤心。” 葛藟泪如泉水,却不知道怎么拉住自己的哥哥。 看着哥哥大步离开的身影,葛藟终于忍不住,依着门框旁,放声的痛哭。 听到身后妹妹的哭声,葛世峰放下心中的不舍,并未回头。 这番数十万的大战,他作为前线的,众多的低级军官,死亡率并不会低,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妹妹在夫人身边,他能放心妹妹的未来。 “父亲,母亲,保佑我为你们报仇。” 李如靖已经成为了一名把总,现在的金江军,已经不同以往,无法快速的升官。 他的年龄,如今是最年轻的把总。 见到了兄弟葛世峰归来,李如靖狠狠的锤了他一拳。 “我还担心你赶不上了呢。” 葛世峰目光坚韧。 “打蛮族,我一定在。” …… 不知道是忠顺王先动,还是海州的蛮族先动。 上千里的战场,双方背后动用了数百万,甚至近千万人参与的规模的举世之战。 谁也分不清具体的细节。 但是战事不以双方统治者的计划,已经悄然的开始了,可能连皇台吉,或者唐清安,都还不清楚。 皇台吉还在沉阳,唐清安还在金州。 金州城内,王丰肃带来的传教士们,终于收起了内心的狂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闻所未闻的大战。 西方的国家,正在征服新大陆。 在美洲的阿兹特克古老的帝国,无边的国土,人口近千万的古老的国家。 一次血祭就有两万多名人口,当做祭品被杀,用来祭品敬神。 在南美洲的印加帝国,立国五百年,他的领地之宽广,从南美洲的西海岸地带上,从北到南长达近万里。 这个国家的人口,被后来征服美洲的殖民者后代们,称为只有两三百万。 很快这个数字被否认,学者们开始了争论。 有的学者认为是三四千万才较为准确,但是本土的殖民者后代们,咬定为两三百万。 整个美洲的人口,有学者认为是高达上亿的。 同样,本土的殖民者后代们,咬定当时的美洲人口,只有不到一千万人。 不论是千万人口,还是上亿的人口。 一万西班牙移民,在尹斯帕尼奥拉岛上,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把上百万的印第安人,消灭到了只剩下一万人。 此事是明确记载的,因此也为后世学者,认为美洲大陆有上亿人口的观点,提供了充分的证据之一。 离现在的一百年前,西班牙人在尹斯帕尼奥拉岛的战果,令西方国家震惊。 不只是如此。 后来,西班牙人的科尔特斯,带领十二只船,六百多名西班牙人,两百多名印第安人,还有一些黑奴。 十多门炮,十多皮马。 击败了阿兹特克帝国。 科尔斯特的老乡,皮萨罗听到科尔斯的功绩,认为自己不弱于他。 带领一百六十八名西班牙人,用阴谋杀死了,率领几万大军来赴约的,印加帝国的皇帝。 且杀死了几千印第安人。 而他带领的一百多名西班牙人,一个都没死,连受伤的都不多。 倒是众人的手膀子都砍酸了,特别是皮萨罗带来的几十名西班牙骑手。 现在的西班牙,虽然只有几百万的人口,却是遍布全球,占领土地高达近两千万平方公里的帝国。 所以,受西班牙让人不可置信的,丰功伟绩的印象,西方的国家并不畏惧大国。 包括次大陆,蒙古人正重铸辉煌的莫卧儿帝国。 莫卧儿帝国也就是按照波斯语音译的蒙古帝国。 连带对神秘的东方古国,也没有了敬畏之心,只有贪婪之心。 西班牙人向国王写信,两万人可以征服大周,就是因为这种心理而产生的极度的狂妄之心。 现在的金江镇,还没有多余的力量亲自下场,参与远洋的贸易,更无力投放百姓到新大陆移民。 所以和西方国家的人产生冲突,目前是不合算的。 但是西方国家的无知的狂妄,会对金江镇带来困扰。 所以唐清安才允许,这些西方传教士,观察这场举世之战,通过他们的口,让各国认清楚自身。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烦,例如挑衅金江镇的船只。 “东方的国家,和其他地方的愚昧的国家是不同的。” 年轻的教士们,行十万里路,并不是愚蠢之人。 通过金江镇的组织能力,认清楚了对方的实力,和新大陆那些国家是不同的。 例如当初两万人征服大周,这个计划早就已经无人再提及。 现在他们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哪怕西班牙国家放弃所有的地盘,全力入侵大周,也是无法打败大周的。 “新大陆的愚民,用的还是木头石头的武器,像被征服的印加帝国,用结绳记事,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 而大周的文字,已经形成了上千年,记录中的大唐,如传闻一般,果然强盛辉煌,并不是流言。” “他们的盔甲不比我们的国家差,而火器也和我们一样厉害,且还有适合长途跋涉,耐力极强的蒙古马。 他们的医生,医术方面更是令人震惊,当初连王丰肃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被他们的医生治好了。 此地才数百万人口,却有十万职业的士兵,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众教士你一言我一样,一旁的王丰肃听完后,欣慰的点点头。 “只有认清楚别人,才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王丰肃的话,令众人赞同。 这场东方的举世之战,他们各自下笔如飞,用自己的眼睛,以及自己的思想。 除了完整的记录下来,并做出了各自的理解。 甚至有善于绘画的传教士,已经画下了众多的油画,准备带回自己的国家。 例如一名金江镇的不知名的将领,骑在战马之上,身上的盔甲擦的发光。 他的身后,有上千名的骑兵。 队伍里面,插着稳固在马背器具中的各色的旗帜,众多的门旗,金鼓旗,五方旗,角旗,巡视旗等。 虽然不知道旗帜的含义,但是代表了这支骑兵,有丰富的作战指令。 有这么多作战指令,说明了这支骑兵是经验丰富,能应对各种突发战况的精锐骑兵。 每名骑兵都戴着头盔,穿着精甲,从头武装到脚。 且带了各色的武器,狼牙棒,三眼铳,长枪,铁锤,骑弓,箭袋等等。 马背上还绑了众多的袋子,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物件,用来做什么用途。 但是这么多的细节,才越是说明了这支骑兵的装备之精细,战场准备之充足。 只这一副油画,就能让西方各国懂行的将领们,正视起东方古国的军威。 如果花眼能看到这幅画,他一定会大喜,并强要买来,然后四处向人展示。 并向他的好友们炫耀。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多么的威风。” 可惜他没有看到。 唐清安终于离开了节度府,抽空回了一趟平辽侯府,同样匆匆的告别了家人。 没有给家人留下太多的时间,除了家中,就离开了金州。 他亲自写下了告文。 “建州蛮族乃叛逆,其受我大周百年恩养,获得大周赏赐,允许其从苦寒之地搬到富庶之地。 其部族得以修生养息,枝繁叶茂。 并允许互市,让其获得大周的物资,让其部族百姓衣食无忧。 蛮族其余众部,皆生活困顿,衣不蔽体,茹毛饮血,难以延续血脉。 独建州蛮族非同其余蛮族部落。 唯靠大周矣,而其不思汇报,靠大周百姓的供养,壮大一分则反吞并其余部落,最后侵害大周百姓。 大周百姓何其辜也? 家破人亡之惨状不可描述也,令人无法直视。 有金江镇顺应民心而生,聚拢民数百万,兵十万,皆与蛮族有血海深仇。 今日告天告地告祖。 此血仇,今日报,明日报,后日报,子报,孙报,延绵不绝,直到破灭建州蛮族。 前番大周百姓善良,不会兵戈,只会生产,反受人欺凌,可见人心不能只有德。 德不畏人。 生既已无望,与其四散溃逃任人宰杀,何不奋勇死战。 今金江镇出战蛮族。 任何人不退一步,唯死战耳。 兵死而将上,军死则民上,民死则官上,男死则妇上,妇死则老幼上,战至最后一人。 皇天可鉴,祖宗有眼。 违逆此誓者,人神共愤,祖宗蒙羞,当世代不得轮回。 此战为正义之战。 任何人等,都不得侵犯,掠夺之事,违者处斩, 禁止纵火,违者处斩。 不得对归降各部百姓做非分之事,违者处斩。 敌人乃野兽,行野兽之举,我们为人,且生生世世堂堂正正做人。 对于野兽,我们当打死。 对于心有善念,手无鲜血之无辜蛮民,则当收拢教化为人。 此人之道也。 我等当还世间之清朗,留子孙之净土。” 将军的文字粗鄙,行文不通的告示,军司官员悄悄询问要不要润色一番,唐清安摇了摇头。 告文下发全军全镇。 不光是各处的军队,在将领们的带领下,焚香约誓,连同不少百姓的家中,也自发的烧香约誓。 唐清安在金州城外,点兵点将。 “众将听令!” “哗啦啦。” 全军铁甲碰撞的声音,低沉而又可可怕。 唐清安勐然抽出尚方宝剑,白光的剑刃指向北方。 全军目光顺着宝剑所指。 “出击!” 唐清安下令。 “踏踏踏。” 脚步声震天。 剑所指之方向,踏平一切不服。 第三百一十五章战起 唐清安骑在高大的马匹上面,二十五岁的他,不管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在迈向巅峰的状态。 哪怕这两年的养尊处优,却并没有忘记锻炼。 因此身上的金色铠甲,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和三年前一样的合身,显得整个人威势十足。 行动的大军,保持着安静,上万人的队伍里,只有脚步的声音,和盔甲武器碰撞的声音。 在唐清安身边,有军司的谢友成,徐辉,支使冯胜之,主判官顾应时。 然后就是参将李道信,郭英,亲卫营将领万三,王本。 负责朝鲜军的将领陈凯武,刘兴祚。 以及朝鲜督军林之远,府使权申旭,将领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 四名奔走陈德言,贾鉴,柳湘莲,陶杰。 陈德言虽然很少出现在金州,但是他多年来,负责金州在京城的朝堂关系。 且是平辽侯从小的结拜三弟,不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不比旁的人少。 柳湘莲前番在金江镇各位大老面前,讲解陕西民情,其才能也获得众人认可。 陈德言没有什么感慨,倒是柳湘莲。 第一次在这种大军之中,且身居核心的地位,如何又能不兴奋呢,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热血而包裹。 “其余方面效果很好,唯独最后面,将军提出要善待归顺的蛮民,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很多人无法理解。 甚至有人喊道要杀尽蛮人,以绝后患。” 支使冯胜之,向将军提出了下面的人,他们内心的疑问。 今时不同往日,唯独冯胜之几人,还保留着初心,什么问题都直接询问唐清安。 其实就是这群人里面,也有人反对将军告示中的最后部分,但是没人敢出声。 唐清安当然知道很多人不能理解。 要论对事物认知的高度,唐清安可以非常确定以及自豪的说,这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三岁上学,二十二岁毕业。 古人说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争夕。 而他穿越前的时代,孩子读书最少的都在九年,九年是一条红线,是义务教育。 更多的都是在十五年,乃至十九年,甚至二十多年的读书生涯。 只阅读量上,任何一名普通的孩子,都能超过古代大部分读书人的水平。 不过当然有优势就有劣势。 人情世故这一块上,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基础,当然比起以宗族为单位的社会基础,不受重视一些。 人情世故。 也不是全好,有时候没有才更好。 “人的一生,他所有的一切,力气,精力,身体都会快速的枯竭,唯独一样东西,它永远的不变。” 听到将军没有回答,而是讲起了大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将军虽然才年轻,但是以他的成功,值得众人听取他的教导。 “学问不会变,可以不断的学习,让自己的学问越来越精深,加深自己的认知。 认知,能决定一个人的眼界和成就。” 金江军还是金州军之时,金州军成军之初,唐清安强调将领们必须学会认字。 包括升职等等,其中一项要求就是能认字能写字。 现在金州军成为了金江军。 未来的地盘,人口的扩大,面对的形势将要越发的复杂。 那么金江镇的上下,对官员武将们的要求,就不能只是认字写字了,而是要具有学问。 偏偏读书是很辛苦的。 有的人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有的人只觉得将军说的有道理,还有的人没有听懂。 “对于善待归顺的蛮族,并不是因为我宅心仁厚,只追求自己的好名声。” 唐清安告戒了众人一番,才开始回答下面人的不满。 “我们是为了消灭仇恨,而不是制造仇恨,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杀,除了制造仇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奴儿干司有很多的部落,被老奴一一征服,不能因为老奴的血腥政策,就向无辜之人落下屠刀。 对于那些双手沾满百姓鲜血的刽子手,以及蛮族得利的阶层,咱们要清算。 但是对于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们要救回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做人的道理。 什么都不管,杀光烧光的确是最简单的,最让人痛快的,可是也最容易让人迷失人性。 而一旦金江镇的士兵们,迷失了人性,那么将会成为一把双刃剑,最终伤害到自家的百姓头上。” 听到将军的话,大部分人都是认可的,还有少部人不认可。 唐清安知道会有人不认可,就从实际的角度出发。 “人最好杀,也是最难杀的,当人们没有退路的时候,就会坚持到底。 如果所有人都坚持到底,那么哪怕这场决战我们获得了胜利,剩余的人们会退入奴儿干司,大漠等地方。 如此宽广,人迹罕至的老林,大山,沼泽之地,从此成为我们难以根除的大患。 而且约束军队在外的行为,也是为了凝聚军队的战斗力,使精力不分散在破坏上,提高作战的胜利。”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 连日本的大名们都懂得这个道理。 日本永禄九年二月。 越后国大名上杉谦信出兵侵略常陆国,他抱着纯粹破坏敌国的目的。 战场之外,允许士兵们大肆破坏,掳掠贩卖对方的人口。 只过了一个月。 越后国大名上杉谦信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抱着征服的目的出兵下总国时。 就一改前态,特地制定军令约束士兵,要求不得在下总制造暴行。 金江镇这一回是收复故地之战。 还有一层意思,唐清安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关于民族。 民族不能把自己框死,在唐清安看来,民族是无限的。 任何愿意接受汉文化,遵守制定的法律,付出义务获得权力,认为可以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民族。 那么就是同个国家,同一条心。 只以血脉论,无疑是把自己限制死了,乃最下策。 金忠,吴成,薛斌,薛绶,吴克勤,吴克忠,吴瑾,毛福寿等等,这些不少为国立下战功,甚至其中大多战死的蒙古人。 比起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等这些汉人,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汉奸,和这些蒙古同胞提鞋都不配。 在唐清安心目中,这些蒙古人才是同胞,而李永芳这等汉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同胞。 付出义务就能享受权利,不少蒙古人的家族,随大明国柞同样长存两百余年。 例如吴成,后代一直富贵到了崇祯末,随着京师陷落而被杀。 以大周上朝天国的姿态,文化碾压周边的国家,无人不慕大周。 不选择文化上面的优势,反而以血统论,那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最长处,给自己增加了一个瓶颈盖。 唐清安还在去前线的道路上,皇台吉一样如此。 他的身旁,范文程,宁完我等一众汉臣,大军之中,还有他两白旗中大批的汉军。 本来准备计划建立汉八旗,但是形势不由人。 金江镇的崛起,导致了汉军军心不稳,因此不敢把汉军分离出来建立汉八旗。 汉军仍然牢牢的控制在八旗将领的手中。 汉军的将领,孙德功,张忠,张士彦,石廷柱等人,知道自己手中沾染了无数百姓的鲜血。 为大周带去了不可计量的损失,因此死心塌地的跟随蛮族。 哪怕受到猜疑,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因为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这一回蛮族大军,因为没有蒙古人的帮助,只凑齐了十余万军队,其中大部分都是蛮人。 整个蛮族的青壮,被抽调了大半。 “此战必胜。” 皇台吉看向身旁的代善。 他没有父汗的威信,登上汗位以来,做了不少的事情,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很多人跑到代善身边,以此对抗他。 如果是寻常的时候,皇台吉有信心一一处理这些麻烦,但是现在形势不同。 蛮族必须上下一心,共同应对大敌。 虽然没有多言,代善明白皇台吉话里面的话。 “二哥,小时候你教我骑马,还记得当时跟我说的话吗?” 皇台吉突然改变了口吻。 代善明显愣了愣,没有想到皇台吉,会叫起他二哥来。 “父亲立国了,我们的国家,以后会越来越强大,征服所有的民族,你要快快长大,成为一名巴图鲁,随父汗征战。” 代善并没有忘记,反而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的弟弟中,皇台吉会脱颖而出登上汗位。 大哥被父汗处死,代善作为次子,原以为汗位会是自己的。 “二哥的教导,我一直铭记于心。” “你专心战事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代善认真的说道。 他明白皇台吉为何找他诉说旧情。 听到代善的话,皇台吉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对于自己的二哥,皇台吉看的十分清楚,此人对蛮国最有感情,因为他随父汗一手建立。 蛮族虽然只有十余万大军。 但是如阿克敦这等老将都还在,面对这场国战,人人一心奋战,没有畏惧之心。 而对方虽然有二十余万大军,却是多支军队联合起来的。 蛮族从弱到强,打败了多少次各种各样的众多联军,在这方面最有经验。 皇台吉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人人都不认为会是失败者。 五千朝鲜军。 在数百名凤城守军的带领下,悄悄的从凤城出发,经过斜阳站,到达通远堡,摸到了连山关治下。 连山关如今真的兵少了,只有百余人。 五千朝鲜军大喜。 蜂拥而上。 然后一条崎区狭隘的山道,只能并排两个人,反而拥堵了起来。 连山关的守军早已被惊动,开始了攻击。 朝鲜的士兵们也有火器。 和上回攻打连山关一样,还是发挥不了作用。 想要夺下此关,必须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连山关只有百余人,车轮战耗死他们。 可惜朝鲜的卫所军如何有这等勇气。 但是两千余驻守镇江多年,受到镇江军训练管理的两千余朝鲜军,还有数百名凤城守军,顶着头上敌人的箭失,攀爬连山关。 连山关的守军,用常常的杆子,一头有锋利的铁器,往下面连捅。 或者捅破对方的盔甲,或者面孔,或者推下去。 “嗖。” 来自朝鲜军中的一名弓手,射中了剁墙上的一名,探出身子正用长杆下捅的守军。 连山关终于开始有了伤亡。 “砰。” 好事成双。 几名鸟铳手,挤在一处凸出的山石上,向上面的剁墙一起射击,也击中了一名敌人。 可是山脚下。 已经有十几具尸体。 第三百一十六章收复 义州城。 一座被放弃的城池。 城门被破坏了,城墙也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被烧过后,留下灰闷闷的印记。 城池里面的屋舍,大多坍塌,让人无法行走,要攀爬跳跃。 蒙古台吉们和大周辽西守军盟誓,共同对抗蛮族,此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散布到了草原各地。 义州城原来的大周的,后来被蛮族攻破,落到了蛮族的手里。 在义州城刚被攻破的时候,蛮军全力围攻北镇。 当时很多草原上的牧民,得知义州城外遗留的物资,大着胆子赶来想要运回去。 结果突然被蛮族军队痛击,不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物资,反而留下了不少的人命。 以致于去年年底,蛮族突然离开了义州,长城外的蒙古牧民们,却仍然不敢来空无一人的义州城。 不过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得知讯息后的牧民,想要赶在大军前,来搜捡一番,能不能得到一些可用之物资。 门板什么也是好的。 不可计数的牧民,站在残恒之上,四处眺望着,寻找内心觉得值得开挖的地方。 有的牧民在义州城忙碌了一番,什么也没有找到,还有更加胆大的牧民,尝试去北镇碰碰运气。 以三岔河分界。 一边是辽东,一边是辽西。 蛮族虽然占领了辽西的北镇,义州,锦州等重城,但是考虑后勤以及防御等因素。 虽然打下了这些地方,却并没有投入力量维持。 忠顺王没有到任之前,残余的辽西守军,连最靠近的锦州城都不敢驻守。 锦州城破,各地兵堡被毁,担忧蛮族复攻,只在锦州城墙上插上了大周旗帜。 更不谈更远的义州,北镇等城池,连去插旗帜都不敢。 忠顺王到任之后,考虑形势,北镇和义州没有收复,但是门口的锦州城还是能收复的。 对于辽西守军收复锦州,蛮族并未作出回应。 且从去年年底,蛮族反而彻底放弃了北镇和义州,人口全部迁移回了辽沉。 这些地方如今都是空城。 忠顺王来辽西不久,才熟悉了辽西的军情民情,对蒙古的台吉们没有打过交道。 在宁远关外,和蒙古各部落盟誓,共同对抗蛮族,并赏赐了大量的钱财。 贾鉴所向蒙古做出的承诺,忠顺王并没有否认。 他带领总兵刘英,赵雍,参将李坚,游击将军程之信,守备朱振杰,宁隆雄,辽西守军万余人。 从宁远出发,途径锦州,并巡视了广宁右屯卫城,最后北上经过十三山驿,闾阳驿。 然后就接触到了蒙古人。 乌济吉特部,翁吉喇特部,扎鲁特部,巴约特部,巴林部,哈喇慎部,敖汉部,拱兔部等。 喀尔喀各部落,察哈尔几部。 大台吉粆花,煖兔,粧南,图岱都喇勒,伯要子,额伯革打皇台吉,罕孛罗势,歹青等。 小台吉钟嫩,桑噶尔齐,王达子,赖蟒,獐兔,额伯革,打大成,孛儿败,伯言儿,抽扣儿等。 众多的部落,从各自的部落出发,有的赶到了义州,有的赶到了北镇。 加上自发跟来的牧民,总之方圆百里之内,都是乱糟糟的。 忠顺王见状,懒得再浪费大军体力北上,但是又联系不到该联系的太吉们。 最后还是贾鉴找到了几位大台吉,然后联络各自的部落民众,最后才逐渐汇聚到了双台子河的盘山。 光集结就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北镇往下,蛮族占领多年的三岔河西的众多兵堡,今年年初也都主动放弃。 忠顺王带领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大量的失地。 大军在双台子河西边扎营,等待蒙古的大军。 说好的数十营。 来了几营,又跑了一营,再来几营,又消失几营。 “蒙古台吉们是怎么回事?” 忠顺王让人请来贾鉴,满脸不豫的询问。 贾鉴出使草原两回,见过了众多的台吉,可以说是这回周蒙顺利联军的最大功臣。 不论是辽西军将领,还是蒙古的台吉们,对他都十分的热情。 “蒙古部落太多,跟随的牧民也多,又没有统一的大首领管理,各有各的台吉。 而且这些年习惯了散漫,自然就是这般的模样。” 贾鉴沉吟了片刻。 “我估计有些大台吉,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放纵的意味。” “这是为何?” 忠顺王纳闷。 “各部落的人,想观望形势,等金江军和蛮族大军打起来之后,坐山观虎斗。” 刘英战场上虽然跑得快,但是能熬到现在,也是个人精,并且驻守辽西多年。 和一些部落有过交道,因此猜出了一些台吉的心思。 听到刘英的说法,贾鉴颔首,认可了刘英的说法。 忠顺王皱起了眉头。 说来说去,辽西守军兵力太少,不但对台吉们造成不了威胁,反而有求于他们。 《万古神帝》 再有双反之间信任不足,这也是个大麻烦。 一边向后方的朝廷报功,一边派人去告知唐清安,他们这一路可能有变。 …… 双台子河的前方数十里就是大辽河,大辽河前方数十里,就是三岔河。 三岔河下游以南,就是金江军的防区。 以娘娘宫,平山,梁房口关,耀州驿,营口等城池关卡,形成了稳固的防线。 因此在大辽河的入海口,南边的宽阔的地带上,无数的营帐建立了起来。 是国内援军的驻地。 金州的船只,登来的船只,以及金陵调来的船只,还有众多的漕船,合计千余艘。 布满了整个海面,看上去像是乌压压移动的陆地,极为的壮观。 史鼐坐上了第三轮运兵的船只,下了岸之后,就看到了这里的情景,让人感叹。 一样望去都是平原,全部是荒废的田亩。 正好田中没有农作物,大军才更加方便的联营。 史鼐一边竖起大旗,一边命人去寻找将领,赶来商议诸事,恢复号令。 有的营地近的,得知总督已至,主动赶了过去,还有的营地远,并不知道史鼐已经到来。 如果此时有一支军队杀入这里,以这里漫无秩序的状态,将会引起溃败。 不过正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不给敌人机会,趁大军渡海时偷袭,才选择了这个后方。 这里的管理,并不比忠顺王轻易。 国内援军来自十几个地方,本来就号令不一,加上渡海而来,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史鼐虽然在登来整编了数月,却也谈不上如臂指使,例如广西狼兵,桀骜不驯。 好多士兵不适应船只,过海后彷佛度过了一道鬼门关,加上扎营,有的私自联系锦州军索要口粮,乃至争抢帐篷。 此时的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也是闻讯后,史鼐放弃督促登来剩余军队渡海,先赶来此地的原因之一。 几名打着金江镇旗帜的骑手,出现在了这块地界,看着各色旗帜的大营,只感觉棘手。 一路找了过去,看到将领就询问。 “史总督在哪里?” 有的人说不知道,有的人说还没有来,有的人说已经来了,但是不知道在哪。 各种各样的回答,各种各样的方言,几名金江军骑士傻了眼。 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乱闯,差点被当做奸细抓了起来,最后解释了无数遍。 并强调是平辽侯派来,寻找督军史公的,有大事不得延误,才没有被关起来。 “他们打着金江军的旗帜,肯定是来找我的,去把他们叫过来。” 史鼐正和几名赶来的将领商议,看到了远处几名骑手,马背上插着金江军的旗帜。 刹那间就醒悟过来,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史鼐身旁的亲卫们,得到史鼐的命令,立刻骑马追了上去。 “得……得……得。” 到处都是器具,栅栏,帐篷,粮食包等,还有往来的军士,障碍物太多。 几名骑着马的亲卫,骑着的马跑不开马蹄,竟然与对方越来越远。 “喂,金江军的人。” 在远处纷纷大喊,不过人声鼎沸,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牲畜声中根本传不远。 “他吗的。” 金江军的骑手们,在此寻了半天,身下的马儿都喘着粗气,因此他们停了下来。 “这他娘的叫军营。” 有骑手骂道。 “十几个地方的军队,而且又是大军正渡海中,混乱才是正常,也不难理解。” 有的骑手不以为意。 数个月前,他们金江军大整编之后的大练兵,还是同一个号令之下,不也是有些么。 “可是追上你们了。”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赶来了几个骑兵,一脸不快的说道。 双方互相指责了一番,皆来到史鼐面前,才纷纷住嘴。 几名金江军的骑手,知道身前之人就是史鼐,连忙行军礼。 “将军询问大营何时出击?营口前线各处已经开始了战事,而且将军让我们传信,蒙古军和锦州军无法按时抵达战场。” 闻言,史鼐大惊。 锦州军和蒙古军不提,怎么金江军和蛮军已经打了起来呢,他这里都还没有站稳脚跟。 “如何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发动进攻?” 史鼐内心同样不满。 这不是为难他吗。 他这个几月,为了渡海之事,包括现在的立营,费劲了心思,如何又能立马发动进攻。 至少还有数日才行。 几名骑手纷纷摇了摇头。 “不知道哪里就先打了起来,然后各处都开始传来军报,将军也才刚到复州,连营口都还没到呢。” 史鼐闻言,这才明白,唐清安也是被动的应对。 “皇台吉到了海州了?” “根据打探的消息,皇台吉还没有到海州。” 史鼐做辽东经略多年,对于军事也很熟悉,根据骑手们带来的消息,猜到了原因。 “这可真是乱啊。” 又询问了为何锦州军,蒙古军无法抵达战场的原因。 “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虽然大军还在渡海之中,但是此地已经有了三万余军士。 史鼐一边让人去督促登来剩余大军渡海之事,一边寻来一名比较靠谱的将领。 让其先带领一千兵作为前锋,为大军开道。 史鼐问了几名金江军的骑手,皆告知不知这里的地势,史鼐抱怨了一句。 “金江军的向导为何没有派来。” 几名骑手露出无奈的笑容。 连将军都没有赶到前线,大战已经开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事,将军可能都忘记了。 史鼐抱歉的看向杨玉,杨玉苦着脸。 “情况你也看见了,自己想办法吧。” 杨玉的军队,是第一批渡海的,他点了一千人马,史鼐批了勘合,从粮官处,领了十日的干粮。 第三百一十七章兴叹 杨玉带领一千金陵,江苏,应天府等地征集的士兵,沿着三岔河逆流而上。 出了营地十数里,就风声鹤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对这里毫无头绪,看见什么景物,都觉得会有伏兵。 “有人?” 士兵发现了一些百姓打扮的人,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快,别让他们跑了,赶紧去抓来。” 杨玉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百姓们运气不好,他们撞上的军队。 不管是奸细还是真的百姓,对他都有大用。 令他意外的是,这行百姓看见官兵竟然没有四散奔跑,反而主动上前询问。 “是金江军吗?” 杨玉摸不清楚头脑。 “我们是金陵军。” 百姓们露出失望之色,有些人的脸上,这才露出担忧害怕的神情。 杨玉收起心中的好奇,询问他们的来路,众人一口同声,皆告知是本地的百姓。 “我一路来都没有看到人烟,你们如何证明是本地的百姓。” “这里的蛮人上个月全部离开了,并来了好些蛮兵,把所有村落的汉人都赶回去辽沉。 我们是逃出来的,一直躲在野外,久见不到蛮兵,才出来准备往复州赶去,投奔金州。” 杨玉见这么多的百姓,观其神色应该不是奸细,并且自己多加留心一二,应该不会出事。 “我军要去打蛮族,却不知道此地地形,你们可有人愿意作为向导带路?” 杨玉询问后,又怕百姓不愿意,此地不是国内,因此他主动说道。 “不让你们白为我做事,给你们重赏。” 没有想到的是,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这些百姓纷纷表示,愿意为大军做向导。 他们不要赏赐。 “诸位实乃义民啊。” 被这些百姓的精神感动,杨玉赞叹了一句。 有了这些向导道路,并沿途告知周围的地形,他们自信的说道,此地没有了蛮人。 果然。 一路前行,别说蛮兵,一户蛮人都没有碰到。 前行十数里后,不在继续东行,而是沿向北而去,一路过大井子,獐子沟,到了老虎头河。 国内的百姓,畏惧贼寇,更畏惧军士,见到军士逃都来不及。 眼前的辽民们,见到大军不但不跑,竟然还不要赏赐的,为军队带路。 有了这些熟悉地形的辽民加入,前锋部队行进的越发顺利,一直过了河湾子才停下来。 难怪平辽侯闯下如此基业。 杨玉听着辽民们一路诉苦,满心的仇恨。 皆说如果不是因为身在蛮族腹地,到处都是蛮人蛮兵,不然早就投奔金州,跟随平辽侯打仗。 平辽侯八年间。 从一名白身做到侯爵,管理一方军镇。 整个大周军方,无人不震,无人不惊,无人不叹,无人不羡。 不过此等丰功伟业,不论何人也不敢当众称自己也能做到。 杨玉接触了辽民。 他虽然同样佩服平辽侯,但是此时有所明悟。 平辽侯为何短短八年,就能立下如此功绩,做出这等事业,其中这些辽民之功不得不提。 到了河湾子,辽民们告知,再往前数十里,就有蛮族的军队。 杨玉兵少,不敢轻举妄动。 把沿路的地形,传回去了后方,以便让大军做好出行的计划,他一部则停留在河湾子。 几名蛮族的探马,早就发现了这一支不同于金江军的军队,猜到了是大周国内的援军。 他们不声不响躲在暗处,见这支军队立营,知道对方可能要常驻,因此正准备离开回去通报。 可这一带都是平原,杨玉一营既然作为前锋,肯定有丰富的经验,有人发现了几名敌军探马。 双方追赶逃离一番后,无功返回营地,告知了杨玉,蛮族军队已经侦得了他们的迹象。 杨玉因此派了更多的探马出去,提防蛮族大军来偷袭。 河湾子前面的沿沟子。 这里没有官方的称呼,都是百信们私下所传。 一直到清末的时候,大量的闯关东的汉人,首先是到了辽东,也就是辽宁,少部分到了吉林较为肥沃的地区。 因为此两地的人口已经极多,最后闯关东的汉人,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才逐渐到了未开发的黑龙江,寻找适合落脚的土地。 而到了此地的汉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寺庙,里面供奉着石佛,叫做石佛庙。 百姓们也才逐渐改口,称此地为石佛,到了民国,石佛这个地名,才记载到了官方的名册中,一直延续到了后世。 为了杜绝金江军偷袭海州的危险,这里驻扎了一营蛮兵,守将是老将阿骨。 他已经驻守这里年余,不光士兵们百无聊赖,连他也无所事事,开始了打猎用来消磨时光。 虽然这里一带都是平原,但是野鸡野兔,甚至獐子什么的,还是能寻到不少。 正在打猎的时候,士兵们找了过来,告知有敌军出现,他立马退回了营地。 回了营地就召集全营士兵。 一边整顿军纪,告知各兵不得继续松懈,一边督促各兵清点兵器,严厉告戒不得私自擅动。 把敌情送去了后方,阿骨思来想去,觉得己方士气因为常年的驻守,导致低落,不利于出战。 因此对驻守河湾子的守军,并没有发动进攻。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开始严厉督促士兵,把这些时日的松懈气氛,驱逐出去。 一紧一松才是正道。 蛮兵虽然精锐,却也做不到长年累月的严防死守,因此他前番放任了一丝的松懈。 现在知道了军情,立马开始紧了起来。 杨玉的几名探马,本来还想要去暗自查探清楚对方的军情,被早有准备的阿骨的探马发现。 蛮族从草原获得了大量的战马,且本身就有不少的战马,因此蛮族的战马都很强壮。 而国内援军的战马,马况不如蛮军,且又刚经历过渡海,导致马的精力还没有恢复。 几名探马都没有逃过蛮兵探马的追杀,全部被射于马下。 杨玉等不到探马的消息,知道多半牺牲或者被俘虏,因此更加严密防守,一直到后方又来了一千金陵兵。 且运送来了补给,他的一营,现在才算是恢复了大半的实力。 “那里的守军才三百人?” 杨玉又一次向辽民们确认,辽民们不敢打包票。 “以前是的。”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胜者为王。 打了胜仗,什么战略都能说是高瞻远瞩。 败者,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借口,都是无能。 杨玉作为前锋。 不但要为大军探路,也要根据形势,扫除遇到的小障碍,为大军争取更多行军时间。 首功必拿。 杨玉带领两千军,直扑河湾子。 阿骨不想用几百士气没有恢复的士兵去打仗,而且对方兵力众多,因此用探马隔绝对方的打探。 以此拖延了对方数日,得知探马告知对面两千兵力来攻,他主动选择了撤退。 所以等杨玉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营地。 “他吗的,跑的倒是快。” 杨玉好不容易下了战心,见状也不敢深追,选择了停留脚步,等待后方的大军。 收到杨玉的战报,史鼐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吓得一身冷汗。 连发急命,告戒他不得浪战。 史鼐就是这个性子。 原来在辽西的时候,就从来不会主动出击,而是以守为主,这回领军作战,同样不愿意轻易进攻。 此时。 国内援军终于齐至大营,各营已经整编完毕,史鼐召集诸军,昭告一番。 才带领大军出营,顺着杨玉的路线,往北而上。 …… 蒙古部落多,各部联合出击,却没有统一的号令。 林丹汗以汗命,集合大军作战,以他的威望,都无法让蒙古军做到整齐一致。 说来说去,无非名器和威望。 喀尔喀各部的大台吉,有威望没有名器。 林丹汗有名器没有威望。 只有草原上,出现即有名器,又有威望的大汗,才能做到军令无人敢犯。 其实大周也是同样的道理。 萨尔浒之战,各路大军接连败北,也是因为这道理,各军也是没有严格遵照军令。 友军作战,或见死不救,或撤退。 哪怕英勇作战的,也是各自为阵,无法形成合力。 忠顺王多年在太上皇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到拉拢不少的势力,实乃他的看家本领,见缝插针,许下重利。 哈喇慎部首领罕孛罗势,响应了忠顺王的号召。 随同他的还有其他的一些小部落,几千骑兵过了双台子河,往三岔河而去。 准备进攻牛庄驿。 蛮族各处的老兵老将都抽调去了皇台吉处,准备用来对付金江军的正面战场,其余的地方大多都兵力空虚。 牛庄驿是海州卫北边的防线,派了多尔衮来负责此地。 年轻的多尔衮,不但没有畏惧和害怕,反而充满了精力,浑身上下散发着信心。 他的行为,也感动了此地的蛮兵们。 听到敌军来攻打牛庄驿,多尔衮虽然想要表现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够格带领镶白旗,尽快真正的成为一旗之主。 但是却并没有莽撞,而是选择在河边阻击敌人。 蒙古军骑兵机动能力强,各部骑兵四处寻找浅处,用以过河。 多尔衮则把蛮族骑兵派了出去,见到蒙古骑兵过河,就下马射之,多次击退蒙古军。 西岸分了十数支的蒙古骑兵,没有一个成功的。 罕孛罗势感到丢脸,他已经知道对面的是多尔衮,是老奴最小的儿子之一,是第十四个儿子。 自己当年没有打过老奴,连他最小的儿子们都打不过吗。 因此竟然制作羊皮筏子,准备让蒙古兵乘坐羊皮筏子强行渡河。 制作好了十数个羊皮筏子,蒙古兵们坐在羊皮筏子上,在大河中间,与岸上的蛮族兵对射。 他们站都站不稳,当然射不过对方。 河中的蒙古兵纷纷乘坐羊皮筏子退了回来。 多尔衮没有因为就此一招,而觉得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没有年轻人的急于表现之心。 反而犹如老将一般的沉稳,死死的守着这条河。 以弓失让数千蒙古兵,望河兴叹。 第三百一十八章台吉选择锦州军 “嗖。” 一支利箭疾速飞了出去,到了河中间已经渐疲,最终掉入岸边的前面的水中。 “冬。” 溅起了水花。 箭失刚开始还漂浮在水面,当铁箭头沉入下去的时候,整支箭才竖了起来消失了踪影。 多尔衮很年轻,很沉稳。 但是终于还是犯了错。 他本来想要以此羞辱的举动,来激怒河对岸的敌人,却有些画蛇添足,反而让对面的蒙古首领冷静了。 那名中年首领骑在马上,先是看着箭失消失在河面,然后抬起头,露出冷冷的目光。 “嗬。” 身下的战马扭转了马头,沿河离开。 “得得得。” 虽然只几千人,可几千骑兵的行动,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反而令人震动。 多尔衮看到河对岸的敌人离开,气恼的骂了一句。 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手下的士兵都在嘲笑他,虽然一直做得不错,到底还是年轻人,心态无法保持。 罕孛罗势带领的人马在前面吃了败仗。 消息传回了双台子河处,忠顺王没有想到数千蒙古骑手连一个小小的牛庄驿都没有攻下。 “这是怎么败的?” 忠顺王纳闷道。 有不少的小部落回来了,还有一些小部落跟着罕孛罗势,不知道去了何处。 有人说是回去了,有人说去其他地方渡河。 “蒙古人善骑善射不善水,牛庄驿的守兵,只要严守河道,罕孛罗势的确不好打过去。” 程之信如此说道。 锦州军和蒙古军知根知底,皆知道对方的优劣,因此对于蒙古人败于大河。 除了忠顺王,其余将领并没有意外。 忠顺王虽然精明,但是的确没有领兵打仗过,加上新来辽西,有此诧异不出奇。 一路行军,忠顺王都没有自作主张,深知自己的短板,极为听取军中将领的意见。 “那如何是好?这数万人马难道就凭白在这里等吗。” 忠顺王收复了整个的辽西,他并不满足于此,甚至想要参与金江军和国内援军的大战。 围攻海州,获得这份极大的战功。 更有一层不名言的意思,那就是抢在金江军前面,在众多联军中,至少不落于人的攻入海州。 以此阻止讲金江镇的扩张。 如果金江军先打下来海州,忠顺王担忧对方不会吐出来。 “牛庄驿守军少,如果能说动蒙古大军,和我们一同进攻,则可以强攻过去。” 程之信提议道。 对程之信这名年轻的将领,忠顺王很快就重视了起来。 此人的确是有才能的,任何的问题,都能很快想出建议来,难怪先后受到史鼐,魏毅两任辽东经略的信任和提拔。 “贾鉴此人深得蒙古人的信任,可以命令他去和蒙古人协商。” “只怕此人心有二意,对于此事不会用心。” 程之信的建议极好,但是忠顺王了解人信,贾鉴是金江镇的人,很难会全力帮助锦州军。 “所以是军令。” 程之信轻轻的说道。 忠顺王看了眼程之信,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锦州军大败,当时的辽东经略魏毅下入大牢,宁远的将领们人心慌慌。 后来左右摇摆,一边向平辽侯写信,一边面对新任的忠顺王百依百顺。 程之信见状,打定了主意,支持平辽侯。 后来忠顺王到任,此人乃皇帝的亲叔叔,而且能力极强,程之信看在了眼里,心中又起了心思。 金江军人才济济,自己就算投靠平辽侯,也不会成为核心的将领。 唯独忠顺王。 他权势滔天,但是下面的人却不多,如果自己投靠他,一定会被重视。 对于自己的才能,程之信极为自负。 果不其然,他的表现很快获得忠顺王的认可和欣赏,引起为心腹将领。 忠顺王不会出卖手下的人,让程之信离开后,命人招来贾鉴。 锦州军和蒙古军联军后,贾鉴大功造城,多次想要离开回去金江镇,但是都被忠顺王挽留。 当时的忠顺王倒没有多余的想法,不过是抱着万无一失的目的,变相的留下了贾鉴。 辛亏没有放此人离去,今日果然需要用到他。 贾鉴深知军中的事务,自己一个外人,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针对,来的路上就感觉不太好。 “你说动蒙古联合大周出军,此乃大功,应该重赏,我已经写了功报送往朝廷。” 忠顺王看着眼前的贾鉴,满脸的笑意。 而贾鉴却内心惊疑不定。 听话听音,以忠顺王的身份,无缘无故向自己说好话,那肯定是有大麻烦。 “大军现在的困境,以你的聪慧定当知晓,所以我想要麻烦你一趟。” 贾鉴内心明悟,但是不敢拒绝。 “忠顺王有所吩咐,在下必当奋力。” “不是我的吩咐,我是极为欣赏你的,但是大军在外,只能是军令,希望你再接再厉。” 听到军令二字,贾鉴内心露出一个苦笑。 果不其然。 忠顺王命令他去说服蒙古各部,不能再停留此地,需要配合锦州军攻打牛庄驿。 贾鉴知道自己过多的话皆无用,乖乖的领命而去,身后跟随了几名忠顺王派来,保护他安全的士兵。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先从关系好的蒙古部落开始接触,虽然王达子等人对贾鉴都很和气,甚至友好,但是皆没有应承他的要求。 王达子亲自拉着贾鉴的手,把他送出了帐篷。 其他人告知贾鉴,称连罕孛罗势台吉都打了败仗,他们部落人少,更打不过牛庄驿。 王达子在贾鉴耳旁悄悄的说道。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贾鉴明白王达子的意思,自己该去找该找的人。 对于忠顺王的心思,贾鉴已经看了出来,想要和金江镇争地盘。 原本他还想着,如何周旋忠顺王的命令,即保全自身,又不影响金江镇。 听到王达子的话,虽然是其他的事情,却也令他醒悟。 忠顺王再多的心思,他手里才万余锦州军,如何是金江军的对手。 倒是将军战前多次向众人强调。 赢得这番大战,消灭蛮族的主力,才是最重要的目标,任何事都可以先妥协。 对将军的这句话,贾鉴现在真的懂了。 毫不犹豫的去找了粆花。 喀尔喀五部,现在的大首领是实力最强,管理三部的煖兔,但是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乌济吉特部的粆花。 到了乌济吉特部的驻地,贾鉴请求见他们的台吉粆花,蒙古兵不少人都见过贾鉴。 因此很快有人去传信,最后又回来,带着贾鉴去到粆花的帐篷。 粆花的帐篷里,煖兔,粧南,伯要子,额伯革打皇台吉等大台吉竟然都在。 故意的。 贾鉴见此情景,已经极为确定,蒙古部落看似杂乱无章,所以困步双台子河。 实则是大台吉们一起做下的主意。 倒是哈喇慎部,原本为东蒙古六万户之一永谢布万户,永谢布部的十营之一。 哈喇慎部逐渐强大,因此罕孛罗势,并没有听从几位大台吉的意见,选择获得忠顺王的重诺。 蒙古部落之间的竞争也是十分的激烈的,每个部落都在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帐篷。 罕孛罗势想要获得大周的支持,获得更多的物资,以壮大自己的部落。 而眼前的这些大台吉,则抱团共进退,想要坐山观虎斗,同样获得更大的利益。 如果他们不同意自己,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去敖汉部,拉拢歹青。 一边进来向众台吉施礼,贾鉴一边想着更多的应对主意。 敖汉部和眼前的这些喀尔喀部不同,属于察哈尔部,可以分化拉拢过来。 看着老台吉粆花一脸看穿自己来意的自傲神情,贾鉴没有隐瞒,直接告知众人来意。 请求众人出兵,勐攻牛庄驿,强行打下此地。 “金江镇有八十营精兵,朝鲜精兵十万,国内精兵十万,合计五十万精兵。 而蛮族只有不到五六万大军,我方军士乃对方的十倍。 以平辽侯之能,用十倍之兵,众而击寡,则必定大胜,万无一失。 如果金江镇打下了海州,这里却数万联军困步于此,又能获得多大的好处呢?” 贾鉴诚恳的说道。 “唯独一起打下海州,锦州军和金江军为了争夺海州城,倒是各位台吉以此为凭,才能获得最大承诺的利益。” 粆花万没有想到,贾鉴会有这般的说法。 其余的台吉们,也面面相觑,此人说的话,好有道理。 或被此人所言五十万精兵所吓,或认可其言,或想着帮强不帮弱等等。 台吉们脸色有了变化,不再像刚才一般,自信满满的认为,能拿捏贾鉴。 “你所言极为有道理。” 粆花笑道。 众人听到粆花开始说话,纷纷打起精神。 “但是你又如何确定,我们会不帮助锦州军呢。” 此人想要说服他们去打仗,以如今的形势,肯定是料定他们不会帮锦州军,才会如此卖力。 贾鉴是金江镇平辽侯的人,粆花已经十分清楚,所以他才越发的好奇。 同时内心不爽。 汉人精明狡诈,老是以为自己比旁的人聪明。 乌济吉特部就有不少的汉人,其中很多人做了他的通译,这些有学问的汉人用的顺手,同样,粆花也深感他们的自负。 没有人是傻子。 听到粆花的话,众台吉立马配合了起来,纷纷当着贾鉴的面,说一定会支持锦州军。 第三百一十九章对李如靖失望 人类最大的发明,唯独文字。 文字是一切的基础。 美洲还在纷争的上千万,还是上亿的人口的争论,但是有一点不可置疑。 美洲也建立了帝国,并且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这些帝国非常的落后,非常的原始,甚至还用着石头制造的兵器和工具。 因为他们没有文字,用绳结来记事,例如印加帝国。 哪怕是美洲大陆玛雅文明最巅峰的时代,他们也才创建了八百多个象形文字,也在用石斧砍伐树木。 用削尖的木棍,在地上戳出坑来下种。 他们饲养的家禽家畜,仅限于狗和火鸡。他们没有车辆,就连打仗,也是抡着棍子和石斧。 而这么落后愚昧的文明,之所以得以生存,发展,壮大,靠的美洲肥沃的土地,充足的降水,丰富的物产。 而令部分人一直不认可的玉米,在公元四世纪前,玛雅文明就已经大量的栽培。 这是出自美洲史的记录,肯定了玉米这个高产农作物。 在玛雅文明的时候,玉米已经是不落于同时期农作物产量的高产作物。 也正是因为丰富的物资,让生产力极为落后的玛雅文明,竟然发展出了令人震惊的天文成果。 只有大量的人吃饱了没事干,才能有精力关注这些,然后其中的天才做出成果。 大周的文字,从象形文字发展了数千年。 周边的国家都学习华夏的文字,从而提高自己的文明。 所以贾鉴的自负,并不难理解。 从小遍观史书,无数的前人的经验,成为他学习和成长的养分,因此面对蒙古台吉们的发难。 不但没有难住他,反而胜券在握,一脸自信的看向众人。 “台吉们帮助金江镇,就是最大的好处。” 只这一句话,就令现场安静了下来。 有的台吉不懂,有的台吉听懂了。 听懂了的台吉,停止了说话,还没有懂的台吉,受到听懂了的台吉们的影响,也不在多言。 但是没有懂的台吉,眼睛却没有自信,气势不足的偷看身边的台吉,希望能获得解释。 粆花深深的看了一眼贾鉴。 这就是他为何十分厌烦这些大周读书人的原因,太让人恼火,太让人无力了。 很多事情,还真的犹如这些大周的读书人所言,必须这么办,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例如支持金江镇。 哪怕大周朝廷的体量,远远比金江镇要大,为蒙古带来的好处,也远不是金江镇能比的。 反而越是如此,蒙古台吉们,才更要支持金江镇。 粆花是聪明人。 贾鉴十分坚定这一点,认为粆花聪明,因此粆花一定会做出对蒙古最有利的选择。 “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粆花没有答应。 但是贾鉴离开的背影,却充满了信心。 等贾鉴离开后,在座的台吉们,才纷纷交头接耳,商议刚才贾鉴所言。 “粆花台吉,咱们怎么办?” 有的台吉询问道。 粆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双台子河的锦州军和蒙古军,终于开始过河了,联军气势汹汹的扑向三岔河的牛庄驿。 …… 唐清安行动的很慢。 因为他身边有庞大的军司人员,源源不断收集各地的军情,汇集到一起,才能让人看得清楚战场的形势。 还有各军的物资补给,调动等等。 因此哪怕心里召集,恨不得骑上马就赶去营口,唐清安最终没有一意孤行。 他独身一人,哪怕带着亲卫到了营口,也只能指挥营口上万士兵的作战。 这场涉及数十万战兵,不是民夫民兵的大战场,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指挥的动的。 辽西方向,国内方向,凤城方向,营口前线,汤池堡方向…… 军情越来越多,报战功的,报战损的,求助补给的,需要补充兵器的,补充战马,补充骑手,询问下一步指令的…… “这场战争准备的时间充足,但是发生的太仓促了。” 唐清安感叹一声。 谢友成已经三个日夜没有睡个囫囵觉了,这场比计划的时间,突发前提了半个月的大战。 不光是他精力交瘁,军司的官吏同样忙得马不停蹄。 看到谢友成亲自送来的,归纳好的各地的军情,唐清安内心感叹,辛亏设立了军司。 不然只靠他一个人,是完全无法细无巨细的管控军队的,犹如历史上一般。 完全靠大军各部的将领的能力,决定战场的形势。 看过日本二十万大军征朝鲜之战,就晓得这场涉及朝鲜全国的战场,形势是多么的混乱。 包括大周出军朝鲜,胜了又败,败了又胜,胜了又败,败了再胜等等,完全就是靠着各军前线将领的能力。 居中调度看不到丝毫的影子。 而如今虽然各地战情复杂,但是因为军司的存在,还是勉力的维持住了脚步。 危,乱而不散。 “最新的军情,忠顺王和蒙古军,已经攻下了牛庄驿,威胁到了海州。 所以前线蛮兵攻势减弱,以致于后撤,我们认为就是忠顺王的原因所致。 保龄侯带领的国内援军,已经到了塔山铺以北,在石头地,大岭沟一带,和蛮军交战。 朱秀总兵指挥的左翼,在唐王山一带遇阻,因为蛮兵修建的山寨导致伤亡不少。 ……” 战场形式千变万化。 原本唐清安认为,以金江军的精锐,国内援军和辽西守军,蒙古军会成为牵制。 没想到金江军反而成为了牵制,牵制了蛮族大量的精兵,而辽西守军和蒙古军,竟然突进的最前。 “派人询问朱秀,要不要援助,何时能攻打下唐王山一带,再问刘承敏,营口何时能打下。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再问彭大海,他所面临的敌人最少,为何还未打下析木城。” 武震孟负责的后军,是为了全军兜底,以防前线战败,全线失利的最坏的结局之用。 因此唐清安没有催促武震孟,反而严令他严守后营各线。 虽然是攻方,但是盖州和海州相隔不远,不同于其他的战事,形势也发生变化。 乃至于布置了三条战线。 第一条就是前线,以后方的营口为核心,第二条就是以孛罗埚为核心,建立的防线。 以防止前线战败,阻止蛮族顺势突破,并掩护败军。 最后一条就是以盖州城为根基,建立的大后方,此城不但仓储了百万石的物资,乃供应全军之用。 所以总兵武震孟,亲自带领重兵驻守此城。 虽然是大后方,却比前线都更要忙碌。 偌大的城门口,里外汇聚了无数的车辆,骡马,等着装运物资,按照调令运送到各处。 军司为了这次的大战,做出了大扩充,从军校掉了上千名还在学习的军校生。 负责收取军司的命令,押送粮队到各军各营,或者派去联络各军,为军司提供军情等。 盖州城日夜不停息。 虽然没有可能,但是武震孟还是不放心,害怕有蛮族的骑兵突袭到这里。 关闭城门是不可能的,各处的军队都等着物资,兵甲,火药,火器等补给。 因此在盖州城外十馀里,二十余里馀三十余里都建立了哨所,派了大量的骑兵巡逻。 又一队领取物资的队伍,因为前次在军中的回勘不合格,勘验不了所以被拒绝发送物资。 运粮官又急又惊。 一名十六岁的军校生,虽然年纪小,但是多年的学习,只识字这一条,就比普通的辽民要强多了。 军司的官吏不够,因此派了他,负责运送三千斤火药到石门关处,此地不是前线。 虽然不是前线,但是如果失期,他一样也会受到严惩。 万一造成了损失,甚至会被砍头。 军令就是如此。 他眼眶全部是泪水,急的面色发白,有运送了多次的民夫看不过眼,所以提了一嘴。 民夫虽然不懂,但是看得多,以前也有无法顺利获得物资的,但是寻找负责此项的官员,说清楚事务还是可以的。 这位民夫见过以前的运粮官这么做的。 军学生听到民夫的提议,大脑立马清醒了过来,一下子想通了应对的守则。 慌忙的甩下自己的运粮队,竟然交代都没有交代,就跑去找负责此事的官员。 运粮队的民夫只能留在原地等待,不久跑来一名官员,怒斥他们阻碍了道路,让他们离开此地。 “怎么能到这里等?没看到这里的形势吗?” 满脸黑眼圈的官员,气愤的挥了挥手。民夫们解释无用,只能被驱赶走了。 所以当军学生领着新条子跑回来,傻眼的看着此地,新的运粮队,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刚才的人呢?” 民夫们愣愣的看着这名陌生的的后生,不知道他要干嘛。 军学生大脑嗡嗡的,白白的一片。 “呜。” 竟然当众哭了起来。 “李如柏。” 一名民夫怯怯的喊道。 那少年听到有人喊他,看到了眼前的这名熟悉的人,犹如看到了亲人。 “你……你们怎么能乱跑。” 民夫无语。 他听说这名后生可是李如靖的弟弟。 李如靖是将军的义子,将军的义弟义子,辽民们大多都听过,是金江镇耳熟能详的名人和能人。 刘承敏将军不用提。 李如靖能文能武,本事是年轻一代子弟中最厉害的。 辽民们之间的传言就是这么传的。 对于眼前这位李如靖的弟弟,民夫感到有些失望。 弟弟都是如此,哥哥又能强到哪里去。 民夫这般想到。 第三百二十章安达 贾鉴向忠顺王请辞。 “你的才能我非常喜爱,我的身份你也清楚,你是个聪明人,我将亲自向朝廷为你奏功,你可愿意留下了辅助我?” 忠顺王热切的说道。 忠顺王有心留下此人。 他是皇帝的亲叔叔,随着皇帝掌权日久,国内想要投靠他的人不知凡几。 听到忠顺王的挽留,正是因为自己是聪明人,才要做聪明的决定啊,贾鉴委婉的拒绝。 竟然被拒绝了。 忠顺王虽然内心不喜,面色却不变,到了他这等地步,国内权势滔天,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拒绝而感到愤怒。 就像他到了辽西。 所有人都一时间投靠了他。 他手中的人才,犹如过江之鲫。 “蒙古各部还需要你的帮助,先留下些许时日帮我,你在这里帮助辽西军,和帮助金江军都是一样的。 对于战事,都是有帮助的。” 忠顺王极力的挽留,贾鉴没有办法拒绝。 乃至从忠顺王的营帐中走出来,心思都在思考。 自己目前的处境好像不太妙。 “贾先生。” 贾鉴从忠顺王的大帐中走出来,因为被忠顺王拒绝他的请辞,正陷入走神中。 路上遇到了程之信,竟然没有发现他,直到被他的叫声惊醒。 “是程将军啊。” 贾鉴连忙客气的回了礼。 两人寒暄一番,贾鉴看着程之信进入忠顺王的帐篷中,内心了然。 此人已经投靠了忠顺王。 造化弄人。 原本自己还是史鼐的幕僚的时候,和此人关系还不错,与恩主史鼐一样,对此人的能力也是认可的。 可惜了。 如果此人能在金江镇的话,以金江镇的环境,必定能成为一名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军事中的将领。 以此人的年轻和能力,多半能获得的他想要的东西。 贾鉴不看好他,以及他投靠的忠顺王。 不管是在辽西,还是朝廷。 作为金江镇的机密奔走,他不光接触了辽东的各项事务,也有国内源源不断传来的情报,所以对国内的形势极为的了解。 忠顺王想要在辽东和金江镇争雄,实乃天方夜谭。 “贾鉴一定不能放走。” 进入了大帐后,程之信一改刚才的嘴脸,诚恳的再一次向忠顺王提议道。 “此人本身才能就极强,深知辽西的情况,如今又在蒙古各部中都有关系,竟然能说服蒙古台吉们改变主意。 我们离海州最近,而蛮族主力却都在前线,所以争夺海州城我们是有优势的。 如果战事顺利,我们光复海州城,随后赶来金江镇,必定讨要海州城。 金江镇军多,而我辽西军少,必定要拉拢蒙古军的支持,以对抗金江镇。 如果放了此人回去,以他的能力和关系,蒙古军必然被他拉拢,而支持金江镇。” 忠顺王听完程之信的想法,他也是这般想的。 他锦州军才万余兵,史鼐带领的国内军,也才五万兵,而金江镇有十二万兵。 还有朝鲜的五万兵,以忠顺王最近的所知,朝鲜军竟然直接受平辽侯指挥。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对于数万蒙古骑士,忠顺王必定要拉拢过来,如此才有从金江镇虎口夺食的底气。 不然就算他靠着先手,抢先占领了海州城,也抗拒不了金江镇。 海州城不只是一座城。 如果辽西光复占领了海州,代表着把金江镇地盘扩张之路堵死了,海州后面的辽沉地区,都将落入辽西之手。 忠顺王要考虑军事,更要考虑政治。 “贾鉴此人刚才向我请辞,我没有答应,许下重诺想要拉拢他,可他同样拒绝了。 但是我没有放他找,找了其他借口留下他。” 听到忠顺王的话,程之信面色怔了怔。 以忠顺王的威望和背景,换做是自己是贾鉴的话,也不会轻易的拒绝忠顺王的拉拢。 贾鉴难道认为在金江镇的好处,比在忠顺王这里都要强么。 程之信虽然有才能,却困守一地,不如贾鉴的视野开拓,其收到的信息远不是程之信能比的。 因此程之信认为投靠忠顺王才是捷径,才是正确的道路。 既然贾鉴这么坚定,程之信反而认为此人不可留。 “如果……” 程之信迟疑,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了后,忠顺王会如何看他。 “尽管说,我信任你。” 忠顺王笑道。 听到忠顺王的保证,程之信才鼓足勇气。 “此人在蒙古部落中影响力太大,他既然铁了心投靠金江镇,说不得不能留他。” 此人这么年轻,却杀伐果断。 忠顺王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眼前的人。 “我会看着办的。” 刚说完这条建议,程之信心中就有些后悔。 如果传了出去,那么自己无疑把金江镇得罪死了,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不过又想到自己有什么资格两头下注呢。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程之信离开了忠顺王处。 此地留不得。 贾鉴虽然不知道程之信的话,却看到了忠顺王急于蒙古部落的支持的处境。 而对于蒙古部落的态度,自己又是关键人物。 以己度人,他觉得自己可能有危险。 “安达,你可要救我。” 贾鉴找到了王达子处。 粆花此人心思太过厉害,不好轻易的交心,唯独台吉王达子,才是真正的直爽的性子。 多年前巴林部的皇台吉侵犯边地,在唐清安来辽东前,当时在任的辽东经略。 不反击巴林部,却突袭王达子的部落。 王达子部向来遵守大周朝廷的规定,和大周的交往,都是遵照大周的章程办事。 可以说在众多的蒙古部落中,是对大周态度最好的部落之一。 没人是傻子。 当时的辽东经略杀良冒功,这个良就是王达子的部落,因此有人弹劾。 朝廷斥责了当时的辽东经略,并火速下文,命令辽东经略撤军,并向拱兔部封以厚赏作为补偿。 不知道当时的辽东经略哪根筋搭错了,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将兵甲一律焚毁。 甚至对关于军事的方桉概不过问,以此向朝廷表明他的委屈。 这才是彻底惹火了当时年轻的王达子。 欺负老实人不是。 觉得拱兔部好欺负是吗。 加上一旁敖汉部的台吉歹青拱火,一句有仇不报谁看得起你,因此有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哈流兔之仇。 这些如今人到中年的熟人,像歹青年轻时也是阴坏阴坏的,一枚老硬币。 当时处于敌对双方的辽东经略和歹青,两人竟然不谋而合的出手,把一个心向大周的蒙古部落,逼到了敌视大周的境地。 歹青的行为能理解,当时辽东经略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这个辽东经略,十年后又带领军队前去萨尔浒作战,同样个性十足,一意孤行,完全不听军中总兵的建议。 结果就是萨尔浒之败。 拱兔部的王达子,个性爽朗,如今也是最先帮助大周对抗蛮族的部落。 贾鉴对王达子非常的信任。 听到贾鉴的求救,王达子十分的纳闷,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了性命之忧。 贾鉴委屈的说,可能有人会杀他。 听到这么一说,王达子反而理解了他,自己当初受到的委屈,不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么。 大周有些将领,的确不可理喻。 也就是大周的朝廷,为了弥补此事,多年来给了他很多的支持和厚赏,才算是让他放下了仇恨。 “贾鉴安达,有我在此,必定保你无事,你就留在我的部落,看谁能动你。” 王达子豪爽的说道。 “我想要回金江镇,你能不能借我两匹马,我悄悄的逃回去。” “拱兔部有的是马,最好的马就是我骑的,安达之间不要说借,我把我的坐骑送给你,我还要派我的勇士护送你。” 王达子听到贾鉴想要离开,没有强留他,反而为他着想,主动的派人护送他。 贾鉴神色动容。 此人果然如将军所言,乃真蒙古豪爽之性格,与他结为兄弟,那就是真兄弟,值得付出与信任。 把王达子的恩情记在了心里,贾鉴回去后,找到原来护送他的几名金江镇的骑手。 “你们不能跟我一起走,否则动静太大,反而谁都走不了,我如果顺利的离开,你们则没有危险。 如果听到我被抓住的消息,你们什么都不要顾,要立刻赶紧的逃命。” 贾鉴慎重的交代他们。 其实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如果自己真的被抓住了,他们几人估计得不到信息,就会被人乱刀砍死。 最后忠顺王一封抚恤名单,他们战死沙场,就能堵住了将军的质问。 倒是贾鉴顺利的逃回了金江镇,他们几名留下来的人,反而能活下来。 没有人是傻子,几名骑手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这么危险,但仍听从贾鉴的命令,几人和往常一样的动静。 没有人选择去告密求生。 因为金江镇有民心。 民心决定了一切,影响着方方面面,大事小事都受其影响。 有了他们几人尽心掩护,旁的人还以为贾鉴仍在帐中,而贾鉴早已趁着夜色到了拱兔部。 王达子也悄悄的准备好了马匹,以及十几名部落的勇士,包括自己的大青马。 “贾鉴安达,你好好保重。” 贾鉴是一个老狐狸,这一回真的感动不已,向王达子说了实话。 “王安达,我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此行危险,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了。” 王达子好奇的看向贾鉴。 “我以前的心中,其实有利用安达你的心思,我很惭愧,希望你能原谅我。” “哈哈哈。” 王达子小声的笑道,拍了拍贾鉴的肩膀。 “我们是安达,让你利用又何妨,只要是我的安达,我就愿意。” 贾鉴无言,用力的点点头。 一行人在夜色中,打着拱兔部的旗帜,以防止探马的窥视,悄悄的离开大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过了几日。 营地中的几名金江镇的骑手,被五花大绑送到忠顺王面前。 忠顺王脸色阴晴不定。 “哈哈哈。” 突然大笑一声。 第三百二十一章绝唱 贾鉴终于逃了回来,一路辗转找到了将军,并详细的告知辽西和蒙古方面的军情。 “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吸引了蛮族的主力,哪怕我们打败了皇台吉。 但是以辽西的几处的便利,定然抢在我们前面占领海州。” 贾鉴如此说道。 “一切以打败蛮族为最先目的。” 唐清安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 他有金江军十二万,朝鲜军五万,合计十七万。 忠顺王有辽西军一万,国内援军五万,合计六万。 因此忠顺王想要拉拢蒙古六万余骑兵,以此达到十二三万军力,增加实力彻底稳住海州。 大战未决,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只要能打败最大的强敌蛮族,是进是退,金江镇都游刃有余。 高达三十万的联军,如果上下一心进攻蛮族,那么蛮族必败。 而如果现在就开始了内斗,那么蛮族不一定败。 这一次都不能打败蛮族,将没有下一次。 因为国内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支持这么大的战事,朝鲜也耗尽了潜力,未来金江镇将要独自面对蛮族。 贾鉴明白了。 同时谢友成也收到将军的严令。 密切配合友军,以保障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不要和友军发生争抢地盘的事情。 这件事各军的将领不能理解,自己打生打死,难道便宜了外人吗? 而唐清安除了高层的将领,无法和全军做出解释。 例如根据金江镇机密的情报,国内民乱四起,等等方面的考虑,才认为目前用不着和友军消耗力量。 这些友军在辽东呆不住,大战一停,多半就要调回国内平乱。 有些事知道是知道,但是不能捅破。 捅破了形势就会发生变化。 例如在忠顺王看来,就会认清楚金江镇确实有造反之心,精力也不会再用在蛮族上面。 虽然不满意友军的争夺地盘,但是各军将领,对军司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更是因为平辽侯的威信,加以复仇的民心,前线各军都在奋勇前进。 而各处的友军,因为金江军的退让,获得了大量的地盘,也把心思都用在了战场上。 忠顺王虽然不满贾鉴的逃跑,但是对平辽侯的表现非常满意。 因此他带领锦州军和蒙古军,勐攻古城屯,东昌宝,东胜堡一带,准备断绝海州的后路和粮道。 此地带蛮族不敢失去。 皇台吉脸色发沉。 三十万联军攻打蛮族,威力已经逐渐显现,他虽然能对抗金江镇大军,后方各路却连连告急。 任何一路他都不惧怕,都有信心战胜,除了金江镇无法尽快的打败,而偏偏金江军又牵制住了他的主力。 “要么分兵,要么退兵。” 皇台吉拿不出主意。 代善为皇台吉提供了两条选择。 代善此人抗压能力不强,因此退让争夺汗位,但是不代表他的军事能力不强,反而从小随着老奴征战,是贝勒中最合格的将领。 现在的大汗是皇台吉,面对压力最强的也是皇台吉。 换做旁人早就已经慌乱无措,唯独皇台吉仍然做到当众应对自如,给众人信心。 代善没有皇台吉这么大的压力,所以保持了往日的镇定。 分兵。 那么主力就会有危险。 不分兵。 后方有危险。 退兵。 同样有危险。 唯有前进再前进,打败金江镇主力,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阿克敦,呼塔布,穆隆额,阿骨,隆仓,长库,场安,郎阿,阿骨。” 皇台吉是聪慧之人。 他看到了破局的点,但是需要有力的棋子。 蛮族强盛辉煌,征战各部,统一蛮族建立国家,靠的就这军中的将领。 不是自己这些贝勒,皇台吉十分的清楚。 每一名跟随父汗,如今成为蛮族顶天柱的大将,皇台吉都念到了名字。 众将面色沉稳。 “我们必须打败前面的金江军,不然我们有退回奴儿干司的危险,蛮国将不在存复。” 皇台吉起身,诚恳的看向这些人。 “蛮国不会消失,永远都会存在。” 阿克敦坚韧的说道。 他身旁的征伐一生的将领们,同样的神色坚定。 “那就狠狠打,一口气打败金江镇。” 众将领命,离开皇太极处,各回各军。 不日。 蛮族各军发动了勐烈的进攻。 随着皇台吉中军的前移,战场周边的两翼,乃至前军,都在步步前进。 金江军竟然被连连打退。 前番收复的地盘,大多都吐了出去。 蛮族各军征伐数十年,互相之间的配合,以及超然的默契,绝对不是旁人能比的。 唐清安出海八年,金江军的前身,金州军也才立军七年,扩充的金江军的多数士兵,从军也才五年,四年。 蛮族的老将领一动,其他的老将领就能明白其心意和作战思路,立马做出快速的配合。 阿克敦认为金江军的右翼,相对于来说容易击败。 金江军左翼军力太多,又有大周五万兵,就算战胜也很能扩大战果,反而击败金江军右翼。 不但可以突破防线,绕到金江军主力后方,以逼迫金江军撤退,为中军赢得大胜的机会。 彭大海却不是如此认为。 自己负责的右翼,处于山区之中,不惧大军的突进,稳打稳扎前进的十分缓慢。 一路进攻到了析木城,已经攻打了五日,伤亡不少。 是绕过此城,还是继续攻打此地。 他正思考着。 阿克敦全力进攻苇沟河西的金江军营寨。 守将陈锐带领金江军士兵,多次打退阿克敦,并把军情告知中军,请军司立刻做出安排,调动周边的友军包围此部蛮军。 竟然敢脱离大部来攻打他,对方的蛮将如何小觑自己,自己要把这一部蛮军彻底吃掉。 阿克敦控制着进攻的火候。 对自己的安危彷佛看不见一般,浑然不理会越来越多的金江军的部队,包围了他,并即将发动总攻。 ...... “阿克敦,好自为之吧。” 呼塔布和阿骨等人,明白阿克敦的心思,帮助他们吸引火力,几人因此带领蛮军从三角山翻越。 三角山山后又一小堡,名字也叫小堡子的兵堡,原来是在蛮族的手中,这回大战之初,被金江军夺去。 此堡的剁墙已经坍塌了一块,守军谨慎,让后方民夫运来了工具,简易的修葺了一番,防止敌人轻易的从此进堡。 守卫此堡的是金江军张九年,大军整编后提拔为哨官,带领九十人驻守此堡。 此堡的作用不是抵抗,而是为大军示警。 蛮族对此堡很熟悉。 十几名精锐的蛮族老兵,分成了三处,悄悄摸到兵堡下方。 一张用油浸泡过的牛皮,被拉成很薄,然后晒干后,继续刷一层油,再晒干。 最后制作成一张弹力极强的大牛皮面。 四个人各拉一角,一名蛮兵站了上去,手中持有利箭,已经搭在弓弦上。 几名蛮族兵默契的点头,随着点头的动作,手里的牛皮布开始娴熟的上下弹动。 而站在上面的蛮兵,也开始节奏的随着牛皮的摆动,而开始上下浮动身体。 “嗯。” 几人一声低沉的声音。 弹性极强的牛皮布,“哗”的一下弹起,上面的蛮兵高高的飞跃起来,竟然直接超过了剁墙的高度。 就在刹那之间,飞跃起来的蛮兵,第一时间寻到警戒的金江军,拉弓射箭行如流水一般。 “嗖”的一声。 一支利箭直插入金江军士兵的喉咙,无声的倒在地上挣扎。 那名金江军的士兵,捂住喉咙,发出痛苦的表情。 没有意外。 竟然成功了。 远处的蛮兵,快步的奔向小堡子。 睡梦中的张九年,被外面沉闷的脚步声惊醒,感到情况不对,立马大吼一声。 惊动了周围的金江军。 而数百蛮军已经涌入了堡中,开始围剿没有防备的金江军士兵。 张九年持刀打开木门,熟练的躲到一旁。 果不其然。 几杆长枪就捅了进来,不是他经验老道,这一下子就废掉了。 但是张九年不得不出去。 “啊。” 大吼一声,持刀往外杀去。 “点燃烽火。” 张九年一边往烽火台处杀去,一边奋力大吼,提醒他不知道状况如何的同袍们。 希望有同袍能点燃篝火,为山中大军示警。 这处兵堡在蛮族手中多年,堡内的布置都极为的熟悉,早就做了充分的计划。 既然突袭成功,定然不会让此地守军轻易的点燃篝火台。 ...... “点燃篝火。” 没有来得及穿甲,身上前后全部插满箭失的张九年,终于跪倒在了地上,嘴中还在喃喃喊道。 阿骨走到他的前面蹲下,认真的看着他。 “点燃篝火。” 张九年的童孔已经放大,嘴唇却还在闭合,但是已经没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话。 “这是一名勇士。” 阿骨起身。 周围密密麻麻围上来的蛮兵们,满脸的震惊。 张九年扶着长刀,单膝跪倒在地,对着篝火台的方向。 蛮兵们开始撤出了此堡,所有的蛮兵都远离他,不愿意惊动此人的尸身。 密密麻麻的蛮兵,漫山遍野的往金江军方向而去。 这座名叫小堡子的兵堡,异常的安静。 “张九年。” 台下数千队长,被将军点到名字的张九年,异常的激动。 “九年,走啊,走啊。” 饿倒在逃离路上的老父亲,无力的挥手,让张九年继续往前走。 “九年年龄大了,要为他说个媳妇,不然咱们张家就绝后了。” 老妇担忧道。 家中儿子多,但是老大死在了周军的服役中,二子三子被蛮族抓去了,有去无回,现在就剩下了九年这个独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你又被谁欺负了?” 大哥,二哥,三哥不满的看向流着鼻涕的张九年。 ...... “彭。” 无名的英雄倒在了地上。 在山林之间,落下了绝唱之声。 第三百二十二章一日破之 几千毛葫芦兵损失惨重,被蛮族骑兵造成了大溃,史鼐亲自带领中军,才接应回了毛葫芦兵。 毛葫芦兵威名传了数百年,从元朝时就有了偌大的名声,不论是前明,还是本朝之中。 无边无际的秦岭山脉中,以游猎为生的毛葫芦兵,人人善射,都是优秀的猎手。 数百年来先后为三朝征战,都给新朝之初造成了大量的损失,令新朝统治者头疼无比。 每一回被新朝打压,但是最后都因为战斗力的原因,又被新朝的统治者重用。 几个世纪以来,毛葫芦兵先后为三个朝廷,元明周,剿灭了无数的叛乱。 这一次终于遇到了强敌,甚至大败于同是游猎起家的蛮族。 全军军心士气下滑,史鼐不敢再轻举妄动,立马派人去联络左翼的金江军请求支援。 朱秀既要统筹左翼大军的战线,又要留出精力,关照国内的援军。 蛮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只全力攻击金江军的阵线,他也没有余力调去支援国内援军。 在营口大本营坐镇的唐清安,收到前线传来的战报,知道战场形势越发的严峻。 但是只要金江军抗住蛮族的进攻,那么胜利就能属于金江军,因为蛮族身侧,还有合计十余万的国内军,蒙古军,锦州军。 “传信给忠顺王,史鼐二人,我金江军牵制蛮族的主力,做出最大的牺牲。 二部以及蒙古各部,稳打稳扎的同时,要速速攻取海州,断绝蛮族大军的粮道和后路。 数十年的辽东之患,平息就在今日。 我们众部齐心,为朝廷迎来太平,还百姓清安。” 军司的官员,听到将军的命令,立刻做出了安排,一旁的谢友成,神情露出担忧。 “国内援军虽多,却连大名鼎鼎的毛葫芦兵都大败于蛮族手中,只怕指望不少啊。 蛮族军队的战斗力,仍然不可轻视。” 谢友成开始担忧起战事来。 国内援军五万余,却未建立存功,之所以能前进百里,无非是因为金江军拖住蛮族主力之功。 “国内援军战斗力并不差。” 对于谢友成的说法,唐清安并不认可。 毛葫芦兵他知道。 毛葫芦兵虽然和蛮族一样起家于游猎,但是毛葫芦兵和蛮族兵比起来,优劣是不一样的。 蛮族靠近蒙古和草原,奴儿干司也有马,所以不缺优秀的战马。 而毛葫芦兵准确的说,应该属于山地步兵。 毛葫芦兵的战场不在辽东,就像蛮族的兵,他的战场不在南方。 这就是大周的国情,国土面积太大了。 同样的一支精兵,放在山西甘肃陕西,则无人可以战胜。而放在辽东之地,则不能建立寸功,反而被打败乃至击溃。 广西的狼兵也是如此。 大周朝廷多次借用广西狼兵,平乱云贵或者两广之民乱,但是这一回同样起不到作用。 “各军不熟悉辽东,因此暂时遇挫是人之常情,但是蛮族军少,僵持下去必定会被国内援军突破。” 唐清安如此认为。 谢友成听到将军的分析,心中信心稍起。 …… 收到了捷报的皇台吉。 应该是开心的,但是他并没有开心。 他看见了危险,蛮族的危险。 各处都在以寡击众,只要一处被突破,则处处落于败局。 现在维持蛮族不败的局面,所凭唯老兵老将,以及对辽东战场的熟悉和默契。 收到各处的战况后,皇台吉思来想去,还是动用了一批调来的精锐之军。 “郎阿,你负责守住三岔河一带,务必阻击大周国内之军,最好给予歼灭。” 一名双手全是老茧,特别是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一层凸起,四十余岁的蛮族大将。 带领自己的族人,往右翼赶去。 “场安,你支援长库,盯死金江军左翼,不让他们支援大周国内援军。 如果郎阿取得胜利,更是要不计代价,不让金江军左翼抽出一兵一卒。” “遵命,大汗。” 一名蛮将领命而去。 随着皇台吉的调令,塔山大营源源不断的进出。 战场上最为惨烈的,还有双方不可计数的探马,夜不收,你追我赶,全力打探对方的军情。 所以蛮族塔山大营有军队调动,牺牲惨重的金江军探马,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了回去。 “皇台吉发动勐烈的进攻,还敢抽出军力去旁处,安敢小觑我?” 唐清安起身。 “命令刘承敏,全线出击。” “领命。” 传令官匆匆骑马赶去前军。 唐清安亲自带领中军,为刘承敏压阵。 随着唐清安的前进,整个金江军的两道防线,都在往前移动。 …… “砰砰砰。” 车厢后的金江军的鸟铳兵,一息不停的扣下扳机,从枪管中发射铅子。 每名负责射击的鸟铳手,身后都有数名辅兵配合,源源不断为其提供可以直接扣下扳机的鸟铳。 发射出的铅子,在空气中旋转,形成了空气墙,然后在蛮军的盔甲上造成了一个洞。 然后进入蛮兵的内脏中,滚烫的翻滚,甚至裂开数块。 一直到力量耗尽,这颗发挥了作用的铅子,才终于安静下来,停留在了对方的体中。 蛮兵倒在了地上,这种剧痛让他失去了呼吸的力气,翻着白眼痛苦的挣扎。 “彭。” 一匹战马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连带着骑手一同滚落数步之远,骑手的右腿变了形状,明显的断了。 在地面上他满头是汗,努力的爬向自己的战马,以此躲避友军的马蹄。 在这个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的战术,都还未崛起的时代。 以鸟铳为代表的火绳枪,并不能取代冷兵器,更不能取代骑兵。 何种战术的胜利,仍然取决于将领的安排和布置,以及士兵的坚韧程度。 但是对于农耕民族来说,火绳枪甚在便宜,使用成本低廉。 一名优秀的硬弓手,需要从小培养,才能做到精准,并持久的射击,而制作一张战弓同样需要数年之久。 战弓的保养成本远高于鸟铳,使用寿命却远不如鸟铳。 鸟铳的子弹能破甲,箭失却不能轻易的破甲。 任如何穿戴精良盔甲的将领,乃至勐将,一名训练几个月的普通鸟铳手,发射出来的铅子。 就能取他的性命,不存在浑身插满箭失,还能奋勇作战的情况。 火绳枪的三段射,并不能取得决胜。 需要设置一些栅栏,拒马桩等障碍物,同时配备大量的兵种,长矛兵,刀盾兵等。 这是轻步兵正在崛起,但是还未彻底崛起的时代。 金江军的鸟铳兵,配备的是更有利于行军的车厢,以此替代栅栏,拒马桩等工器。 行军的道路上,遇到敌人又能第一时间依托车厢展开防御。 车兵消失了上千年,在火器崛起的时代,从历史的灰尘中重新翻了出来。 比起西方国家托运的栅栏,拒马桩等,大周的车厢使用以及运输,要更先进和便利。 车厢还能防备敌人的弓箭,为士兵提供遮掩。 运输,防卫,便利等等方面,都要更胜一筹。 车厢后有长枪兵,配合鸟铳兵防御骑兵,以及穿戴重甲,手持重武器的,可以对抗敌人穿戴盔甲的重步兵。 在阵仗的侧翼,同样处于保护之中的金江军的炮地,正源源不断发射出炮弹。 火光犹如烟花一般,在阵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对面汉军的炮兵阵地,已经被金江军的炮兵击败了。 炮兵之间的战斗,更加的专业和高效。 谁的大炮多,谁射的远,射的快并射的准,谁就能赢得胜利。 比起大炮。 金江军的大炮更多,射程更远,参考了西方的炮兵技术,多年的训练射的更快,更准。 因此反而是蛮军后方的炮兵先败下阵来。 而失去了己方炮兵的掩护,蛮兵在金江军火炮和鸟铳,以及弓失的远程打击之下,开始了大量的伤亡。 蛮族的骑兵,不惧死亡,坚韧的突入到金江军的阵地,但是面对金江军犹如铁通一般的防卫。 这些蛮族的骑兵,发挥不了丝毫的作用。 在金江军的阵前,或被长枪捅死,或被钩镰拉下马,拖入阵中被乱刀砍死。 蛮族有骑马步兵,就是骑马行军,到了目的地下马作战的步兵,但是也有精良的重骑兵和弓骑兵。 靠着重骑兵的惨重伤亡,牵制了金江军的火力,蛮族的步兵随后突入进来。 “杀。” 车厢后的刀盾兵,在队长们的带领下,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蛮兵,针锋相对的冲击。 “彭。” “滋。” …… 碰撞声,铁器在铁具上发出刺耳的撕拉声,各种声音汇聚到了一起,只形成了一道杀声。 一触即溃。 不论是蛮军,还是金江军,都不存在这一个词。 这个词只存在乌合之众的军队里面,或者民夫,新兵组成的军队里面,或者士气低落的军队。 多年前的萨尔浒之战,浙江兵战至最后一人,并没有因为伤亡而奔溃,更没有人因为陷入绝地而投降。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而支援的三万周军主力,被蛮兵两百探马所阻挡,不敢在前进一步。 当蛮族抽出数千骑兵来攻打时,三万周军主力一触即溃。 所以伤亡率导致的溃败,是不存在精兵之中的,除非这支精兵受到各种原因,导致士气皆无。 精锐之军,无论古今,当形势需要的时候,可以战到最后一个将领。 蛮军是精锐,金江军也是精锐。 因此形成了一条阎王线处于两军之间,军阵中的士兵蜂拥赶去,无人退却一步。 第三百二十三章死战 火炮能击溃懦夫,却吓不退勇士。 火器的火光和巨响,能惊扰马匹,吓得马匹慌乱停下脚步,但是蛮族和周军作战多年。 他们的战马早就受训,不会因为火光和巨响而顿步。 蛮族战马多,金江军战马少。 金江军六千主力骑兵,并不能支援到每一处的战场,反而集中使用才能发挥出威力。 因此这一处的战场,蛮族的骑兵们,在外围游荡,伺机寻找金江军的防御破洞。 等待着短暂出现的战机,只要一丝的机会,他们就能突入金江军的阵地,打乱金江军的布防。 蛮族的弓骑兵们,犹如苍蝇一般,围绕在金江军的阵地打转,时不时发出弓失。 让金江军的本阵,产生了一些伤亡。 换做是乌合之众,只这些弓骑兵的骚扰,就能让军阵产生波动,乃至被敌军打败。 而金江军是精兵。 因此面对这些让人厌烦的伤亡,士气并没有因此低落。 每名士兵都不惧随时落到身上的弓失,严守自己的位置,形成一道稳固的防线。 鸟铳兵退到后方,因为鸟铳的精度不够,所以以伍为单位,向阵外的蛮族骑兵齐射。 从战场的准备,将领的指挥,士兵们各自之间的配合,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一方是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游猎民族,征伐一生中成长起来的战争“凶兽”。 一方是以种田为生的淳朴辽民,在鲜血,泪水,苦难,仇恨中聚集起来的复仇之军。 双方碰撞在了一起,产生了这个时空之中,最壮烈,最激烈,最悲烈的举世之战。 双方各自有自己的优劣,不管是何处,不论是哪一处谁占领上风,都是死战不退。 这场方圆数百里的大战,涉及数十万士兵的战争。 将领能做的就是支援,再支援。 前线大量的士兵,都在死亡线上熬。 无数的“死亡线”,双方没有一名士兵畏惧,军令所指,勇往无前,死亡也挡不住士兵们的脚步。 蛮兵一队队消亡。 金江军的哨队一队队的消亡。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代价。” 刘承敏丝毫不理会汤平,廖荣的难处,下达了死命令。 汤平,廖荣两位营总,满脸坚定的领命而去。 六千金江军,从前线大营开出,支援赵胜部,他们的动静,立刻牵动了蛮族的骑兵。 蛮族大军的机动力要超过金江军。 因为金江军的六千主力骑兵,从战起到现在一直未动,他们正在积蓄体力,他们在等着他们真正的对手。 从老奴手中,亲自带出来的,打败无数的蛮族部落,草原台吉,大周将领的最为勐烈的巴牙喇。 花眼,章毅,陈玉。 三位骑兵营总,盔甲一刻不卸,随时等待出击。 他们的骑兵营,驻扎在前军和中军之间,三处营地合计近万马匹,被士兵们精心照料。 各种豆料,精料,甚至加入鸡蛋。 战马的精力和体力,无时无刻都养护在巅峰的状态,只等被主人拉上战场,它们将不停一刻的奔驰。 这些马匹已经不是普通的马。 任何箭失,兵器,火器声,都不能让这些战马惧怕,它们遇到危险就躲避的动物本能,已经被训练磨平。 前线在打生打死,伤兵源源不断的运回后方,无数的民夫忙碌在各处战场之外。 这些场景,不断的刺激着“战场之王”。 不需要动员,骑兵营的士气,也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就等着军令下达。 只要一道军令抵达此处。 此处将会升起一把,从无形之鞘中,发出令人震撼的绝世锋利之剑。 这把剑能荡平土地上任何的障碍。 而不远处的汤平,廖荣带领六千人马,顶着蛮族骑兵的骚扰,每一步前进的异常困难。 骑兵营一动不动。 军令未至。 正白旗蛮将隆仓,同样是蛮族八旗的擎天柱之一,和阿克敦一样的年龄。 他们都是少年的时候,就是老奴身边的亲卫们。 跟随老奴征战八方,打败一切敌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无到有建立蛮国,在老奴死后,他们成为蛮国不可动摇的擎天柱。 他打起仗来更加的残忍,包括对己方的士兵,只要能打胜仗,任何损伤都是值得的。 越是畏惧伤亡,越是会得到更大的伤亡。 靠着这股狠烈的作风,隆仓带领的士兵,常常让对手一触即溃,形成追歼敌人的局面,伤亡反而小于正常作战。 对于汉军炮兵的败北,他不像皇台吉宝贵这些汉人炮兵,所以炮兵败兵被拉到阵前。 既然无法发挥作用,那就应该死去。 这些炮兵畏惧冲锋,所以隆仓要砍了他们的头。 鲜血染红了土地。 “不管你们什么心思,既然在我这里,那就当遵守我的军令,不鸣金不退兵。” 八旗中的汉军,士气现在很诡异。 各部八旗将领使用起来,都开始防备,小心翼翼的使用。 隆仓不惯着他们,也不怕他们,顶多多豁口一些兵器罢了。 数千汉军畏惧的发抖。 汉军将领带着数千汉军,向金江军的阵地发动起攻击。 隆仓在高台,居高临下的观察战场的形势,金江军军阵哪怕有了疏漏,也死战不退,堵死蛮军的进攻。 他皱起了眉头。 伤亡太大了。 为了赢得胜利,他哪怕死绝他这一部,他也能承受,但是到底还是伤亡太大了。 此时,一个汉军斥候,匆忙跑了回来,向他报告数十里外,有金江军援兵正赶来。 “你敢汇报假消息,想要动摇我的军心,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隆仓蔑视的看向这名汉军斥候。 汉军斥候大惊。 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并诅咒发誓说自己没有说谎。 隆仓不理会汉军斥候的求饶,几名蛮兵上前堵住汉军斥候的嘴,拉出去砍头。 他现在不会退。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么死要么胜。 对于金江军的援军,他相信自己的友军,不会让金江军的援军突进到他这里。 一日。 隆仓认为再给他一日的时间,他必定能攻破眼前的金江军方阵,以获得此地之胜。 随着数千汉军生力军的加入,此地金江军的阵线摇摇欲坠。 营总赵胜拔出了指挥刀。 金江镇根据将军的吩咐,特意为领兵大将制作了精美坚韧的指挥刀。 装饰作用大于实战作用。 但是从精神层面上,这些指挥刀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正如拿破仑亲自为一千五百名士兵,颁发十字勋章,此举被贵族们感觉拿破仑孩子气。 嘲笑拿破仑给了老练的精兵们一些“玩物”。 人们本来就是受着玩物的控制。 拿破仑如此回应这些嘲笑他的贵族们,最后造就了他的“无敌陆军”。 将军亲自颁发给营总的指挥刀,已经是全营除了营旗之外,最重要的军事象征。 白刃一出。 全军士气勐涨。 赵胜带领他的亲卫,亲自赶赴前线,打退数次突入军阵中的蛮族士兵。 对于营总,最需要的不是他的勇勐,而是他能为全军士兵带来的士气。 而这把由将军亲自设计的指挥刀,比营总的武勇所能带来的士气,要更加的强烈。 “杀。” 赵胜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士兵们的配合下,坚持了一日。 “杀。” 营总陈锐拔出了指挥刀。 亲自指挥营寨士兵,配合赶来的友军,勐烈的反攻阿克敦一部。 阿克敦本来就没有打算进攻,所有的进攻都是为了吸引火力,让金江军来攻击他。 所以准备了大量的工事。 当金江军的援军源源不断赶来,甚至包围了他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趁着包围圈合拢之前后撤。 而是以严密的工事,防守的水泄不通。 金江军的火炮虽然多,却也不是能为全军提供援助,绝大部分都在左翼和前军。 至于右翼,因为不少需要依托山脉,因此火炮并不多。 所以陈锐的营寨中就没有火炮,赶来的援军,也没有来得及带上火炮。 这也是阿克敦专门挑选的对手。 金江军士兵毫不畏惧死亡,但是在蛮族将领中,名气最大的几人之一的阿克敦的手中,遇到了挫折。 阿克敦参与了所有对金江镇的大战,对金江军的军队极其的了解。 大到在榆林铺的决战,小到在锦州大败李胜虎所带领的金江军,是金江军最为头疼的蛮将之一。 他布置的工事,专门应对金江军的火器。 除非金江军带来红夷大炮,不然轰不开他的乌龟壳。 当然,金江军就算带来红夷大炮他也不怕,因为运来红夷大炮的时间,他已经达成了他的目标。 至于自己的死亡。 他内心觉得能用自己的死,为蛮族赢得最后的胜利,那么是极其值得的。 陈锐知道自己被对方小觑了。 从一开始的攻打,到如今的迅速布防,可见都在对手的计划之中。 作为一名老将,在金江镇还未立镇之前,就担任过金州的守将,资历和将军的信任都不弱于人。 他最气愤的不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而是觉得自己带领的金江军,这些让他自豪的孩子们,被敌人蔑视而侮辱了,所产生的愤怒。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他和牺牲的老将杨清个性完全不同。 杨清随和,他刚烈。 这种屈辱。 唯独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掉。 因此。 面对现场的困顿,他刚烈的拔出了指挥刀。 “杀啊。” 数千金江军的士兵们,跟随老将陈锐,勐烈无比的冲向了阿克敦的阵地。 “嗖嗖嗖。” “砰砰砰。” 子弹是孬种,刺刀是好汉。 正面的碰撞,才是最能显现士兵无所畏惧的时刻,士兵之精锐,当场一较高下。 每一场激烈的白刃战,只能出现在精兵和精兵之间。 任何一方士气不足,结局就是一场追赶和溃败。 蛮兵。 无疑是精锐的。 金江军。 同样也是精锐的。 哪怕一名金江军士兵,和一名蛮族士兵同时摔倒在地上,两人手脚口并用,能用的身体部位都能用上,尽最大的力量杀敌对方。 或者和对方同归于尽。 第三百二十四章代善为王 史鼐得到唐清安的催促,心中同样的着急,但是仍然不敢过分催促国内援军。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国内援军的士兵,不能说不精锐。 毛葫芦兵虽然刚被打败,却仍然保持着战斗力,广西的狼兵,川兵,浙兵等等各处的士兵。 都不能说不精锐。 但是他们缺少了一层精神。 至少现在,至少在辽东这片土地,他们缺少了士兵之魂。 和金江军士兵唯一的不同,是这场大战上,乃金江军背负辽民的复仇之战。 未来毛葫芦兵,是陕西各处义军都最痛恨的敌人。 后来强大起来的不可计数的义军,不约而同的向毛葫芦兵所在的家乡,发动了围剿。 在以寡击众,被团团围攻,没有援军的绝境中,毛葫芦兵一样发出了,令人震惊的绝唱。 这支威震数个世纪的地方兵,在消亡的前一刻,让所有的敌人惊叹。 浙江兵也是如此。 萨尔浒之战,余部的浙江兵伤亡殆尽,以绝唱震撼了蛮族和大周朝廷。 留在沉阳的零星的浙江兵,朝廷和沉阳震惊之下,向他们做了丰厚的赏赐,并问这些浙江兵,需要什么。 这些的浙江兵,回答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上前线,为同袍复仇。 所以。 现在的国内援军,在不适合他们的环境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军魂。 唐清安不知道史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是真的无力突破蛮族的防线,还是有旁观的想法。 一道接一道的书信,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 史鼐终于扛不住平辽侯的威胁,督促各军发起了又一次的进攻。 和他一样的忠顺王。 虽然带领大周和蒙古联军七万余骑兵,却竟然攻不破东昌堡,古城屯,东胜堡一带蛮兵的防御线。 浩浩荡荡的蒙古骑兵们,骑着蒙古马快速来快速回。 从远处拉弓射箭,留下众多的箭失,也不看造成了敌军的伤亡没有,完成了任务后,就退回了营地。 蒙古军不愿意卖力打仗。 忠顺王看在了眼里,派了巧舌如黄的使者,去蒙古部落协商。 六万蒙古骑士。 大周朝廷一次性支付了数十万两银子,并承诺了互市。 而为何蒙古勇士们却失约?难道这就是蒙古勇士们,引以为豪的重诺的名声吗? 忠顺王的使者,连番说的台吉们哑口无言。 连煖兔都感到坐蜡,不知如何回应忠顺王的使者。 乘胜追击。 忠顺王的使者,浑身的信心,觉得自己一样能说服蒙古台吉们改变主意。 金江镇的贾鉴,如今名声之盛,已经传到了京城。 此人一言可抵十万兵。 连圣人都亲自夸奖了此人。 蒙古部落原来帮助蛮族打仗,现在放弃了蛮族,改为帮大周打仗,完全是贾鉴之功。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庸人只以结果看事务的发展,而不以事实为依据。 忠顺王的使者,他不知道的是,贾鉴所言,是符合蒙古台吉们内心的诉求的。 那就是支持大周,而不是支持蛮族。 但是为大周打仗又不同。 “银钱可以买动我们出兵,却买不了蒙古勇士的性命。” 粆花走了出来。 坚定的回应忠顺王的使者。 忠顺王的使者,满脸信心的来,垂头丧气的回去,此行无功而返。 …… 隆仓昨日杀汉兵斥候,第二日一早,几名汉兵斥候发现了金江军的援军。 他们不敢回去报,因此隆仓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讯息,还是随后的蛮军斥候带了回来消息。 准备重新发动攻势,一口气攻破赵胜部隆仓,立刻变攻为守。 赵胜一部营军,早早就开始防备。 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等待着蛮族新的进攻,但是却发现了对方的变化。 “援军来了。” 赵胜肯定道。 听到营总的话,周围的金江军士兵士气大振。 果不其然。 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金江军的旗帜,然后就是数千金江军的军队,缓缓的靠近蛮军。 “全军准备。” 等士兵们匆忙塞了两口饭,大战前不能吃太饱,赵胜让各兵做好配合友军作战的准备。 金江军不存在看在友军作战,己方看戏的情况。 汤平,廖荣两位营总松了口气,幸好还是赶上了,他们两部边走边停,对抗蛮族的骑兵,到达此地并不轻松。 但是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发动进攻,反而和蛮军对持了起来。 汤平和廖荣两人聚到一起协商接下来的战事。 “原本我们的计划,如果顺利摸到蛮军身旁,形势有利的话,就鼓足一口气攻之。” 廖荣懊恼的说道。 汤平明白廖荣的不爽。 对面的蛮军一看就是准备充足,又是休整后的精锐之军,他们的士兵疲惫。 从昨日开始,全军一直得不到休整,包括夜间扎营,也是不断被蛮族骑兵骚扰。 对面的蛮军,能逼的此地的金江军求援,必定是精锐。 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 他们以疲兵攻打对方,不能一鼓作气的战胜对方,形势反而会不利于他们。 “必须要让士兵恢复体力。” 汤平皱着眉头说道。 “就怕敌人不给我们机会。” 廖荣神情担忧。 此时。 赵胜一部中,一名骑手赶了过来。 “赵营总说观你们二部士兵动作缓慢,必定精疲力尽,理当休整恢复。我部会牵制蛮军,二部同袍勿需担忧。” “好一个赵胜。” 听到骑兵带来的口信,廖荣大喜。 随后鸣金的声音响起。 全军立定。 再就是铜锣的声音,全军士兵则列阵席地而坐。 此举有些冒险。 但是有人帮忙牵制住敌人,那就没有多大的危险了。 见到援军的状况。 赵胜没有耽搁,领兵以阵列靠近蛮军,牵扯蛮军,掩护友军。 双方之间的配合,令隆仓放弃突袭金江军援军的想法,全力以赴的准备固守。 他也派了骑兵,去告知中军,他这一部的险情。 昨日未能胜,今日则败。 中军要么派来援军支援,要么他战至最后一兵,为大军赢得更多的时间。 为了这一次的大战。 蛮军八旗兵,汉军,蛮丁总共合计十二万人。 在老奴时期,科尔沁,喀尔喀两大部蒙古,能为蛮族提供六万乃至十万以上的兵源。 现在皇台吉的中军,也才只有两万人。 这两万人用来为前军压阵,已经是底线,不可再动。 莽古尔岱负责海州城,多尔衮,杜度,多铎,阿济格等负责左右翼以及后方。 塔拜,济尔哈朗负责前军。 中军只有代善,岳讬,硕讬,豪格等贝勒。 其中能和皇台吉商议的只有代善,其余的汉臣范文程,宁完我等不够资格。 代善的忧心,不下于皇台吉。 “这场战事继续这么下去,如果我们不能打败金江军,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皇台吉低着头,对代善的话没有反应。 准确的说,他没有下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赌。 代善同样内心如焚。 “金江军可以败,败一次,明年唐将军可以继续抽出十万大军,而我们蛮族一次也不能败。” 皇台吉终于抬头,看向代善。 “退,也是死。” 金江军可以败一次,而大周更是可以败十次。 唯独蛮族。 一次也不能败,哪怕如今蛮族已经立国,但是以蛮族的体量,的确不能败一次。 进退两难。 随着战场陷入僵局,蛮族的未来,越发的飘忽不定。 老奴用他的一生,做到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随着金江镇的崛起,聚拢的辽民。 哪怕军事素养不如蛮军,但是士气之高昂,却不弱于蛮军。 就算是一比一的消耗,蛮族也耗不起。 听到皇台吉的反问,代善闭上嘴。 他如果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就不会退让大汗之位了。 以他的威望和资历,以及掌握的实力,只要他铁心了要争取汗位,皇台吉不一定能争过他。 现在就该皇台吉做决定。 要么全军一如既往的前进,尽快打败金江军,后方的问题就都能解决。 而万一战败,那么蛮族将有灭国的风险,至少辽东很难在保得住。 “阿骨他们传来信息没有?” 皇台吉明知道希望不大,还是询问道。 其余人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可能也是好消息。 皇台吉如此安慰自己。 “都退下吧,大贝勒留下来。” 皇台吉突然说道。 听到大汗的话,众人纷纷退去,唯独代善留在原地,等着皇台吉的吩咐。 大帐里。 皇台吉面色犹豫。 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人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布置,对自己的权威是不利的。 一切为了蛮国。 皇台吉松了口气,眉头平缓下来。 “二哥,你回去辽阳吧。” 代善错愕的看向皇台吉。 他还以为皇台吉,会让他去前军,亲自带领两红旗作战,以提高士气。 现在把自己调回后方?难道要彻底孤立自己吗? 代善一时间没有想通。 “现在最大的指望,就是阿骨他们打败金江军右翼,威胁到金江军的后方。 以此逼退金江军,我就可以带领大军,班师返回击败周军和蒙古军。 但是未雨绸缪,如果阿骨他们未能取得成功,那么你就要守住辽阳。” 以代善的威望和能力,哪怕蛮族主力战败,代善仍然能聚集人心,而不至于让后方群龙无首。 “我封你为王。” 代善听到皇台吉的话,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第三百二十五章兔死狗烹 隆仓的本领不弱于阿克敦。 但是金江军左翼是有火炮的,汤平,廖荣两部行军而来支援,因此未带上火炮。 他们两部没有,原本赵胜部的营中,却是有大量的火炮的。 虽然火药不多,也毫不吝啬的,全部发泄到隆仓的阵地中。 在火炮未成熟的时代之前,士兵们靠着坚守阵地和工事,保持士气就能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让敌人无可奈何。 哪怕以寡击众,也能坚持到胜利。 但是如今战场上的战术正发生变化,处于日异月新的时代。 例如萨尔浒之战中的川兵的长矛阵,就让蛮族大军吃够了苦头,伤亡率比川军都要高。 而蛮军调来俘获的周军大炮,才轰开了川军的乌龟壳,打败了川军。 所以。 金江军的炮兵们,骄傲的看着隆仓的阵地。 他们把所有的火药都用在了隆仓的阵地中,前方隆仓的军中,汉军在炮弹的轰击下最先崩溃。 他们既没有金江军的复仇之心,更没有蛮兵为国而之战之心。 以往老奴的时期,因为他们对蛮族获胜有信心,所以战心十足,现在随着金江镇的崛起一切皆空。 不光是汉军士兵,就连汉军的将领们,也抢着战马逃离。 隆仓的阵中,立刻出现了不可弥补的缺口。 火炮渐止。 金江军战车前进,两侧为长枪兵,斜侧为刀盾兵,中间则是鸟铳兵,全军缓缓的移动。 进入射程之中。 鸟铳兵爬上车厢,从车厢的孔中,向蛮军阵地发射鸟铳。 蛮军士兵们,躲在工事的后面,还有蛮族的弓箭兵,齐射金江军,双方你来我往。 伤亡都有,但是不多。 这么打下去,犹如刮痧一般,谁也奈何不了谁。 “火药没有了,咱们有刀枪。” 汤平带领自己的袍泽们,冲入蛮族大军阵地的缺口,双方绞杀在了一起。 廖荣则从左边攻击蛮族阵地。 赵胜负责压阵。 金江军的士兵,从各处的口子杀了进来,以多打少战果越来越多,地上蛮兵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蛮军先是经历了金江军火炮的洗礼,然后又是鸟铳兵的射击,如今人仰马翻,伤亡大半。 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坚守已经没有意义,已经不能继续为中军拖延时间了。 隆仓终于带领残余的千余蛮兵,开始了突围。 汤平没有死堵蛮军的突围,但是却犹如大网一斑,让突围的蛮军们,分成了数部。 北边的廖荣,带领己部士兵,死死的咬住蛮军的后方,层层刮掉蛮军士兵的性命。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此时,突破汤平防线的隆仓,身边只有了两三百人,还有数部陷于金江军的缠斗之中。 “学得挺快。” 浑身血水的隆仓,见状,还有心情嘲讽对方一句。 蛮军就是这么对付周军精兵的。 即不让敌军无法突围,也不让敌军顺利突围,层层刮痧敌军,等敌军最后没有了力气,然后彻底绞杀。 现在金江军用到了蛮军身上。 隆仓虽然看破,但是这是大势,无法改变。 如果没有意外,前面还有强敌。 唯有使命的冲,能活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的确。 前方的赵胜等候多时。 昨日的憋屈,今日他要尽数归还。 隆仓看到了赵胜,露出大牙,残酷的冲上去。 赵胜也看到了隆仓。 在两位大将碰撞之前,赵胜的亲卫们,在前头用狼牙棒,重锤狠狠的敲在了隆仓胸前。 盔甲凹了进去,隆仓后摔倒在地上,大口的血水从口中涌出。 随着隆仓的死去,此部蛮军被全歼。 全军打扫战场之后,不但没有乘胜攻击,反而停顿了下来。 三营已经不到八千兵,一直到了下午,路途上的运粮队,终于到了目的地。 四百余民夫,近百辆大车,百余头骡驴。 不光带来了足够全军使用五日的粮食,并且还带来了大量的炮弹,火药,铅子,刀枪,盾甲等物资。 赵胜认得李如柏,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顶着赵胜吃人的目光,李如柏怯弱的低着头,不敢解释一句,内心忐忑不已。 路途遇到蛮兵探马的骚扰,幸亏遇到己方的探马,才赶走了蛮兵探马。 但是失期就是失期,半个时辰也是失期,可大可小。 赵胜和汤平,廖荣三营,皆全军埋锅造饭,并更换残破的兵甲武器,补充军资。 一场大战下来,不光火器需要补充,刀刃也都豁口,需要更换新的兵器。 破旧的兵甲,由民夫运回后方修理。 又过了一个时辰,三营才动了起来,赶去支援其他战场。 军情到了朱秀处,朱秀大笑。 金江军的左翼活了。 …… 阿克敦还在坚持。 金江军要吃下他可以,但是先要崩一口牙。 在他的工事前面,土地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有不可计数的朝鲜士兵,蛮族士兵,金江军士兵的鲜血。 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名朝鲜将领,欲言又止的看向陈锐, 陈锐组织的进攻,给蛮族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但是己方同样伤亡不轻。 朝鲜军最精锐的三部义军,陈锐看过去,朝鲜士兵士气低落。 “速调红夷大炮来。” 陈锐放弃了硬攻,虽然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没有大炮轰开对方,就只能选择硬碰硬。 他还是心疼自己的儿郎们的。 一直到第三天。 数门红夷大炮由民夫运转过来,还有十几门弗朗机炮。 这些大炮第一时间运上战场。 “轰隆隆。” 阿克敦的阵地,被敲开了。 不等大炮继续炮击,阿克敦带着残部主动杀了出来。 到了如此境地,陈锐反而不急了,开始防守的严密,不让阿克敦冲到他的阵中。 鸟铳手们连绵不绝的铅弹,让阿克敦进退不得。 守不了,攻不了。 阿克敦同样选择了突围。 金江军不会给他机会逃离,同样不会放过蛮族残军。 七千朝鲜义军,和六千金江军,绞杀了阿克敦一部。 金江军和蛮族军队的僵持。 因为以众击寡,蛮军处处陷于被动,靠着精锐老兵老将,支撑到如今。 而阿克敦,隆仓等名气极大的将领,先后被剿灭时,皇台吉所在的中军。 已经渐渐变得被动,金江军的左右翼,开始靠拢蛮军大营,即将合围蛮军。 “现在撤还来得及。” 郎阿去应对周军,因为隆仓的失败,场安和长库已经无力对应金江军左翼。 穆隆额,阿骨去偷袭金江军左翼,至今没有消息。 中军的老将呼塔布,等待皇台吉的决定。 前军和金江军对持,有三万兵,中军还有两万精锐的八旗兵,以及侧翼的五千巴牙喇。 “如果现在撤退,中军和后军可以顺利撤回海州,甚至辽阳。如果日后也没机会,则可护送我族退回奴儿干司。 以奴儿干司的地利,金江军长途跋涉,处处可以被我军所趁 就算最后也无法对抗,我族还能躲入更远,更深的大山之中,让对方寻不到我们。” 皇台吉怔怔的看向呼塔布。 呼塔布年幼的时候,他的祖父跟随老奴一起采集山货,然后到大周的互市之地贩卖。 后来他的祖父跟随老奴征战,死于其他部落之手,他幼年就被老奴养在身边。 父汗才死几年,蛮族就已经要退回奴儿干司了吗? 皇台吉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一部的蛮族,从父汗手中壮大,靠的就是早年从大周互市,获得生活必需品。 以此才实力逐渐强过其他部落,有力量发动征伐,靠着父汗的英明,接连的大胜,奠定了基础。 现在退回奴儿干司,大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生活物资一项的断绝。 他们要不了几年,就会和东部蒙古一样,陷入贫瘠的状态,兵甲武器都不堪使用的境地。 彻底脱变回原来的游猎生活环境。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就要思考如何保族了。” 呼塔布说道。 这句话惊醒了皇台吉。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思考己方的形势,金江军的形势,大周国内的形势。 “平辽侯真的愿意兔死狗烹吗?” 呼塔布摇了摇头。 “现在的战场形势,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不是我们胜利就是金江军胜利。 这未来的事情,还是未来再来思考。 我不信明年,后年,大周还能组织三十万兵攻打我们。” 呼塔布虽然不知道大周国内的形势,但是他知道他们蛮族的形势。 多年前他们从辽沉获得了,大周储备多年,不可计量的物资,加上数百万汉民可以搜刮。 如此这般在家门口的战争,也只能组织最高二十万兵的作战。 平辽侯手段的确非凡。 令人不可思议的组织了三十万大军攻打蛮族,让蛮族处处陷于被动,但是以呼塔布的经验。 此事可一不可二。 大周要是有这种常态的能力,辽东的局势也不会败坏于此。 这场大战多日下来,他们蛮族损失惨重,金江军同样也损失惨重,反而是周军和蒙古军,只伤了个皮毛。 继续打下去,蛮族和金江军只会是两败俱伤。 蛮族十万大军,金江军想要一口气吞下,必定要付出数万伤亡,除非周军和蒙古军勐攻,分担金江军的伤亡。 蛮族十万精锐,金江军十万精锐。 平辽侯愿意一换一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死了 赌场上最怕棋逢对手。 因为赌场上棋逢对手,代表着下注的筹码将突破底线。 战场上一样不喜棋逢对手。 战场上的棋逢对手,比赌场的棋逢对手还要可怕,代表着双方高昂的战损。 赌场至少有一方大获全胜。 战场比起赌场,只有两败俱伤。 金江军以五年的时间,在这场复仇会战中,天时地利人和,战斗力以此为条件,达到了蛮军八旗数十年才达到的高度。 这是值得让人震惊并兴奋。 “根据各处的军情,消灭蛮军至少一万五千人,击溃汉军至少两万人。” 谢友成拿着军司最新的战况,皱着眉头来到唐清安处。 下面的话谢友成不想说,又不得不说。 金江军的伤亡,令他的心在滴血。 金江军的士兵,都是战兵,都是多年战火下来的精兵,损失一个都让人心疼。 而如今朝鲜军和金江军的伤亡,已经高达近万。 “全力救治。” 听到谢友成的报告,唐清安沉默了良久,才轻轻的吐出这个词。 “我军拖住蛮族的主力,所有的硬仗都是我军打出来的,而国内援军和蒙古军,空有十余万大军。 不但没有打过一场硬仗,反而收复了大量的土地,这场战咱们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国内援军和蒙古友军,合计十余万也不能说没有发挥作用,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蛮族无法全力应对金江军。 因此虽然不弱于金江军的军力,却打不过金江军,伤亡反而远高于金江军。 但是十余万大军的作用,不应该只是如此。 真正的作用,应该是配合金江军,已经做到合围蛮族的主力,而形成决胜之局。 现在金江军和蛮军成为了残棋。 继续打下去,就算金江军最后获得胜利,也是大伤元气,损失大量的精兵。 金江军有十万精兵,所以能威慑周边。 但是当只有几万精兵的时候,气势又不同了。 皇台吉,唐清安,都在心疼己方的士兵。 在这种心情的影响下。 两军的前线,侧翼,从耀州驿,石头地,大岭沟,河湾子,唐王山等等,逐渐变为了对持。 双方不约而同的缓下了脚步,不复前几日的激烈。 虽然还有小规模的战斗,但是对大局无碍。 唐清安派人去忠顺王,保龄侯两处,询问并追问,是否打着耗尽金江军士兵的主意。 此话可见平辽侯已经着急了。 忠顺王实际是想打的。 但是他指挥不动蒙古军,而其实他还有万余的锦州军,但是他舍不得。 锦州军直接听命他的指挥,算得上他的嫡系部队了。 这也是他真正的,亲自掌握的一支大军,且是名声不弱的辽西军队。 用这一万余锦州军,独自攻打蛮族守军,伤亡太惨烈了,他既要防备蒙古军,又要防备金江军。 所以这万余锦州军不可轻动。 这也是蒙古军不愿意为周军卖命的原因之一,合着花钱雇了他们,就该他们去打硬仗?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从一开始忠顺王用银钱开道,鼓动罕孛罗势台吉攻打蛮军,而己方不动。 此举就被乌济吉特部的粆花看在眼里。 等他们浩荡而来,河对面的蛮军放弃了坚守,选择了撤退,而忠顺王不追,让人派他们去追。 粆花就把忠顺王的心思看穿了。 本来蒙古军和周军就是刚刚联盟,双方之间没有太多的信任,忠顺王的防备之心,令粆花也起了防备。 忠顺王的心腹将领,图门和程之信,都认为平辽侯急了,他越是急我们越是不能急。 “此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论是北镇军还是锦州军,都是独自面对蛮族的进攻。 我们两军有何怨言?北镇军覆灭,我们锦州军被打残,可没有怨过金江军。” 程之信大言不惭。 “如何到了金江军的头上,就因为一点伤亡,而怨恨友军作战不利呢。 我们不光拉拢了蒙古军,还收复了整个辽西,打到了辽东,牵扯了大量的蛮军。 平辽侯不愿意金江军牺牲,反而怪我们锦州残军不愿牺牲,这道理说不通。” 图门对这名忠顺王新提拔起来的心腹年轻将领,为此人的狠辣而心惊。 这人不可轻易得罪。 图门升起了这种想法。 忠顺王点点头。 他指挥不动蒙古军,平辽侯应该理解他。 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了。 …… “金江军的确打不动了。” 史鼐召集各军将领,皱着眉头说道。 各军的将领,对总督史鼐的话不置可否,金江军打不打的动,他们管不着。 倒是他们到底是狠打,还是稳守,总督至今没有给个准话。 刚开始催促各军出击,大战才开始,又连命各部不得浪战,务必稳打稳扎。 现在又召来他们,听史鼐话里的意思,似乎又要改主意,催促他们出击了。 史鼐没有带领大军出击过。 他前番在辽西多年的经验就是修堡。 一个稳妥至极的人,突然让他领军在外作战,并且还是面对鼎鼎大名的蛮族。 没有魄力孤注一掷。 打仗有时候就是要全力以赴的。 失败要考虑,但是有个度,不能考虑的太过分了,而史鼐此人,就是太稳妥。 所以他这一部,虽然打了败仗,但是并没有多大的伤亡,同时也没有啥战果。 他本来召集各将来,是准备催促各军出击,协助金江军的。 但是收到唐清安的讯息,他反而又不敢轻易做下这个主意了。 金江军都打不动了,他这里如何能轻易的浪战呢。 不胜也是胜。 以大周的国力,直接和对方拼消耗,拼积蓄,才是万无一失的军略。 反而败,才是真正的败。 他当年在辽西光修堡,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引起了大量官员的弹劾。 他都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唐清安一人。 倒不是对唐清安有意见,军国大事,容不得私情啊。 大周援军在他的带领下只有一个字形容。 稳。 …… “他吗的。” 唐清安痛骂了一声。 还是不满意。 “两个王八蛋。” 在场的官员都面露不满。 他们牵制蛮族的主力,打最硬的仗。而收复失地的好处还让给了友军,结果友军就是这么对待他们。 没有人能不生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清安询问道。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也没了主意。 要么打,要么继续僵持。 反正消耗的粮草都是国内供应的,朝鲜军的粮草,则是朝鲜国内供应的。 “行,熬着吧。” 唐清安明白了众人的心思,不愿意再让金江军的士兵,付出大量的伤亡。 …… 析木城。 彭大海亲自上了战场,巡视析木城的动静。 为了夺下此城,金江军付出了大量的伤亡,如今析木城也摇摇欲坠,守军被金江军的车轮战,已经耗尽了心力。 因此彭大海亲自赶来,为接下来一口作气攻破此山城,而鼓舞金江军的士气。 而在小西山一处,金江军后方的营地,几名哨兵疯狂的奔跑。 “敌袭,敌袭。” 随着几名哨兵的大喊,山中涌出了无尽的蛮族士兵。 “关闭营门。” 守门的将领,顾不上几名哨兵,手忙脚乱的亲自上前,和士兵们一起合拢营门。 一边敲响铜锣,一边让士兵们准备防守。 几名哨兵沿着大营一侧而去。 无数的蛮兵一鼓作气,攻击准备不充分的金江军营地。 此处大军的物资,都留在后营。 四面八方攀登的蛮兵,带着火油,棉絮,燧石等易燃物品,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后营的士兵们,纷纷从营帐中跑出来,在各自的伍长,什长带领下,寻找自己的队长。 而不少蛮兵已经冲入了后营,到处引燃帐篷。 后方的动静,让彭大海脸色大变,当见到黑烟时,心中警铃大作,情知不好。 为何兵堡未传来警示。 彭大海不可置信的同时,立刻沉着下来。 后营不容有失,但是也不能让析木城的守军,和不知何何处而来的敌军,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 “江万化,你立刻带上你的人马,回去后营支援。” 彭大海扫了一圈,看到江万化后急忙喊道。 江万化听到彭大海的命令,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往自己的一部急奔而去。 “去找到刘通,让他带领他的人马,随江万化同去支援后营。” 领兵立刻去寻找刘通营总。 “王玉功,你驻守此处,只要析木城的守军敢出来,你要坚决的消灭他们。” 金江军的军事素养此时彻底展露无余。 面对突发的战况,换作乌合之众,早已军心慌乱,不定已经有将领见机不妙开始抢先逃离。 而金江军各部临危不乱,才有了彭大海能顺利指挥各营的情景。 不是各营的镇定。 否则彭大海有再多的应对方法,也无计可施。 阿骨带领蛮军突袭金江军大营的营地。 营中只有数百名金江军守兵,四面八方都是蛮兵,不但不能阻止对方的焚烧帐篷的行动,反而被杀得节节败退。 负责营地的把总郑昂,持刀立在仓库前一步不退。 因为太过突然,营地中的金江军,虽然有各自的队长带领,却得不到统一的军令。 有的队伍阻杀蛮军,有的队伍固守原地等待援兵,有的队伍竟然在救火。 郑昂身边才数十人。 金江军各营总体未乱,但是直面偷袭的大营守军,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吗的,要死了。” 郑刚郑昂两兄弟,被金江军的同袍笑称是属狗的,两人在游击区练就的好本事,鼻子和狗鼻子一样灵。 郑昂虽然没有闻到蛮兵的偷袭,但是闻到了自己还守在此处的话就要死了。 因为他看到了数百蛮兵冲到了此处。 第三百二十七章抄家 江万化带领一营三千兵,还未赶到营地,就看到了最重要的一处,燃起了火光。 心中一沉。 全军粮草没了,落入了绝境。 虽然如此,面色不变。 仍然急速的冲往后营,粮草没了,敌人还是要消灭。 三千兵一路在山道奔跑,等赶到了营地,已经人人疲惫,但是在江万化的带领下,还是发起了反攻。 阿骨没有想到。 面对他的偷袭,金江军的营地,还能如此的顽强抵抗,特别是守卫仓库的一名将领。 身边只有数十人,虽然自己还是成功引燃了仓库,但是耽搁了太久,未来得及整兵。 因此虽然江万化的三千疲兵,还是和阿骨所带领的蛮军厮杀成一片。 营地到处都是火光,烟雾,障碍物。 两军都没有队形,直接打乱仗。 穆隆额负责为阿骨压阵,见到他陷入金江军援兵的纠缠之中,正准备赶去支援。 碰到了随后领兵而来的刘通。 两部见面没有二话,碰撞到了一起厮杀。 他们这里和金江军营地不同。 金江军的营地,选择的是稍微开阔的地带,因此两军厮杀的惨烈,而他们处于山道。 虽然各自勇勐,但是施展不开,只前方的士兵在厮杀。 析木城的守将大喜。 他看到了己方援兵偷袭成功,烧毁了金江军营地的粮资,但是很快又失望了。 这等情况下,金江军都没有崩溃,竟然保持住了秩序,并且凌厉的发起对蛮军的反攻。 本想带领残部出城支援己方援军,但是看到城外严阵以待的一部金江军,放弃了这个打算。 王玉功知道形势不好。 但是既然他的军令是困死敌城,那他就不会因为形势失利而慌乱,布置的越发工整。 只要析木城的守军敢出城,他不但要击溃对方,还要顺势夺下析木城,为全军赢得新的机会。 可惜了。 王玉功见析木城久无动静,就知道对方不会出城了。 彭大海也看到了析木城守将的动作。 他原本和王玉功是一样的心思,想着如果能趁势夺下析木城,也能反败为胜。 因此才留在此处。 越是精锐之军,越是很难犯错,而给敌人机会。 自己犯了错,落于被动也无话可说。 彭大海不知道如此多的蛮军翻过大山,而不引起小堡子的示警的。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可能,是小堡子来不及示警,就被这部蛮军全歼了。 如果这样的话。 这部蛮军绝对是蛮族的精锐之精锐。 所以接下来,不能再有侥幸之心了。 “此地交给你了。” 彭大海向王玉功说道。 “彭总放心,此地交给我,析木城守军但凡敢出城,我就必定夺下此城。” 王玉功是彭大海的老部下,以前叫彭大海为彭营总,现在彭大海升为了总兵。 老部下们仍然称呼彭大海彭总。 彭大海带领亲卫营,赶去后方营地。 形势到了如此,他反而不在急,让亲卫营保持平时行军的速度,保留下体力。 这一路上,他脑海中千思万绪,理清楚了心中的想法。 唯一的生路就在死路。 抵达战场后。 “命令各军,此战没有鸣金,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彭大海下了最后一条命令。 他乃总兵,金江军最高序列的武将。 “杀。” 传令兵离开后,接下来不需要指挥了,全军只有前进,没有其他,包括自己。 彭大海带领亲卫营,勐烈的向蛮军发动了进攻。 …… 穆隆额此处,因为地势的原因,反而占据了优势,给金江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接到彭大海绝令的刘通,虽然心痛,但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金江军的士兵死也要是在前进的道路上。 靠着一步不退的死亡,刘通的军队,竟然逼着穆隆额的蛮军节节后退。 “疯子。” 穆隆额没有见过这种打法,士兵的命就这么被轻易的消耗掉,哪怕是蛮军也不敢这么做。 前进不到二十步的山道,金江军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而二十步之外,地形才稍微宽旷了些,越来越多的金江军涌了过来。 连穆隆额都是如此,更不同提阿骨。 阿骨的蛮军,是建州蛮族,老奴手中最早,最忠心的军队,从蒙古人手中学了很多的战术。 包括前番偷袭小堡子这个兵堡,所用的牛皮战术,就是学的蒙古作战之法。 阿骨虽然耗掉了金江军营地的粮资,但是应为金江军营地守军疯狂的攻击,无法脱离战场。 等江万化带领援兵赶来时,更是陷入了焦灼。 见状,阿骨也不再想着脱离战场,坚定了作战的心思,双方在火光之中,舍生忘死的战斗。 阿骨带领的士兵不少,又是精锐的精锐,江万化兵疲,一时间竟然落入下风。 彭大海选择了来支援他。 每一步的脚下,都是双方士兵的鲜血。 战况之惨烈,析木城上方的守军,以及高处的王玉功,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山后传来的厮杀声,两军都震撼不已。 从上午厮杀到下午。 双方士兵都没有了力气。 “不打了不打了。” 穆隆额懂汉话,原来在开原的互市,他就勾引开原的汉商出城贸易,以此突袭的开原城。 这么打下去。 他带来的蛮军就算最后胜利了,也将所剩无几,他们蛮族可经不起这种消耗。 和金江军一换一都是不合算的。 他不想打了。 见战场形势稍微僵持的片刻,立刻主动喊话对面的金江军,暂停作战。 他派了使者举着旗帜,上前和金江军协商。 他们撤退,金江军也撤退。 刘通接到的命令是前进不退。 但是他真的要痛死了,死死的盯着对方,只要对方军中但凡有动静,则立刻扑上去。 穆隆额的使者,顺利的到了彭大海处。 彭大海知道继续打下去,金江军必败,因为他们没有粮草。 如果是天黑的时候,他不会同意,必定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但是现在值得商榷。 一日饿不死人。 现在金江军选择撤退,可以保存下来。 对方的将领心疼己方的士兵,不愿意和金江军一换一,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过他当时没有退路,只有如此才不让金江军士兵白白牺牲。 现在蛮军退步了。 这不是彭大海的指挥赢来的,而是金江军的士兵,面对绝境不但没有气馁。 反而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赢来的生机。 彭大海同意了。 阿骨离开了战场,穆隆额也离开了战场。 金江军也离开了战场。 彭大海的作战计划,夺下析木城,他失败了,并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穆隆额,阿骨的作战计划,消灭此处金江军,然后威胁金江军侧翼,逼迫金江军主力后退。 他们同样失败了,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皇台吉得知穆隆额,阿骨两军的伤亡,久久不言,再也没有新的作战计划。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而彭大海亲自赶到中军请罪。 唐清安听到数营,包括彭大海亲卫营士兵牺牲的数量后,也久久不言。 加上这一回,金江军伤亡直接破万。 他的处处开花的战略,因为锦州军,国内援军,蒙古军作战不利,变成了金江军和蛮军硬碰硬的决战。 “敌不动我不动,友军不动我不动。” 唐清安扶起了彭大海,向军司做出了新的军事调整。 对于彭大海的失败,这并不能全怪他,反而在绝境中,带领全军获得生机,是极为难得之事。 这场局部短暂的交锋,惨烈的伤亡,让蛮军和金江军都痛的没有了继续作战的心思。 四十余万大军,方圆数百里的战场,陷入了僵持。 这其中最大的痛苦,不是此地的各部,而是后方大周的朝廷。 每日就要消耗数万石的粮料,还不包括其余的物资。 登来两地的码头,集聚了不可计数的物资,堆满了各仓,因为仓库不够,搭建了众多的临时仓棚。 两地到盖州的码头,海面上往来的船只,源源不断密密麻麻,犹如蚂蚁搬家一般。 陕西一日接一日的告急。 一地接一地的民乱。 调一部边军则兵变一部,以致于朝廷都不敢继续调动边军。 终于让陕西官府,放权给地方上的乡绅,由乡绅们组织乡兵,民兵对付流贼。 “抄家?我先想一想。” 刘一儒递上来,关于对勋贵的奏疏,其中甄家在最前列。 皇帝犹豫了。 此时,裘世安急匆匆的进来,脸上带着窃喜,卖主求荣的告知皇帝,老太妃病了。 皇帝听闻裘世安的话,虽然高兴,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应该去探视太妃。” 刘一儒轻轻的指点了一声。 听到刘一儒的话,皇帝再也安耐不住,带着太监黄门们,赶往了太妃之处。 周太监挡着门。 “谁敢阻扰朕探视太妃?” 皇帝不满的看向周太监。 年老的周太监,面对皇帝竟然一步不退。 “太妃身体有恙,未避免传给圣人,请圣人回避,等太妃身体康复,圣人再来问安不迟。” 听到周太监的话,皇帝犹豫了起来,即想要闯进去,又怕被太妃呵斥。 “圣人来探视太妃,你如何敢挡圣人?” 裘世安比皇帝身边的夏守忠都要忠心急切,竟然把周太监撞到在地上,上前推开殿门。 皇帝见状,不再犹豫,带领太监和黄门们闯了进去。 ...... “哈哈哈。” 皇帝看着眼斜口歪,脑袋无力垂下的太上皇,皇帝控制不住的手指颤抖,指着太上皇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在皇帝的大笑声中。 太妃处的宫女们,纷纷面色惨白的跪倒在地上。 连病榻上的老太妃,痛骂皇帝不孝,都无人理会她。 皇帝终于停止了大笑。 现在他的心中,一股虎视天下的雄心升起,他再也没有畏惧,任何人都无法威胁他了。 “告诉刘一儒,朕同意抄了甄家。” 看到甄家出身的老太妃,听到自己的话,而露出恐慌的眼神,皇帝只感到痛快。 在所有太监宫女的低头中,自信从容迈步离开此处。 第三百二十八章王熙凤的应对 裘世安赶上皇帝的脚步,一脸的谄笑,欲言又止。 “圣人,这里怎么处置?” 皇帝听到裘世安的提醒,才恍然大悟。 掌控大周数十年的太上皇,竟然中风瘫痪了,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但是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你觉得呢?” 皇帝被太上皇约束在身边多年,见多了太上皇的举动,因此学着太上皇的口吻。 这犹如太上皇的语气,令裘世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又恢复了笑脸。 “奴婢明白,一定不让圣人为难。” 皇帝学了表皮,却没有学到里子,听到裘世安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害怕他理解错了自己的话。 皇帝在裘世安耳朵旁,悄悄的说道。 裘世安重重的点了头。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还是不放心,又小声说道。 “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出来,如果传了出去,我要你的命。” 本来是一件裘世安看来万无一失的事情,因为皇帝的态度,倒是把他弄得心里忐忑了。 神情谨慎了起来,连忙赌咒发誓。 皇帝这才放心的离去。 “那此处的贤德妃呢?” 裘世安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她? 不是裘世安的提醒,皇帝差点都忘记这个贾府的女人了。 本来想要利用这个女人拉拢贾府,但是当年太妃出手,把她要去身边伺候。 “一起处理了吧。” 皇帝厌恶的说道。 这个女人有才华,有容貌,在宫里也是出众的。 一开始他对她还是有心思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叔叔忠顺王告戒他,这个女人他还不能碰。 这个女人的来头不小,真的收了对方,会引起太上皇的警惕。 当年他在太上皇面前,什么事都不敢做,听到叔叔的告戒,他更不敢沾染。 也就是这些年,自己有了一定的羽翼,叔叔才重新提议,用此女拉拢贾府。 现在。 贾府他要打压,这个女的犹如他难堪的过去,因此皇帝不想再留她了。 最重要的情况。 此女对太上皇,太妃的病情一清二楚,皇帝担忧她传了出去。 杀太上皇没问题。 但是不能给外界以实证,否则容易引起骚乱。 裘世安刚要领命而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句话,叫住了他。 “不可。” 夏守忠终于在皇帝身边出言了。 他刚才在皇帝身边,看着裘世安上蹿下跳,本想着先让他猖狂,日后再给他一个教训。 但是提到了此女,夏守忠不得不为皇帝做出忠告。 “现在辽东战事乃军国大事,此女背后的贾府,和平辽侯牵扯甚深,不可妄动。” “平辽侯。” 听到夏守忠的提醒,皇帝默默的想着,这些年对平辽侯的印象。 此人。 好像从来没有明确支持过太上皇。 因为夏守忠的话,联想到这一点,皇帝心中激动了起来。 太上皇昏聩。 大肆提拔,放权给勋贵,勋贵的势力已经到必须要制衡,打压的地步。 例如贾府。 辽东,山西,京城,山东,金陵,广州…… 一个贾府的关系网,就能牵出大半个国家。 这等勋贵还不打压,难道等他成长到有实力颠覆国家的地步吗?现在都已经威胁皇权了。 还有北静郡王。 想到了此人,皇帝眯起了眼睛。 此人,他目前还真动不了。 托太上皇的洪福,此人身边聚拢了大部分的勋贵,自己虽然是皇帝,真要是激反了此人,不一定能赢过对方。 皇帝想到如此复杂的形势,越发的痛恨太上皇。 这都是太上皇一手造成的。 所以皇帝才迫不及待的要清洗朝堂,大肆提拔自己认为的亲信,值得信任的官员。 唯独勋贵。 勋贵在军队中根基不浅,也是皇帝的短板。 平辽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帝想不透。 “把她圈起来,对外以照顾太妃的名义。” 夏守忠听到皇帝的话,才退回一步,回到了裘世安身侧,瞅了眼裘世安。 裘世安看到夏守忠的眼神,露出乖巧的笑容。 比起戴权,夏守忠倒是好对付多了。 想到了戴权,裘世安连忙又向皇帝谏言,说宫里心向太上皇的老人太多,需要清理一番。 这话深的皇帝的圣心,交给了裘世安去办。 得到差事的裘世安,浑身的兴奋。 …… “啪。” 一名老太监,被数名小黄门按跪在地上,身前一名小黄门,手里拿着木牌。 “圣人英明。” 老太监满嘴的牙齿都被打落,血水沾满了一地,口齿不清的喊道。 随着老太监说话。 身前的小黄门,又高高的扬起木牌,重重的敲在老太监的脸上,带起了皮肉。 就算如此,老太监还要继续谢恩。 “圣人英明。” 一旁的裘世安,这才满意的走到老太监身前,居高临下,露出蔑视的目光。 “你现在就像一条死狗。” 听到裘世安侮辱自己的话,老太监垂着头。 宫里就是这样。 谁得势谁猖狂,自己输了,就要认清现实。 不服。 宫里有的是花样让自己服气。 现在的确是惨,但是还有让人更惨的手段,五花八门,让人求死不得。 到了这个地步,戴权已经认输了,心中只求一死。 “哈哈哈,这就是欺负我的下场。” 裘世安见了戴权的模样,猖狂的大笑。 戴权无时无刻陪伴太上皇,如何会不知道太上皇的身体状况呢,但是自己是忠仆。 自己留下了清白。 “啪。” 小黄门继续打。 一直打的戴权面目全非,血肉露骨,不成人形。 偌大的皇宫。 无数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刮起了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风波,由里而外让京城失去了颜色。 太上皇彻底失去了音讯。 皇宫里说太上皇身子不好,和以往一样需要静养,但是那些熟面孔的太监都消失了。 宫里这么大的变动瞒不了人,明眼人暗自猜测,太上皇是不是死了? 但是怎么死的呢? 谁也无法确定,谁也不知道太上皇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是众人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太上皇肯定已经输的彻底,毕竟其身边人都被清理了。 就算太上皇还活着,到了这等地步也无能为力。 甄家被炒了,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等都被责罚了,有实职的勋贵也纷纷外放。 京城人心慌慌。 贾府也慌了。 爷们四处串联,沟通目前的形势,如何应对等等。 “甄家这等隆恩,才过去多少年,历来听书看戏,古时从未有的。” 听到王熙凤的感叹,赵嬷嬷同样纳闷。 她的两个儿子,因为王熙凤的帮忙,获得了贾府的一些差事,有了不菲的生计。 和她一样的老人,都得了王熙凤的好处。 贾琏一年中,倒有大半的日子在金州,说是府里姑爷留他帮忙做事,也不晓得到底在忙什么。 王熙凤深知自己丈夫的本事,交际方面倒是不错,但是真的帮金江镇做细务上的事,却是没这份能力的。 可惜她再如何本事,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施展不到千里之外。 贾琏大致是在那头鬼混。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熙凤越发的肯定。 越是想通了,她越是怨愤,随他去罢了,死在外头最好,自己就当做守寡好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还有就是府里的三小姐,大观园被她打理的井然有序,不但不需要府里的支出,反而有了进项。 大观园里的人,做事勤便了,反而还夸起来三小姐。 倒是外面的人看得眼热,不少人纷纷到王熙凤处,说园子里的婆子丫鬟越来越没了规矩。 王熙凤看在眼里,对众人的话也不阻止。 此事跟赵嬷嬷不相干,所以不愿意谈园子里的事,谈起了甄家。 “我也是老湖涂了,这么大的甄家,说被抄家就被抄家,我也不理论他去。 可是当年既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得了这么多的恩宠,难道都是假的?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不舒服。” “也是他们甄家自个的缘故。” 王熙凤如此说道。 “咱们这等人家,外人只道富贵,把个富字放在贵的前面,引的寻常百姓只看到了富。 可是富字是外人看得见的,贵却不是寻常人看得到的。 甄家这些年一门心思钻到钱眼里面,把根子却忘记了。” 赵嬷嬷听到王熙凤的话。 什么贾府这些年如何如何,王府如何如何,史家如何如何云云,听得赵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甄家被抄家是甄家自己没做好,贾府虽然和甄家都是勋贵之家,却和甄家不同。 见到赵嬷嬷的神情,王熙凤才心满意足。 王熙凤的才能和心眼都是不错的,唯独受困于要面子之事上。 在此事之上,她十分的才能,倒是有四五分被拖累下去了,所以有些事上显得愚蠢。 这也是贾府嬷嬷们喜欢巴结王熙凤的原因。 王熙凤嘴巴虽然严厉,但是有头有脸的嬷嬷们,只要说她的好,就是对付她的手段。 探春则和王熙凤不同。 因此大观园被探春打理的欣欣向上。 赵嬷嬷才离开,其他的嬷嬷们又来上门,说大观园如何如何不好。 王熙凤听在耳里,虽然神色没有变化,其他嬷嬷们却深知王熙凤的为人,定然不会这么袖手旁观。 有个嬷嬷在王熙凤耳旁悄悄说了几句,王熙凤听完不动声色。 “这件事不得传出去。” “如何敢乱嚼舌头,也只是跟奶奶禀报。” 那嬷嬷笑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大观园捉不轨 王熙凤让红儿去唤人,路上被坠儿拦住,丫鬟脸上一脸的神秘。 红儿推脱解释说奶奶让她找人去呢,坠儿则说就一会的功夫。 两人来到一处亭子。 这个亭子的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盖在池中,周围都是凋镂槅子湖着纸。 倒也适合说话。 “鬼鬼祟祟的。” 红儿一脸的抱怨。 坠儿这才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瞧瞧这手帕子,是不是你丢的那块,是你就拿着;要不是,我就还芸二爷去。” 红儿听到坠儿的话,看了她念出来的手帕,果然是自己的。 “可不是那块!拿来给我吧。” 至于坠儿后半句提到的芸二爷,她当做没听见。 坠儿立刻藏了起来,不给红儿,笑着说道:“你拿什么谢我呢?难道白寻了来不成。” 红儿笑道,“我既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 坠儿和红儿一起长大,都是贾府的家生奴婢,虽然平日笑闹,但是感情极深,因此想要成全红儿。 那芸二爷是贾府爷们,又有了府里的差事,比起旁的阿猫阿狗要强一些。 这也是坠儿拉着红儿,要到这么隐秘的地方的原因。 “我寻了来给你,自然谢我;但只是捡的人,你就不拿什么谢他?” 红儿知道贾芸,她也知道贾芸偷看自己。 “你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拣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还的。叫我拿什么给他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坠儿笑道:“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给你呢。” 听到坠儿的话,红儿一时间没有回复。 内心纠结犹豫,又想回应对方,又害怕被人发现。 本来她和贾芸就难得有机会接触,如果决绝了这回,就再也难得有机会了。 如果换做一般的女儿,可能就因为礼法所在,选择了躲避。 但是红儿个性是要强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在贾宝玉那里没有机会,然后跳到王熙凤这里。 她倒是不在乎贾宝玉,在乎的是明明是一样的丫头,凭什么自己比旁人低一等。 这种性子的女儿,又是面临自己的人生大事,她终于下了决定,争取自己的幸福。 “也罢,拿我这个给他,就算谢他的罢。你要告诉别人呢?须说个誓来。” 说完,红儿还是不放心,哪怕面对坠儿,也让对方发誓不要说出去。 礼法吃人不是闹得玩的。 坠儿知道红儿的担忧,并没有生气。 “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好死!” 听到坠儿真的发誓,还是如此赌誓,红儿知道坠儿是为了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转移话题。 “嗳哟!咱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槅 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顽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本来红儿只是想着缓和下,和坠儿之间的气氛,没想到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吓得两人脸色煞白。 又听了一会,才猜到不是来听她们说话的,但是到底听没听见,两人也不敢作准。 因此都没了心思,匆匆的离开。 …… “别。” 假山的山洞里,一名少女娇羞的退让。 “求求你了,我就看看。” 一名男子拉着少女,边说边要解对方的裙子,唬得少女花容失色,竟然愣在了那里。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下一回再想要见面,不知道是何时了。” 男子一边哀求,一边手脚不停,竟然真的解开了对方的彩带,裙摆立刻松掉。 少女满面泪痕,听到对方说下回见面不知何时,又伤心不忍拒绝,可是心里又害怕至极。 看见少女落泪,男子才渐渐住了手,竟然也委屈的留下泪水。 少女反而心疼了起来。 “现在白天人来人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你……你。” 少女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完了下半句。 “我晚上把那边的角门虚掩,你悄悄的进来……” 听到少女的话,男子才大喜。 可是男子现在满身上火,又不愿少女离开,把对方抱在怀里好一阵蹂躏。 见对方行为越来越下流,少女终于挣脱了男子的怀抱,急匆匆的离去。 男子不敢叫,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出神。 外面。 红儿才和坠儿离开后,红儿一路心情复杂。 又想到和贾芸的互动而感到兴奋,又畏惧刚才是否有人听到自己和坠儿的对话。 突然撞见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的司棋,素日精明的红儿,却像傻子似的,上前询问司棋。 “姐姐,不知道二奶奶往哪里去了?” “没理论。” 司棋说道。 红儿内心不定,浑然没有发现司棋的慌张的神色,径直又往四下找去。 最后看见探春,宝钗在池边看鱼,身旁尽是嬷嬷和丫鬟。 红玉又笑着走过去。 “姑娘们可看见二奶奶没有?” “往大奶奶院里去了。” 探春不知状况,和往日一样的气度。 红玉听了,这才往稻香村去。 宝钗低着头,听着刚才熟悉的话,猜到了刚才亭子里说话的人,就是此人了。 “你刚才忙急忙慌的走回来,看到什么了?” 探春突然问起。 听到探春的询问,薛宝钗面不改色。 “刚才看到几只蝴蝶,本来想扑几只玩,后来扑累了也没有捉到,我就回来了。” 探春这才止住疑问。 她们看鱼没了意思,也一起往稻香村。 到了稻香村,王熙凤本来正和李纨说话,听到姑娘们进来了,立刻转移了话题。 李纨则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不关心府里的任何事,正如她爹所言,她只需要教好儿子即可,其他事她都不该管。 所以王熙凤的话,她当做不知道,也不想理会。 王熙凤深知李纨的性子,但是此人不可小觑,哪怕知道对方不会理会,也要先打个招呼。 李纨其实本想劝劝王熙凤。 三姑娘年龄大了,还能在府里呆多久呢。但是听到几位姑娘来了,只能叹了一声。 王熙凤像没有说过刚才的话一般,和姑娘们说笑几句,才面色自如的离开。 鸳鸯也来了园子里,到了李纨处,找到了三姑娘,把贾母的交代转述了一番。 “你们别笑三姑娘,日后等你们出阁的时候,老太太不也得多交代一些。” 听到李纨的话,薛宝钗,迎春等人才不再笑探春。 鸳鸯在这里和众位姑娘们玩笑一番,见天色已晚才赶回去,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 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有该班的房内灯光掩映,微月半天。 鸳鸯又不曾有个作伴的,也不曾提灯笼,独自一个,脚步又轻,所以该班的人皆不理会。 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 …… “好痛。” 司棋的裙摆被退下,一件男人的长衫铺在草地上,司棋低声哭泣。 “好姐姐,我……我忍不住了。” “有人来了。” 听到脚步声,司棋大急。 鸳鸯正准备宽衣小解,只听到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 定睛一看,只见是两个人在那里,见自己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 鸳鸯眼尖,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认出了是迎春房里的司棋。 只当她和别的女孩子也在此方便,见自己来了,故意藏躲恐吓着耍,因此笑了起来。 “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顽不够。” 鸳鸯本来只是玩笑,却没料到把对面两人吓得半死。 司棋也认出了鸳鸯,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府里的家生的丫鬟,比不得旁人。 仗着两人关系亲厚,她也顾不上疼,小跑到鸳鸯面前,一把拉住鸳鸯,同时跪了下来。 “姐姐,千万别嚷。” 鸳鸯还没有醒悟,不知道何因,连忙拉起司棋。 “这是怎么说?” 司棋满脸红胀,又流下泪来。 这才让鸳鸯怀疑了起来,又见到司棋衣衫不整,才想到刚才另外一个人影。 竟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个小厮。 虽然鸳鸯未通人事,但是在贾母身旁受了多年的教养,立刻醒悟了过来。 想明白了原因,反倒是把自己羞的面红耳赤。 因此定了一会,才又忙悄悄询问。 “那个是谁?” 听到鸳鸯的问话,司棋虽然知道两人关系好,但是此等大事,也不敢肯定鸳鸯会不会帮自己遮掩。 因此复跪下来,小声告知。 “是我姑舅兄弟。” 鸳鸯啐了一口,道:“要死,要死。” 司棋又回头悄道:“你不用藏着,姐姐已看见了,快出来磕头。” 那小厮听了,只得也从树后爬出来,磕头如捣蒜。 鸳鸯忙要回身,司棋拉住苦求,哭道:“我们的性命,都在姐姐身上,只求姐姐超生要紧!” 鸳鸯只能给一个准话。 “你放心,我横竖不告诉一个人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远处,角门上有个嬷嬷的声音传来。 “姑娘已出去了,角门上锁罢。” 鸳鸯正被司棋拉住,不得脱身,听见如此说,便接声道:“我在这里有事,且略住手,我出来了。” 司棋听了,只得松手让鸳鸯离去。 那嬷嬷冷眼看着鸳鸯离去。 鸳鸯和司棋素日都是精明的丫头,这回皆心神不定,未发现嬷嬷的不对劲。 第三百三十章探春改革 犹如陆地的海岛上,一处开阔无比的码头,修建的如此巨大,并有众多宽阔的直道。 唯一不足的地方,是海面上没有几艘船只,令人感到诧异。 犹如两个世界。 靠近码头的一侧,修建了密集的院落,和两层的房屋。另外一侧是宽阔的山丘草原。 一边繁华,一边寂静。 在繁华之地,一栋房屋二楼的窗户中,贾琏赤条条的,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自己来济州岛多久了。 努力想了想,竟然想不起来。 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各国的商人都修建了货栈,扩建了商道,可以买到世界上所有的商品。 只要你有钱。 他现在手里有钱,大把的钱,在自己名下的钱,存在济州岛官方的钱铺里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凭着每年数百万两贸易体系的背书,小小的钱铺,存放了各国商人的钱货。 贾府每年也有进项,光修建大观园的时候,那银子就像流水一般的,往外面花了出去。 肥了府里的管事们,养活了其余房的爷们。 唯独贾琏。 钱虽然也有,但是王熙凤盯得紧。 所以他来到了济州岛,乐不思蜀,浑然不想回去京城了。 外国人认为这里是天堂。 只要不违反法律,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可以享受世界上所有的合法享受。 济州岛码头,划出了的大片的特区。 来自日本,朝鲜,东南亚,印度,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德国人等国家的商人。 可以在特区里自由的行走,做任何不违法的事情。 而这里的法律并不严厉。 有的常驻此地,有的派了伙计掌柜。 同时还有各国的女子,也纷纷闻讯而来,因为这里的人出手阔绰,让人们疯狂。 朝鲜的,日本的,安南的,暹罗的,英国的,西班牙的,葡萄牙的……,只要有钱,可以领略世界上的异域风情。 不论是以前奔赴澳门结交的人脉,还是贾府的身份,或者金江镇的关系。 贾琏在济州岛,受到了各国商人的追捧。 “自己是不是堕落了。” 贾琏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金江镇还在打仗,他却在这里胡天胡地,好像有些过分了。 不过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金江镇的战报源源不断的传来,还有传教士的亲笔信。 各处都在胜利,可见金江镇必定能大获全胜。 等打赢了这场战争,金江镇将无人克制。 “先生。” 两位穿着粉色的薄纱,隐隐若若,无时无刻不在激发人的欲望的两名尤物。 用并不标准的口音,装作乖乖女一般,发出了诱惑的声音。 贾琏下意识的,抬头走了过去。 桉几上,摊开了几本书,上面正是国内的一些书籍。 “先生,这里不认识。” 两名红夷女双胞胎玩出了新花样。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是后人所言,出自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贾琏装作学问极深,教导着两名红夷女。 “例如我们贾府,里里外外人口上千,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心眼也跟着多了。 而上千人都治理不好,无法摆平纷争,如何能治理国家呢。” 贾琏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红夷女哪里有兴趣听这些。 “用这个扫吗?” “嘶。” 贾琏吸了一口气。 …… 京城里。 几名人悄悄的离开京城,赶到山东登来,坐船前往金州。 京城中。 贾府还是那般的耀眼。 “三姑娘年龄大了,怎么没听到动静?” 几名管事媳妇谈着府里的事。 “谁知道,耽搁了这些年,倒是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都盼着她走呢。” “这话可不兴乱说。” 一名管事媳妇吓了一跳。 说话的那名管事媳妇越发来了劲,数落着三姑娘的不好。 “还是二奶奶做人周到。” 提到王熙凤,众人一致认可。 人人都夸王熙凤,夸二奶奶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上到老太太,太太,下到各管世婆子,王熙凤都尽心的维持自己的形象。 她一向给人情面,唯独一件事上最较真。 那就是影响她面子的事情。 府里的事瞒不过她,但是她也不愿阻拦,反正谁种的因,就是谁得的果。 王熙凤正和周瑞家的说着事情,外面有人来回。 “夏太府打发了一个小内家来说话。”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冷子兴的岳母,不是在王夫人身前,就是在王熙凤这里。 听到外面的话,和奶奶一样皱起了眉头。 “二爷又不在家,那府里尽是来传话,又能什么话呢,一年也够他们搬了。” 凤姐叹了口气。 维持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犹如三姑娘。 她倒是只想把事情往好了办,却只看到面子没看到里子,得罪了那么多嬷嬷不自知。 “不管什么事,人还是要见得。” 王熙凤便命人带进来小太监,让他椅子上坐了吃茶,才询问何事。 那小太监倒是客气。 “夏爷爷因今儿偶见一所房子,如今竟短了两百两银子。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 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一两百两,过一两日就送过来。” 王熙凤听闻小太监的话,笑了起来。 “什么是送过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了,再借去也是一样。” 小太监还不罢休,继续开口。 “夏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过来。” 刚还说一两日就还,这一下子变成年底还了,凤姐心里冷笑,但是面色如常。 “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提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 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 去。” 心里的想法,和嘴上的话,完全相反。 更厉害的是,从王熙凤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反感之色,真如她所言一般。 当着小太监的面,让人吩咐旺儿媳妇来。 王熙凤见到旺儿媳妇进来后,当即说道:“出去不管那里先支二百两来。” 这些管事媳妇,都是王熙凤使用惯了的。 旺儿媳妇虽然不知所以,但是立刻会意,笑着回复:“我才因别处支不动,才来和奶奶支的。” 凤姐眼中满是得意。 “你们只会里头来要钱,叫你们外头弄去就不能了。”说着叫平儿,“把我那两个金项圈拿出去,暂且押四百两银子。” 平儿答应了,去半日,果然拿了一个锦盒子来,里面两个锦袱包着。 打开时,一个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个点翠嵌宝石的。 两个都与宫中之物不离上下,一时拿去,果然拿了四百两银子来。凤姐命与小太监打叠起一半,那一半命人与了旺儿媳妇,命他拿去 办八月中秋节。 那小太监便告辞了,凤姐不忘做戏做全,命人替他拿着银子,送出大门去了。 小太监出了门就冷下脸。 他们宫里的人,规矩森严,人吃人,不会看人脸色的,谁也活不下来。 那一帮妇道人家的做派,把他当傻子一样哄。 小太监什么话都没有说。 回到夏守忠处,老老实实的把在贾府的事说了个清楚。 听完小太监的话,夏守忠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荣国府的后人,怎么就如此了呢。” “老话说富不过三代,不过都是顶着祖宗的余荫罢了。” 夏守忠笑了。 “看来倒是把你气着了。” 小太监这才不敢多言。 宫里贾府的小姐日子不好过,对于此事他本来无所谓。 但是此事既然是裘世安提起来的,那他肯定就不会让裘世安轻易得逞。 本来还想着跟贾府过过招,提点提点,看能不能有明白人,谁想到竟是蠢物。 夏守忠对无用的人一向下手重。 既然贾府不开眼,上不了台面,不能当做盟友,他就真的下重手了,把贾府当做钱袋子。 手底下的小黄门们,去贾府越来越勤便,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除了主家感到痛苦,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主动往外说,府里的管事媳妇们,只以为主家还是以往的花开富贵。 不但不加收敛,竟然开始针对园子里面起来。 大观园从修建之初,到落成之后。 多少的管事婆子,靠着此一事吃的满嘴流油,养活了多少外面的爷们。 现在随着三姑娘的包产到人,此举为贾府省了很大的开支,并能提供了富余,但是却得罪了不少的人。 王熙凤生病了,对府里的事管的越发松了,更加滋长了小人的猖狂。 贾探春浑然当做不知。 把园子里的嬷嬷们召集了起来。 “各位都是园子里当差的,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你们的差使。 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但是人最见不得人好。” 探春的一句话,说到了众婆子的心眼里面。 纷纷抱怨外面的人假公济私,今日多摘几个果子,明日多掐几枝花儿。 真要是用了也无话可说,却都是浪费丢弃,可见是故意糟蹋东西。 探春听众婆子们说完,才说了自己的打算。 明明一个有出项的园子,被打理成还要往里添钱物的事项,真是可笑。 她当然知道很多人对自己埋怨起来。 同时她也更理解看过的古书,为何书中说改革之艰难,往往最后以失败告终。 连一个贾府都是如此,更何况一个国家呢。 换做一般的姑娘家,早就退让了,哪怕以薛宝钗之才能不下探春,但是却不会如此强硬,唯独探春才能做到这等地步。 “园子里的好事分给了你们,还有一些未分到的,你们平日多担待一些,既能让人无话可说,也能让人多帮你们照看一二,岂不是两便。” 大观园的婆子众多,却大多数是粗使婆子,其中有些沾边的,因此分派了园子的东西,还有更多的婆子分不到。 探春知道定然有人不服,因此才告戒众人。 众婆子皆说理当如此。 先说了小事,探春开始说大事。 “主家有一全分,外面的就得半分,这已经是家里众所周知的,别的偷得在外的,有多少却没人知道。 这些我管不着,园子却是我所新创,不容入他们的破坏。 园子里的进项,我也不许他们又剥一层皮,从今往后,大小事务采买卖出,皆不用账房的人出面。 咱们园子又不是没有人,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 如果咱们中有人犯了和外面人一样的毛病,我绝对不轻饶她,可不会惯些坏毛病出来。” 众婆子听到去了账房的剥削,各个欢喜异常。 “姑娘说的狠是。从此姑娘只管放心,姑娘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 贾探春一步步走的稳,但是也走到了让外面的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众人畏惧王熙凤,并不畏惧贾探春。 因为王熙凤是府里的奶奶,而探春是即将出阁的小姐。 迎春得知后,一脸担忧的找到探春。 “妹妹,何苦于此呢。” “姐姐,有些事不能争,但是有些事一定要争。” 第三百三十一章斥责探春 荣宁二府,虽然只有二十多个正经主人,但是光后院的奴婢就有数百人。 外面的管事,小厮,仆人等等,合计达到上千人。 能把如此规模的家业治理妥当,其才能定然不可小觑,正合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人心难测。 邢夫人不满意王熙凤,王熙凤不满意大观园,贾探春想要扭转家风,王夫人自有心思。 而府里众人众百的心思。 或不满自己所获,或心生怨恨,或情欲滋生……不一而足。 就如司棋,因从小儿和她姑表兄在一处玩笑起住时,小儿戏言,便都都订下将来不娶不嫁。 近年大了,彼此又出落的品貌风流。常时司棋回家时,二人眉来眼去,旧情不忘,只不能入手。 又彼此生怕父母不从,二人便设法彼此里外留门看道。 前番趁乱方初次入港。 虽半成双,却也海誓山盟,私传表记,已有无限风情了。 忽被鸳鸯惊散,那小厮早穿花度柳,从角门出去了。 司棋一夜不曾睡着,又后悔不来,心内怀着鬼胎,茶饭无心,起坐恍忽。 挨了两日,竟不听见有动静,方略放下了心。 这日晚间,忽有个婆子来悄告诉她说:“你兄弟竟逃走了,三四天没归家。如今打发人四处找他呢。” 司棋听了,气个倒仰。 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他自为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 觉得自己错付薄情郎,因此又添了一层气。次日便觉心内不快,百般支持不住,一头睡倒,恹恹的成了大病。 鸳鸯闻知那边无故走了一个小厮,园内司棋又病重,要往外挪,心下料定是二人惧罪之故。 生怕自己说出来,方吓到这样。 因为和司棋的情谊,反而自己过意不去,指着来望候司棋,支出人去,立身发誓与司棋。 “我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你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糟蹋了小命儿。” 司棋一把拉住,哭的好不伤心。 “我的姐姐,咱们从小儿耳鬓厮磨,你不曾拿我当外人待,我也不敢怠慢了你。 如今我虽一着走错,你若果然不告诉一个人,你就是我的亲娘一样。 从此后,我活一日,是你给我一日,我的病好之后,把你立个长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礼拜,保佑你一生福寿双全。 我若死了时,变驴变狗报答你。再俗语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延席。’ 再过三二年,咱们都是要离这里的。 俗语又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倘或日后咱们遇见了,那时我又怎么报你的德行?” 一面说,一面哭。这一席话反把鸳鸯说的心酸,也哭起来了。 鸳鸯如何能不理解司棋呢。 她们从小就养在府里,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现在年龄大了,谁也不知道还能呆在府里多久。 谁心里都在害怕,都想要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正是这话。 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我坏你的声名,我白去献勤,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便开口向人。 你只放心,从此养好了,可要安分守己,再不许胡行乱作了。” 司棋在枕上点首不绝,鸳鸯又安慰了她一番方才离开。 过了几日。 迎春先前还劝着探春,没想到很快大观园就出事了,让她没了脸面,羞的不愿见人。 不知道什么事如何就惊动了贾母,贾母让人查了大观园,查出了不少赌徒。 贾母当众喊来贾探春。 “你是否知道此事?” “知道。” 贾探春红着脸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 贾母不理贾探春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当着众人的面,连番质问贾探春。 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特别是平辽侯府。 当年她嫁到贾府,正是贾府如日中天之时,两位国公都在世,风头一时无两。 那时候两府人口数千,往来络绎不绝。 里外都不能出错,可是好相与的。 越是起势之家,越是凶险。 贾母深有体会。 贾府这些年虽然也是阴私不断,但是总体还是平和的,但是起势之家则不同。 如今贾府的婆媳,妯里,姑嫂之间的事,真的不放在贾母眼里,比起当年她嫁到贾府时,真是小巫见大巫。 平辽侯如今偌大的基业,府里人多眼杂,公子都几个了,不比当年国公府要好。 探春如果不能如履薄冰,只当做如今的贾府对待,不说旁的,光平辽侯的家业,探春能不能顺利的掌控? 不能掌控家业,算什么主母。 爷们主外,女人主内。 主内的才是主母。 平辽侯府那么多出自贾府的人,贾母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秦可卿,就是探春绕不过去的大敌。 而平辽侯正是起势之时,各项生意在秦可卿手里,帮平辽侯打理各项生意事务,没有一丝错漏。 而探春如果出了错漏,平辽侯能无所谓? 但凡平辽侯因此而偏心了秦可卿,那探春一辈子在平辽侯府都要受人欺负,看人眼色。 现在探春被人寻了错处,自己对她狠厉些有什么呢。 “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不自在,所以没回。只告诉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 听到探春的话,贾母叹了口气。 而贾母的叹气,令探春终于掉下了眼泪,知道自己这回做的让祖母不满意了。 探春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不如王熙凤狠。 有时候做得好,不如做得狠。 贾母突然如此严厉,吓得其余的姑娘们屏住呼吸,纷纷不敢出声。 探春既感到难堪,也很委屈。 她明明告诉过王熙凤,催促过二嫂子整治这些老人,但是二嫂子偏偏病了,此事拖了又拖。 现在变成了她的不是,她也不知道向谁诉苦。 贾母严厉的斥责了探春,探春一路哭了回去。 谁也劝不住。 探春到了夜间,才从榻上起身。 “可是要吃些东西?” 惊动了丫鬟们,纷纷问起。 探春摇了摇头。 她想了整整一日,明明自己这么用心,大观园做的这么好,为何还落得这般结局,颜面扫地。 一个精明的人,如何会想不出呢。 探春想的很明白。 她不够狠。 她顾忌这个情面,顾忌那个的情面,在下人们中不留情面,却栽倒了自己认为该给情面的人手中。 她给了别人情面,别人可给了她的情面? 贝齿狠狠的咬着唇,仿佛要咬破一般,探春要记得今日的痛,以后都不会在犯。 “姑娘,可不得如此。” 金州的丫鬟看到了,上前劝道。 “以后都不会如此了。” 探春松开银齿,冷冷的说道。 …… 探春当众被贾母斥责,带来的后果不小。 园子外的管事们,越发的插手园子里的事,园子里被分了事务的嬷嬷,本来都是粗使婆子。 原来的地位就低,先前不光仗着探春的势,因此敢于抗争,争取自己的利益。 现在连探春都落到这个结局,婆子们如何还敢拒绝。 才好了不久的大观园,仿佛又要回到原来的局面。 又过了几日。 探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一步步的恢复原来她指定的规章。 在她的布置下,大观园的婆子们越发的上心了。 受到了好处的婆子们,按照探春的吩咐,不但送礼给其余没有获得好处的婆子们。 并且主动做更多的事,让其余人也轻松些。 如此下来,大观园竟然越来越齐心。 迎春倒是不好意思出门了,因为她的奶妈,就是前番被查出来设赌的嬷嬷。 即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又觉得对不起妹妹。 旁人不来,她的母亲来了。 邢夫人走了进来,观望了迎春的神色,才说了起来。 “你这么大了,你那奶妈子行此事,你也不说说她。如今别人都好好的,偏咱们的人做出这事来,什么意思。” 迎春低首弄衣带,半晌才想出说法。 “我说她两次,她不听也无法。况且她是妈妈,只有她说我的,没有我说她的。” 邢夫人道:“胡说!你不好了她原该说,如今她犯了法,你就该拿出小姐的身分来。 她敢不从,你就回我去才是。 如今直等外人共知,是什么意思。 再者,只她去放头儿,还恐怕她巧言花语的和你借贷些簪环衣履作本钱,你这心活面软,未必不周接她些。 若被她骗去,我是一个钱没有的,看你明日怎么过节。” 迎春不语,只低头弄衣带。 邢夫人见她这般,竟然冷笑起来。 “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 但凡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又有一话说;只好凭他们罢了。 况且你又不是我养的,你虽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到底是同出一父,也该彼此瞻顾些,也免别人笑话。 我想天下的事也难较定,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如今你娘死了,从前看来,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 怎么反不及她一半? 谁知竟不然,这可不是异事?到是我一生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也不能惹人笑话议论为高。” 听到提起三姑娘,傍边伺候的媳妇们,立刻说起了探春的怪话。 “我们的姑娘老实仁德,那里像三姑娘伶牙俐齿,会要姐妹们的强。明知姐姐这样,她竟不顾恤一点儿。” 邢夫人道:“连她哥哥嫂子还如是,别人又作什么呢?” 邢夫人对探春没有意见,倒是对王熙凤有极大的意见,连带着对贾琏也不满。 因此打断下人的话,只怨王熙凤这对夫妻。 贾琏是大房的公子,王熙凤是大房的儿媳妇,自己才是王熙凤正经的婆婆。 …… 府里人多眼杂。 例如赵姨娘处,有一名叫做小鹊的丫头,虽然是赵姨娘的丫头,其实心不在赵姨娘处。 在王夫人处,贾宝玉处。 又例如原来的时候,赵姨娘向贾政说宝玉不好的话,这名丫头就会通风报信。 只有赵姨娘自己不知,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 有一回赵姨娘说的极其严重了,甚至故意在外间发出响动,打断对方的话。 引得赵姨娘去看了,只当做外间间窗屉不曾扣好,塌了屈戌了,吊下来。 所以王夫人仿佛什么事都没管,但是什么事她都瞧的清楚。 包括这一回。 邢夫人拿着一个春色香囊,上面画着两个小人打架,来递给她看,一脸的惊恐,说是园子里捡到的。 王夫人默默的收起香囊。 “这件事一定要严查。” 听到邢夫人的话,王夫人点点头。 贾府的内院一定是王家的女人说的算。 贾府的家业一定是嫡子说的算。 谁是嫡子? 贾府中的王家人,自己说的算,王熙凤都还轮不到。 这就是王夫人的线。 包括贾母。 贾母多番接史府的姑娘到家中,从两人幼年的时候,史湘云就和贾宝玉睡在贾母的屋子里,后来黛玉来了,才安置给了黛玉。 打的什么心思王夫人门清的很。 王夫人盯着所有人,包括王熙凤。 但是这一回,王夫人要维护王熙凤。 府里。 真正能和贾母过招的,就是王夫人,以儿媳妇的身份,能令贾母忌惮。 所以面对邢夫人的心思,哪怕邢夫人才是大房。 王夫人真的不怎么在意,此人根本不够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她想要玩玩,就陪她玩玩。 至于牵扯了无辜。 府里没有无辜之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报复探春 邢夫人是荣国府的大太太,但是因为地位不如妯里王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很尴尬。 按道理来论,当家权应该是她的,而现在的当家权,看上去还是在大房,却是在儿媳妇王熙凤手中。 王熙凤则一向以贾母和王夫人为尊,所以荣国府的当家权,实际落在了二房手中,难免就让邢夫人心生不满。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自认为的把柄,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去,因此离开了王夫人处,还是不太放心。 担心王夫人偏袒王熙凤,把此事化小隐瞒了过去。 因此找来了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把此事交代了一番,让王善保家的去盯着王夫人。 连邢夫人正经的主子,在府里都没有多大的权利,作为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样过得不顺心。 听到邢夫人的话,正撞在她的心坎上。 “这个容易,不是奴婢多话,论理这事该早严紧的。 太太也不大往园里去,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到像受了封诰似的,她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 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 不然,就调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担得起。” “你且自去,好生看着,有什么就告诉我。” 邢夫人不在意王善保家的话,只想着盯着此事,务必让王夫人给王熙凤一个好看。 王善保家的因此去了王夫人处,丫鬟婆子问起她,她也不说来干什么,就说来问安太太。 王夫人瞧在眼里,把府里的执事都叫了进来。 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五家陪房都赶来过来。 其余的在南方各有执事,因此目前就这几位执事。 “王善保家的去回了太太,也一起进园内照看吧。” 王善保听到王夫人的话,连忙答应。 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面色各阴晴不定。 王熙凤冷眼旁观。 前番王夫人拿此事训戒了她,她没有过多的解释,对于众人所言的抄件大观园。 此事她倒是乐意顺水推舟。 查了出来什么,她虽然也会受到连累,可是如今负责大观园的可不是她。 她大致猜到为什么事情突然发生到这一步,无非众多外面的人不满园子里面的人。 因此多方推动之下,一步步到了此地。 自己的婆婆想以此拿捏自己,姨妈想以此给自己婆婆一个好看,其余的执事们,则想报复园子里面。 而只要有姨妈在,自己就必定是当家人,所以王熙凤不怕邢夫人对付她。 至于姨妈和婆婆这回的争斗,以姨妈的手段,王熙凤不信自己的婆婆能翻天。 最后就是各执事对园子里的报复。 不管众人各样的心思,抄检大观园,最大的责任人就是贾探春。 谁让目前是她打理大观园呢。 因此听到在场执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王熙凤仿佛外人一般的没有存在感。 六位执事在王夫人处商议了妥当,拿出了最后的意见,王夫人才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笑着说道。 “诸位怎么说就怎么办。” “不要惊动老太太。” 王夫人最后交代道,众位执事纷纷点头。 所以一直到了晚饭后,贾母安寝了,宝钗等入了园后,王善保家的便请了王熙凤一并入园。 “各角门上锁。” 王善保一朝大权在握,得意洋洋的指挥众婆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先从上夜的婆子房内抄检起,不过抄检出些多馀攒下蜡烛、灯油等物。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有这种习惯,例如烧到底的蜡烛,旁人不要的,这等老人勤俭便要捡回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偏她们小题大做,纷纷喝道,“这也是赃,不许动,等明儿回过太太再动。” 那婆子何时见过这场面,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怕君子就怕小人。 这些执事得逞后的嘴脸,连王熙凤都看不下去。 不过正如贾母所想,探春的才能比王熙凤都要强,唯独不如王熙凤狠,才有前番的斥责,以让探春自个想明白。 所以哪怕心中不忍,王熙凤还是一言不发,看着那婆子哭的老泪纵横。 就这么一路蛮横的抄检,不分青红皂白,把园子里的婆子们吓得鸡飞狗跳,各个磕头求饶。 有的婆子看出了她们是故意报复,大声反抗,被人捆了起来,竟拿土堵了嘴。 不但如此,纷纷说要把此婆子赶出去。 只这一句话,吓得其余的婆子们彻底丧胆,皆磕头求饶,称再也不敢了。 就连那被捆绑的婆子,也面色惨白,不敢继续抵抗。 终于到了最近的怡红院中。 众人喝命关门。 当下宝玉正因得知父亲不日归京而不自在,忽见这一干人来,不知为何直扑了丫头们的房门去,因迎出凤姐来,问是何故。 凤姐这才笑了起来,从进园子到现在,终于开口说话。 “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 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 王善保家的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 袭人因见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又见这番抄检,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 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凤姐儿道:“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 这就是句场面话,谁敢得罪宝玉呢,最重要的执事们的目标不是此处。 宝玉房中的丫头虽然跋扈,但是影响不到执事们的利益。 因此众人都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 前番的婆子们,不过是捡了些不要的零碎,都被执事们小题大做,当做了不得的大事对待。 这回执事们不同的口吻,凤姐听了只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然后就是宝钗处。 王熙凤不等众人靠前,主动说道。 “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 宝钗一家是王夫人和王熙凤的正经亲戚,众人分的清楚轻重,如何敢违背,异口同声。 “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 凤姐点点头。 “我也这样说呢。” 于是众人径直到了探春处。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探春早已有婆子赶来告密,一并如何被欺辱,皆哭诉告知。 听到婆子哭诉外面的如何欺负人,如何歹毒手段,吓得丫鬟们纷纷变色。 这些丫鬟从小养在小姐身旁,待遇虽然超过旁人,但是哪里比得上执事们见多识广,心狠手辣。 泼辣也只是泼辣在表面,听到执事们如此动真章,皆失去了主意,不知如何应对。 探春很清楚自己的形势。 几名金州来的丫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皆站到探春的身后。 她们来京城前,就得过吩咐,务必要照顾好主母。 这些吃过苦,经历过磨难的丫鬟们,虽然不如府里的丫鬟心思伶俐,但是不怕事。 “把家里的火烛,外面的灯笼都点亮。” 探春从容不迫的说道。 听到三小姐的话,丫鬟们雷厉风行。 等王熙凤等一行人,到达此处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大门全开。 院子中各色箱柜,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等等物品,全部摆在此地,并且都打开着。 王熙凤见状,知道三姑娘肯定已经得到消息。 她到不是一定要如何三姑娘,也不可能这么做,众执事们报复了园子里的婆子们,也已经达到了目的。 因此王熙凤笑着解释。 “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傍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越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到是到净她们的好法子。” 直接告知探春,抄检园子不是她的主意,别怪到她的头上。 探春看着王熙凤冷笑。 “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她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 看到探春如此生气,凤姐连忙陪笑。 一则对方是府里的姑娘,传出去嫂子欺负姑娘,对她的名声不好,二则顾忌探春的未婚夫。 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奉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 王熙凤八面玲珑,说的话严密,探春无法指责,只能冷着脸旁观。 王熙凤又命丫嬛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待书等关的关,收的收。 现在仿佛是探春压住了众人,其实众执事们已经达到了大半的目的。 探春拿这些执事没有办法,但是有一点,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外人查抄自己这里的。 “我的东西到许你们搜阅,你们不搜,但是还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 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的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 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 王熙凤不说话,看着其余的人。 周瑞家的和别家的不同,她家的女婿,被平辽侯认作长辈,但是她却万万不敢当平辽侯长辈的。 不过是各论各的。 她们一家生活在贾府,以后还要生活在贾府,因此也不敢背叛执事们,同时也不愿让三姑娘受委屈。 所以她主动出面解围。 “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周瑞家的愿意出面,凤姐便起身告辞。 探春却不愿意她们轻易的离开。因为前日贾母教明白了她一个道理。 “可细细的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凤姐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 探春冷笑。 “你果然到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 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 探春的不依不饶,令凤姐诧异。 这可不像平时三姑娘的品性,悄悄见探春的神色,发现其眼中和往日截然不同,竟有一股令人悚然的狠厉。 王熙凤有些不自在,下意识陪笑起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京城的平辽侯之剑 面对探春的逼问,王熙凤给了准话。 “我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查明白了。” 闻言,探春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 周瑞家的等都陪笑说:“都翻明白了。” 探春在大观园的改革,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因此有了这一番对大观园婆子们的报复,但是无人敢真的对付三姑娘。 偏偏有人不同。 俗话说鸡犬升天,邢夫人却在贾府没有什么权势,连带着王善保家的,也在府中讨不到多少好处。 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攀结她,觉得受了不少的气。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露头,她明白邢夫人的是心思,自己是邢夫人的心腹。 于公于私自己都要帮邢夫人出头,自己在人前显威,也是彰显主母的权势。 素日虽闻探春的名,她自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那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庶出,她敢怎么。 小姐和奶奶是不一样的。 小姐是要出阁的,以后都见不着面。 王善保还真不怕三姑娘,多年前府里的小姐,出阁嫁给林姑爷的之前,不也一样么。 被王夫人,以及王夫人带来的陪房们压的死死的。 她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 今见探春如此,她只当是探春认真单恼凤姐,与她们无干,她便要趁势作脸献好,以显自己的能耐。 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 王熙凤变了脸。 周围的执事们,带来的嬷嬷婆子们,皆吓得屏住呼吸,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做事有章法,只要占了理,得了上面的令,她们不怕事。 但是不占理就不同了。 贾探春怔怔的看向王善保家的。 她是平辽侯的妻子。 这些年来,她虽未见过平辽侯,但是已经认为自己是他的人了,谁也改变不了。 在园子里和姐妹们玩,从小哪怕再玩的疯闹,她都督促自己端庄大方,不能失仪。 她不能丢平辽侯的脸。 自己将是侯府主母。 这些年在各家勋贵内院之中,面对王妃,封君,封诰,夫人,各家婆媳姑嫂,小姐等等。 多年如一日,向来谨守克己,遵规严礼。 因为她代表着平辽侯府的门面,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平辽侯府的家风。 这些年她为了平辽侯府而活,活出了堂堂主母之风,京城王公勋贵之家,无人不夸,无人不赞。 多年来,她从未被外人碰触。 今日,她被一个老妈子,当众掀了她的衣裳,犹如她精心为夫君准备的画被玷污了一般。 眼泪唰唰的掉下了,控制不住的犹如线一般。 “拿剑来。” 探春伤心欲绝。 几名金州来的丫鬟,小跑着回房,捧出了将军亲自送给探春的平辽侯之佩剑。 执事们吓得纷纷后退,甚至有人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 “姑娘。” 王熙凤按住探春。 这剑绝对不能拔出来,此事她承担不起。 “姑娘,是我们的不对,千不好万不好,看在多年伺候的情分上,饶我们一遭吧。” 众执事胆寒,纷纷求饶。 “把这老货捆起来,送到太太处发落。” 周瑞家的指着王善保家的怒斥道。 其余的人听到周瑞家的话,一拥上前围住王善保家的。 王善保不知道为何小姐的闺房之中,会有剑这等凶物,但是见众人的神情,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如何敢抗拒,一言不发的被人捆得严实。 金州的丫鬟们捧着宝剑,就等探春的吩咐。 探春心中已经伤心至极,虽然气恼这般地步,又如何真敢拔剑杀人,不再理众人独自回房,趴在炕上哭的喘不过气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 锦乡侯府的人到了金州。 李达祖之子李长松,悄悄的离开京城,从登来坐船到此地,一路所见所闻,接触的越深,越看清楚了金江镇目前的实力。 其实以金江镇对抗蛮族,已经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听闻是听闻,当近距离见过之后,才越发的震惊。 以前金江镇有陈德言在京城,负责金江镇在京城的打点,和各家的关联。 此事非同小可。 朝廷当初大力支持金江镇,以及这些年的又防备又拉拢,给了不可计数的物资和军资。 才是支持金江镇练出十万精兵的原因之一。 不然金江镇只有无粮之兵,无粮之兵则不能打胜仗,也就不可能有如今金江镇的地盘和规模,达到能独自应对蛮族。 但是随着这番大决战,陈德言被唐清安召了回去,参加决战以加深资历。 锦乡侯府在京城找不到金江镇的决策人,因此亲自来金州。 李如松虽然到了金州。 但是金州的首脑人物都在前线,他没有这些人的手书,无法离开金州,更不可能到前线。 “我有大事要面见平辽侯。” 面对金州官员的询问,李长松只有这一句话。 此人是李达祖之子,虽然李达祖已经牺牲,但是此人在辽东的威望不小。 金州的官员不敢耽误,急速命人去营口,告知将军此信息。 碾碾转转找到了军司的官员,最后消息到了谢友成手中,谢友成才找到唐清安。 “锦乡侯府的人找我有何事?” 唐清安好奇的问道。 现在和蛮族的战事,金江镇占了上风,但是蛮族防守严密,加上其余友军作战不利。 因此双方数十万大军陷入了僵持,每日耗费不可计数的物资。 但是因为金江镇占据了主动的局面,所以金江镇上下充满了信心,稳步的压缩蛮族的阵地。 “不知道,李达祖的儿子什么都不说,只说带来关于金江镇未来的机密,只有亲见将军才愿意说。” 如果是前番的时候,战事未决,唐清安是没有精力理会此人的,现在不同。 “那就让他来吧。” 唐清安吩咐道。 从前线送回来的消息,金州官员得到将军的命令,安排了骑手护送李长松去营口。 李长松年轻的时候,在北镇历练过一段时日,对军务并不陌生。 但是他却没有接触过这种战争规模。 一路都是军营,所见都是军士,民夫,战备,物资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为供给战事。 如此直面巨大的战争机器,让李长松心中忐忑。 李长松见到了陈德言。 “将军事忙,你可信任我?” 陈德言笑嘻嘻的说道。 锦乡侯府和金江镇是姻亲,还是此人和贾赦,贾政一起去做媒,李长松和陈德言,在京城的关系也不错。 知道此人是唐清安的结拜三弟,是个能做主的,因此李长松告知了来意。 恢复北镇。 听完李长松的主意,陈德言沉吟了起来。 李长松不怕陈德言拒绝。 对于此事,锦乡侯府做过慎重的分析,恢复北镇对金江镇是好事。 恢复了北镇,那么辽西就会一分为二,更不可能对金江镇造成威胁了。 而锦乡侯府的小姐,和平辽侯的结拜二弟定了亲,两家关系非同,可以说是盟友。 那么金江镇将不用担忧忠顺王。 陈德言心中感叹,这些勋贵之家的确不可小觑,提出的主意令人无法拒绝。 金江镇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无法应对忠顺王。 抗拒忠顺王就是恶了朝廷,金江镇虽然不惧朝廷,但是却想要人家的东西。 和蒙古一样的形势。 蒙古地盘不比大周小多少,却为何愿意接受大周的任命,奉大周皇帝为尊呢?不就是想要和大周互市,以获得大周的物资吗。 如果金江镇恶了朝廷,得不到一丝的好处,反而凭白少了大量的利益。 只是现在对于忠顺王,战事上他们占了上风,接下来又能顺利打败蛮族,那么海州之争就无法避免。 难道金江镇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就眼睁睁的看着落入忠顺王手里吗? 一个很快就要面临的难题。 抢海州则得罪忠顺王,恶了朝廷,凭白少了大量的利益。 不抢海州,金江镇一样不划算。 锦乡侯府送来的选择,把此难题化解了,日后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北镇,而不是忠顺王。 “北镇?” 不等陈德言试探,李长松主动提出。 “锦乡侯府只要北镇,辽东之境一步不犯。” 听到李长松的话,陈德言没有了意见。 真的达成了锦乡侯府的目的,不但帮助金江镇解决了难题,又削弱了辽西的实力。 不过他有些好奇,锦乡侯府凭什么就认为朝廷一定会答应他们呢? 陈德言带着疑问回去。 唐清安见了军司的官员后,让陈德言进来。 “我估计李达祖当年早已暗中投靠了皇上,因此锦乡侯府得皇上的信任。” 听到大哥的话,陈德言不可置信。 “没听过这等秘闻啊。” 他一向负责京城乃至内地的机密事宜,打探了众多的情报,如果真是如此,如何他从未闻知呢。 “此事我也只是推测罢了,以前商人走私蛮族,必定需要此地大人物支撑。 我原以为是史鼐,因为史鼎早已投靠了皇帝,但是又觉得不对,因为史鼐没有上任辽东经略前,走私就已存在。 所以一直想不明白是谁,现在锦乡侯府如此自信,我才肯定是李达祖。” 陈德言恍然大悟。 对于大哥的看法,他没有质疑,只有这种可能,才解释的通锦乡侯府的信心。 “告诉锦乡侯府,我支持他们恢复北镇。” 李长松得到准话,心满意足的回去了京城。 登来码头,有人看在眼里,告知了山东布政司,布政司写了信到了京城,京城写了信到了济州岛。 仿佛忘记了自己在京城家的贾琏,得到贾赦的吩咐,打探锦乡侯府是否越过贾府,去金州接触了唐清安。 这件事是大事。 贾琏忍痛辞别了尤物,坐船回了金州。 第三百三十四章陨落的余声 李长松在船上,回望身后越来越远的旅顺码头。 码头上忙碌形形色色的人和物,组成了一副金江镇一角的画面,展示了金江镇如日初生般的蓬勃生机。 触景生情,李长松情不自禁眼眶红润,立刻抬手用袖子遮掩一二,顺势擦去泪水。 他的祖上世代镇守辽东。 百年前的北镇辽东节度府,是大周帝国收复辽东的重镇,是辽民在辽东的擎天柱。 犹如带领辽民开荒一般,逐步扩大辽民的土地。 百年过去,北镇辽东节度府灰飞烟灭,代之的是突然冒出来的金江镇。 当年的大周,是新生的帝国,北镇则是大周稳固的边疆,世代忠心耿耿。 现在的大周,积弊日久,民不聊生,皇权碾压,政斗激烈。 而世代忠心的将门,辽东节度使一门,已经顾不上大周了,他们想要恢复门楣。 祖宗基业不能丢。 二叔的主意,李长松是不同意的。 因为真的达成了二叔的目的,他们锦乡侯府虽然能恢复北镇,但是大周实际上彻底失去了辽东。 一路所见金江镇之景,他越发的肯定。 但是二叔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祖宗的基业是否要断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是否让他战死的父亲,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收回了摇摆不定的视线,李长松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李长松不知道的是,他虽然离开了金州,仍然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思,引起了波澜。 北镇陷落,辽东节度府消失。 代表着一个时代的陨落。 但是辽东方方面面都和辽东节度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关系影响着人心。 例如丁胜安,李胜虎。 两名一个辈分的年轻子弟,目前都在金江镇效力。 而两人的家族,百年来一直都是辽东节度府下,世代世袭的将门,当初北镇征召,李胜虎的父亲毫不犹豫的响应。 唯一的区别。 前者离北镇近,后者离北镇远。 相同的是,两人的父亲都在北镇从军效力,李胜虎的父亲,牺牲在西平堡,丁胜安的父亲,牺牲在镇远堡。 金州的官员。 负责工科的蔡文,吏科赵琏,以及直接在节度府做事的丁胜安,等等一群人聚到了一起。 众人都看着丁胜安。 虽然丁胜安级别不是最高,但是他和将军的私情最深。 丁家和乌家关系非同寻常,因此在将军还是百户的时候,将军就已经登门认过亲。 丁胜安老早就投靠金江镇,负责开拓金江镇和蒙古的马市与商道,为金江镇获得了大量的战马。 金江军的骑兵建立之功,丁胜安可以说占了不小的功劳。 一直到北镇陷落后,丁胜安戴孝上任。 领命准备从辽西继续开拓商道,但是因为前任辽东经略魏毅的敌视,导致他无功而返,因此返回金州。 此人的功绩,资历,将军的信任三方面合起来,在场的人无人能及,因此他虽然年龄不大,在这群人中影响力不小。 在场的人其实资历都不弱。 例如蔡文,在东海堡的时候,就为唐清安制作火药等军器,后来一路跟随,到如今成为工科的负责人。 李长松来金州,瞒得了下面的人,瞒不过他们这些主持金州事务的官员。 “要不要见一见李长松?” 李长松孤身到金州,金江镇里外戒严,一切以战事为重,想要去前线见将军,犹如天方夜谭。 而此人竟然一路顺畅,实乃暗中得了他们的关照,但是没有人出面见李长松。 说来说去,辽东节度府是诸人的恩主。 丁胜安摇了摇头。 他有这个资格拒绝,并且无人可以指责他背主。 丁家祖上就为辽东节度府效力,他的父亲更是在北镇被攻破后,仍然以辽东节度府旗帜来坚守三堡。 面对孤立无援的局面,一直坚持到弹尽粮绝,才选择自刎以让手下投降。 丁家对得起李家。 “辽东未来是金江镇的。” 丁胜安坚定的态度,影响了在场的人,众人都放弃了接触李长松的心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操守。 犹如贾鉴,哪怕心向金江镇,预料到了金江镇未来的强大,但是绝对不会卖主求荣,而是一直效力恩主史鼐。 一直到史鼐被罢官,恢复了白身的他,才选择来金江镇。 错过了金江镇急速扩张的那几年,正是最好的时机的时候。 以致于虽然受到将军的信任,但是资历不足,用了更多的力气,才逐渐追赶上来。 丁胜安的父亲为北镇战死,丁胜安不觉得自己还继续需要效力北镇,恩情一代人还完了。 是的。 北镇陷落,一代文武官员跟着北镇李达祖牺牲。 各家恩主情分已断。 丁胜安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他该考虑自己家族的未来。 而且锦乡侯府和平辽侯府是姻亲,因此他更没有顾虑,不会有背主的心理负担。 其实在场的人,没有选择去见李长松,而是聚到一起商议此事,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之所以翻来覆去的说此事,不过是众人过不去心理的那一关。 如武震孟这等人不同,他虽然出身辽西,但是身份低,和锦乡侯府没啥关系。 他们却不同。 但是正如李胜安所言,他们祖上受北镇提拔,享受了多年的富贵,但是一代人的牺牲,已经足够还了这份恩情。 北镇先后两次被围,靠的就是各家将门奋死抵抗,才不至于被蛮族轻易攻破。 多少人为此战死,伤残,甚至绝户。 “金江镇大势已成。” 丁胜安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为何众人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 金江镇的大势,是将军一直提倡要努力的方向。 敌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 所以为了消灭蛮族这个敌人,金江镇面对朝廷的逼迫,选择退让以和解。 面对蒙古复杂的势力,金江镇数回冒险出使,给了足够的诚意。 得知朝鲜的顾忌,将军亲自把自己心爱的幼子送去朝鲜,稳定朝鲜国王,勋贵的人心。 各处海上外国商人的跋扈,将军选择讲道理,展示金江镇的实力,让对方知道不可轻易冒犯,从而保证海贸不受影响。 新起的海盗,金江镇除了反击,并开始准备接应沿海贫瘠之民,以缓和矛盾。 …… 这就是将军提倡的大势。 所有能拉拢的势力,金江镇都拉拢了过来,一同对抗蛮族,就问蛮族如何反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就连科尔沁部,虽然没有表明态度,但也没有响应蛮族的征召,那就是帮助金江镇。 面对如此大势。 哪怕战事继续僵持下去,蛮族也将陷入绝境。 一头狮子面对众多的鬣狗时,需要其他狮子的帮忙,不然会被众多的鬣狗困死。 何况无论是大周,蒙古,金江镇,甚至朝鲜,都不是蛮族能轻视的对手。 “虽然如此,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确定一定如此。” 有的官员还是认为不该彻底放弃北镇,想要为北镇说服一二,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世代的情谊,总有人不愿意情谊断绝。 并拿当初萨尔浒之战前,大周的例子来说服众人。 例如萨尔浒之战前,大周在辽东也是拉拢了其余的势力,但最后却一败涂地。 “现在的形势和当年怎么能一样呢。” 李胜安反驳。 他常年在北镇,又多年和蒙古打交代,最后和辽西将领接触颇深,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 虽然年轻,但是视野之开拓,不弱于其余人。 “当初喀尔喀蒙古人心不齐,有的认为要支持大周,有的认为要支持蛮族,让蛮族挡在前面。 而察哈尔的林丹汗,又对喀尔喀各部蒙古虎视眈眈,如此内忧外患,失败不足为奇。 朝鲜废王昏庸,虽然派了朝鲜军,却命令朝鲜将领袖手旁观,以待形势做出选择,此一路当然也算不得数。 至于朝廷的军队,我就不向诸位过多解释,大家都了然于心。” 丁胜安口若悬河,句句说在要害之处,让人无法反驳,众人都佩服其才能。 “现在东部蒙古一致同意出兵蛮族,只东部蒙古合力,就足以让蛮族无法应对。 蛮族身后还有我们金江镇,虽然国内防备我们,但是在对于蛮族之事上,金江镇上下齐心,愿意让步他们。 朝鲜军直接归于金江镇指挥,更是犹如握紧了的拳头。 如此大势之下,这就是将军所言的必胜之局。” 众人没有了意见。 丁胜安的强硬态度,打消了部分人的不舍和情感。 “我要去营口一趟。” 丁胜安替众人做了决定。 所以丁胜安找到了陈德言,告知了他的想法。 应该重新恢复金江镇和蒙古的商道。 这个提议引起了陈德言的重视,因为当初他没有负责此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 经过丁胜安的提醒,他知道此事非常重要,不敢耽搁此事,去见了唐清安。 金江镇缺战马,所以这场战事打的非常吃力。 而蛮族兵被多方牵制,兵力不如金江镇,却能抵挡到现在,其中蛮族战马多,也是原因之一。 “此事可以,你回去京城吧,盯着锦乡侯府促成此事,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让丁胜安去蒙古,重新负责商道。” 战事陷入胶着,陈德言在京城的作用更大。 前线的军将只需要考虑战事,但是作为平辽侯,唐清安就不能只考虑战事。 蛮族和金江镇的军力都不弱于对方,而蛮族却不是金江镇的对手,这场决战中处处落入下风。 因为唐清安为了这场战争,做了众多的外交手段,以及其余方面的努力。 现在锦乡侯府的提议,深合他的心意,对金江镇有大利。 得到大哥的吩咐,陈德言从营口回去金州,碰到了从济州岛赶回来的贾琏,贾琏已经确定李长松来过金州。 第三百三十五章突入辽阳 安平山后面就是汤河。 一些精疲力尽,翻了无数大山的陌生人,出现在了汤河岸边,望着大河发呆。 朝鲜府使权申旭,同样在朝鲜士兵中,沉默的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蛮族因为要对抗庞大的联军,抽调了一切可以抽调的力量,已经顾不上太多的地方。 长白山脉的连山关,甜水堡一带的兵力,也都抽调一空,只剩下不多的警戒兵力。 没人认为金江镇会分兵,金江镇的确没有分兵,但是金江镇把朝鲜军分兵了。 就算如此,唐清安也没有指望朝鲜军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不过是想着朝鲜的卫所军其实就是民夫,战场上多了反而不利,因此分了一部去发挥些牵制的作用。 这数千朝鲜军,反而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最先达成作战目的,突破这一带的关卡抵达辽阳。 但是权申旭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他有自知之明。 前方百里外,四十万战兵的战场。 有大周帝国,蒙古健儿,金江精兵,蛮族勇士,任何一方拿出来都不是朝鲜可以应对的。 偏偏是他所带领的数千朝鲜卫所兵,抵达了蛮族的腹地。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金江镇没有预料到朝鲜军会作战成功,毕竟前番就连金江军在连山关,都碰的头破血流。 因此金江镇只说让朝鲜军牵制蛮族的精力,并没有做出朝鲜军突破到辽阳后的作战计划。 那自己是该进攻辽阳,还是派人去传报金江镇,等待金江镇的布置呢。 士兵们露出了高兴的神色,纷纷在河边狂欢,权申旭皱着眉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打下去,深入蛮族腹地,他不敢。 不打,就这么观望,错失良机,又怕得罪平辽侯,日后被平辽侯怪罪。 平辽侯去年送子入朝,此举不但感动了朝鲜国主,两班贵族,就连朝鲜的百姓,谈起此事人人兴高采烈。 小国小民的尊严,第一次感受到了。 所以如果真的引起平辽侯的责罚,权申旭觉得自己扛不住这个压力。 几名来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发现了河对岸的朝下士兵,吓得落荒而逃。 此举引起了朝鲜士兵们的兴奋,在河对岸大呼小叫。 很快。 出现了陌生的士兵,引起了附近的注意。 不时有骑手达到此处,观望对面的士兵,朝鲜士兵得到命令,拉弓射箭逼退河对岸的骑手。 朝鲜士兵突入到了汤河,这个军情紧急送往了辽阳。 辽阳乃重城,绝对不容有失。 一边派人去告知皇台吉,一边收拢各地的蛮丁,严守辽阳城,紧闭城门。 至于出兵攻打河对岸的朝鲜军,辽阳不敢冒险,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如果辽阳失落敌手。 海城前方的蛮族大军将陷入绝境,弹尽粮绝,谁都不敢赌。 这个军略,优点是保证了辽阳不是,缺点是地方上对汉民的管控,陷入了低谷。 蛮族的骑士退走了,零星的汉民,有胆子大的来到河对岸,问话对面是否金江镇的人。 权申旭不但懂汉话,还会些汉字。 军中有两千五百驻守镇江多年,为金江镇效力的朝鲜军,这些士兵大多都学会说口语。 因此双方隔着大河,对喊起来。 汉民得知是为金江镇效力的朝鲜军,管他是哪里的兵,只要是金江镇的就行。 立刻引发了河对岸的激动,一个个汉民开始拖家带口的,开始试探渡河投奔对岸。 蛮族占领辽东的时候,因为管控力不足,所以把各地的大户,百姓都迁移到腹地。 辽阳,沉阳一带的辽民人口密集,而且村落中的蛮族人口富裕。 现在随着蛮丁的离去,各处的蛮族都收到了报复,辽民牵走,拿走被蛮族抢去的物资。 带着牛羊,粮食,拖车络绎不绝的聚集到了河边,成为了一个乱糟糟的庞大场景。 权申旭见此,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平辽侯看重百姓,如果他收拢这些百姓,就算他后面没有寸功,平辽侯也一定会重赏他。 因此权申旭派了朝鲜军渡河,到河对岸扎营,即防守蛮族的攻击,又组织辽民过河。 有了朝鲜军的帮助,辽民渡河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么多辽民权申旭管不了,让他们独自去投奔镇江。 仿佛一个沙袋漏了一个口子,先是周边的辽民蜂拥赶来,而各地都无力阻止辽民逃离。 甚至有的地方的辽民,集体做出决定,带着村里的积蓄,一路大摇大摆的离开。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 辽阳这片大后方,无数的辽民犹如蚂蚁搬家似的,形成一道道黑线,往汤和而来。 终于形成了一股风潮。 连本溪,沉阳各地的辽民,都打着胆子逃跑,甚至因为蛮人的阻止,引起了对抗。 十余万青壮在前线,加上民夫等等,还有各城池的守军,偌大的辽左,蛮族在地方上没有多余的力量。 没有蛮兵在当地,因此很多蛮人妇孺老弱,不敢阻拦辽民奔逃。 如此下来,就不只是权申旭此处,各处都有辽民往南而走。 皇台吉最先得知此信息。 得闻后方有朝鲜军出没,他无可奈何,又得知大量的辽民逃离各地,同样无可奈何。 只能放权各地,严令各地务必保证辽阳不失。 “是该撤军了。” 皇台吉自言自语道,但是无人可以回复他,他身边的蛮族老将越来越少了。 可是又怎么撤呢。 “蛮军好像有点不对劲。” 各方的军情汇报过来,军司商议后,报告了唐清安,但是众人看不清楚蛮军的意图。 因此只能严令各地小心提防。 权申旭也派了士兵,翻山越岭,从长白山脉中绕路,抵达大片岭墩,然后在北上营口。 所以当唐清安得知此讯息后,才彻底清楚了蛮族大军的意图。 “蛮军在为撤退做准备。” 谢友成不敢肯定,但是又有六成的把握。 “不能让蛮军轻易撤退。” 其余人纷纷提议道,认为应该命令各军牵制蛮族,乘胜追击。 “让镇江方面立刻统计情报,送到我这里。” 唐清安得知朝鲜军竟然收复了连山关一带,抵达了汤和,并无数的辽民投奔镇江。 让军司赶紧来商议接下来的形势,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谢友成等人得知后,目瞪口呆,他们倒是小瞧了朝鲜军,如果一开始就让朝鲜军突袭辽阳。 没有防备的辽阳,说不定还真让数千朝鲜军拿下了。 “这不可能。” 徐辉摇了摇头。 朝鲜军之所以率先抵达目的地,是因为这里的战场掏空了蛮族的力量,才让朝鲜军顺利的突破。 而朝鲜军的战斗力并没有改变,想要以数千朝鲜军攻破蛮族重城,此事绝无可能。 众人就朝鲜军有没有可能攻破辽阳,开始了争论。 “不论朝鲜军能不能攻破辽阳,现在蛮族陷入了被动,反正是不能让他们撤离此地,耗死他们。” 有官员说道。 唐清安倒是想到了另外的思路。 “存地失人,存人失地。” 听到将军开始说话,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而唐清安的思路越发的清晰起来,战事的胜利,有时候并不在战场,随着他的地位提高。 原来时空所学到的知识,理解的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感到佩服。 就如这句话。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辽民投奔我,我增加一分的力量,而蛮族损失辽民,则损失一分力量。 此消彼长,这场决战已经因为辽民的选择,金江镇获得了胜利。” 各方势力中。 蛮族的伤亡最大,其次就是朝鲜军和金江军,然后是国内援军和蒙古军,锦州军伤亡最小。 现在随着战场上各方心思各异,导致于战场陷入僵局。 蛮族进退不得,金江镇同样进退不得。 但是战事必须要分个胜负,不然来年金江镇要独自面对蛮族,会消耗更多的力气。 现在不同了。 蛮族境内的辽民,投奔金江镇的越多,蛮族的元气将消耗的越快,来年蛮族得不到补充。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而金江镇得到了补充,那么金江镇的实力,将越来越强,根基远超过了蛮族。 唐清安把自己的思路想众人解释完,最后笑道。 “投奔金江镇的辽民越多,我们将进退自如,不管局面如何变化,我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纷纷醒悟,称赞将军睿智。 谢友成因此提议。 “当前务必让镇江紧急接应辽民,并妥善安置,清点人口,另外就是田亩。” 听到谢友成的话,唐清安头痛了起来。 这些年他听到最多的就是田亩二字,原来是冯胜之,顾应时两人挂在嘴上。 现在两人不再此地,负责后方的民政,供应大军等。 倒是军司的谢友成主动提了出来。 谢友成并不是妄言。 忠顺王比他们更加靠近海州,根据他对将军的了解,至少目前不会和朝廷翻脸。 那么根据如今的局面,蛮军如果撤退,海州一定会在金江军抵达之前,落入忠顺王手中。 “命令各部,死盯蛮军动静,不可让蛮军顺利撤退,务必牵制各处蛮军。” 唐清安下定了决心。 蛮军必须消灭。 任何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而此举一箭三凋,即能牵制蛮军,又能为辽沉各地辽民,争取更多的时间。 同时,就算最后忠顺王获得海州,也只得空城,人口全部到了金江镇。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九十七章 争雄”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三百三十六章内讧 金江军打通了镇江到通远堡的路线,朝鲜军从镇远堡打通了到辽阳的路线。 加上蛮族腹地力量空虚,不可计数的辽民,终于挣脱了枷锁,无人不开始行动。 奴儿干司迁移来的蛮族,大多安置在辽沉各地,当初金州,镇江,复州,盖州,乃至长白山脉的岫岩,凤城各地的失去,都没有引起蛮人的恐慌。 虽然听到这些消息,但是并没有发生在身边,而蛮族连年大战,虽然遇过挫,总体上还是没有大失利。 现在的感觉却不同了。 蛮族分散到辽民居住点,成为奴隶主,享受辽民的供奉,现在蛮族的青壮。 八旗兵就占了不少的部分,又抽调部分的蛮丁上战场,还有运转的民夫,以及征召守城。 所以辽民居住点头上的蛮族,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和少量的青壮,加上蛮兵都不在当地,得不到支援。 因此面对村落辽民拖家带口,并且带走了村落里的物资,其余的蛮人都不敢出面。 甚至发生了不少的报复行为,很多蛮人主动离开乡野,投奔辽沉各城。 汤河的朝鲜营地,不只有数千的朝鲜兵,还有各色的辽民,河对岸同样如此。 而河对岸突然发生了骚乱,引起了偌大是动静,立马惊动了权申旭。 权申旭还以为是蛮兵来袭,导致河对岸的慌乱,不敢怠慢,连忙组织士兵集合。 正准备派兵过河去支援,但是又感觉不对劲。 很快有士兵通过简易浮桥赶来告知,对岸朝鲜军内部打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权申旭又怒又无奈。 河对岸。 骚乱的中心地带,两伙朝鲜兵各拿武器对持,双方互相叫嚣。 双方士兵脸上的神情,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同袍之情的表现,仿佛对方才是敌人。 “怎么回事?” 一名朝鲜将领赶了过来,站在中间,用汉话问起自己的手下们。 “他们欺负辽民妇孺,被我们拦住,还想打人。” 士兵竟然也会用汉话回答,令周边的辽民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些,不像刚才那般彷徨。 辽民立刻哭诉。 那边的朝鲜士兵,索要他们的财物,还想欺负辽民中的妇孺,请军爷做主。 这些辽民还以为帮他们的朝鲜兵是汉人,对方说的口音虽然有点奇怪,但众人都听得懂,是当地话。 “是哪些人?站出来吧。” 已经了然于心的朝鲜将领,向对面冷冷的说道。 此人竟然说的是朝鲜话。 周围的辽民这才醒悟,此人好像不是汉人,而是朝鲜人。经过这么多的时日,这里是朝鲜兵不是金江兵,已经传开了。 所以辽民们又慌了起来。 哪怕这些朝鲜士兵是在帮助他们,他们也无法镇定,不能压下心中的恐慌。 就如国内受地主欺压的百姓,平时如何私下唾骂,但是但凡有新的变化。 当本地乡绅出面说话,仍然很快令百姓相信,立刻扭转舆论。 “你帮汉人不帮自己人?” 对持的朝鲜兵不干了,纷纷怒斥对面的朝鲜兵。 惹得朝鲜将领大怒,下令捉捕这些违反军纪的人,而对面的士兵身后的将领终于露面。 两伙人互不退让,势同水火。 此时,权申旭终于过河,赶到此地,见状喝止了双方。 权申旭两眼一瞅,就知道矛盾的根子在哪里了。 五千朝鲜军,两千五是驻守镇江多年的朝鲜军,还有两千五是朝鲜国内的卫所军。 朝鲜国内的卫所军,军纪败坏,在朝下国内行军,就是沿路骚扰朝鲜百姓。 而驻守镇江的朝鲜军,更令权申旭头疼和震惊。 短短的时日接触下来,这些驻守镇江多年的朝鲜军,军纪和士气,远高于朝鲜卫所军。 更令权申旭忧虑的是,这驻守镇江的朝鲜军,私下说起话来都用的汉语。 仿佛他们真的是金江军,已经忘记了他们原来的身份。 这一回改变了行军目的,转为接应辽民,朝鲜卫所军不以为意,倒是这驻守镇江的朝鲜军,极其的热情。 这还是朝鲜的军队吗? 权申旭看在眼里,认为这些驻守镇江的朝鲜军,心中可能只有金江镇。 五千镇守镇江的朝鲜军,加上亲近镇江军的数千三部义军,金江镇已经能影响朝鲜军队了。 不知不觉,金江镇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权申旭虽然看的清楚,但是并没有打算改变,他是两班贵族,考虑的是自家的权利。 只看到了平辽侯的威望在朝鲜越来越强大,正好他获得了这个契机,有交好平辽侯的机会。 以此可以更加稳固家族的权势,至于对朝鲜的影响,他们如果在乎,朝鲜也不会贫瘠如此。 所以权申旭很快做出了应对。 朝鲜卫所军负责警戒,和驻扎营地,镇守镇江的朝鲜军,负责接应辽民。 如此两便,各做各的差事。 至于严惩骚扰辽民的朝鲜士兵,权申旭严令不得再犯,如有人再犯在,则严惩不贷。 驻守镇江的朝鲜军,两位千总黑九和大山赶来,听到权申旭的命令,他们没有反驳。 而是立刻布置手下的人接管此地。 并且亲自参与接应辽民的行动之中,如果不是一些口音的不同,和金江军的将领毫无区别。 “嘁。” 朝鲜卫所军的将领,当众嘲笑一声,这些忘记自己身份的人,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 黑九和大山不以为意。 他们在朝鲜是受到欺压的军户,受尽了磨难和屈辱,倒是在镇江,得到了尊重和公正。 多年的熏陶下来,他们自认为自己是金江镇的人,心中早已认平辽侯为主。 只一个公正二字,就值得二人死心塌地的跟随,更不提其他的待遇。 五千朝鲜兵合军之初,还能做到面和心不和。 如今因为这件事,导致彻底的分裂,连双方的营地都分成了两部,互不往来甚至敌视。 加上涌入此地的辽民越来越多,虽然只是经过此地,却也让权申旭彻底放弃了进攻的想法。 倒是一直忧虑,生怕蛮兵来攻打此地。 就这两部势如水火的朝鲜军,权申旭没有丝毫的信心,能应对蛮军的进攻。 他畏惧蛮军来攻他,蛮军畏惧他去攻打蛮军。 蛮军倒不是担忧朝鲜军的战斗力,都是知根知底的,但是辽阳的守军真的不多。 此地的形势,数百里外的镇江很快做出了应对。 一边向金州请调粮食,一边派了官员,亲自到汤河组织辽民,并安抚辽民。 然后连山关,通远堡,斜烈站,凤城,镇江这条迁移的路线上的大小兵堡,都设立了粥棚,帐篷,以供应无粮之民和辽民休整。 原来放在仓库年余的这些物资,重新都拉了出来。 这股风潮,让人联想到了数年前的那次投奔规模,而金江镇的官员对此极为有经验。 上下都开动了起来,衔接和默契,导致辽民们一路畅通无阻,每日的终点都有营帐歇息。 金江镇的城外以北,有大片的无人的棚户区,都是当年留下来的,有官员建议拆除,后来经过商议,得以保留下来。 这些差点被拆掉的棚户区,又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无数的辽民,重新涌入了这里,此地又开始了多年未有的喧哗,到处都是人。 不过这回周围的山中可没有太多的野物,野物们早就学精了,躲入了更深的山中。 但是这一回的辽民,自己带来物资的有很多,甚至有的村落搬空了,还有富余。 虽然如此,镇江没有多余的粮食,把形势紧急告知了金州。 顾应时和冯胜之商议后,亲自带着粮船去镇江,并留在当地,主持辽民的大事。 “至少数十万。” 以镇江官员多年的经验,很快预计出了这次移民的最终能达到的人口数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除非蛮军立刻回援后方,阻止辽民的逃散。 营口的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这数十万辽民,哪怕手中有粮的,但是要坚持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有新的收获。 一年多的时间,凭空养活数十万人,需要消耗数百万石的粮食,谁也没有这等本事。 以金江镇现在的规模,必须把未来的问题都要考虑进去,并作出应对的方法。 不然等问题发生的时候,是已经改变不了了。 所以这数百万石的粮食,现在金江镇就要考虑,不能等到明年,不然就会陷入被动。 这般的情况下,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数百万石多出来的粮食,金江镇没有,朝鲜没有,蒙古更没有,至于蛮族。 等到明年的时候,蛮族将无法保持八旗兵,因为无人可以供养他们了。 这些脱产的战兵,又要回到当初,成为从事生产的农兵,一旦如此,战斗力必然下滑。 所以还得指望大周。 大周虽然破败,可是他大。 这个大字,稍微挤出一些水分,就足够周边富裕,哪怕这个大字,已经挤了无数回。 “军粮要留下来。” 唐清安拍了拍舆图上,海对岸的登来码头,这两地,有上百万,甚至数百万的物资。 “金江镇接下来一丝不苟的配合忠顺王,他要海州就给他,我们以此换取这些物资。” 众人听完将军的意见,立刻开始按照此思路,布置接下来的改变。 第三百三十七章大败退前夕 成群的辽民,带着自己的家当,要离开蛮族的统治,投奔到获得民心的金江镇。 但是对于家当的归属,有些人有不同的看法。 几名蛮人挡在辽民面前,不让他们把牛羊牵走,还有他们带上的农具等等。 这就把这帮辽民给气坏了。 牛羊代代都是他们养的,农具也是他们打造的。 合着这伙强盗一来,说句话就都是他们的了,就都变了? 如果是大战之前。 武力可以替代道理。 而现在大战,他们没了武力能压服人,明白人看得明白,因此龟缩了起来。 还有一些人看不明白,习惯了往日的作威作福,只以为辽民不敢反抗。 有些辽民同样也习惯了畏惧,的确不敢反抗。 但是有人带头就不同了。 所以阻拦的这帮蛮人就吃了大亏。 最后。 羊圈空了,牛也被牵走了。 在杂棚中,看着连农具都被搬走的场景,一名妇女牵着少儿哭泣了起来。 她穿着丝绸,带着金首饰,原来粗狂的手指,已经磨去了老茧,早已不知道如何做农活。 而现在正到了农忙之前,整理杂事的时候。 整个村落中,剩余的蛮人妇孺满脸愁色。 …… 各地辽民的反抗都在上演,并且越演越烈,甚至被屠戮多年,销声匿迹的义军,又新出现了。 对于义军之事不可怠慢,否则任其壮大,会有危害后方统治的危险。 沉阳,辽阳两城的留守官员,共同协商后,终于抽出各地兵力,合计数千人。 这数千人并不是八旗兵,而是蛮族的蛮丁。 他们不用阻挡辽民的奔逃,以免激怒无路可退的辽民加入义军,反而得不偿失。 并且在庞大的土地上,用数千人去阻挡无数的辽民,无异于螳臂当车。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寻找冒头的义军,这才是的敌人。 同时,沉阳,辽阳的官员,还要组织运送物资到海州,以供应前线大军。 至于随着汉民的奔逃,明年谁来种地,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个未来的难题,只能处理眼前的问题。 当数千蛮丁军队离开城池后,突然听到边城告急,有大量不怀好意的蒙古骑手突入长城。 “难道科尔沁也要和我们翻脸?”闻讯的官员,立刻派人去科尔沁询问。 不等他们的使者到达科尔沁。 罕孛罗势带领数千蒙古骑手,以及跟着后面,想要一路占便宜的蒙古部落们。 闯入了无人的沉阳境内,并大肆烧杀劫掠。 罕孛罗势带着愤怒而来。 前番受到小辈多尔衮的挑衅,他压住了内心的愤怒,放弃了在不利的地形战斗。 作为察哈尔仅有的还在东部的蒙古大部落,罕孛罗势是有头脑和本事的。 否则不提蛮族,就喀尔喀各部都不会让他好过。 因此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很快就想到了蛮族如今的短板,并因此发挥了蒙古骑手的优势。 转进千里,来去如风。 谁也没有想到,罕孛罗势竟然敢攻打蛮族的都城沉阳。 而罕孛罗势就是想到要攻打沉阳。 作为蛮族的大本营,这里储蓄了蛮族多年来搜刮的积蓄,战利品之丰厚,值得罕孛罗势如此费心力气。 但是罕孛罗势却没有料到一件事。 那就是朝鲜军突破到了辽阳附近,因此带动了大量的辽民逃离,这些辽民带走了牛羊猪家禽,以及粮食和农具等物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一路下来收获竟然不多,是罕孛罗势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就越发不能满足他的复仇之心,因此下令搜刮所有的蛮人,包括蛮人妇女身上的金银首饰。 精壮的骑士们,被放开了军令,立马就变味了。 劫掠变成屠戮,变成俘获。 数千骑士满载而归,他们身后本来想要跟着沾点便宜的部落,也跟着大丰收。 获得了大量的金银,衣物等,还俘获了大量的蛮族妇人。 有了这些蛮族的妇人,部落人口来年就能增加,这些零散部落,不能称之为台吉的首领,各个笑得合不拢嘴。 形势恶化之迅速,令人咋舌。 所以还未寻到义军踪迹的数千蛮丁,又被匆匆的招了回来,以对抗罕孛罗势的人马。 数千蛮丁中不少的人善射,但是蛮族后方的马匹,基本都被大军征用。 因此他们的机动力不如罕孛罗势的骑手们,所以一路来都被蒙古骑手们压着打。 数千蛮丁抵不过罕孛罗势,最后败逃回沉阳城。 没办了。 后方没办法了。 急报第一时间送到了皇台吉手上。 “哗啦。” 皇台吉再也坐不住了,掀翻了桉几。 他能打。 他的军队还能打。 但是他的后方已经坚持不住。 不是因为短缺物资,更不是因为士气,而是因为众多敌人的骚扰,让他首尾不能兼顾。 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该做下主意。 “撤军。” 大将们听到这个命令,人人都低着头,很多人内心不服气,可是得知后方的近况,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服。 他们就算继续坚持,但是万一后方被攻破,那么他们在这里的所有努力,都将毫无作用。 代善从海州赶来,沉吟道。 “撤军可以撤,我们还有海州,辽阳,沉阳,抚顺,铁岭,开原昌图各地,还有无边无际的奴儿干司。 但是该怎么撤呢?又怎么对抗敌人的追击呢。” 众将都知道,撤退不是那么好撤的,最重要的是,敌人不依不饶的攻击,他们该怎么办。 “放弃前线阵地,以海州城为核心,塔山铺为桥头堡,坚守到敌人退军。” 代善说道。 “既然前番封我为王,并让我守海州,那么这回就让我负责这一次的大战吧。” 皇台吉听到代善的话,终于感动了。 封代善为王,并让代善退回海州,皇台吉想的是万一战败,代善则继续代替自己,成为新的大汗。 而代善此时的提议,无异于他来断后,此事有很大的风险,相当于他独面数十万大军。 “就这么办。” 大将穆隆额,直接肯定了代善的主意。 皇台吉必须万无一失的回去沉阳,以安定人心。 如果皇台吉断后,万一有失,哪怕代善成为新的大汗,但是人心惟危,对本就不稳的形势,造成更大的伤害。 现在必须有人牺牲,在穆隆额看来,这里的人之中,唯独代善可以担此大任。 以代善的威望和能力,是最适合,且最能稳定随他留下断后的蛮军军心,甚至有可能做到哀军必胜的局面。 那么为了蛮国,为了族人,代善就应该主动牺牲,不要来一虚情假意。 呼塔布,阿骨等撤回来的蛮将,都看向代善。 代善露出苦笑。 他知道这些人对自己并无意见,哪怕当初他想要争夺大汗之位,这些人也不会反对。 而如今却逼着自己送死,完全是因为战场的需要。 这些蛮将不在乎谁是大汗,只在乎蛮国的存在。 虽然代善是主动要求的,但是众人的态度,还是令代善不豫,感到窝心。 “我来负责前线,牵制金江军,掩护你们撤退。” 穆隆额看了一眼代善的神情,突然说了一句众人意料之外的话。 皇台吉不同意。 其他人也不同意。 “我来吧。” 呼塔布,阿骨两人纷纷说道。 老将是蛮族的定海神针,而穆隆额则是这些老将中,最有名望和能力的。 和已经战死的阿克敦,两人可以说是蛮族的最有人心的,是蛮族的战神。 阿克敦以三千兵,牵制金江军万兵多日,掩护了呼塔布,阿骨两部偷袭金江军右翼。 呼塔布,阿骨两部虽然没有达成阿克敦的战略意图,却给了金江军重创,导致金江军前线进攻延缓。 可以说蛮族以多打少,还能有如今的僵局,阿克敦占了头功。 现在阿克敦已经战死,如果穆隆额也留下断后,最后战死,谁也无法想象,接连失去两人的蛮军,以后该怎么办。 “就这么办。” 穆隆额坚定的说道。 金江军成长之快,令人不可想象。 如今的局面,谁也没有把握,能做到在金江军的眼皮子底下,掩护大军顺利撤退。 阿克敦能做到以数千兵,牵制三倍之敌。 穆隆额同样有信心,带领孤军牵制住金江军,用血的代价,蛮族勇士必定能成功。 代价是死亡。 为了蛮国,穆隆额不惧死亡。 见到穆隆额决然的神情,众人心中升起一股哀意。 皇台吉也彻底放下内心的政治思动,卸去了伪装,上前拉起穆隆额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都是蛮族的核心将领。 穆隆额因此交代了自己关于未来的军略。 “我一部做到掩护大军撤回海州,代善一部,则务必做到给敌人惨痛的伤亡,磨灭他们继续进攻的意愿。 只要坚持到敌人退军,那么今日的数十万联军的局面,将不复存在。 蒙古不会希望我们彻底消亡,定然不在随大周出军,而海州将是金江镇和大周的矛盾。” 穆隆额仔细解说未来的形势,以及蛮族该如何应对。 海州在他看来,定然是保不住的,但是只要在守卫海州之战中,给了敌人重创,让敌人畏惧伤亡。 那么海州陷落之时,就是敌人分裂之时。 这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皇台吉和他一起商议,根据对各方的了解,而做出的推断。 但是想要在这不利的局面中,以撤退让出地盘而换取时间,熬来蛮族新的契机,前提是需要人的牺牲。 此事不能由皇台吉来提,因为他不能牺牲。 所以穆隆额提了出来,并且带头牺牲。 穆隆额的精神,感动了在场所有人。 年轻的多尔衮,热泪盈眶的看着穆隆额,心中热血沸腾。 第三百三十八章破阵之兵 “多尔衮。” 皇台吉留下在场最年轻的多尔衮。 多尔衮这一次在战场的表现,虽然仍有些急躁,但是已经令人刮目相看。 这名年轻的贝勒,已经开始展现他的才能。 虽有还有不少的瑕疵,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虽然因为多尔衮的出身,皇台吉多少有些顾忌,但如此国家危亡的时机,令皇台吉放下了所有。 “父汗从无到有建立蛮国,征战八方,压服一切不服,打出我们蛮族赫赫威名。” 皇台吉向自己的弟弟,讲述这些年蛮族的奋斗史。 多尔衮听过很多次了,从小就在这些故事中长大,虽然如此,重新从皇台吉口中听闻,仍然令他热血沸腾。 他只恨自己出生的晚,不能随父汗征战。 至于自己的母亲。 他虽然遗憾和仇恨,但是他心中更多的是蛮国,作为贝勒,他有这个觉悟。 所以他虽然年轻,却不同于弟弟多铎的不满,能压下心中的仇恨,一心为蛮国出力。 皇台吉接任大汗之位,国家面对的形势复杂,令代善都不敢应对,可见皇台吉的心性。 因此他看得出多尔衮,越发的欣赏多尔衮。 此人是年轻的贝勒中,能担当大任之人。 “一千骑。” 皇台吉拉着多尔衮坐下,慎重的说道。 “我只能给你一千骑兵,你带领这一千骑兵,赶回去沉阳,打退罕孛罗势。” 根据沉阳的官员送来的急报,罕孛罗势大肆劫掠蛮族,虏获了众多的蛮族妇人。 担忧影响这里的军心,皇台吉瞒了下来。 但是他心中的愤怒无法平息,而且不能任由罕孛罗势胡作非为,祸害蛮族。 但是虽然如此,皇台吉无力再分兵,前方大将也已不堪用,众贝勒各有重任。 年轻的子弟中,自己的儿子豪格,皇台吉很清楚,虽然表现不错,不过他现在的名声,其中有很多水分。 例如攻下金江军的老巢东海堡,例如攻破广宁右屯卫城。 比起多尔衮实打实的才能,两者对比起来,豪格不如多尔衮。 其余的子弟,皇台吉细思之后,认为还是只有多尔衮最合适,也最有希望打退罕孛罗势。 听到皇台吉的吩咐,多尔衮不但没有感到畏惧,只觉得自己担负了国家的希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年轻的身躯,饱含了激动。 “大汗,虽然只有一千骑,但是我一定能打败罕孛罗势。” 前番,多尔衮在河边多次打败罕孛罗势,气的对方跳脚,这一回仍然是以寡击众。 多尔衮并没有畏惧之心。 听到多尔衮的保证,皇台吉并不像多尔衮一样具有信心。 但是仍然期望多尔衮,因为他手中不但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同样也抽不出大将。 所有的力量,都要用在大军撤退之事上。 像存地失人,或者空间换取时间等理论,皇台吉虽然说不出,可是他们有经验。 成熟的经验,有时候和理论不谋而合。 所以皇台吉更看重前线大军,只要保证了这些大军不失,那么蛮族就还是那个蛮族。 包括退让海州,让出大片的土地,甚至还可以继续撤退,让敌人陷入纷乱以熬时机。 同样正合空间换取时间的理论。 多尔衮的一千骑可能无法击退罕孛罗势,甚至被其打败,但是能让罕孛罗势收敛。 皇台吉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长叹了一声。 多尔衮以为皇台吉是担忧自己,郑重的保证,一定会打败罕孛罗势的。 第二日。 穆隆额离开了大营。 多尔衮则领一千骑兵,从海州奔向沉阳。 蛮族统一奴儿干司各部,先后多次打败大周,威逼收服蒙古各部,所以他们有大量的马匹。 蛮人善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善骑。 骑术精湛的蛮兵,成为军队的骑手,或弓骑,或从大周缴获的铠甲,从而建立重骑。 骑术不精的蛮兵,则成为骑马步兵,有强悍的机动力,到了战场则下马作战。 可以说蛮族大军,大部分都是骑马作战。 区别是有的是在马上作战,有的是下马作战。 先打大周联军,保证侧翼的安危,然后坚守阵地,掩护大军顺利撤军。 穆隆额定下的方略,获得了认可。 因为他们的兵士都有马,作战范围远超过传统的步兵,可以来去如风。 阿骨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巴牙喇。 “得得得……” 无数的马匹,在骑手的控制下,慢慢的迈开马蹄,开始小跑,速度越来越快。 和周围拉开了距离后,才彻底的放开了马蹄。 “哟呵!” 战事的危急,无法影响这些巴牙喇的狂傲,他们根本不在乎如今的形势,犹如饥饿的凶狼。 每一名巴牙喇,都是勇士。 在广阔的天地间,是可以独自存活的存在。 这是蛮族真正的定海神针。 一直藏在中军的利器,为大军兜底。 随着数千巴牙喇的离去,现在的蛮族前线阵地,是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此时金江军发动进攻。 万一前线失利,蛮军可能一败涂地。 但是金江军还未得知。 这本来就是一场冒险的军事行动。 金江军的数千骑兵,一直未离开中军,就是等候着巴牙喇,所以阿骨很清楚。 要趁着金江军未发现之前,做到速战速决。 场安在巴牙喇还未抵达的时候,主动以寡击众,向周军大营发动了进攻。 史鼐有五万军,虽然遇挫,却不会畏惧才数千兵的蛮军。 五万军要是面对数千蛮军的挑衅都不敢做出回应,那么会影响士气。 士气是军队的一切。 史鼐派兵出战。 在大营的前方,周军列阵而立,和数千蛮军开始了多日来,硬碰硬的硬仗。 数千蛮军,一开始还打的周军节节败退,但是很快陷入了焦灼,周围的周军,开始围拢上来。 “报,有蛮军援军出现。” 史鼐得到探马的急报,得知有数千蛮军,并不以为意,布置了后军严阵以待。 “看来场安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惜被我发现了。” 史鼐笑道。 他们和对面的蛮兵僵持日久,知道对面的蛮将是场安,一名厉害的老将。 也知道和金江军左翼对持的是长库,郎阿。 这数千蛮军,肯定是长库,郎阿军中分离出来的,想要配合场安,打败自己的军队。 但是他们太小瞧自己了,只要自己坚守下来,金江军的左翼发现对方的动静,很快会做出举动。 在史鼐看来,蛮族这是走投无路做的下策。 蛮族的确做了下策,但是靠着他们的机动能力,有时候并不是下策。 数万周军,和场安,以及蛮族援军,陷入了对抗之中。 在两部的攻击下,周军各地联军,并没有胆怯,甚至能反击对方,开始占据上风。 “哟呵。” “得得得。” “报。” 数千巴牙喇,和周军的探马同时赶到。 战场上的蛮军,各个陷入了疯狂,士气突然大振,甚至配合巴牙喇们的呼喊。 国内援军不认得巴牙喇,只以为又来了援军,但是不过数千人,心中只看到纳闷。 为何蛮军突然这么兴奋了呢。 史鼐不同。 他原来在辽西多年,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深知其威名,脸上立马变了色。 蛮军如何敢在金江军眼皮子底下分军?竟敢抽出巴牙喇。 阿骨带领一部巴牙喇,骑马冲入周军的阵中。 周军的阵地,同样布置了不少的工事,骑兵并不能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逞威。 但是这支骑兵人人带甲,连战马都皮甲,不惧刀枪弓箭。 在各阵之间,犹如游荡的长龙,精湛的骑术,配以娴熟的作战经验,周军的钩镰竟然没有钩到一个人。 这才引起了周军将领的变色。 他亲眼看到军阵中,突然伸出长长的钩镰,钩向一名蛮族骑手,在即将探到他身上的时候,那人突然一扭,竟然躲了过去。 更令人震慑的是,那名骑手顺势投矛,越过盾牌的钩镰手,整颗脑袋被射破了。 吓得那处的盾兵慌乱,露出了更多的空档。 只不过一息之间。 十几杆短矛投向了这里,不少的士兵被射中,导致此处破洞大开,几十骑蛮骑,仿佛预料到一斑,早已突入到了这里。 刚才还严密的军阵,立马被蛮骑攻破,被蛮骑们砍瓜切菜。 看起来很顺畅。 正是因为这么顺畅,才让知兵的将领,越发的胆寒。 果然。 其余的军阵缓慢的赶来策应支援的时候,这些闯入军阵的蛮骑,带着战果已经离开合围。 本来防守严密,不给对方机会的军阵,那些令人不可思议的蛮骑,靠着自身的本事,硬生生的闯出了战机,并引发了各处的骚乱。 面对这些上下都能杀人的巴牙喇,周军的方阵,只能严守,不敢反击。 反击不但无用,反而常给对方可趁之机。 其余的巴牙喇纷纷下马,配合两部蛮军,攻入大周的军阵,而蛮骑则扰乱大周的军阵。 内外交破之下,很快有的军阵溃败了。 一部溃,则部部溃。 史鼐大惊失色,奋力厮喊,让各军严阵以待,不得乱了阵型。 但是战场不以个人而改变形势。 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那几个严守阵地,看见友军崩乱而不动的周军。 阿骨有把握击溃这里的周军。 但是他没有时间,也不敢去赌运气,同样也不想巴牙喇有太多的伤亡,因为还有更硬的骨头等着他们。 所以面对几个坚守阵地,导致蛮军不能追歼周军,深深的感到了遗憾。 带着遗憾。 蛮军撤军了。 留下了伤痕累累,士气低下的周军。 史鼐被亲卫们架上马,一直逃到了三岔河才停下脚步,开始收拢溃军,很快也得知军情,蛮军撤军了。 又羞又愧。 不过他还是仍然派人去告知了金江军,口气还有些埋怨。 金江镇的探马,传报有数千骑兵离开中军,仿佛是巴牙喇。 刘承敏不敢全信,也不敢轻动。 一直到史鼐的军报传来,才确定了蛮族的确分兵。 第三百三十九章全军出击 才多久的时间,竟然就攻破了大周的营地,盘算了蛮军的行军的速度,刘承敏放弃了全线压上的打算。 一如既往的稳打稳扎。 战事进行到如今,各处的战损已经不小,受伤和死亡,已经高达近万。 加上朝鲜军的伤亡,那早已突破一万了。 金江军并不惧牺牲,如果形势需要,他可以发动勐烈的进攻,以高昂的代价,突破蛮军的阵地。 为了胜利,可以无视伤亡。 “时间。” 刘承敏和郭英商议道。 郭英原来是旅顺的守备,当时的金州守将是耿炳远,后来唐清安出海到长行岛。 他没有响应耿炳远的号召,攻打东海营,而是选择了反正,投靠了东海营。 为东海营收复金州立了大功。 此人和花眼,都是金州反正的将领,两人都成为金江镇的高级将领,另外一人就是彭大海。 能在多次的整编中得以留下,并且受到提拔重用,可见其才能。 像郭英刚开始,还有人暗中想要拉拢他,被他拒绝。 在守卫金州之战中,和一同反正的同僚杨清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老将杨清战死牺牲。 郭英也彻底证明了自己,融入了金江镇的体系。 听到牛承敏的话,如今为金江镇参将的郭英,并没有其余的意见,认为应该如此。 “为何如此冒险分兵去攻打周军呢,难道真是因为担忧侧翼吗?” 郭英不认为蛮军此举,只是为了侧翼。 周军至今发挥的作用并不大,为了这个小利而冒大险,以己度人,郭英认为必定有他意。 因此又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要么为进攻准备,要么为撤退准备,才会选择此举冒险,如此才解释的通。” 刘承敏心中同样有此想法,他嘴角轻笑。 “进攻,拿什么进攻?如今的局面,蛮族后方着火,肯定是想要为撤军扫清障碍。” 听到刘承敏的话,郭英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反而神情凝重。 撤军,并不代表敌人就好解决了。 以前辽东不提,从东海营出海,收复金州以来,双方敌对了将近八年。 蛮族的实力,没有人会小觑。 野外之战中,以十万兵应对三十万兵,能坚持到现在,甚至做出数次的反击,赢得多次的局部胜利。 郭英自认为自己办不到。 两代人打出来的强军,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军队之一。 他们打败了各部凶悍的蛮族,并收服了各部蛮族,从而统一建国,打败了朝鲜军,打败了蒙古军,打败了周军。 数十年的时间。 两代人的接力和传承,这就是蛮军。 大周也有强军。 甚至能打败蛮军的强军,但是这些强军,被大周自己消耗掉了。 “接下来怎么办?” 郭英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 “我不想继续消耗士兵的性命,打这一场硬仗了,因为我认为时间有利于我们。” 刘承敏迟疑不决。 作为金江镇的总兵,军司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他处,所以他知道很多下面人不知道的信息。 例如忠顺王不参与战场,而是直奔海州,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等着金江军战场获胜,抢先收复海州。 金江军打败了蛮族,则需要面对忠顺王这个难题。 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 又例如蛮族后方起火,被其迁移到辽沉腹地的辽民,已经逃离投奔到镇江。 老奴一部,原本在奴儿干司的苦寒之地,后来得到大周的赏赐,迁移到赫图阿拉并建城。 此地较为富庶,加上和大周的互市,此时的老奴部落,生产能力是不错的。 甚至能吸引贫穷的辽民投奔蛮族。 这个时期的两个民族,是和睦的,是互相交换己方的物资,做到扶持发展。 美好的形势,因为野心家而破灭了。 老奴征战蛮族各部和蒙古,攻打科尔沁和叶赫,需要大量的士兵。 原本不只是用来作战的八旗,因为军事的需要,彻底放弃了生产,全员转为军兵。 没有生产就没有物资供养,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劫掠,原本靠着富裕之地,和大周互市的便利。 可以和平发展的蛮族,从此走上了以战养战的道路。 这是军校的教材,把蛮族的变化分析了个透彻。 金江军上下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牛承敏不想要浪费金江军士兵的性命。 因为随着辽沉各地的辽民投奔到金江镇,蛮族用什么来获得积蓄?他的周边都是敌对他的势力。 以战养战的策略,如果无法获得胜利,以掠夺大量的战利品,将迅速的奔溃。 以前蛮族有辽民可以搜刮,现在他们能搜刮谁呢。 刘承敏已经是总兵了,考虑事情不能只从战事上考虑,同样需要考虑其余的情况。 时间有利于他们。 而他们急于求成,花了重大的代价,又要面对忠顺王这个大难题,得不偿失。 “等将军的意见吧。” 此事事关重大,两人商议一番后,还是拿不下主意。 “盯紧蛮军。” 参将郭英点点头,离开刘承敏此处,亲自参加到阵线上,紧盯蛮族动静。 穆隆额也已经抵达了。 他重视金江军,不认为金江军的将领,会猜不透蛮军的用意,如果是如此愚蠢的将领,金江军也发展不到今日,成为蛮族的头等大敌。 看着前方金江军的大营,派出的探马越来越多,他就知道刘承敏这小子大概猜透了。 穆隆额和其他的蛮族将领不同。 其他的蛮族将领,因为连年的大胜,打下偌大的帝国,因此小觑周军。 但是穆隆额却从来不轻视周军。 萨尔浒的战场上,那几部周军的表现,至今令他震撼。 周军的败,不是因为蛮族,而是因为他们的朝廷。 同样。 蛮族的领头人物,如果连这点都认不清楚,蛮族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基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相反,正因为他们对大周了解之深,靠着双方当年的亲密,远比其余势力要清楚。 所以蛮族每次进攻辽东之前,都是得到大量的信息,精准的抓到大周官员间的争斗而露出的破绽,立刻出军一战而胜之。 其余的势力做不到,唯独蛮族能做到。 因为当年两部关系非同寻常,太过知根知底。 面对强悍的金江军,多余的动作并无用处,穆隆额很清楚,接下来就是死守。 没有考虑过继续耍心眼,想要以小博大。 …… 探马源源不断打探出蛮军的动静,告知蛮军没有动静。 军司经过激烈的争论,最后统一了意见。 蛮军没有动静,正说明蛮军要撤军了,根据探马的汇报,穆隆额已经到了塔山铺。 穆隆额肯定作为断后的将领,以他的资历和威望,以及现在蛮军前营的动作。 此人必定报了死守的计划。 要么迅速强攻消灭穆隆额,要么围困穆隆额。 前者带来大量的伤亡,做到能追击蛮族中军,后者伤亡较轻,但是无法追击蛮族中军。 军司关于这场蛮族未来行动,以及预料的大争论,一名年轻人表现的耀眼。 军司的年轻人李如柏,在具体事务上不堪重任,表现的让人不忍目睹。 他的母亲是夫人身边人,又是东海堡的老人,加上李如柏的亲哥哥李如靖。 李如靖是金江军年轻子弟中的翘楚和带头人,更是将军的义子。 多方顾虑之下,担忧李如柏在战场犯了大错,前番失期就可大可小,以免他真的被砍头了。 所以军司把他调了回来,当了一名年轻的书吏。 倒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作为文官,负责这些事情,反而如鱼得水,表现的令人震撼。 他口若悬河,令旁人信服,并做出了肯定的说法。 军司呈上了军司的意见。 唐清安看到文章最后的署名竟然是李如柏,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我还担心这小子继续这么冒失下去,小命难保,没想到你们把他调了回来。” 听到将军的打趣,谢友成低着头一脸的慎重。 此事完全看将军的心情。 “时间过得真快啊。” 唐清安放下了手里的文书,一脸的感叹道。 八年前,他小心谨慎的上任东海堡,那时候两兄弟大的才十来岁,小的才不足十岁。 还有其余的孤儿,都过的惨不忍睹。 所以他让这些孩子到卫所公房里做杂活,给与了生活上的帮助。 现在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开始为金江镇做事,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仍然是他当年看重,并收为义子的李如靖。 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唯唯诺诺,没有成见的李如柏,竟然也能成长起来。 不过其才能却不在战场之上,也不在具体的事务之中。 倒是他的机缘。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又哪里有多余的机会让他成长呢,寻到他的发光之处。 战事已经明朗了,接下来就是做出选择的时候,金江军上下十万精兵,等候将军的决定。 唐清安看了眼镇江顾应时送来的文书,拿起笔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 谢友成明白了将军的心意。 …… “出击。” 金江军的将领,骑在战马上,拔出指挥刀指向前方,眉头下的眼神,犀利而又尖锐,透出无人能挡的坚定。 营地之中。 强悍,精锐,勇壮的金江军士兵们,列队而出,仿佛没有尽头,源源不断开赴战场。 多日来的休整,养足了众人的精力。 用饱满的状态,去进攻敌人,消灭敌人。 第三百四十章士兵的困惑 江恒是一名伍长。 他加入金江军比较晚,虽然是军校子弟,但并不突出,所以在军中并没有特色。 论起来,不过一名普通的军士。 军司下的命,军中轮轮下派后,他们这一伍成为了几名洋和尚的向导。 同袍们纷纷认为晦气,江恒作为伍长,只能尽力安慰其余四名同袍,同时尽心完成任务。 王丰肃做人和善,其余的教士,则一脸的傲慢,在将军面前的做派,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连带着军中的将领,不愿意接触他们。 上行下效。 所以士兵们对于这些洋和尚,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直到长久的接触下来。 年轻的传教士们,渐渐抹去了傲慢的神态,开始尊敬起来对方,也改变了态度对待江恒等人。 言语之间有了客气和礼貌。 所以江恒也改变了态度,对于传教士们的要求,都尽量的配合,为传教士在军中的行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年轻的传教士们,消除了傲慢,认真起来的时候,他们十万里之遥的见识,以及学问。 在空闲的时候,双方的闲聊中,令江恒的态度,同样逐渐恭敬。 江恒清楚的认识到,这些洋和尚是有大学问的人。 对于具有学问的人,汉人从古至今都是极其的恭敬,并谦虚的学习对方。 不光是汉人如此,蒙古人也是如此。 有学问的汉人,到了蒙古部落中,都会成为通译,大多地位不但不低,并且得到善待。 哪怕是奴隶制度的蛮族也是如此。 有学问的汉人,地位远高于普通的汉人。 朝鲜,日本都是如此。 这些传教士,能忍受大海上的孤独和恐惧,经历一年甚至更久的,让人无法忍耐的航行。 从小就接受高等的培养,胸中有无数的知识。 所以能到十万里之遥到达东方的传教士,都是西方传教士中,突出的存在。 资历平凡的传教士,也没有资格来此传教。 教士们空闲的时候,会向几名士兵讲述西方国家的故事,以他们的能力,令几名士兵听得津津有味。 当几名教士,谈起对金江军的所见所闻,以及对比西方国家的优劣,细致的交谈中。 几名普通的士兵只觉得新奇,唯独江恒,结合当初在军校的学习。因此而感到困惑。 有时候恍然大悟,有时候越发的困顿,想的他难受不已,一种仿佛看透了,又没有看透的感觉。 但是麻烦来了。 新的攻势即将开始,气氛重新肃然起来。 王丰肃等人,从头至尾观测了这场东方最大规模的战争,被战争的激烈程度,震惊的无与伦比。 “太不可置信了。” 年轻的教士一脸的惊叹。 他的身旁,其余的教士们一样如此,因为原来的成见,他们一直小觑了东方的古国。 “东方古国的记载方式和我们西方不同。” 另外一名年轻的教士,嘴上有一些埋怨,引得其他教士纷纷赞同,王丰肃也面带笑容。 西方对战争的记录,以战场上的具体事务为主,事无巨细的记载下来。 看完西方古代的史料,可以清晰的知道战争的形势,是如何展现出来的。 而东方的读书人,他们的笔下,战争让人看得云里雾里,只能通过自己的想象。 他们接触过东方的书籍,看不到关于战场上具体的记载,大致都是春秋笔法。 因此他们也只能想象。 往日傲慢的心理,他们则以新大陆的愚昧古国为借鉴,来论断东方古国的军队战斗力。 直到来到辽东,他们得到东方古国贵族的允许,亲自见到了东方古国的战争,才恍然大悟。 犹如接触到了新的知识,如痴如醉的学习和吸收。 他们的态度不知不觉的改变,而江恒听过他们的讲解,也是不停的成长。 而这个时候,刘承敏的亲卫来了。 找到江恒,告知他,总兵嫌弃这些洋和尚碍事,让江恒护送这些洋和尚离开前线。 这些红夷人,外貌太过惹眼,每到一处,都让士兵们纷纷走神,看向他们。 其他的将领,知道他们是将军的贵宾,因此哪怕心里嫌弃,嘴上却也不敢怠慢。 刘承敏可不惯他们,因为他们缠着士兵询问,惹了几处乱子,所以刘承敏下令,让他们离开。 江恒不敢怠慢,告知了这些传教士。 众人知道刘承敏的身份,不敢试探此人的底线,因此灰熘熘的离开了前线。 在江恒的带领下,他们寻到了军司的谢友成,请谢友成出面,准许他们重新返回前线,观察金江镇的军事。 谢友成不知道将军的态度,所以没有当场同意这些传教士的要求,而是先把他们安置下来。 一边推诿他们,一边寻到机会,才告知将军此事。 唐清安从谢友成口中,得知王丰肃等人,被二弟刘承敏给轰了回来,哑然失笑。 “他们现在沦落到了哪里?” 谢友成立刻回答了如何安置了他们。 现在没有时间,日后更没有时间,因此唐清安还是抽空,见了王丰肃。 王丰肃知道平辽侯不是一般的人。 每个国家的统治者,或者说贵族,心中其实非常的固执,不愿意接受新的变化。 唯独平辽侯不同。 他不怕变化,也喜欢接受新的事物,对于他们这些西方的传教士,虽然管控的严格,但是却不阻止他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从平辽侯身上,王丰肃感受到了一股强者的自信。 这股自信。 王丰肃只在大周部分真正具有学问的学者身上,才能感受得到。 多年前,因为夫人病重。 在王丰肃看来已经无法医治,至于最后的放血治疗,被将军否决了,而突然来了一名神医。 他的医术之高明,令人震撼。 王丰肃因此想要和其谈论此事,却连面都见不到。 而后来的林如海,他的学问同样高深,对于他们这些外国人,也乐于交流。 和顾应时不同,顾应时虽然也是愿意接触他们,但是顾应时的学问,并不能令王丰肃高看一眼。 林如海的言语之中,所蕴含的知识,令王丰肃从内心认可了对方,是东方古国的学者。 平辽侯的学问并不深,但是作为一名贵族,他的胸襟,则另王丰肃折服。 因此王丰肃主动提起,他们这段时日来所了解的一些事物。 王丰肃说的仔细,唐清安听到认真。 “这样吧。” 觉得王丰肃说的东西很有用处,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参考,因此唐清安提议。 “你们就跟在我的中军,把你们的所加所闻,以及你们的想法,详细的写下来。 等这场大战尘埃落定,我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对于平辽侯所提的交流,王丰肃乐见其成,爽快的答应。 唐清安时间不多,因此简短的接触了王丰肃一番,就让其好生呆在中军。 王丰肃由江恒带回去后,和几名传教士,开始仔细辩论起来。 如果是未见这场大战之前,几名传教士不会愿意接受唐清安的建议,哪怕听从,也不会真心。 正因为态度改变了,开始尊重对方,所以对于别人的交代,他们为了不让别人小瞧,都打起了精神。 有成见就会有偏见。 其他的士兵们,不愿意接触他们,江恒不同,亲自为他们服务,在一旁听取他们的知识。 而传教士们,同样放下了成见,言语中,认为大周是一个军事组织远超于西方的伟大国家。 “根据教会的信息,瑞典国王三年前开始建立募兵制度,登记瑞典全国的青壮。 定下十人抽一人,服兵役二十年,其余九人则供养和提供装备,因此瑞典王国陆军人数达到四万人,这是我们西方诸国的首创。 教会还特意去分析和收集过信息,并认为瑞典王国的军事改革,将会因此而强大,发挥重要的作用。 而在座的我们应当知道,这里的大周国,乃至大周以前的国家大明国,此种军事制度,已经创立了数百年。” “真是令人遗憾。” 有一名传教士落寞的说道,越是熟悉东方的古国,越是知道对方的先进。 哪怕对方同样也有落后的地方。 但这名教士认为一些落后的地方不足以为患,例如西方国家的炮,舰都超过大周国家。 这就是大周的落后。 但是这种局部的落后,而不是文化的落后,可以很快的赶超上来。 例如数十年前大周彷制出来,金江军现在使用的鸟铳,就是西方国家最先进的火绳枪。 十年前的红夷大炮,福建已经开始彷制,而金江镇已经彷制成功。 又听说金江镇的船厂,再修建更大的船坞,制造更大的船。 如果所闻如实。 那么西方国家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优势,将会被大周追平,甚至赶超。 几名传教士,因为江恒的存在,为了顾及这名不错的伙计,王丰肃又有意照顾。 因此众人都用的汉语交谈,江恒听得一清二楚。 另外的士兵们只感到自豪,而江恒却越发的纳闷。 既然几名洋和尚这般夸赞大周,认为大周的文化不弱于西方,甚至很多方面超过西方。 那为何大周又如此的贫弱呢,以致于在辽东这片土地上,先后损兵折将数十万。 这些洋和尚,如此赞叹卫所制度,认为劳什子瑞典王国,会因此强大。 那么大周的卫所制度,又在军校中,成为批判的对象呢。 江恒很痛苦。 两种思想的撞击,让他即兴奋,又疲惫。 第三百四十一章胜利 莽古尔岱带领正蓝旗开道。 杜度和阿济格带领正白旗掩护大军侧翼。 皇台吉带领两黄旗,镶白旗,巴牙喇,蛮丁,汉军合计六万大军,依次离开营地,往海州退却。 代善的两红旗,驻守海州,以退辽西军和蒙古军。 塔拜,济尔哈朗,穆隆额,带领镶蓝旗和蛮丁,以及部分汉军留下断后。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掩饰不了,并且掩饰凭白浪费精力。 真正能起到让大军撤回的作用,唯独穆隆额的断后之军,是否能抗下金江军的进攻,为大军赢得时间。 穆隆额坚守直面,最重要的塔山铺防线。 塔拜,济尔哈朗两人,则分别负责左右两翼,协守塔山铺,形成一条断后之线。 其实形势并没有变化。 前军还是原来的前军,阵地还是原来的阵地,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没有了援兵。 中军,后军都要撤,等两部撤完,大军的侧翼再撤。 至于他们,很难再撤,需要更加的代价。 所以留下的断后的必须是精锐,整个镶蓝旗都留了下来,以及挑选出来精壮的蛮丁。 至于汉军。 皇台吉专门留下了参与过屠城的汉军,他们和蛮军一样是没有后路的。 金江军接受投降。 但是会挑出手中沾有辽民鲜血的将兵,送到辽民面前,受到公审之后处以极刑。 他们投降也是死。 孙德功,张忠,张士彦,石廷柱几部没有退路的将领,因此被留了下来。 这几人对大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是蛮兵屠戮辽民的帮凶,四人知道自己的形势。 只有帮助蛮族赢得生机,他们才有活路。 此四部汉军,合计一万余人。 …… 六千金江军骑兵,他们等待的老对手跑了,所以他们要报复留下来的蛮军。 金江军的头等部队。 在鼓声中。 一队队骑兵,三列一队,整齐的骑着马,入校场后,在队长们的带领下列阵。 一队进最左,一队进最右,依次交替。 人和马配合娴熟,让整个行军入列,没有丝毫的困顿,流利的让人认为就该如此一般。 “将军所言的战场之王啊,就是花费让人咋舌。” 谢友成笑容满面的开起了玩笑,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六千骑兵们,其余的官员和将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金江军中,养出了能和蛮族巴牙喇抗衡的六千精骑,是众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当六千名骑兵,渐渐覆盖了整个平地,马匹的喘息声,和骑兵们的桀骜神情,让现场极其的压抑。 但是骑兵中的骑将们,左顾右盼,对接下来的战事,浑然不放在心里。 花眼,章毅,陈玉。 三名骑兵营营总,骑着战马在自己的骑兵前面。 他们的身后,各自有六名旗牌官,三名号手,两名举着门旗的骑手,和用以引导金鼓的旗帜的两名骑手。 以及持青,赤,黄,白,黑五色旗帜,代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的五方旗旗帜的骑手。 还有五名持系在旗缨下的长飘带的号带旗的骑手,四名持标致营角方位旗帜的骑手。 两名辩论旗帜的骑手,十六名担任鼓手吹号手的骑手,八名持负责巡视监督军令执行情况的巡视旗的骑手。 一营之中,各小营又有相应的旗帜。 加上校场周围的各色作用的旗帜,把此地包裹的五颜六色,犹如花园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普通人哪里分到清楚这么多旗帜的作用,倒是认为花里胡哨的,就连谢友成都无法一时分辨,需要仔细的回想。 唯独知兵的老将,才能知道,军中的旗帜越多,代表着军纪严明,训练严厉。 如此才能用更多的旗帜,来指挥士兵做出更多的军事动作,应对战场上,瞬息之间,千变万化的形势。 鼓点声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骑兵已经全部入列。 微风拂过,旗帜的海洋,飘摇的花枝招展,不时露出旗帜下的骑兵的面孔。 “哗哗哗。” 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旗帜的声音。 谢友成等人,也停止了交谈,气氛逐渐严肃。 “呜……” 终于。 号角声响起。 唐清安骑着战马,在亲卫们的簇拥下,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唐清安。 唐清安高兴的看向骑兵们。 一直到了高台,谢友成等人,纷纷下台迎接将军。 唐清安和军司,以及其余的将领,在高台观望几千骑兵,专门赶来送他们出战。 唐清安清楚的知道,蛮族是强大的,是这个时空下,苦难之地走出来的精兵。 不光是蛮族如此。 穷极生变,一直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冷兵器时代中,毛葫芦兵,广西狼兵,川兵等等,面对这些强悍的兵种,普通的军队是很难打赢的。 包括行商也是如此。 安徽的商人,占据了江南各行各业,最早当初,安徽就因为贫穷,百姓无法以耕种为生。 从小寻找出路,渐渐的成为无数的小行商,慢慢的抱团强大,吞噬其他地方的商人。 南方的福建,同样因为贫穷,哪怕海禁之下,海外也遍地八闽人。 但是对于胜利,唐清安有信心。 金江军的军纪严明,军队素质来自于训练,几率,制度,以及更加先进的军备。 不光是步兵,金江军的骑兵,训练自名将戚继光的兵法,从战场上壮大。 花眼,章毅,陈玉,先后骑着马,来到点将台前,领取军司的作战计划。 “花眼,听说你戒酒了?” 唐清安看到花眼,笑着说道。 听到将军突然的问话,一向大大咧咧的花眼,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前番在军中饮酒,被军司的巡视官发现立刻上报。 因此被军司重罚,成为全军的笑话,所以他当众发誓从此戒酒。 花眼不好意思回答。 “戒酒难,不过战事之中,是不能喝酒的,你能发誓戒酒,也算令我欣慰。” 花眼想要解释自己是战前喝酒,不过想到将军如何又不会知道呢,因此没有解释。 等三位骑兵营总归位,唐清安严肃了起来。 “我以平辽侯之名义,命令骑兵营出击,务必全歼敌人。” 唐清安不认为自己在这些勇士们中,还需要太多的言语来鼓励士气。 如此倒是玷污了自己的勇士们。 “必胜!” 唐清安扬手喊道。 “必胜!” 台下的骑兵们,纷纷热烈的喊道。 “出击!” 在气氛到达高处,唐清安大声命令道。 随即,鼓点声重新响起,比刚才更加的气势如虹。 …… 穆隆额深知金江军的火炮之利,因此并没有全军坚守阵地。 而是靠着富裕的战马,虽然也不少步兵,但却是骑马步兵,以优越金江军步兵的机动力,抢先发动进攻。 金江军各营,屡次准备合围时,蛮军则骑马撤退,寻找金江军新的薄弱处。 以此延缓金江军对蛮军阵地的攻击,拖延时间。 一时之间,竟然真的达成了他的目的,令金江军前军各营,陷入困顿之境,不敢冒进。 所以六千金江军骑兵出现在了战场。 这是真正的骑兵,而不是穆隆额手中的骑马步兵,因此蛮族的机动力被限制住了,困死在了阵地上。 穆隆额看着战场外的金江军骑兵,不敢继续派出自己的骑马步兵。 花眼,章毅,陈玉,三营,从蛮军阵地旁插入他们的后方,清扫周围的蛮族探马。 逐渐彻底困死了塔山铺一带的蛮军。 牛承敏的前军趁机发动了新的攻势,勐烈而势不可挡。 数十门红夷大炮,运到了阵地之上。 冷森森的炮口,一致对向蛮兵的阵地,发出了不断的火光,大地都跟之动摇。 蛮军修建了密密麻麻的工事,被金江军的火炮,先后催毁殆尽。 至于蛮军所建立的炮兵,早已败北,退出了战场,整个战场上,金江军的炮兵都在逞威。 积蓄了多日的金江军,又一次恢复了刚开始大战时,高强度的作战程度。 为了这次的进攻,金江军调来了大量的火炮。 穆隆额想要以命换命,给金江军造成重大的伤亡,而金江镇却不会如他的意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穆隆额手中兵少,面对的金江军实力又不弱于他,前番的骚扰战又失利。 已经到了无法做出应对的时刻,只能陷入被动的挨打局面。 红夷大炮虽然射头并不精准,甚至多轮齐射都没有落到目标之上,但是金江军的炮弹和火药,犹如用不完一般,丝毫不曾停歇。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从清晨一直发射到晌午,然后停了一阵,又开始继续发射,下午的射速才越来越缓慢,中间是不是停歇片刻。 蛮军的阵地的工事,全部被夷平了,蛮军的阵列,也早已溃不成型,甚至崩乱。 十几年后的罗克鲁瓦战役,法国军队击溃了西班牙军队,终结了西班牙在欧洲历史上的大陆战术优势。 此战中,双方的军队中有大量的长枪兵,火枪兵,以及和金江军骑兵一样使用火器的龙骑兵,且运用了各式野战炮。 双方的士兵们列阵而对持,众多的长枪兵方阵,承受对方的火炮不断的轰击,却并没有引起军阵的溃乱。 一直坚持到炮弹打完,方阵都依然挺立,然后双方开始了惨烈的接触战。 十七世纪的炮火和火绳枪,可以击溃弱兵,但是无法击败强军,记录下来的战争,面对强军,还需要白刃战来决定最终的胜负。 除非一方陷入泥地中无法快速前行,成为火枪兵的靶子。 金江军的士兵们发起了冲锋。 穆隆额的阵地,汉军大多早已奔溃,剩余的蛮兵,围在穆隆额身边,根据他的指挥,逐步后退,步步抵抗。 牛承敏让各营保持高强度的作战,同时又尽量不让出现太多的伤亡。 他们有时间的优势,付出太多的伤亡是不合算的。 穆隆额的作战计划达成了一半。 即拖延了金江军的时间,但是却没有给金江军大量的伤亡。 而他已经被金江军的士兵们,团团的围困。 没有多余的语言。 三排鸟铳手吧被调了过来,列阵举枪。 穆隆额带着十几名蛮兵,向金江军的鸟铳手们发起了反冲锋。 “砰砰砰。” 熟悉的炒豌豆的声音,一行人半路倒下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空间换取时间 塔山铺终于被攻下。 将军命令不放过一个敌人,军司因此作出骑兵穿插的战术,现在连穆隆额都死了。 但是还有塔拜,济尔哈朗的残军,为了配合前军合围,骑兵营隔断了他们逃跑的道路。 刘承敏命令几营金江军立刻出动,追歼塔拜,济尔哈朗两部,自己带领余部随后赶上。 武震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紧紧的缠住塔拜。 其余的动静不提。 军司并没有因为战事的落定而空闲下来,反而比先前更加忙了。 谢友成和徐辉等人,协商大营搬迁至塔山铺,以及如何布置防线,运转粮资等具体事宜。 作为战场的中枢,他们此处是不好轻动的,不光是安全的问题。 人来人往,都是急匆匆,还有几名营总,亲自跑到此处,缠着谢友成等人不放。 唐清安知道谢友成很忙,因此亲自来军司询问,就见到了周德兴,贺宽,王恩义等人。 这些营总拉着谢友成,倒是让唐清安好奇了。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几人万没有想到,会在军司碰到将军,吓得连忙放手,低头不敢回答。 真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他们擅自离营,也是一条罪。 他们敢缠着谢友成闹,却不敢闹到将军面前。 谢友成也没有计较几人的纠缠,主动替他们解围,笑了起来。 “他们嫌没跟他们安排作战,恼火我呢。” 唐清安立刻明白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众人见到将军的神情,内心才松了口气。 这才敢主动开口,为自己叫屈。 “因为多日的等待,太消磨士气了,现在全营上下,都盼着作战计划。” 周德兴委屈道。 他是辽民出身,从小兵做起,作战勇勐,连升任伍长都是将军亲自提拔的,一直到如今的营总。 三十来岁的人,犹如一名孩子的姿态。 唐清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别说这些营总,就是连他不也一样么,指挥大战这么久,他连前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全军数十营,不少营伤亡不小,还有不少的营,连战场的边都没有摸到。 不打战还不好。 其实并不是好事,士气低落分很多种,很多因素都会让士气低落,等待是最磨人心的,让人煎熬,也会让士气低落。 这些营总或者顾虑士气低落,或者想要捞取战功,都是人之常情。 连他们几名营总都敢擅自离营,可见这些一直未参战的营地,军纪的确开始下滑了。 考虑一昧的处罚并不是良策,唐清安安慰众人。 “看来你们认为捞战功,比保护我的安危要重要了呢?” 不轻不重。 几名营总纷纷变色,皆唯唯诺诺,不但继续多言。 “正是因为几位的功劳,所以我们这里稳固泰山,他们几人才有了侥幸,内心肯定还是以将军为主的。” 谢友成哈哈笑道。 又一次的解围,众人不敢继续逗留,和将军解释一番后,灰熘熘的跑了。 等几名营总离开后,谢友成才收起了笑脸。 “牛承敏的前军,伤亡的确不小,现在打下了塔山铺,应该撤下来修整。” 唐清安说道。 “只怕前军的营总不愿意啊。” 谢友成为难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却不一定能说服人。 合着别人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到了收获战果的时候,又把别人撤下来,换了旁的人上。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虽然能压服别人,但是却不能服人心。 “军司出个方案吧。” 唐清安轻轻的说道。 闻言谢友成点点头,军司不就是用来背锅的么,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知道将军找自己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谢友成领着将军回去公房。 两人落座后,唐清安看了眼此处,堆积的满满的公文,虽然多却不乱,摆放的整齐。 “事情虽然多,但是谢司马还是要保重身体的,我跟你安排一个副手吧。” 谢友成愣了愣,很快恢复了镇定。 “如此甚好,正因为事情太多而烦恼,担忧延误公事。” 提了一嘴之后,唐清安就略过了此事,不想因为这件事,导致谢友成心中有芥蒂。 “军司要开始着手,整理一份最新的名单,包括年纪,参军年限,家中人口等等。 尽快提供给冯胜之,以方便他们推算,如何分配才能保证明年分田之事顺利落实。” 分田是大事。 万万不敢马虎。 谢友成走不开,想着倒是徐辉来盯着此事较为合适,不过随即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我亲自盯着这件事,让徐辉帮我盯着军事的事。” 唐清安摇了摇手。 “让徐辉和冯胜之对接此事吧。” 他知道谢友成心中的顾虑,所以谢友成才有刚才的说法,但是唐清安还是信任谢友成的。 而且战事未定,军司还离不开谢友成。 分田之事也的确马虎不得。 虽然前番军司就有提供过名册,但是冯胜之要一份最新的,做最后的确认。 既要保证金江镇的税赋,又要保证不影响民生,还要做到士兵满意,方方面面都要顾虑。 此事需要精打细算,因此提前推算。 这件事太重要了,唐清安才要亲自来告知谢友成,以此示之重中之重。 离开了军司,回去大帐,唐清安沉思。 接下来就是海州了。 以目前的局面,海州不过是蛮族的困兽犹斗罢了。 面临数十万联军的围困,蛮族是保不住此城的,他们自己也知道,做出的战略,唐清安也看的清楚。 无非是空间换取时间的理论。 很厉害。 阳谋无解。 只能以实力碾压过去。 海州打下来,忠顺王的态度会有多坚定,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金江镇吗? 如果忠顺王不放手海州,那么联军还能继不继下去,攻打海州后的鞍山,辽阳等大城。 随着蛮族的退步,威胁的减少,人心不一的危害越来越凸显。 如果数十万联军,齐心协力的话,如何可能让蛮军有撤军的机会,早就彻底断绝了蛮军的生机。 前番都不齐心,现在会越来越不齐心,甚至发生新的变化。 例如见到蛮族势弱,蒙古又改变了态度。 这么多复杂的形势,需要唐清安仔细思考,未来金江镇的道路,以及采用何种的外交手段。 用军队消除一切变数,走上以战养战的道路,唐清安思来想去,否决了此事。 他的思想高度,这个时空的人,哪怕是林如海这等学问高深的人,也是跟不上的。 所以关于金江镇对外的策略,他无法跟人沟通。 真正的超级大国,都不会采取以战养战的道路,这是条捷径,但不是正道。 只有正道,才能让一个国家,走上真正的不败之地。 蒙古,蛮族,朝鲜都是接受大周册封的,是一体的,不应该消耗过多。 唯独其中的野心家,才是导致蒙古百姓,蛮族百姓,大周百姓遭受战乱之苦的根源。 所以唐清安真正的敌人,是这些势力中的野心家。 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顾百姓想要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想法,破坏和平,发动战争的罪恶份子。 消灭了这些为害百姓的野心家,蒙古,蛮族,朝鲜,和大周才能真正的融为一体。 以此走上开拓民族空间的正确道路。 因此。 如果金江军付出代价勐攻海州,到了最后忠顺王却要强夺海州,不顾金江军的付出,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攻打忠顺王是下策。 因为忠顺王代表大周朝廷,大周朝廷和大周百姓捆绑过深,所以不宜轻动。 对于大周,唐清安目前没有考虑军事的手段,因为用军事手段对付大周,最后对付的实乃大周百姓。 所以他放弃了,而是仔细思考政治手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需要更加了解国内的形势,他在等一个人,能为他带来他想要知道的消息的人。 陕西。 一向认为自己朋友多多的柳湘莲,在这个乱无可乱的地方,竟然都感到自己呆不住了。 正好得知将军召他,他又一次从国内回到了金州。 这一回离开陕西。 他预感到自己在陕西的时间不多了。 从登来到金州,再从金州到营口,然后从营口到塔山铺,柳湘莲一路奔波,直接见到了唐清安。 “陕西民乱已经治无可治,边军,逃军纷纷加入义军,朝廷的卫所军已经崩溃。 唯独属于朝廷的力量,只有地方上乡绅自建的民团乡团。 驿站已经失去了作用,朝廷联系不到州府,地方官府的公文无法离开城门。 各地都成为了孤地,消息闭塞,与外界隔绝,官员无法应对,坐以待毙。” 柳湘莲肯定道。 “那么朝廷没有办法了吗?” 唐清安问道。 “朝廷已经让陕西官员自行募兵,而且我认为朝廷大概会动用在辽东作战的国内军,甚至辽西军。” 柳湘莲的身份高,在京城也有他的勋贵朋友,消息来源很广,有时候甚至不弱于金江镇。 “你亲自回京城,帮我确认此事。” 柳湘莲急匆匆的被招来,又急匆匆的被派了出去,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越是如此,才越能代表他的重要性。 锦乡侯府绕过贾府接触金江镇,引起了贾府的不满,但是也彰显出,越来越多的人,看好金江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柳湘莲信心十足。 他们倒不是认为金江镇能取代朝廷,而是朝廷如今的局面,金江镇尾大不掉,形成事实上的听调不听宣的割据,已经成为了定局。 第三百四十三章分裂 代善领着两红旗回守海州,东胜堡,东昌堡,古城屯这一带的兵堡,加强了兵力。 忠顺王带领的辽西军,和蒙古联军,本来就战心不高。 辽西军才万余兵,蒙古部落联军却高达六七万骑手,主客实力颠倒,反而有求于对方。 蛮族在前方打了败仗,开始撤军,而他们骚扰后方,得知蛮族主力回撤,越发驻足起来。 甚至有蒙古部落担忧蛮族反攻,选择了撤退。 不光是蒙古部落如此,忠顺王考虑再三,竟然也选择了从牛庄驿退军三十里。 周军都撤了,其余的蒙古军更不会不好意思了,撤的比辽西军更远。 代善知道穆隆额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轮到自己,所以迅速的在海州一带,布置新的防线。 两红旗都是跟他多年的老人,虽然战事不利导致军心低落,但是他的军令,仍然畅通无阻。 海州城。 多年前,被金江军的前身金州军,成功偷袭过一次,导致父汗进攻北镇功败垂成。 代善领着自己四个能帮他打仗的儿子,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 父子五人巡视海州城的一段城墙。 城墙上替代的两红旗军兵,每一处守将,代善都熟悉,一起喝过无数回的酒,喝醉了后,双方就会称兄道弟。 一副醉态,没有尊卑上下。 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四名兄弟,脸色自豪的跟在父亲的身后。 看着父亲拍打守将的肩膀,显示了父亲在军中的威信。 岳讬,硕讬两兄弟,是代善嫡福晋的儿子,萨哈廉,瓦克达则是代善继福晋的儿子。 还有其余的几名儿子,代善并没有带出来。 现场的四名儿子中,最小的瓦克达,都已经二十几岁,与金江镇的平辽侯,年龄稍微小一点。 平辽侯从军八年,自己最小的儿子,也跟着自己打仗六七年了。 想到此处,代善才勐然醒悟,平辽侯竟然如此的年轻。 因为对方的成就,往往导致忽略他的年龄,以致于突然想起后,才越发令人惊叹。 父汗用了一辈子,才打下如此基业,抱着遗憾而去世,平辽侯却只用了不到十年。 自己父汗的本事,代善十分的清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平辽侯就算有才能,又如何这般不到十年,就做下这等让人无法置信的基业呢。 细观这些年来,代善只能想到顺应天命四个字。 犹如自己的父汗。 所以代善停下了脚步,看着城外,莽古尔岱的正蓝旗正行军,经过海州城。 正蓝旗后,就是皇台吉的中军了。 自己是他们的大哥,应当为他们断后。 代善回头,看着自己身旁,神情中有一丝忧虑的儿子们,露出了笑容。 萨哈廉,瓦克达见到自己父亲的笑容,虽然诧异,却并不怎么奇怪,唯独岳讬,硕讬两人。 他们许久不见父亲的笑容。 岳讬,硕讬和父亲的继福晋关系不好,甚至发生冲突,导致几兄弟之间关系也很僵硬。 而代善也不满他们,所以他们才亲近祖父,亲近皇台吉。 “我们父子坐下说说话吧。” 代善露出温和的语气,在一处墩台坐下。 岳讬,硕讬两兄弟犹豫了一番,坐到了代善的身旁。 “当年我和你们一样的年龄,就跟随你们的祖父征战,说来也是有些天命所归。 靠着祖宗的余荫,大周信任我们的部落,因此和我们互市,并给了很多的赏赐。 因为这个便利,我们的部落越来越强大,兵器越来越尖利,兵甲越来越坚固。 所以周边的部落,哪怕丁口不比我们部落小,却打不过我们。 甚至有时候我们打了败仗,大周也会因为往日的情谊,继续帮助我们,给我们更多的物资。 虽然要求我们不得擅启战端,可是父汗并没有理会,因此和大周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岳讬,硕讬两名同胞同母的亲兄弟,皆低下了头。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岳讬已经开始记事,而弟弟硕讬还小。 当时弟弟被兴奋的父亲抱在膝盖上。 自己就是这么坐在父亲的身旁,欢喜的听父亲为他们讲故事。 童年的美好,只持续到自己的母亲去世,父亲很快有了新的嫡福晋,嫡福晋虐待他们,还主动告状。 说他们两兄弟对她失礼,他们不服的向父亲解释,可是父亲选择相信继母,惩罚了他们。 继母越来越过分,两人感觉继续呆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因此跑到了祖父那里哀求。 祖父狠狠的责罚了父亲,并留下了他们两兄弟。 因此父子三人,反而犹如仇人一般,一直到多年前,他们由祖父的关照,开始领兵作战。 父子三人的关系才逐渐缓和,但并不像父子,更像是上下级。 代善年龄大了,知道那些年自己做的太过,有些事到了如今,他反而不好解释了。 例如当年他也想要争夺汗位,所以必须借用,来自于他塔喇氏的妻子的家族。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代善不想继续提此事,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万一自己不在了。 他担忧自己的儿子们会分裂。 天时。 他认为自己的父汗,有天时在身,所以无往不利,同样,现在他也认为平辽候有天时在身。 “父汗靠着大周,打败了周边的部落,甚至打败了其余部落和科尔沁部落的联军。 但是我们也伤亡不少,无力继续发动进攻,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也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大概要恢复原来的情形,并不能独大奴儿干司。 偏偏察哈尔的林丹汗,替我们解决了后患,因为他的强迫,因此而担忧后路的科尔沁部,选择了和我们和平共处。 后面的喀尔喀各部,你们也都清楚了,不是我们打败了他们,而是林丹汗逼着他们选择了我们。 还有大周官员的为非作歹,导致辽东的辽民生活困苦,大量的投靠我们。 当时的赫图阿拉城,还以生产为主,加上和大周的互市,因此生活富裕。 以这个名声,所以我们打败了周军后,辽左无数的兵堡,并没有坚持抵抗,而是望风而降。 如果一开始,你们祖父在治理赫图阿拉城的时候,如果你们祖父是采用的征服辽左后的做派。 当时的辽左,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投降,让我们顺利的占领辽左呢。” 代善从小跟随老奴征战,看着潮起潮落,可以说他比皇台吉,都要认得清楚蛮族的从头至尾。 他的几名儿子,听到父亲的话,心中不满,认为父亲颇有些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特别是亲近祖父的岳讬,硕讬两兄弟,气愤父亲诋毁祖父的功绩,抹杀了父亲的能力。 代善叹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不相信自己,如果是年轻的时候,他会选择狠狠的教训他们。 可是现在他年龄大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气盛。 他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遍观平辽侯一路建立金江镇,并壮大到如今的规模,连大周都无法克制。 细数下来,不就是和自己父亲一样,有天助一般么。 到了代善的地步。 他看得很清楚。 没有任何的势力的崛起,是完全凭借军队,靠着军队的力量,而站到最后的。 军队的确很重要,但是天时更重要。 有强悍军队的势力不可海量,但是天时才能决定,谁能站到最后。 越老越迷信。 代善越是这般想,越是深信这一套。 因此他心中有个从未对人言的忧虑,父汗的去世,是不是代表着,蛮国的天时也跟随父汗去了。 替代的是崛起的金江镇。 所以哪怕他知道皇台吉的态度,皇台吉坚定的认为,蛮族还有不可小觑的力量。 敌人的联军并不稳固,甚至因为蛮族的失败,反而会彻底分裂,甚至互相敌视。 其中的局面,蛮族仍然大有可为。 可是代善却不这么想。 他年纪大了,迷信了天时。 虽然没有反驳皇台吉,甚至支持皇台吉,心中却反而坚定,能获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金江镇。 自己愿意为蛮族牺牲,但是他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更加认清楚形势,不至于消耗在海州。 人老了,也精了。 知道人是最难说服的。 看到岳讬,硕讬两兄弟的神色,知道自己很难说服他们,因为当年的矛盾。 既然如此,代善下定了决心。 “岳讬,硕讬,你们两兄弟,跟着我坚守海州吧。”说完的代善,不理会他们的神色,又看向另外两名儿子。 “萨哈廉,瓦克达,你们跟随皇台吉回沉阳,照顾好你们的弟弟们,如果形势不对,就退回奴儿干司。” 一个部落中,必须要有年长的领头人,才能护住亲族。 代善放弃了最合适的岳讬,选择了萨哈廉。 岳讬,硕讬两人内心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们本来就是愿意留在海州的,早就做好了决心,为祖父建立的国家牺牲。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这番的决定,却不是因为父亲的话,反而因为父亲的选择,让两兄弟愤怒至极。 都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为何这么不公。 两人勐然抬起很,恨恨的看向父亲。 代善垂着眉毛,并不在乎两兄弟的恨意。 父亲的态度,让两兄弟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他们必定是要坚守海州的,绝对不会投降金江镇,甚至会战到最后一刻。 可是。 太憋屈了。 两兄弟红着眼睛,犹如凶兽。 第三百四十四章严惩 塔拜的军队崩溃了。 在金江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下,先是靠近放三眼火铳,然后绕弯而去,留下阵阵烟尘。 如是多番之后,见到机会的花眼,亲自带领骑兵,冲入了塔拜的军中。 配合金江军步兵的攻势,塔拜的军队皆溃。 犹如鸟兽散一般,无数的蛮兵,漫山遍野的奔跑,毕竟蛮族马多,步兵也都骑上马,只要超过同袍就能赢得生机。 保实骑在马上,拼命的打马,丝毫不顾及马力。 和他一样的蛮兵并不少,靠着这层便利,成为少数逃过金江军骑兵追歼的幸运儿。 过了许久,他身下的马儿口吐白沫,无力继续奔跑。 保实拉都拉不动,无奈放弃了马匹。 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无视了心中的不忍,捅死了这匹马,以免落到金江军的手中,成为金江军的战马。 穿着盔甲跑不动,也跑不远。 他脱下了盔甲,丢弃了重武器,往山林跑去,准备躲在里面,熬过白日里,金江军的搜捕。 只有晚间,趁着夜色才是好办法。 躲在灌木丛中,一声不敢吭,他知道周围肯定有不少和他一样的人,因为他进林后,感受到有人再默默看他。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努力已经无用,接下来只能靠运气,能不能逃回去,谁也没有把握。 精疲力尽的保实,闭着眼睛,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保留体力为晚上的逃命准备。 可是又如何能不想呢。 他只是一名士兵。 明明他们的军队,打了不少的胜仗,甚至还逼退了金江军,形势并没有败坏,他还认为他们能和以往一样,继续获得胜利。 前几日都在和袍泽开起玩笑,说金江军不过如此。 谁能料到,才几日的功夫,就突然就得到命令撤军。 这时他才知道,大汗已经带领大军撤了,他们这一部,是最后撤的几支军队。 他不懂啊。 为什么大汗要决定的撤军呢,明明他们又没有败,如果不是突然的撤军,他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多少袍泽就这么牺牲了。 他不服。 可是作为一名士兵,脱离了群体的个体,他心中有再多的怨言,再多的他认为,也无济于事。 营总周德兴,带领三千士兵经过此处,看着这里的林子,料到此处必然藏了蛮族的溃兵。 不过他并没有搭理。 根据军司的调令,他们将成为前军,攻打海州,至于总兵刘承敏,会留下来打扫战场。 所以周德兴相信,很快会有部队,来清缴这片山林。 一望无际的平原,这片小山林太过耀眼。 但是除了这片山林,溃兵们又能往哪里逃呢。 当远离此地后,周德兴忍不住回头看去,果然依稀看到了不少的影子,正聚集在山林边。 越来越多的金江军士兵聚集,等达到了一千人后,才有了将领出头,组织众人进林。 有的蛮兵放弃了抵抗,有的蛮兵选择抵抗到底,虽然藏在此处的蛮兵并不多,却还是对搜林的金江军士兵造成了十几名伤亡。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金江军的士兵都是脱产的职业战兵,不是廉价的民兵。 因此大量的火药下发给了士兵,新的一次入林扫荡,金江军士兵不再大意。 只要有密集处,一排鸟铳兵就会齐放,然后再上前探索。 如此下去,大多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极少数的地方,才搜到了尸体。 当然,如此做法,士兵消耗的火药,铅子等器物,不比战场要少,甚至还要高于战场上的消耗。 蛮兵保实睡着了。 带着心中的不服,刚被远处的动静惊醒,正要防备的时候,就听到了炒豌豆的声音。 然后胸部传来一股剧痛,令他昏死了过去。 溃兵们无处求生。 他们的主将们,穆隆额战死,塔拜被活捉,济尔哈朗逃离。 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被俘的老奴的儿子,至于多年前被金江军大炮轰死的阿敏,比较起来,两者的功绩完全不同。 不过唐清安没有要见此人,以满足得意的心思,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传捷报,押送此人入京。” 唐清安做出了指示。 此人入京后的结局,和原来驻守镇江的佟养真父子,后来被金江镇俘获,送到进城后将会是一个结局。 这样也好。 免得朝廷起多余的心思。 此人以大周目前的舆论,朝廷是必然要杀的,谁敢提议不杀,谁就会引起民愤。 朝廷杀了此人,正好可以绝了,一些御史的其他的心思,免得对金江镇造成危害。 …… 因为前军伤亡不轻,朝鲜军三部义军,轮番作战,伤亡惨重,因此都下了战场。 刘承敏负责整休各军,以及清扫战场,其余两位总兵各有差事,军司商议后。 认为应该调前番负责右翼的彭大海,指挥大军攻打海州之战,担任主军主将。 唐清安信任彭大海,也认可彭大海的能力,同意了军司的简易。 军司的官员,去找到彭大海,并送上了调令,彭大海倒是没有想到,刘承敏怎么突然就调走了。 不过他不愿意服从军司的命令,要求继续负责右翼。 成为主军主将,从资历和功绩,对他都是有利的,可是他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向因为自己疏忽而牺牲的军士复仇。 多日来,他都深深为此悔恨。 因为他想要洗刷耻辱,亲自夺下析木城,以报前番之恨。 军司的官员愣住了,见彭大海态度强硬,不敢多言,灰熘熘的离开。 金江军有五位总兵。 除去赵缑用这个虚名,实打实的就只有四位总兵,可见其重要的程度。 军司对军队的管理,插手越来越深,威信也越来越高,但是面对总兵彭大海,却没有底气。 谢友成闻言,并没有告诉将军,而是找了徐辉,军司的二把手,亲自去说服彭大海。 徐辉的资历和背景,不弱于彭大海。 彭大海很坚定的告诉徐辉。 当初在山中,自己的弟兄们,是如何靠着血肉,杀出的道路,为大军赢得生机。 这一幕他忘不掉。 所以他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亲自夺下析木城。 “活下来的弟兄们,心里都有一股气,为了兄弟们,我不要这个荣誉,就让我带着他们去复仇。” 闻言,徐辉愣了愣。 军中的事情,如何能私人义气,这是将军一直都避免的事情,难道彭大海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不过想到彭大海的出身,徐辉也理解了。 此人能力出众,但是对于旁的事,可能的确不够敏感。 徐辉耐心的劝了劝,彭大海不以为意。 他没有丝毫的二心,一心都是战事,将军定然能理解他。 见此人如此顽固,徐辉无奈的返回,告知了谢友成,谢友成同样没有回报将军。 而是准备自己亲自去说服彭大海。 军司不是为了打压将领,而是让将领更加符合金江镇的要求。 但是还没等他出发,彭大海竟然主动去找了唐清安。 唐清安听到彭大海求见,心中就有了不满。 根据军事条例。 在外的一营之主,任何理由都不得擅自离营,只能通过令兵来传达消息。 但是规定是规定,周军的将领,多年来的荒怠,从来不理会这条军纪。 金江军虽然纪律严明,但是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加上随着骄兵悍将之风,主动性越来越强。 前番就有几名营总擅自离营。 众人都认为自己有合理的理由,是正确的行为,却没有想过总体。 根本上的原因。 认为自己能打仗,打胜仗,骄傲了,狂妄了,所以敢无视军司的命令起来。 认为自己占了道理,就可以违反章程。 军司因此给了处罚之后,受到处罚的将领,反过来埋怨军司不通人情,太过僵硬,影响战事。 军司的确不能让军队更加强大,反而会延缓效率,但是十余万士兵的体量,必须有军司的存在。 这是从古至今的难题。 但是考虑彭大海的身份,以及对他的喜爱,唐清安让人放了他进来。 因为谢友成的隐瞒,唐清安并没有料到彭大海找他的原因。 彭大海一脸的委屈。 “将军,主将之位让给别人吧,就让我带领原来的军队,去打析木城,为之前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唐清安愣住了。 手中的笔也悬在了空中。 “军司没有派人去跟你沟通?” “徐辉去找过我,但是我跟他说了,他不同意,所以我来找将军做主。” 彭大海感觉到将军的语气有些不对,说话的声音小了起来,有些犹豫了。 “放肆!” 唐清安再也控制不住,把手中的笔扔向了彭大海。 彭大海不躲,墨水沾了他一身。 如果是旁人,唐清安一定会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是因为是彭大海,他才控制不住。 人有才就骄傲,就会不服管。 军中一样如此。 不过这中间有个度,在大周的环境中,金江军将领的行为,并不算什么。 双方对比起来,金江军的将领,比起大周的将领,算是服从性好的了。 但是唐清安不接受。 他并不要求自己的金江军,能达到他穿越前军队的军纪,十万军兵,这个总体上是做不到的。 但是他也不能接受现在彭大海的行为。 因为不服军司的命令,觉得不合自己的想法,就敢擅自离营,其他的营总不敢找自己,只敢缠军司。 彭大海贵为总兵,仗着自己的厚爱,所以敢越过军司,直接找到自己。 这股已经冒头的风气,唐清安要杀。 哪怕战事还未定。 他一手建立金江镇,倒是要看一看,是否有人敢违逆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转变 彭大海吓了一跳。 见到将军发怒的神态,因为穿着盔甲,所以单膝跪地,将军不喜欢人磕头。 牛承敏向众人讲过。 当初大哥人微言轻,只能服从陋习磕头,其实将军除了晚辈对长辈之外,是最不喜欢对人磕头,也不喜别人对他磕头的。 彭大海连忙解释,自己是有原因的。 唐清安挥了挥手,打断彭大海的解释。 “你的想法已经告知了军司,军司考虑后,否决了你的要求,因为军司认为海州之战更需要你。 你应当知道,军司的所有结论,都会通过我,所以你也知道,我是同意军司的想法的。 既然如此。 为何你还敢擅自离营,就因为不合你的意吗? 所以你就无视军纪,一定要做出你满意的决定,你才愿意上任是吗?” 彭大海听到将军的质问,又惊又委屈。 他哪里有将军这么多的心思,最多的是想到,手下士兵皆是如此的心思。 顺应军心,对攻打析木城是有利的,完全一片公心啊。 但是偏偏将军说的又正好符合他的行为。 想要辩解也无从辩解。 唐清安恨铁不成钢,随着军司的强硬,管理的事务越来越深,现在军中的这股风气,同样也越演越烈。 偏偏彭大海作为一名总兵,是金江军最高等级的将领之一,他的行为,无疑会带动更多的人。 军队,需要有自主性,但是一定要具有绝对的服从。 军司。 就是金江镇设立在军队的笼头。 军队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军司的管理,高级将领只负责协助军司管理军队,和领兵打仗。 唐清安不希望自己的金江镇是草台班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军队,像李自成一样,放了出去后就管不住。 能放不能收。 金江军,更是不能接受大周军队的陋习。 金江镇上下,没有将领成为军阀的土壤,唐清安不会允许有。 他当然知道彭大海是忠心的,但是他的行动,却与自己想要的背道而驰,甚至对不好的风气造成了鼓励。 谢友成闻讯后,连忙急匆匆的赶来,就见到了这个场面。 心中为彭大海可惜的同时,也有些不满。 彭大海的行为,导致他在将军面前失分,同时也会导致,将军对军司的工作不够细致而不满 如果是其他的营总,将军还可以让军司来处理,还有缓转的余地,偏偏是贵为总兵的彭大海。 又偏偏是即将大战的时机。 如果不严厉处罚彭大海,是不是就让其余的将领越发的误解,只要能打仗就能凭此自持。 彭大海作战才能优秀,但是政治敏感太低了。 唐清安看着彭大海,心中犹豫不决。 几次话到嘴边,都又忍住了,他真的不想严惩这名自己的爱将,可是又不能不严惩。 很多将领对军司不满,军司更需要他的支持。 “押下去。” 唐清安冷冷的说道。 彭大海还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就让将军这般的生气,但是没有丝毫的抵抗,顺从的被将军的亲卫们关押了起来。 一名总兵,而且是即将担任前线的总兵,突然被关了起来,没有人会不关心此事。 刘承敏主动请战,由他继续担任前线主将。 唐清安知道二弟是为他解围。 金江军有五名总兵,去掉赵缑用,实际只有四名总兵,刘承敏不适合继续担任主将。 武震孟和朱秀,已经接手了各自的任务,已经临时换将一人了,继续换将更不利。 彭大海掉了大链子。 “我亲自负责前军。” 唐清安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了决定。 谢友成还待再劝。 唐清安阻止了谢友成的劝戒。 “海州的形势本来就很复杂,政治上的事比战事因素更多,我还是亲自见一见忠顺王,保龄侯,还有蒙古的盟友吧。” 还有一层不名言的意思。 自己长期没有亲自指挥大军作战,到底还是要偶尔露头才好。 …… 多尔衮带领一千骑兵,赶回沉阳的时候,罕孛罗势已经见好就收,带着众多的战利品归去。 所以多尔衮扑了一个空,只看到了残败至极的沉阳各地。 一路来的村落,辽民跑了,蛮人也跑了,当初到处都是人烟的沉阳,成为了无人的地方。 见到了己方军队的旗帜,逃离村落的蛮人,才痛哭流涕的回来了。 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奴隶没有了,粮食没有了,连衣物都没有了。 年轻气盛的多尔衮,想要去寻找罕孛罗势,被沉阳的官员劝住,保持目前的局面就好了。 对于缺兵的畏惧,沉阳的官员不想再经历。 跟随罕孛罗势而来的蒙古部落,都收获了不小的物资,各个部落满载而归。 罕孛罗势因此召集众部落,让众部落服从他,一起盟誓。 大周是以城池为根基,草原是以部落为根基。 城池是固定的,千年不变,部落是流动的,可能几年就换了人,所以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因为罕孛罗势为众人带来了好处,并且罕孛罗势又是有威信的,这些小部落都满口答应。 反正谁强,他们就服从谁,向谁提供骑手,牛羊。 罕孛罗势虽然所获颇丰,并收服了不少的部落,但是还不满足,对于辽西守军答应供给的粮资也不错过。 让自己部落的人,带回了战利品,他则带着部分骑士,重新回去,寻找到联军所在的地方。 众部落听到罕孛罗势的收获,都羡慕不已,并且懊悔,当时没有跟随罕孛罗势。 罕孛罗势也极大的夸张,自己打败了多少敌人,俘获了多少的人口,还有物资。 “下回再有这种事,罕孛罗势台吉一定要叫上我。” “好说好说。” 罕孛罗势大笑道。 …… 罕孛罗势拉拢小部落的行为,让煖兔心生不满,因此找到罕孛罗势,让他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当初我们一起盟约,联合周军攻打蛮族,我不会违约的。”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煖兔冷笑。 “是舍不得周军承诺的物资吧。” “是又如何?” 一个是喀尔喀部落,一个是察哈尔部落。 两者本来就面和心不和。 “反正我已经警告你了,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煖兔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罕孛罗势看着煖兔的背影,心中大恨,可是又无可奈何,害怕对方的报复。 他考虑再三,还是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此地。 犹如草台班子。 随便来随便去。 粆花得知后,找来煖兔,斥责了一番。 “现在正是要团结的时候,你怎么能逼迫罕孛罗势呢?” “团结他?他心中更亲近林丹汗。” 煖兔不满的说道。 林丹汗因为敌对大周,所以得不到大周的互市,他们喀尔喀各部,有些支持大周,有些敌视大周。 支持大周的部落,获得了大周的互市,他们得的的物资,又会贩卖给其余的部落。 例如粆花部,就无法直接从大周获得物资,原先要从宰赛的手,经过一道,才能获得大周的物资。 还有拱兔部,也能从大周获得物资。 唯独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落,虽然是大汗的直属部落,却比喀尔喀,科尔沁等部落都要贫瘠。 林丹汗不但不能帮助东部蒙古,反而东部蒙古向他供应大量的物资。 这就是两者的矛盾和纷争的根本原因。 后来蛮族崛起,东部蒙古内忧外患无法抵抗,多数改变态度,支持蛮族。 此时的林丹汗,才获得大周的拉拢,得到了一直以来想要的互市和封赏。 垄断了互市的林丹汗,一毛不拔,反而武力逼迫东部蒙古臣服,就更让喀尔喀等部落不满了。 林丹汗急功近利的做法,没有人会愿意服从他。 粆花因为自己侄子的态度,十分的忧虑。 他看透了形势,但是又无可奈何。 正如当初面对林丹汗的时候,他努力让喀尔喀各部,和察哈尔各部,互相团结。 林丹汗未掌权的时候,在他和察哈尔脑毛大的努力下,两部已经共同进退对抗大周。 甚至瓜分了早已归顺大周的朵颜各卫,形势正好的时候,林丹汗长大了。 他的叔叔脑毛大,退出了代管的权利,让长大的林丹汗开始掌权,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幼年表现不错的林丹汗,掌权后却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昏庸。 脑毛大没有办法,粆花也没有办法。 “蛮族经过这一次的败仗,已经露出了颓势,而金江军竟然独抗蛮族大军,甚至击败其部。 我们要担忧金江镇,而不是蛮族。” 粆花是一名合格的政客,心中只有部落的利益得失,没有私人感情。 所以当初他的侄孙宰赛被蛮族俘虏时,他不像煖兔等人气急败坏,因此逼迫蛮族放人。 他不但没有因此怪罪蛮族,反而选择联合蛮族,因为他当初看来,大周才是最终的大患。 这一回联合大周,是因为看到大周落入了颓势,但是最新的局面,他发现了崛起的金江镇。 那么他要考虑,是否重新改变自己的态度了。 煖兔摇了摇头。 “阿巴嘎。“ 看向自己的叔叔,煖兔叫了一声。 “阿巴嘎太注重利益,而忽视了我们蒙古人最重视的情谊,这是不对的。” 煖兔认为,太过自私的人,是无法赢得朋友的信任的,他不认为叔叔的方式是对的。 右翼蒙古的俺答汗,在登位之初,保持和左翼蒙古一样的强硬,并敌视汉人,后来逐渐改变态度,甚至收留汉人。 大周境内困苦的百姓,逃往投奔他的汉人,竟然超过了十万人。 他违背了传统,坚定打压反对声音,选择接受大周的封贡,认可大周的统治,保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已经证明了叔叔的一套是不对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强夺海州 蒙古联军,随着罕孛罗势的离去,带动了不少的蒙古部落,天气开始转凉,马匹也开始瘦弱。 蒙古骑士们,心中没有战斗的欲望,小部落的首领们,知道部落里缺少青壮。 有的害怕被人吞并,有的想要回去准备过冬的物资。 如此形势下,每日都有蒙古部落不告而辞。 敖汉部的歹青,经不住儿子和弟弟的劝说,离去前,还能主动向忠顺王告辞。 皇台吉退回到沉阳后,立刻派使者去联系科尔沁草原的众多蒙古部落,以及喀尔喀草原的蒙古部落。 “我们两国实为一体,如今蛮国危急,巴图鲁汗是否就这么看着我们消亡呢? 巴图鲁汗前番立国,已经得罪了林丹汗,也恶了喀尔喀部,唯独蛮国支持巴图鲁汗。 伟大的巴图鲁汗,你应该看得清楚形势。 蛮国随着这场战争的失利,大伤元气,需要时间重新恢复实力,如果科尔沁不愿意帮助蛮国度过难关。 那么蛮国只能选择退回奴儿干司,未来,巴图鲁汗将如何在大周和察哈尔,喀尔喀各部草原的敌视中生存下来呢。” 皇台吉派了自己的儿子,亲自去科尔沁部,见科尔沁的巴图鲁汗,把自己的亲笔信转交给巴图鲁汗。 科尔沁庞大的草原,大首领奥巴,在自己的本部,接见了豪格。 豪格经历过了战场,参加了众多的战斗,褪去了脸上的稚嫩,显得更加成熟。 奥巴笑着拍了拍豪格的肩膀。 豪格低着头,显得温和。 他再也不是那个狂傲的后生,而是懂得进退的蛮国贝勒,知道科尔沁对蛮国的形势,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把豪格的神色看在眼里,又看了皇台吉的亲笔书信后,奥巴内心感叹。 战无不胜的蛮国,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愿意平等的对待自己,甚至态度恭敬。 但是奥巴没有立刻答应豪格。 他现在心中很犹豫。 即想要出手,帮助蛮国稳定局势,又担忧会不会越发引起喀尔喀草原部落的敌视。 在奥巴犹豫的时候。 粆花的使者,悄悄的抵达了沉阳。 皇台吉连忙召见。 “粘花首领有什么要求,我族一定竭诚所能,满足他的心愿。” “我们的首领有两个要求,立刻放了宰赛,和不再支持科尔沁自立为国。” 听到使者的话,皇台吉沉吟起来。 虽然宰赛心中对蛮族有恨意,但是如今的形势,也顾不上了,毕竟是粘花的要求。 当初父汗还在的时候,粘花并没有强硬要求蛮族释放宰赛,甚至主动结盟共同对抗大周。 因此皇台吉还是比较信任粘花的,认为是可以重新拉拢过来。 唯独科尔沁。 当时蛮族势大,想要分裂蒙古,才逼迫的奥巴自立称汗。 现在蛮族需要粘花的支持,同样更需要科尔沁的支持,放弃科尔沁,皇台吉不会同意。 “粘花首领的要求,关于释放宰赛,我现在就可以同意,让你返回的身后带回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是以粘花首领的睿智,当知晓金江军的强大,如果我们继续内讧下去。 会不会被金江军一一击破呢? 我们才是一个民族,唯独金江军和我们不是一个民族,面对异族,我们需要同心协力。” 使者听到皇台吉的话,心中冷笑。 数百年前伟大的大汗,最敌视的就是金人,屠戮最凶的也是金人,差点就灭绝了金人。 不过既然能成为使者,他不会反驳这些无关的事。 “台吉的话,我会转达给粘花大首领的。” 皇台吉热情的接待了使者,在宴席上,宰赛被隆重的放了出来,穿着崭新的衣裳,由侍女搀扶到宴厅上。 关押多年,眼神麻木的宰赛,犹如一个木偶一般,任由蛮族打扮,让蒙古使者看到,他的光鲜的外表。 蒙古使者亲自上前见宰赛,宰赛说话含湖,眼神飘忽,哪里还像当年的五部共主。 压下心中的愤怒,蒙古使者终于带回了宰赛。 因为蛮族的形势下滑,反而促成了内部的团结。 莽古尔岱一脸的担忧。 “放了宰赛回去,会不会增加一个敌视我们的强敌呢。” 皇台吉摇了摇头。 既然是粘花的要求,他没有办法拒绝,以现在的局面,粘花是最有可能,帮助蛮族的蒙古人。 一行人离开沉阳,抵达了草原,连在马背上都坐不稳的宰赛,终于留下了泪水。 “宰赛,一切都会好的。” 蒙古使者安慰道。 宰赛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杀光蛮人。” 听到宰赛的话,,蒙古使者暗自摇了摇头,形势不一样了,宰赛离开部落太久。 粘花的大军。 驻扎在边城外的平山台一带,观望着边城内的形势。 粘花部,是喀尔喀草原,离大周最远的部落之一,因为双方的敌视,粘花部落不敢过分接近辽西。 既能不被大周军队找到所在之地,又能做到他可以顺利的聚集部落军队。 他能突袭大周,而大周军队却找不到他。 萨尔浒之战前,当时昏聩的辽东经略,奈何不得粘花部。 最后拿靠近辽西的部落撒气,谎报军功,从而得罪了亲近大周的拱兔部,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粘花是一个非常难以对付的人。 他和右翼蒙古,已经去世的俺答汗不一样。 俺答汗放弃入主中原的野心,选择接受大周的封赏,接受大周的封号。 顺应部落民心,让部落牧民富裕起来,做出了很大的经济贡献。 这就是两者的差距,所以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自己的侄子,态度太过软弱,在粘花看来不适合继续带领喀尔喀部,因此让蛮族放宰赛回来。 不伦宰赛是什么心理,但是他离开部落多年,想要重新拿回权势,就必须服从自己。 粘花虽然听过金江镇,并且关于金江镇的传闻越来越多,但始终还是下意识的认为,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大周军队。 直到这回第一次这么靠近,才认清楚了金江镇的真面目。 所以喀尔喀草原的部落,必须立马改变态度。 但是他没有名器,虽然有威望,却无法顺利的指挥喀尔喀各部。 加上喀尔喀草原上,很多部落都想要保持和平,例如拱兔部,敖汉部,哈喇慎部等。 因此他想到了宰赛。 用宰赛的名器,加上自己的威望,就可以指挥的动喀尔喀草原各蒙古部落。 …… 忠顺王带领万余辽西军,退守牛庄驿。 靠着第一个接近海州周围地带的便利,他也接收了不少辽东的百姓。 虽然只有数万人,但是对于他来说,也是值得称贺的事情。 挑选了其中的青壮,被他纷纷冲入辽西军,军力立马翻了一番,达到了三万。 其余的妇孺,则送回后方。 得知蛮族败军已经退走,只剩下孤城海州,忠顺王立刻联系了史鼐,要求史鼐和自己合军。 史鼐的军队遭受过数次败退,但是因为金江军的牵制,蛮军无法扩大战果。 数万大军重整旗鼓后,跟随金江军侧翼,刚出发没多久,就收到了忠顺王的命令。 面对忠顺王,史鼐不敢拒绝,派人通知了平辽侯后,就主动行军牛庄驿。 如此下来,忠顺王手中就有将近八万的兵力,还有一万余留下来的蒙古部落。 其中就包括拱兔部。 沿着辽西走廊外的草原上的部落,大多都是亲近大周的,参与大周的互市。 忠顺王放弃了抄海州后路的想法,想要抢先打下海州城,以免落入金江军的手中。 因为蛮族主力的撤退,近十万大军,顺利的包围了海州城。 不等金江军的抵达,就独自开始了攻城。 前番有消耗蒙古军和金江军的意图,现在为了争夺战果,忠顺王不在隐藏实力。 其余不提。 国内援军战斗力并不差,不过是因为缺少机动力,以及地势不利,无法发挥作用。 如今他们虽然是攻城的一方,蛮族是守城,但是蛮族的优势不是守城。 因此忠顺王组织的攻势,竟然让蛮族守军喘不过气来。 海州只有不到一万兵。 两红旗远远不止一万兵,但是代善让两个儿子萨哈廉和瓦克达,带走了部分的族人。 代善来到城头巡视,走了几个方向,先后仔细观察了忠顺王联军的营寨情况。 城外遮云密布的营帐。 营帐之间的布置严谨,没有可趁之机。 又顾忌蒙古上万的轻骑兵,因此代善不敢轻易派军出城试探。 海州城里的物资足够使用,加上后方的古城屯,东胜堡,东昌堡一带都还在蛮族手中。 占时没有被联军断绝外部,还能顺畅的从辽阳获得情报和物资。 “哼。” 代善冷笑一声。 跟在代善身后的将领,以及在人群中,显得不起眼的岳讬,硕讬两兄弟。 两人只看着城外的军营,眼睛里露出麻木。 另外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被他们的父亲送回了沉阳,并把族人交给了他们。 两兄弟又一次被父亲抛弃了。 现在可没有祖父还能为他们做主。 …… 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四营,合计一万两千人,章毅,花眼,陈玉三骑兵营,合计九千人。 两万骑步兵,抵达海州城。 左右两翼两万军,一个时辰之内的时间,先后抵达,此时此处金江军兵力以达四万。 但是他们得到忠顺王的命令,不得靠近海州城。 第三百四十七章抢利 忠顺王的身份,连史鼐都乖乖的服从,不敢耽误,金江军的将领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有主将的话,众人还能有个主心骨,现在几位营总,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海州城外,都是友军的营地,他们无法插入其中。 在远离海州的地方安营扎寨,又担心如果有变,他们需要重新拔营,浪费人力物力。 “让架梁马去寻找适合大军驻扎的地方,前面需要寻找,此地也需要寻找。 派人去告诉将军,将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几名营总商议后,得出而来这个结论。 很快。 忠顺王又派了人来,召见他们几名营总。 金江军的营总们,皆异口同声,未得到军令,无法擅自离开军营,拒绝了忠顺王。 前日彭大海的下场,已经令众人情不自禁的收敛了,不敢继续触犯军司的命令。 得知被拒绝的忠顺王,眯起了眼睛。 他本来还想要拉拢一下对方,只要对方愿意服从自己,与自己合营,高官厚禄任其挑选。 如果真的达成他的想法,那么他将凭空增添几万精兵,而金江军却被他挖了一半的实力。 可惜了。 这些营总,竟然连面都不敢来见自己,平辽侯好本事。 忠顺王靠着掌握名器的便利,上任以来无往不利,终于在金江军面前碰了跟头。 …… 四轮的马车上,因为道路不平,车厢内有些晃动,唐清安靠着壁上,闭着眼睛养神。 彭大海坐在靠车门的一边,一会低着头,一会抬起头,欲言又止,看到将军的模样,又不敢说话。 虽然是闭着眼睛,唐清安却知道彭大海的动作,但是懒得理他。 “将军要是觉得我错了,你就骂我,打我,我绝对接受,就是别不理我。” 彭大海终于忍不住了。 几日下来都是这样。 将军走到哪里,就把自己带到哪里,也不跟他说话,到了晚上,就打发他去睡觉。 他又如何睡得着,饭也吃不下。 “合着我不理你,你都不满意了?” 唐清安冷哼一声。 彭大海被将军的话,堵得胸闷。 唐清安终于坐直了身体,彭大海见到将军的姿态,立马端正起来。 “你呀,你不知道跟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我做错了事,将军可以明言,何必如此冷落于我呢,哪怕让我去重新当个小兵。 只要将军下令,我绝对没有任何的怨言,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彭大海真诚的说道。 听到彭大海的话,唐清安叹了口气。 “我如果不信你,你还能在我身边吗?” 将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令彭大海低下了头。 “报。” 一名传令兵赶来,带来了前方的军情。 “打仗的时候忠顺王隐藏实力的手段让人佩服,现在开始抢战果,不让于人的气势,同样让人佩服。” 得知了海州城的情况,唐清安笑道。 忠顺王和史鼐合军,加上蒙古骑手,竟然有了将近十万兵,扩张之迅速。 谢友成,贾鉴,徐辉等人,都在唐清安不远处,很快就赶了过来。 “蒙古方面,我可以试探的拉拢过来。” 贾鉴说道。 “让忠顺王去打,他打海州城,那咱们就打鞍山,也该我们捡个便宜了。” 唐清安和军司早就做过无数回的方案,应对各种局面。 忠顺王强夺海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至于海州。 忠顺王手里又没有百姓,让他打下海州,一个空城,他又能有什么用。 “海州城让给忠顺王,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周边的乡野,获得田亩即可。” 谢友成笑道。 “先看看忠顺王的攻势吧,十万军如果都攻不下一个海州城,咱们也不能冒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现在的局面。 唐清安倒是希望忠顺王能攻下海州,减轻金江军的负担,攻城可也是需要不少牺牲的。 王不见王。 唐清安之前见过忠顺王,所以谈妥了今年的战事,朝廷和金江镇齐心攻打蛮族。 如今为了不影响忠顺王,唐清安放慢了脚步。 谢友成则赶去海州城。 带去将军的命令,各营金江军,负责为忠顺王压阵,退后二十里立营。 金江军的态度,也刺激了忠顺王。 别人任你打海州,要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却无法打下海州的话,忠顺王也无颜面可谈了。 金江军能彷制出来红夷大炮,大周朝廷的工匠比金江镇更多,同样也能彷制的出来。 十数门从京城辛苦运来的红夷大炮,被忠顺王当做宝贝藏起来的利器,终于也拉了出来。 各种攻城的器具,楯车,云梯等等,密密麻麻,蜂拥向海州的城池。 忠顺王有一样特长,善于笼络人心。 不然的话,他也无法在太上皇手下,能做到拉拢不少的势力。 以忠顺王的身份,以及才能,辽西军,国内各地援军,还有剩下了的蒙古军,都战心坚定。 “平辽侯短短八年时间,从一名白身成为侯爵,光宗耀祖自不在话下,只不负此生何人不羡? 今日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信我者,必不负之。” 忠顺王是皇上的亲叔叔,本来就是王爵,又身负重任,并且皇上有如今的局势,都是忠顺王的功劳。 忠顺王用人不拘一格,为人又和善,做事且公正。 于公于私,辽西军自不必提,国内援军的将领,无人不投靠,无人不信服。 因此,当忠顺王下命之后,各部无不踊跃攻城。 这些国内援兵,本来就都是不错的士兵,从上到下齐心之后,立刻让守卫海州的代善咬起牙来。 他前番还小瞧周军,认为两军不合,金江军不参与攻城,自己要给周军一个好看。 没想到发起狠来的周军,竟然这般的犀利,各处的城墙都在告急。 …… “国内的军队还是能打的。” 攻城的惨烈,源源不断送到了唐清安处。 前线观战的金江军将领,同样咋舌不已,这种伤亡的程度,他们金江军能承受。 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承受,还是长期围困的好。 “国内的军队之所以不能打,是因为长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当恢复了公正后,定然发挥原本的威力。” 柳湘莲回来金江镇后,认为金江军的确是天下强军,但是不少将领有些自大。 认为国内的军队不堪一击。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既然他如今效忠而来平辽侯,那么当然要扭转这种风气。 听到柳湘莲的话,旁的人如何想,唐清安并不清楚,但是他对于柳湘莲的话,是认可的。 原本的时空中,同样的明军,换了一个局面后,作战之勇勐的程度,令后金的将领们都恐惧不已。 金军碰的头破血流,不敢再战,甚至起了分地而治的心思。 唯独归降后的汉军,能和义军打的有来有往,双方之惨烈的攻伐,令金兵止步叹之。 “忠顺王此人,有大才。” 唐清安夸赞道。 虽然他的存在,对目前的金江镇不利,但是其才能,却不能抹杀。 看得清楚形势,知道做出最有利朝廷的选择,同时又能笼络人心,获得手下们的卖命。 能退能打实乃大才。 “忠顺王是值得将军重视的对手。” 柳湘莲和金江军的文武官员不同,深知京城和国内的局势,因为前番忠顺王的畏战。 导致金江军的将领,小觑了此人。 此人前番的畏战,是从打着消耗蒙古军和金江军实力的角度出发。 现在到了该打硬仗的时候,就毫不犹豫露出了原来的样貌,让所有人惊讶。 “既然忠顺王有才,我就不惧海州城会打退他了,反而影响我的粮道,哈哈哈。” 听到柳湘莲的话,唐清安不以为意,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大势。 金江军强悍,同样面对各种局面,能做到进退自如。 海州守军不少,都是蛮族精锐,海州后方的鞍山城,却没有多少守军。 因此唐清安命令各营,一部清除东胜堡,古城屯,东昌堡一带,彻底困死海州。 一部拿下鞍山,威胁辽阳。 随着作战的深入,补给的路线也越来越远,补给线已经近千里之遥远。 海州的局面,不在金江镇控制之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清安思来想去,留下了朱秀。 朱秀留在海州,唐清安才放心。 两万军压阵,朱秀亲领之。 刘承敏带领一万金江军,三万朝鲜军驻守塔山铺,守住金江军的大后方。 正是因为重视忠顺王,唐清安留下了两位总兵,六万士兵,防备海州的变数。 参将李道信带军,平定东胜堡,古城屯,东昌堡一带。 参将李伯升,陈凯武,李胜虎,带军拿下鞍山市。 因为忠顺王的藏拙。 金江军的将领小瞧了周军,蛮族的将领,同样也小瞧了周军。 蛮族以为攻打海州的会是金江军,周军只能摇旗呐喊,因此作出的防御是全力固守海州。 但是当忠顺王发挥出了周军的实力的时候,二十余万的联军,真正的作用彻底显现了出来。 金江军跃过了海州,行军上百里,不惧海州断绝粮道之险,直接攻打鞍山城。 没有防备,也没有太多兵力的鞍山城,不到三日,就被金江军轻易的攻克。 第三百四十八章心机 “轰隆隆。” 熟悉的红夷大炮的声音,在辽东的土地上,原来独属于金江军。 二十里外的朱秀,带着亲卫巡视各营,仍然能隐约听到前方,海州的方向,传来的大炮的声。 因为地势平坦,他又带着亲卫们,寻到远处的高地,跳脚望去,能看到天边处,海州城的轮廓。 两万金江军,建立了三个营寨,左右两营各六千人,中军营寨则高达一万四千人。 互为犄角,拱卫大军的粮道。 在他的后方,还有刘承敏的四万金江军和朝鲜联军,驻守塔山铺一带。 如此的布置,即是防备忠顺王,又是防备海州。 “狗日的,早点拿出这股势头,蛮族大军哪里有机会熘走。” 虽然无法亲见,只通过动静,朱秀就猜到前面战事的激烈程度,心中升起了不满。 金江军牵制了蛮族的主力,扛下了最大的风险和损失。 而高达十余万的国内援军,辽西军,蒙古军,只需要负责断绝蛮族的后路。 在朱秀看来,这已经是很轻易的事情了,这般情况下,都让蛮族大军顺利熘走。 前番众人以为是国内军战斗力不强,连简单的战略都完不成,嘲笑归嘲笑,却也无可指责。 直到现在抢夺海州。 国内军的战斗力直线上升,战争之激烈,不下于金江军,说明了众人猜错了。 原以为傻瓜是被人,最后才看清楚,真正的傻瓜是自己。 忠顺王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忠顺王太坏了。” 朱秀身后的亲卫们,纷纷破口大骂。 …… 忠顺王想要抢下夺下海州,以隔绝金江军的扩张之路,隐忍以及试探,终于抓住了眼前的机会。 抢在金江军前面,开始攻打海州。 他不怕金江军翻脸,正好能彻底认清楚金江军的嘴脸,嘴上喊着忠义,行动是否忠义。 为了这次的大决战,朝廷提供了不可计数的物资,支撑了金江军,国内军,以及笼络蒙古。 如果金江军真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趁早认清楚,以免把这海量的物资,浪费在金江军身上。 转而用来编练辽西军,至少又能扩充十万之军,提供三年的军饷粮饷。 虽然金江军的将领,没有接受自己的军令,来拜见自己,忠顺王内心其实理解。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对于金江军接下来的避让,忠顺王还是满意的。 一直到金江军绕过了海州,一部布防此地,一部去攻打鞍山,才让忠顺王不满了。 金江军敢如此大胆,竟然绕过海州,直接去攻打鞍山。 “我们能抢在金江军攻破鞍山之前,先攻下海州们?”忠顺王皱眉询问。 听到忠顺王的话,图门和程之信等人,都为难起来。 这句话太过暴露内心的想法,忠顺王没有问史鼐,刘英等人,而是问向自己的心腹。 “海州兵多,鞍山兵少,以金江军之利,我们很难比他们先打下海州城。” 图门对于国内形势了解,但是对辽东不是很熟悉,所以回答忠顺王的,是辽西守将程之信。 他在辽西多年,又和金江军打过交道,因此能提供较为准确的意见。 目前在辽东,忠顺王比起老手下图门,更看重程之信的提议,也比较信服。 连程之信都这么认为,忠顺王脸色难看起来。 前面面对自己的强硬,金江军选择退让,不愿意撕破脸,但是金江军的应对,同样也是这个心理。 谁也不想第一个撕破脸。 以忠顺王对人心的掌控,很快就明白了金江军的底气来自何处。 程之信已经完全投靠了忠顺王,拜在了忠顺王的才能和权势下,成为辽东之地,最得忠顺王信任的将领。 对于辽西各将的人心叵测,忠顺王如何看不出。 不过他最开始并没有暴露任何心思,只当做不知,长久的手段,以及拉拢下来。 辽西军才真正的被他掌控。 “金江镇太强大了。” 忠顺王叹了一声。 这句话,不提程之信,从国内跟随忠顺王来辽西的图门,也深有感触。 哪怕是开国四王中,目前仅有的一支还保留封地,镇守云南的南安郡王一系,图门也认为比不上金江军的强势。 “只有抓紧攻破海州城才是紧要之事。” 程之信说道。 只有抢在金江军前面,先攻下海州城,才有余力去抢鞍山,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唯独实力才是大势。 这又陷入了刚才所谈的循环。 忠顺王摇了摇头。 金江镇的实力太强大,面对他的招数,有太多化解的方法,让自己强攻海州的目的落空。 但越是如此,才越要抓紧攻下海州。 不能让金江军小觑朝廷的军队,生出狂妄的心思。 正如平辽侯顾忌忠顺王,其实忠顺王同样更加顾忌平辽侯,顾忌他所建立的金江镇。 忠顺王大把的撒钱,提高士兵的士气,大把的承诺,提高将领们的决心。 对于蒙古部落,大肆封赏互市的赏银,以让蒙古骑士们卖力。 加上他做事公正,不计出身的提拔人才,重用人才,配合他的权势,整个大军都上下敬服。 海州彻底成为了孤城,虽然城中粮草多,但是士气仍然止不住的下滑。 对面的周军,一日的攻势强过一日,丝毫没有因为伤亡导致士气低落。 无数的周军,轮番连日的强攻,蛮军疲于应对。 特别是周军手中的红夷大炮,轰开了第一堵城墙的时候,双方的厮杀进入了白热化。 随着越来越多的城墙倒塌,蛮军已经无法顺利的修葺工事。 在残垣的地方,士兵们攀爬上碎石碓,拥挤的在狭隘的地带,洒下了无数的鲜血。 …… 唐清安的旗帜。 抵达了鞍山城外,引发了潮水一般的呼喊声。 鞍山的守军,士气低落。 本来就不多的,也不精锐的守军,看到城外克星的出现,越发的胆寒起来。 三日。 只三日就攻破了鞍山,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连唐清安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太过轻易了。 这是金江军建军以来,除了战略需求,蛮族主动放弃的城池外,第一个攻城如此顺利的。 “打海州时,大战这么久,寸土必争,我们伤亡不小,却至今没有拿下海州。 反而是靠近辽阳的鞍山,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唐清安笑道。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费工夫,但是比起海战之战的激烈程度,如此说法也不算错。 鞍山城中还有不少未来得及撤退的蛮族百姓,以及守卫城池的蛮丁,以及少部分的蛮兵。 对于这些俘虏,唐清安并没有屠戮,而是关押了起来,严令不得擅动。 金江军士兵和蛮族有血仇。 唐清安不敢疏忽,也不愿意因为这些,导致发生不好的事情,不管最后责不责罚,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对于如何处理手染无辜百姓鲜血的凶手,金江镇自有法度,而蛮族中无辜的百姓,金江镇也自有法度。 唯独金江军,不能成为刽子手。 唐清安正在忧虑中,安排哪一部的士兵看守俘虏,都无法令人放心,毕竟仇恨能令人失去理智。 得知金江军竟然突破到了鞍山,扎营汤河对岸的朝鲜军,立刻开始过河,与金江军汇合。 朝鲜军的到来,让唐清安眼前一亮。 权申旭见到平辽侯,态度极其的恭敬,完全以下属自居,不是以盟友的态度。 作为朝鲜的世袭权贵,他的才能不提,眼界是不错的。 这一回的大战,辽东的土地上,蛮族和金江镇的实力发生了变化,金江镇占了上风。 辽东王,已经越来越名副其实。 不算海州,大半的辽东,已经落入金江镇之手。 蛮族在辽东,目前只剩下辽阳,沉阳,本溪,抚顺,铁岭,开原,昌图七城。 而金江镇有盖州,复州,金州,镇江,得利赢城,永宁监城,新金,旅顺,营口,岫岩,凤城,鞍山,寛旬十三城。 并且海州城,最后花落谁手还未知。 不提这一点,平辽侯和朝鲜国王的姻亲,以及平辽侯对朝鲜国内军方的渗透。 两回负责朝鲜大军为金江镇作战的权申旭府使,看的清清楚楚。 无论是五千驻守镇江多年的朝鲜军,还是数千三部义军,已经彻底投靠了金江镇。 用朝鲜的物资银钱,养着心向金江镇的朝鲜军队。 权申旭遍观史书。 不得不佩服平辽侯的手段,哪怕眼前的人的年龄,跟他的儿子差不多大。 “权府使,你是第一个突袭到蛮族腹地,立下了首功,我会向朝廷,以及朝鲜国主,奏请你的功劳。” 唐清安笑道。 权申旭连忙推诿,如果真是让他做首功,平辽侯向朝鲜国主的奏功倒是可以,但是上朝还是算了。 会引起上朝将领的不满,他可承担不起。 见到对方的态度,唐清安最后才认真说道。 “你在汤河接应了数十万的辽民,才真正说明你把我当做了朋友,因此才能做出这个决定,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情谊的。” 平辽侯的这句话,令可以当做唐清安长辈的权申旭,感动的热泪盈眶。 “平辽侯之言,在下惶恐。” 唐清安拉着权申旭的手,笑着看向辽阳城。 第三百四十九章下辽阳 从天空俯瞰下方,无数的蛮民,离开了鸠占鹊巢多年的土地,纷纷往后方逃离。 各地的辽民逃之一空,带走了属于辽民的家当,去投奔金江镇,不久后,草原的部落,又来大肆劫掠了一番。 富裕了多年的蛮民,连番打击之下,立马重回了贫困。 金江军的旗帜,突然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引起了蛮民的大溃退。 人们退往沉阳,退往铁岭,抚顺,乃至昌图等等,甚至有的蛮民,不愿意留在辽东,径直回去了奴儿干司。 偌大的辽阳城,东北亚最大的城池之一,人口逃往了大半,剩下人心慌慌的守兵。 各地的兵堡,早就无兵可用,皆顺利的被金江军偏师收复。 唐清安等来了史鼐的书信,以及辽西军部分将领的军情,做出了夺下辽阳城的决定。 大军继续前行,粮道越来越长。 后方的海州,还处于激烈的战争之中。 …… “支援辽阳,还是保留兵力布防沉阳?” 皇台吉满嘴的燎泡,却一脸沉稳的坐在殿内,听众人的争论。 “现在派兵去支援辽阳,无异于添油战术,拼消耗,咱们如何拼得过金江军。 大家可别忘了,根据代善送来的军情,还有周军不可小觑。” 蛮族前线失利,撤军回来后,不光是蛮人着急,为蛮族效力的汉人也焦急不已。 他们深知平辽侯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那是一个也不放过。 因此不再畏惧蛮将的欺压,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等汉臣,纷纷在蛮人面前争的耳红脸赤。 蛮族已经沦落于此,原本就打压汉人的蛮将,也改变了态度,冷眼旁观这些人。 这些汉人还是有才的。 “大汗应该再派人去科尔沁,把最新的局势告知科尔沁的大首领。” 范文程提议道。 前番蛮族出使科尔沁,科尔沁的态度就已经松动了,范文程认为这次出使,一定能说服科尔沁。 他认为应该放弃辽阳。 虽然辽阳是除了沉阳外,辽东最大的城池,一则太过靠近鞍山,已经被金江军围困。 而沉阳离辽阳太远。 二则他们没有防备,辽阳守军不多,从沉阳派兵去支援,无异于和金江军硬碰硬。 蛮族已经没有多少实力可以消耗,应该沉寂下来,以恢复元气,等待变局。 以自己对大周的了解,大周和金江军的联合,一定会破灭,甚至互相敌视起来。 这时才是蛮族的机会。 “正是因为金江镇的强大,大周朝廷不会放任金江镇继续孤悬海外,不受管控。 如今金江镇和辽西接壤,不再是孤悬海外的局面,所以大周朝廷和金江镇之间,必然爆发不可消除的矛盾。 除非金江镇归附大周朝廷。” “那万一金江镇选择归附大周朝廷怎么办呢?” 听到范文程的话,令在场的人茅舍顿开,对未来的局面有了新的希望。 连一向欺压汉人的莽古尔岱,也主动询问起了范文程。 听到莽古尔岱的话,范文程笑了。 “因为金江镇的强大,所以只要平辽侯在金江镇一日,他所有的承诺,都无法让大周朝廷信任。 以他挂在嘴边的忠义,当他回京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范文程以己度人,停顿后自信的看向众人。 “平辽侯一日不归京,那么朝廷和他之间的裂痕就会越大,只要我们不闹出事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大周朝廷的重心,必定会转移到如何解决金江镇之事上。” 这些推论,皇台吉早已从他们口中得知。 皇台吉是默认此事的,但是放弃辽阳,对他的威信不利,不能由他提议,才有了现在的场景。 其余的人听完后,都安静下来。 继续打下去,对蛮族不利,可是就这么放弃辽阳,众人又不甘心。 …… 辽阳城原来是辽东都司的所在,是辽东最大的城池,一直到老奴迁都沉阳。 几经扩建,加上迁移了大量的人口,沉阳才超过辽阳,成为第一大城。 虽然如此,夺下辽阳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夺下了辽阳,代表着金江军光复了辽东,而蛮族则喘息一角,对于人心有大用。 辽东城兵力不多,正是大好时机。 根据探马的汇报,夺下鞍山后,唐清安立刻调动兵马,赶去围了辽阳城。 唯一不足的是红夷大炮还没有运上来。 不过鞍山和辽阳两城很近,比起沉阳与辽阳的距离,要少了一大半,因此金江军的士兵,把攻打鞍山的器械,直接运到了辽阳。 数千的辽阳守军,其中还有一半的汉军。 如今的汉军,早已失去了士气,犹如丧家之犬,导致城里人心慌慌。 不过前番金江军攻打鞍山,辽阳城的蛮民,已经逃离此地,涌入了沉阳。 城里的百姓剩下的并不多,只不到十万人。 挑选了其中数千的青壮,布置到了城墙,参加守军之列,以防守金江军士兵的攻城。 这般的成色,金江军只试探了一番,立刻就探清楚了对方的战力,立刻加紧了攻势。 随着金江军的进攻激烈,辽阳城士气低落的守军,节节败退不能抵抗。 “咱们吃够了硬仗,是该轮到咱们打打顺风仗了。” 唐清安看得清楚形势,心情轻松下来,主动向周围的将领们开起了玩笑。 众将听到将军的话,纷纷开怀大笑。 自从绕过了海州。 接连的战斗,都是一边倒的形势,金江军的士兵,并没有太大的伤亡。 比起前番在营口和塔山铺的时候,形势真是天壤之别。 包括在唐清安身后的彭大海,也咧着嘴笑。 他虽然被拘束在了将军身旁,不过最近他倒是看开了,吃得多睡得香,反而越来越精神,令唐清安十分无语。 至于沉阳的皇台吉,会否分兵来支援辽阳,唐清安不认为皇台吉会出此昏招。 现在蛮军元气大伤,已经大败退一次,需要时间重整旗鼓。 如果皇台吉违背形势,反而分兵来辽阳,唐清安倒是乐于支持他的决定。 “报” 此时,一名令兵赶来。 …… 忠顺王攻下了海州。 这个信息令人不可置信。 海州守将可是代善,有他的整个两红旗,是蛮族的精锐,换做是金江军攻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打下海州。 哪怕金江军动用红夷大炮。 唐清安连忙追问详情。 他前番选择继续行军攻打辽阳,最大的担忧不是皇台吉,而是忠顺王。 但是根据史鼐向他的书信中所言,忠顺王组织的进攻虽然勐烈,但是防守的代善,也是一步不退。 战事陷入拼消耗的僵持阶段,不是短时间内能夺下城池的。 不光是从史鼐处,包括辽西军的将领,以及金江军的探马,都能证实史鼐所言不虚。 因此突闻此讯后,他不得不心中焦急,现在轮到他又陷入被动的局面。 “具体情况并不是非常确定,但是最可信的说法,是海州城有很高是身份的将领,主动联系忠顺王投降。 因为此人的归降,导致蛮族守军分裂,加上忠顺王的进攻,因此夺下了海州城。” 这个说法还是令众人无法信服。 金江军和蛮军打了八年的仗,从来没有蛮将主动投降,哪怕陷入包围之中。 无论金江军还是蛮族,都不会向对方投降。 更何况海州城里,可都是精锐的蛮军将领,更有代善坐镇。 这就越发让人意外。 “不论如何,忠顺王既然攻破了海州,我们也要抓紧攻破辽阳,以免生出事端。” 唐清安命令道。 不提海州是否有蛮将带兵投降忠顺王,只忠顺王手中就有近十万兵。 现在金江军的战线太长,暴露在忠顺王眼前。 这对金江军非常的不利。 金江军不打第一枪,忠顺王目前的表现,也不像是打第一枪的人,但是不能去赌运气。 众将领都不敢耽误,因此不再考虑进攻的节奏,以减轻伤亡,改为全力勐攻。 原先辽阳城的守军就无法对抗,现在立马处处陷于被动。 终于。 守城的汉军士气低落,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没有战斗的欲望,突然溃散了。 随着汉军的溃散,辽阳的防线彻底崩溃。 无数的金江军士兵,杀入了辽阳辽阳城内。 困守一地的蛮军将领,喊话金江军,愿意投降,但是金江军要保证不屠杀蛮民。 “告诉他们,无条件投降。” 唐清安冷冷的说道。 当金江军团团围攻此处内墙的时候,蛮将知道防不住了,为了身后的蛮民,帮他们赢得一线生机。 考虑再三后,蛮将选择了放下武器,停止了抵抗。 毕竟金江军从来没有屠城的名声。 蛮将和蛮兵们,脱下盔甲丢弃兵刃,在金江军士兵严阵以待的阵势面前。 纷纷从内城低头走出,有的人甚至低声哭泣。 金江军接管内城的城防,城中无数的蛮人老弱妇孺,惊慌失措的躲在家中。 …… 金江军止步辽阳。 得知这个讯息后,范文程等人,赶去向皇台吉报喜。 他们预测的形势,已经正在发生,不然金江军何至于突然停军。接下来按照他们的步骤,定然重新稳固局面。 向大周京城派出更多的奸细,离间大周朝廷和金江镇,让双方反目成仇,蛮族渔翁得利。 皇台吉却笑不出来。 金江军是止步了,他也实力大伤,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 “大汗,由我亲自负责此事吧。” 范文程自信的说道。 老奴还在时,他并不受重任,直到皇台吉登上汗位,他才逐渐受到提拔。 第三百五十章应对 范文程和一般的汉奸不同。 是发自内心的,主动的要为老奴效力,努力了八年,仍然做了八年的冷板凳。 一直都没有放弃,等皇台吉登上汗位的时候。 其间争夺汗位,以及蛮族内部的矛盾,此人都忠心耿耿的出谋划策,缓解各贝勒之间的不和,逐渐受到皇台吉的重用。 哪怕受到多次的屈辱,包括阿敏在被金江军消灭前,受到其多次的责骂鞭打。 乃至原来的时空中,皇台吉死后,多铎把他的老婆带走奸淫了数月,然后还给了他,他还能笑脸相迎。 面对这种是个男儿都不能忍受的侮辱,哪怕碍于形势,表面上不动声色,至少内心会有愤怒吧? 他还真没有。 面对多铎奸淫他老婆的行为,他是发自内心的接受。 因为等多铎的亲哥哥,多尔衮犹豫是否入关的时候,他坚定的支持多尔衮入关,并做出了众多的建议。 以及入关前后,此人为奸淫他老婆的多铎两兄弟,鞠躬尽瘁做到了极致。 虽然后面的一件事还没有发生,但是目前范文程的举止,仍然连李永芳,宁完我等,皆自配不如。 所以面对范文程的夺权,李永芳并没有反对。 李永芳痛快的交出了自己的势力,躲得远远的。 如此举动,因为李永芳同样不满范文程,此人的恶心程度,拉低了他们这些汉奸在蛮族的待遇。 例如他投降蛮族,老奴还是各种拉拢,甚至嫁了孙女给他。其余的降将同样如此。 直到范文程的出现。 彻底击垮了汉奸们在蛮族的优待,毕竟有这个例子在眼前,汉奸们在蛮族中抬不起自己的身价了。 范文程手中的权利更大,接受的信息越发的多,对于大周的形势有了一定的了解。 从众多大周邸报的抄本中,范文程敏锐的发现了大周的民乱。 “如果没有金江镇,以山海关,京东天险,大周以重兵守此以防我朝。 我大军其实可以从喜峰,居庸间道内袭,如入无人之境。 然终有山海关控扼其间,则内外声势不接,即入其他口,而彼得扰我后路,终不能成。” 范文程感叹道。 李永芳,宁完我等人,则默不出声。 主子们又不在,没必要做出卖命的样子,谁看得到? 而且金江镇如何又不存在?实乃妄谈。 “其实我们可以联系下大周国内的义军,至少布置一个后手,说不定能发挥作用。” 范文程深知蛮国如今的形势。 原来先汗在时,兵虽广,但是有数百万辽民可以搜刮,因此可以自如。 如今辽民十不存一。 而各地民生皆失,特别失去了辽阳,沉阳直面兵锋,无法顺利恢复生产,成为了军事重地。 后方的抚顺,铁岭,开原,昌图各地,无法支撑大军所需,必须另想办法。 范文程看着舆图,对照各种信息,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宁完我碰了碰李永芳的胳膊,示意对方看范文程的样子,李永芳摇了摇头。 他是不懂此人的。 “我们当提议大汗,重视生产,现在就要安排部分蛮民回奴儿干司,重新开始种田养桑。 以奴儿干司之广,加上沉阳后方各地,只要辛苦一年,明年就能有积蓄供应大军。 还有科尔沁,喀尔喀,察哈尔等各部蒙古,务必多次派出使者,拉拢向我方,共同对抗大周和金江镇。 最后我们应该向大周派出使者,蛮国愿意尊大周为主,接受大周的封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范文程边说边整理脑海中的思路,眼前的困顿,方法一下子都扒开了。 兴奋的看向李永芳,宁完我等人。 “蛮国还有机会。” 范文程大笑道。 “大周和金江镇一定会互相敌视,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争斗起来。当大周和金江军精疲力尽时,则是我们消灭金江军的时候。” 宁完我没有李永芳的资历,面对范文程的态度,他不能无视,因此陪笑道。 “八旗兵只剩下数万,金江军有十万,还有牢不可破的数万朝鲜军,咱们如何能抗?” “你不懂。” 范文程不客气的说道。 对于主子,他一向笑脸相迎,但是对于同为汉人的同僚,他的态度却不恭敬。 “蛮族能养兵十万,因为可以劫掠,现在辽民不存,无法养兵十万,但是数万兵,以沉阳后方和奴儿干司之广,只靠游猎就能养活。 即能练兵,又能养兵。 而金江镇能养兵十万,靠的是大周的供应,如果他们双方翻脸,互相敌对。 那么金江镇凭什么还能养兵十万呢? 还有蒙古各部,科尔沁的态度已经松动,喀尔喀各部的动作,我也看在眼里。 所以必须多派使者,联系科尔沁,喀尔喀,察哈尔等各部的蒙古部落。 现在蛮族势弱,唇寒齿亡,他们应当结盟蛮族,共同对抗大周和金江镇。 如此便能重新做到二十万联军,趁着大周和金江镇互攻,正是一举歼灭金江镇的天时。” 范文程越说越激动,狠狠的捶在墙面的舆图上。 “解决了金江镇,咱们又联合大周国内的义军,首尾坚济,必定让大周疲于应对。” 宁完我和李永芳面面相觑。 此人魔怔了。 范文程不等两人的回复,兴致勃勃的去找皇台吉。 现在的蛮族,的确很危险。 因为民生完全破坏。 听到范文程的意见,组织蛮民回奴儿干司,皇台吉立刻同意了。 不同的是。 皇台吉考虑的存亡之事。 如果沉阳有个万一,那么不至于全族撤出辽东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准备。 未虑胜先思败。 皇台吉不是短视之人,考虑的方面要更多。 因此他让豪格带领二十余万的蛮民,陆续撤回奴儿干司。 奴儿干司西起鄂嫩河,东至库页岛,北达外兴安岭,南濒日本海和图们江上游。 包括黑龙江流域和乌苏里江流域至库页岛的广大地区。 对照起来,就是后世的吉林省、黑龙江省、内蒙古东北部分,以及俄国局部、乌苏里江以东、外兴安岭及以北。 面积之宽广,不比大周境内的腹地面积要小。 这也是老奴为蛮国打下的根基所在。 征服了建州蛮族各部,西海蛮族各部,东海蛮族各部,从而成为了蛮国的全境。 唐清安是不愿意蛮军退回奴儿干司的。 反而愿意对方留在辽东,和金江军陷入纠缠之中,否则对方退回奴儿干司,将会成为很难彻底解决的麻烦。 皇台吉也不愿意彻底放弃辽东。 辽东的土地都是熟地,可以聚拢民众,增加统治力度。 不像奴儿干司,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沼泽蛮荒。如果回到了奴儿干司,蛮国将重回部落的形势。 皇台吉数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从各贝勒手中剥夺权利,集权到他一身,将全部白费。 因此皇台吉只让自己的长子,带领部分民众回奴儿干司,大部仍然留在辽东境内。 对于范文程所提其他事项,对方如此勇于任事,皇台吉又如何会拒绝。 夸奖了范文程一番,令其满意而归。 辽宁作为大城池,周边有无数的兵堡,还有无数的良田,因为处于前线。 良田无法耕种,但是兵堡可以发挥作用。 有了这众多的大小兵堡,沉阳虽然离辽宁并不远,大军却无法突袭到辽宁。 而且蛮族新败,士气低落,物资缺少,因此唐清安并不担心辽宁的安危。 军司谢友成,徐辉,总兵朱秀,彭大海,参将李道信等,一行人巡视辽阳城。 多年来故地重游,唐清安感慨了一番。 此时。 “将军,找到陈策一家人的骸骨了。” 几名小将亲自来报。 “速速收敛,好生装入棺材,我要亲自厚重他们。” 唐清安连忙说道。 他刚夺下辽宁城,就命人寻找陈策一家人的遗骨,准备好生的安葬,其为金江镇通风报信,被汉奸白养粹告密,一家人惨死。 唐清安虽然预知未来,但是有陈策的告密,才能让唐清安确信无疑没有变数,才敢大胆施为。 多次冒险的军事行动,顺利的从老虎口中夺食,让金江镇得以壮大,陈策的功绩不可忽视。 几名小将领命而去。 往事历历在目,而故人已逝,唐清安内心伤感。 还记得自己当年初来辽东,多亏了此人的关照和提点,否则总是有不少的麻烦。 “将军节哀。” 陈策的身份原来是机密,只有谢友成等人才清楚他的存在。 现在众人都知陈策的功绩,也知道此人是将军的故旧,同样的惋惜不已。 如果不是汉奸的告密,此人当能在金江镇获得极高的资历,继续发挥其才能。 “我向朝廷的奏功之中,奏报世叔是首功,一家忠义,希望朝廷能昭告天下,以慰世叔一家的在天之灵。” “理当如此。” 众人纷纷说道。 “务必活捉白养粹,不能让他死的轻易。” 唐清安冷冷的说道。 论起来,白养粹也关照过他,自己才来辽东担任百户,无功绩无资历。 因为白养粹大开方便之门,让他顺利的通过武举,以此便利,才升任为备御。 有了备御的职位,虽然不高,却才有资格带领数百人出海。 可惜汉奸就是汉奸。 只看到当初蛮族势大,就铁心投靠,丝毫不顾及廉耻。 众人纷纷点头,多年来,第一次从将军身上见到如此姿态,犹如私仇一般。 第三百五十一章海州之危 “可惜了。” 唐清安感叹一声。 费劲了力气,用了无数的精力,退让和妥协,如此努力之下,才有了高达三十万的联军。 如此浑厚的军力,本可以一举功成,彻底消灭蛮族的主力,最后却功亏于篑。 “事情岂能尽如人意,我们已经大获全胜,获得了大量的地盘,又解救了数十万的辽民。 如今我金江镇有民四百万,精兵十万,来年必定全取辽东。” 贾鉴笑道。 他不知道为何将军总有股焦急之感,在他看来,将军只用七年的时间,立下如此功业,已非常人矣。 虽然战略上藐视蛮族,但是他可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蛮族实乃天下强敌。 而金江镇从无到有,七年间就能打败征战数十年的蛮军。 并占据了牢不可破的战略优势,以金江镇的底气和民生,谁能胜之? 两人眼界的不同,贾鉴有才能,但是只受限于国内,而唐清安要看得更远。 因此七年都没有彻底解决蛮族之患,令他有些不满。 忠顺王夺下海州,唐清安无法无视,终于决定回军了,虽然不知道忠顺王现在有没有不好的心思。 这件事不能赌,唐清安不能做出,让忠顺王产生打第一枪心思的环境。 金江军主力在前线和蛮族打仗,蛮族已经势危,而金江军的粮道,就在忠顺王眼皮子底下。 这种局面,太过让人做出冲动的决定。 “当将军攻破辽阳的消息传回去,蒙古大部落已经全部撤军,只剩下拱兔等部。” 贾鉴说道。 听完贾鉴带来的消息,唐清安不以为意,这是人之常情。 “我们和草原部落打交道的时日甚短,双方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需要时间的积累。” 将军的大局观,向来令贾鉴佩服。 换做庸人,只看到草原部落没有尽力,从而心生埋怨,唯独将军目光高远。 看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并且有耐心和恒心来应对此事。 正如将军所言,建立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将军的态度,也令贾鉴松了口气。 只要将军对此事不急躁,不要求速成,对于自己日后出使蒙古各部,贾鉴更有了信心。 一行人在城墙上,看着押送的俘虏,源源不断的送往后方,这是冯胜之,顾应时等人该头疼的问题。 既要分辨出无辜之人,又不能放过一个手中有辽民鲜血的屠夫。 而且蛮国的丁口并不是一体的,除了老奴的本部,还有他征服的建州各部的蛮族,东海,西海各部的蛮族。 以及其余的吉里迷族,苦兀族,达斡尔族等等,各族都要细分出来,不能和老奴本族混为一谈。 这也是一个慢活。 “朝鲜以后怎么办?” 谢友成原来负责朝鲜。 看见城外的场景,想到了金江镇至今以来,每年以共同对抗蛮族为理由,让朝鲜提供的物资。 现在蛮族大败,已经丝毫影响不到朝鲜,这个理由现在不够有说服力。 名不正则言不顺。 哪怕以将军的威信,可以强硬的逼迫朝鲜继续按照惯例提供,但是会影响双方的关系。 听到谢友成的提醒,唐清安回过神来。 “五千驻守镇江的朝鲜军,他们的士气,战斗力都不弱,我军主力将撤离辽阳,而此地补给太远。 就改朝鲜派这五千朝鲜军,协助我们驻守辽阳吧,这五千朝鲜军士的军资,由朝鲜提供。 还有每年的人参供应,不能较少。” 唐清安想到了这个主意。 前番他的夫人秦可卿病重,传教士王丰肃束手无策,名医张友士妙手回春。 张友士的医术,令王丰肃大为惊叹。 想要学习张友士的医术,被张友士坚定的拒绝,王丰肃还请过自己出面。 唐清安看得清楚王丰肃的心思。 医术对宗教有大利。 趁此机会,唐清安推出了人参,此物功效到底如何,唐清安无法确定。 但是不妨碍他把此物传播到世界,成为金江镇新的一项奢侈品,加入到远洋贸易中。 人参,谁也无法判断它无用,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作用。 有名医张友士的认可,来自最强大国家的特效药,王丰肃亲眼所见的事例。 此物送回给了教会,两年的时间发挥。 今年五月份济州岛的贸易,已经有了外国人开始采购晒干的人参。 只要继续宣扬下去,唐清安相信,要不了几年,世界各国的国王,贵族,富人都会储备此物。 到时此物独金江镇所有,以富人们的惜命程度,此物价格炒的越高,需求会越多。 只此物吃多了,的确会流鼻血,就能说服这个时空的所有人。 其中的利益,将会超过其余的奢侈品。 而金江镇严控此物,只贩卖晒干的人参,杜绝传播出去,主要是打出金江镇的名声。 不是此地出产的人参,功效则无用。 如此两法,可保世代之利。 这件事完全是自己的推动,不靠自己预知的未来,唐清安因此更为重视和骄傲。 朝鲜的人参本就不多,随着这几年的大肆采摘,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不改善。 将会和山西一样,因为采摘过度,导致人参灭绝。 谢友成认为将军的提议不错,朝鲜没有理由反对。 “我准备把十数门红夷大炮安置在辽宁城,配以五十门弗朗机大炮。” 唐清安突然说道,看向身侧的李道信。 红夷大炮运转艰难,辽宁城破了,才堪堪运送到此地,没有发挥作用。 李道信原来负责唐清安的安危,是带领亲卫营的将领,后来离开亲卫营外放,如今成为了参将。 资历,能力,都能承担起大任,所以唐清安想要留下李道信,独守辽宁城。 由总兵朱秀,负责营口,塔山铺,鞍山,辽宁一带的局部军事。 因为忠顺王占领了海州,在此地带犹如插入了一根极大极深的钉子。 对金江军造成了很大的被动,对辽宁城池的安危,造成了很大的风险。 辽阳城不光是要面对蛮族,还要防备后方的海州。 一万二千兵。 粮道太长,又置于海州眼皮子地下,大军不宜过多,否则承担不起军姿,如果有个万一,风险太大。 留给李道信的,有七千金江军士兵,以及五千原来驻守镇江的朝鲜军。 李道信知道辽宁的重要性,也知道五千朝鲜军的战斗力不弱,可以委以重任。 一万余士兵,配合十数门红夷大炮,以及数十门弗朗机炮,足够自己坚守辽宁城等到援兵。 想要攻下如此布置,需要十倍兵力围之。 不论是何方,动用十万兵的规模,除非金江镇的上下都瞎了,聋了,才会没有反应。 “将军放心,我保证此城必无忧。” 李道信肯定的回复。 只停留了半日,唐清安迅速的带着数万大军返回,不给忠顺王太多思考的机会。 …… 海州,现在成为了孤城。 西边是牛庄驿,西北是东昌堡,古城屯一带,南方是塔山铺一带,东南方则是已被金江军夺下的析木城。 东北就是鞍山,乃至辽宁。 唐清安畏惧忠顺王做出不利他的决定,忠顺王更惧平辽侯,趁此便利,围歼自己的八万军。 随着悬在头上的蛮族一去,他们二人开始了龌龊。 忠顺王心中犹豫,还未做出决定,就得知金江镇竟然又攻克了辽宁,很快又传回平辽侯带领大军返回的消息。 这般着急,不会是为了对付自己吧? 可能是顾忌自己,忠顺王又隐隐料到。 但是不论如何,他现在困守海州,反而落入了地势不利的局面,要不要撤回辽西呢。 可是忠顺王又舍不得海州。 明眼人史鼐,看出了目前的困局,他是不希望忠顺王和平辽侯二人起争执的。 即知道忠顺王的忧虑,又明白金江军的强大,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 但是顾虑自己的利益,他宁愿保持目前的局面,也不愿两部走火开战,因此做出了提议。 由他出面说服金江镇,让出牛庄驿,忠顺王带领大军渡过三岔河,自己独令一军,驻守海州城。 即保证海州在朝廷手中,又保证忠顺王大军无忧,还能获得平辽侯的信任。 此议乃上策。 忠顺王同意了保龄侯之言。 刚到达鞍山的唐清安,得到史鼐的书信,选择了停军,并命令驻守牛庄驿的军队撤离。 面对平辽侯的善意,忠顺王领情。 带着七万余大军离开了海州,只给史鼐留下了五千士兵。 留给史鼐再多的兵也没有什么用,靠的就是平辽侯的心意,他要是起了歹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海州的兵越多,对忠顺王造成的损失越大。 而只要平辽侯不起歹心,哪怕海州无兵,金江军也不敢冒犯。 一次大危机,因为史鼐的出头,消解于无形之中,为大周和金江镇之间,赢得了缓和的时间。 忠顺王大军一撤,唐清安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愿意和忠顺王对持在海州,消耗大量的物资,浪费从登来获得的多余的军资。 新投奔的数十万辽民还等着收拢呢,这些军资刚好足以使用。 “撤军。” 天气越来越寒冷,前番止步于辽阳城,哪里又能再轻易推翻军略的做法,因此唐清安放弃了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至于海州。 唐清安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城池,还是要看京城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两小无猜 红的树叶,绿的树叶,黄的树叶,随着冬日的临近,已经全部凋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一片绿盎的湖泊,离岸边不远的湖面上,有一处凸起的土堆,仅供两棵树扎根。 两棵树一颗原本是红色的树叶,一颗原本是绿色的树叶。 一名左手拿木剑的小男孩,右手牵着一名穿着裙子的小女孩,两人手牵着手,在岸边游走。 不远处的阁台,朝鲜王妃不放心的看望过去,哪怕两名小孩身边有众多的奴婢照看。 “哈哈哈。” 朝鲜国王看完金江镇平辽侯送来的书信,忍不住开怀大笑。老宦官林忠谄媚的接过来。 “殿下,平辽侯写了什么,让殿下这么开心。” 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朝鲜王妃同样露出笑脸,回身看过去。 朝鲜国王一脸的兴奋。 朝鲜军第一回入金江镇作战,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朝鲜军不过是充当民夫的角色。 今年的大战,朝鲜军发挥了大作用,令平辽侯的书信中,极力的夸赞,称朝鲜军不弱于蛮军。 李倧把书信递给了王妃,王妃看后,知晓了夫君的喜悦来自何处。 朝鲜军军力低下,士气涣散,一直是殿下心中的忧虑,现在连平辽侯都认可,夫君当然开心了。 林忠也开心。 他的侄子林之远,和金江镇的关系亲密,又得到国主的信任,自己又大权在握。 “辽东以后是平辽侯的了。” 朝鲜国主看向林忠。 他并不蠢。 因为依靠金江镇,导致朝鲜受到金江镇的影响越来越深,甚至不少人心向平辽侯。 而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为了摆脱成为木偶的结局。 正如历史上,他借重东江镇,这个时空没有东江镇,只有金江镇,所以他选择了金江镇。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比起金江镇的渗透,朝鲜国内的两班班臣更为可怕。 …… “我家比你家要大,要好玩吧。” 女童紧张的看着小乾。 小乾点点头。 看到小乾的回应,女童越发的悦雀,牵着小乾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从她懂事起,照顾她的嬷嬷们,就告知她未来的夫君是谁,她一点都不懂。 直到小乾来了朝鲜,一晃就是近两年。 严厉的父王,多次告戒自己,母妃也抱着自己,告诉自己要好好的陪伴小乾,不要让小乾厌烦她。 她还是什么都不懂,只晓得自己要讨小乾的欢心,小小的人儿,已经背负了她的使命。 六岁的小乾,已经知道不少的事情。 他的先生很多,林如海不提。 朝鲜国王,也遍请国内的大儒,精挑细选之后,都是才能不弱于普通人的人才。 不光是先生,朝鲜两班班臣,为了送自家的子弟,成为平辽侯大公子的陪读,都争先恐后用尽了手段。 父亲的,国内的,国外的,这么多的精心教育,小乾虽然才六岁,却已经开慧。 所以哪怕他如何想念父亲和母亲,如何想念家里,他已经不哭了,知道把心事藏在心中。 “乾哥哥,等下你去读书,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小女孩讨好的说道。 乾哥哥读书要好久,她在外面等好无聊,可是嬷嬷们教她必须这么说。 小乾停下了脚步。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一群太监宫女,都纷纷顿足。 “你回去等我,我读完书就去找你。” 听到乾哥哥的话,小女孩露出开心的笑容。 “好呀。” 小女孩身后的嬷嬷,欲言又止。 远处的阁台。 李倧看了看天色,命人送小乾去读书。 平辽侯既然如此信任自己,把他的长子送到他这里,对于小乾的学业,李倧不敢怠慢。 一直都是他亲自照看,并且参与其中。 李倧的才能是不弱的,而平辽侯的长子,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初来朝鲜时,他就细心的发现。 又听了大儒林如海,小将葛世峰等,讲述的平辽侯日常中,如何教育的长子。 李倧懂了,眼前的孩子,是不能用传统的手段。 一边学着平辽侯的日常,一边写书信细无巨细的告知平辽侯,以此告知他的慎重。 几名宦官恭敬的来到小乾身前,跪下请他去读书,小乾让几人起身,告别了恋恋不舍的小公主。 小公主内心是喜欢和乾哥哥呆在一起玩的,有时候乾哥哥会向她讲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这些奇怪的故事,让她非常喜欢。 她委屈的找到母妃,扑入她的怀中。 王妃欣慰的抱着公主,边安慰着公主。 林如海已经回去了金州,葛世峰也早已回去,自己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小乾安静的坐在桉几后,沉稳的拿着笔练字。 朝鲜的先生,默默的在小乾身后,看到小乾写的一手好字,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其他的几名孩子,朝鲜的先生随意的看了两眼,并没有太过用心。 几名孩子挤眉弄眼,乐于如此。 当小乾抬起头,几名孩子立马收敛了玩闹,认真的低下头写字。 得罪先生顶多手心挨打,要是惹得唐晏乾不开心,那后果可就大了,他们可不敢面对愤怒的家中长辈。 国王写信给平辽候,王妃写信给秦可卿。 朝鲜王妃每回的亲笔信,都是厚厚的一封,全是小乾吃饭的时候,和公主玩的时候,读书的时候云云。 满篇的流水账,却正合秦可卿的心意。 两年了。 秦可卿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小乾了,幸亏有了幺儿可以陪伴,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你看看,你哥哥多用功读书。” 和生下小乾时不同,那时候将军也忙,但是还能抽出精力陪伴小乾,给了他几年欢快的童年。 而这两年金江镇面对的局势复杂,将军越发的忙碌,只今年就难得有几回在家。 一名不到三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母亲的话。 此时。 香菱,莺儿,晴雯一起结伴来问安,还有莺儿和晴雯的孩子,加上乳母,丫鬟,一行人让秦可卿处立马热闹了起来。 秦可卿的幺儿唐晏桕,莺儿生的女儿唐晏柊,晴雯生的儿子唐晏楝,几名小孩玩到了一起去。 他们的乳母带着他们出去玩。 秦可卿坐在榻上,还有林黛玉坐在她的一侧。 虽然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已经从朝鲜归来,但是林黛玉仍然被秦可卿留在了府中。 林黛玉只以为是秦可卿喜爱自己,倒是没有生出其他的想法,唯独一旁的周氏明白。 下方的香菱,莺儿,晴雯等坐在高凳,唯独香菱,看着几名小孩离开的背影出神。 丁氏,金钏儿,葛藟等,陪着众人说话。 “将军要回来了,你也别羡慕,定然有你的。”丁氏小声和香菱笑道。 香菱听到丁氏的话,小声说道。 “将军事情多,哪里顾得上我。” “那可不见得,将军可是最喜欢去你那里了。” 几年时光下来,再没有争抢心思的香菱,也防不住想要一名孩子的心思。 倒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偌大的府中,没有孩子,她感觉太过孤单了。 加上每日母亲的念叨,也让她烦闷。 不管如何,将军在前方打了胜仗,她们这些女人,心中只有高兴,盼着能尽快见到将军。 将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谁心里也没有个准数。 …… 唐清安在营口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最后命令朱秀负责此地全局,包括策应辽阳。 数万朝鲜大军的众多将领,都得到了唐清安的接见。并举办了隆重的宴会,庆祝大胜。 朝鲜国王的使者,也抵达此地,庆贺平辽侯的功绩。 安置了众多事务的尾声,唐清安才离开了营口,路上有贾雨村,冯胜之,顾应时,林如海等亲自来迎接。 “不然把辽东都司设立在海州吧。” 贾雨村提议道。 辽阳虽然是前线,但是以金江军的布置,是万无一失的,辽东都司本来就应该在辽阳。 不能等朝廷主动提出,金江镇也不好主动要求。 因为朝廷肯定是想让辽东都司重回辽阳的,而金江镇肯定不会愿意。 虽然现在的辽东都司是光杆司令,只有官员没有手下,但是占了朝廷的名器。 如果辽东都司重回辽阳,相当于金江镇目前损失了个海州不提,可能还要损失辽阳。 贾雨村思来想去,唯独自己出面。 此举会得平辽侯信任,但是会让朝廷不满,不过他权衡一番,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善。” 唐清安满意的笑道。 “辽东都司就建立在海州,同时我会向朝廷奏请,改辽东卫所军管为州府制,和内地统一制度。” 辽东从前明时,就和内地不一样。 内地是州府制以及卫所制,一文一武,而辽东全境都是卫所制,唯独头上只有一个辽东巡抚。 虽然不惧辽东都司,但是未雨绸缪。 施行了州府制,就剥夺了辽东都司的权利,至少没有理由接管地方上的事务。 至于军队。 唐清安更不怕辽东都司。 没有他的命令,辽东都司连军队的一名士兵都无法指挥。 贾雨村点点头,没有半丝的意见。 自己的退让,忠顺王是能理解的,因为忠顺王自己都退让。 朝廷能理解忠顺王的退让,也应该能理解自己,现在不是强硬对待金江镇的时机。 第三百五十三章醉酒 金江军,在金州城数十万的百姓的欢呼声中,精神昂扬的经过城门,整齐的行军。 虽然前番在营口已经大庆,这回不同,是金江镇关起门来,内部的欢庆。 哪怕坐冷板凳的赵缑用,也不知不觉喝多了几杯。 他虽然高高挂起,到底也是金江镇的总兵,而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一名把总。 只要不和他谈公事,他来者不拒,其余的将领,也乐于向他敬酒。 唐清安,冯胜之,顾应时,谢友成,贾鉴,赵缑用,刘承敏,武震孟坐主桌。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徐辉,林如海,陶杰,郑永廉,朱文,顾道初,李成贤,陶鏴坐左桌。 李伯升,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邓兴,李齐为右桌。 往下分别依次为: 王宣,方士珍,蔡文,戴国伟,陈恒,邓章,郑国良,张达基一桌。 陈锐,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刘通,王玉功,李成才一桌。 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章毅,花眼,陈玉,郑刚一桌。 ~~~~~ 光正厅内就有七桌,门外的院子中,同样布满了桌数。 除了因为公务在国内,或者负责重任抽不开身的,金江镇的文武官员,这么整齐的齐聚一堂,还是三年前。 那时候的规模远没有这般大,人心也没有这么齐。 是的。 正是因为金江镇的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反而人心更齐了。 唐清安起身,周围跟着一行人,亲自到每一桌敬酒,虽然只是浅尝一口,却也令众人激动。 “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 “将军更辛苦。” “理应之举。” ..... 众人热烈的回复,纷纷一饮而尽。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好的基业,已经摆在了众人的眼前,这份基业,能包含下所有人的期望。 唐清安一样如此。 他也醉了。 从一名小伙计,到如今实际上的辽东王,手下数百万民,十万精兵,大败天下强军。 天下何人能挡之。 至少这一刻。 他心中雄心万丈,暂时迷失在了野心之中。 “将军就应该做皇帝。” 院子外,有的将领也醉了,勐然离开座位,拉扯着同袍,大声的说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 身侧的将领小声劝道。 “如何不能说,朝廷昏聩,只以为辽东巨变,现在连国内都大乱,正说明朝廷失德。 而我们的将军,以他的才德,如何不能当皇帝? 谁不服,我就杀了谁。” 幸亏此时众人身上都没有武器,不然以此人的姿态,不定就拔出利刃以增添气势。 外面的骚动,终于引起了唐清安的注意,亲卫万三进来,在唐清安耳旁小声告知。 其实众人都听到了外面的话,不过众人没有发声,都悄然看着将军的举动。 金江镇谁人不在猜测将军的心意? 和北镇不同,北镇当初虽然势大,但是大周新立,国家实力雄厚,天下豪杰莫敢不从。 因此北镇对于大周的忠心耿耿,才有了百年的锦乡侯府之门楣。 现在形势完全不同,大周内忧外患,如何能压制得了金江镇。 忠顺王手中有八万兵,金江镇并不惧怕。 哪怕无法入主中原,但是独霸辽东,金江镇有这个底气。 现在已经夺去大半的辽东,以辽东之地利,养活数百万民并不是难事。 哪怕和大周闹翻,失去了大周国内的物资,导致失去了海贸之利,也无法影响金江镇占领辽东。 外面那名喝醉的将领的醉举,正好说出了众人不敢问的事情。 唐清安醒了。 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把众人的神色收为眼底,向着万三笑道。 “既然喝醉了,就让人扶他好生歇息去吧,战事赢来不利,不要亏待他们。” 万三点点头。 正厅的大门全开,院子里吃喝的将领,都能看到大厅内的动静,大厅内也能看到外面。 守卫的亲卫们,在万三的示意下,走出几名侍卫跟上他的脚步。 万三笑眯眯的,出现在那名闹事的将领身前时,谁都劝不住的那名将领,突然安静了下来。 “喝醉了吧?我扶你去休息吧。” “我没醉。” 那将领犟了一句,但是面对上前搀扶他的亲卫们,行动上却没有抵抗。 这幅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现场的气氛。 赵缑用喝醉了,冯胜之喝醉了,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清安离开了此地,让众人能没有约束的尽情喝酒。 ~~~~~~ 周吉,李敦两位大管家,带着人搀扶着将军,到了内院后,由周氏和一帮妇人亲自来接。 现在后院的妇人多了,且原来的小丫鬟们年龄也大了,如果不是因为小姐还小,规矩会更加的严厉。 将军是不怎么在意规矩的,不过他这几年在家里的时间少,大环境如此,秦可卿不敢违逆,因此府中的规矩也开始多了。 更有几位姨娘,她们的穿着打扮开放,是不能放外面的男子进去的。 就连周吉他们这等府里的老人,也不会踏足内院,什么事情,都是由周氏她们对接。 “将军喝醉了,大家散了吧。” 秦可卿闻讯后,让众人离去。 莺儿,晴雯,香菱,只能失望而回,准备明早再来问安。 周氏和几名妇人,搀扶着将军进了屋子,秦可卿让金钏儿,葛藟等去打水。 秦可卿弯着腰,照顾喝醉了的将军。 因为她的行为,导致衣襟处,露出了抹胸,白茫茫一片,又干净又动人。 “别闹。” 秦可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探了过来,让她没来得及挡住,只感到一股冰凉。 不知道将军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的,秦可卿忍着传来的异样,边脱着夫君的外套。 “别闹,乖啊。” 哄小孩似的,秦可卿不让将军乱动,用葛藟递上来的湿毛巾,亲自擦洗。 金钏儿一旁打着下手,接过夫人的毛巾,重新换新的毛巾。 将军比以前更黑了,也更壮了,一身的腱子肉。 葛藟和金钏儿,久不见将军,忍不住看了几眼,又连忙扭过头,脸蛋上涌起羞意。 将军应该是装醉吧。 不然如何那般的样子。 秦可卿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除了身材越发的饱满外,也少了些许女儿的青涩。 温柔的擦拭,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动作仍然轻柔而熟练。 “呀。” 夫人突然被将军拉到了床上,原来将军是装醉,葛藟和金钏儿急匆匆的离开。 两人刚回到外间,里间就传来夫人的声音。 “先等一下。” “别。” 内院的房舍虽然多了,间隔却不大,院子连着院子,出门几步路就到了。 晴雯想念将军几个月,又想让将军见孩子,又想要将军见自己,不过今晚她失望了。 回到自己的院落,好一会后,躺在榻上,穿着小衣藏在被子下,很快就听到了夫人处的动静。 情不自禁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就这么迷迷湖湖的睡了一夜。 不光是晴雯处。 莺儿也是如此。 这是喝醉了的动静吗?定是夫人不想让她们见将军,虽然料定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夫人是妻,自己是妾,如何能反抗夫人。 倒是要看看,等贾府三姑娘嫁过来,夫人还能不能如此。 秦可卿得到外面的通传,本以为夫君的确醉了,她现在也不知道夫君到底醉没有醉。 粗暴的动作,让秦可卿眉头微蹙。 良久。 唐清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葛藟等这才重新进来,伺候夫人新的洗漱。 看着床头惹了事的人,没事一般睡的死沉死沉,秦可卿知道,旁的院子肯定听到了动静。 埋怨的看了眼夫君,又无可奈何,轻叹一声。 “将军回来哪里也没有去,心里还是最记挂夫人的。” 金钏儿小声笑道。 “哼。” 秦可卿冷哼一声,她已经想明白了。 “什么醉不醉的,将军把外面的心机,用到了家里来,明天要和他好好说一说。” 金钏儿听懂了夫人的话。 将军一向宽容,最懂照顾人的心思,这么久没有回家,刚才几名姨娘都在,见了面不好轻易打发。 如何选择都让人伤心。 反倒是醉酒的名义才好,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虽然如此,将军的举动,还是心向夫人的。” 秦可卿这才没有继续多言。 她又如何不懂。 还是喜欢几年前,那时候夫君是她一个人的,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啊。 “你们把将军翻个身,我擦洗一下他。” 刚才只洗了前面,将军就突然胡来,后面都没来得及洗,现在将军睡的一动不动。 没有将军的配合,她可翻不动将军。 几人才羞着脸,上前帮助夫人,几双白皙的纤手,扶着将军的身子,轻轻的翻过他。 前后忙碌了好一通,金钏儿年龄比葛藟要大,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将军收到房中。 因此金钏儿虽然害羞,却故作镇定,唯独葛藟,哪怕在外间睡了多年,还是无法适应。 “你呀,用点劲呀。” 将军睡得香,身子本来就重,葛藟还老是躲,金钏儿忍不住埋怨道。 天未亮时。 大公鸡在屋檐上,对着太阳打鸣,把太阳叫出了山。 唐清安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起身。 外间。 晴雯,莺儿,香菱,并周氏等人,还有三名孩子,热热闹闹的等着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内院 平辽侯府修建在金州,前身是总兵府,本来就不大,几经扩建后,比起内地的侯府门第起来,还是要显得小不少。 也没有专门建造的花园和假山等,更没有湖泊水廊之类的大工程,只有一处勉强称为花园的园子。 秦可卿喜欢在自己的院子中,布置一些精致的小盆景,其余的晴雯等人,同样如此。 她们以此乐趣,用来打发时间。 所以平辽侯府虽小,经过几位女主人的心思,她们各自的院子,皆布置的小巧玲珑。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小孩们在屋子里呆不住,纷纷闹着要出去玩,秦可卿不让他们出去。 “外面风这么大,吹坏了怎么办。” 唐晏桕是哥哥,带着两岁的弟弟妹妹,不依不饶的向秦可卿闹。 晴雯和莺儿,各自拉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唐晏楝和唐晏柊,两人年岁小。 被他们的奶妈抱着,倒也乖巧,不过因为地上的唐晏桕的带动,两个孩子都想要出去玩。 屋子里升了地龙。 辽东南部,用的是铁山的煤矿,质地并不好,烟味大,镇江一带,则用的是朝鲜的煤。 朝鲜的煤要更好一些,因此还专门供应平辽侯府。 对于这个举动,唐清安并没有插手。 一应事务,皆出自家产。 至于其中的道理,唐清安也不想过分的细思,对于家人,他并不是铁面无私的人,也做不到绝情。 让家人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同样是他的所愿,除非大是大非前。 所以哪怕外面寒冷,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又是年底了。 秦可卿要和外面的执事们对账,已经耽搁了一个早上。 “你赶紧去吧。” 唐清安是准备睡个好觉,结果被闹了一个早上,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加上孩童的哭闹声,打破了他的希望。 斜躺在榻上,喝了一口热茶,看到秦可卿不放心的样子,催她赶紧离开。 “跟他们多添件衣裳,就在院子里玩玩,你们多看着点,一会就抱回来。” 不等秦可卿起身,唐清安就向嬷嬷们说道。 现在的医疗水平差,的确要多注意些,不过任何事情都有度,太过谨慎也不利于成长。 而且身边有老人看顾也是很重要。 这些嬷嬷生活经验丰富,哪怕不知道理论,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比起没有经验的丫鬟,嬷嬷是不可或缺的。 奶妈也是如此。 她们有生养孩子的经验。 这些晴雯等都是不懂的,就算听人说过,事到临头也是不知所措。 唐清安倒是有经验,但是他没有时间,不能天天呆在家中,亲自照看孩子们。 屋子里热,外面冷,秦可卿担心孩子们生病,所以准备阻止,周氏上前笑道。 “将军比夫人都要细心,前面的院子还等着夫人呢。” 秦可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晏桕听到父亲的话,立马高兴的往屋外跑去。 见状,秦可卿无奈,只能让人多看顾。 其余的两个孩子,看到后纷纷要吵着下来地上。 终于,随着秦可卿的离去,以及奶妈和丫鬟们,带着三位公子小姐到了院子中。 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唐清安的耳朵,也终于闲了。 虽然很久没有回家,经过这一早上的动静,所有的陌生都消除了,烟火气十足。 香菱,晴雯,莺儿三位美人,不约而同露的看向唐清安,唐清安装模作样的只喝着茶。 今日他没有打算处理公务。 就算是头驴子,也不能整日干活,得让它休息不是。 周氏陪着秦可卿去了前面的院子。 一屋子的执事,都在外间等候听差,直到夫人来,才升座分派众执事,制度分明,上下秩序井然。 虽然都是一帮妇人,手中管的可是每年数十万两银子利益的事项。 “虽然都是旧日事项,各位也都是做惯了的差事,咱们这里比不得旁人。 虽然都是妇道人家,手中管的事,不比外面的爷们要轻易,更要谨慎小心。” 秦可卿向众人交代一番,才进正堂坐下。 留下的周氏,在人群中,按名查点,各项人数,俱已到齐,然后按事,一一进内交差。 真正外面的事,其实还是男人再做,不过最后统检后,再交付给众执事。 都是五六年的老人了,谁也不会做错事。 一直到中午。 丫鬟们抬了饭笼进来,布置了一桌,秦可卿和周氏,以及有头脸的媳妇,留下了一起吃饭。 其余的执事们,则到另外的院子吃饭。 吃罢饭,秦可卿会午休片刻,以养足精神准备下午继续做事。 今天她却如论如何也睡不着。 “这是?” 一年一度的大事,周氏关心道,上午她就发现,夫人有些走神,但是人多眼杂,她不好询问。 现在只有她们两人,周氏和秦可卿关系非常,因此随意的询问道。 秦可卿今早才有的想法,起了这个心思后,就再也无法静心。 “你说,我要是跟将军提,让他把小乾接回来怎么样?” 夫人的话,让周氏意外又不意外。 她倒是知道,夫人不光是想念小乾。 无论什么血脉关系,也是需要有长久的陪伴,才能有更加深厚的感情。 将军的孩子越来越多,以后会更多。 唯独小乾远离将军,独自在千里之外的朝鲜,常年以往下来,父子当初的亲密感情,终归会澹薄。 小门小户争夺家产,常会冒出各种阴私和矛盾,周氏是罪臣之后,虽然从小就到辽东,但是见识不浅。 越是平辽侯这等家业,如果家和顺当还好,万一有个不好,不定会发生什么。 虽然将军性格好,但世事难料。 就说两年前,将军那般喜爱小乾,不也是把小乾送到了朝鲜吗,哪怕是为了大事。 道理说得通,但是到了自己的跟前,却不是轻易看得开的。 还有那贾府,真不是好相于的。 人还没到金州,多少招数就使了过来,当年索要夫人的幺儿,夫人哭了多少的眼泪,往事历历在目。 小乾唯一的凭仗,就是和将军非同一般的父子情。 大公子的这份优势,当分隔两地长年累月下来,将军还能保持下去吗。 谁也说不准。 到了晚上,秦可卿笑盈盈的,让唐清安去晴雯她们那里歇息,唐清安诧异的看向秦可卿。 “姐妹们都想念将军,我又如何能太过自私呢。” “你可是变了啊。” 唐清安笑道。 本来他准备几日都陪着秦可卿的。 万恶的封建制度,当初他势小,抗拒不了大环境,导致他妻妾成群,让两口子多了很多心思。 其实他是真心实意,把秦可卿当做自己的妻子,七年的感情,他是人不是牲口。 秦可卿有小性子,他当然不会反感。 “去吧,我不生气。” 秦可卿把唐清安推出去。 唐清安离开了院子,想了想,去了晴雯处。 香菱和莺儿在一个院子,他过去了也是为难,不如去晴雯处,好久没有见他了。 晴雯的儿子唐晏楝已经睡着了,和他的奶妈睡偏屋,晴雯刚从偏屋回来,唐清安也过来了。 “呀,这可是稀奇了。” “怎么了,我就不能来看你?” 唐清安边说,边上前抱住晴雯。 晴雯翻了个白眼。 晴雯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的姿色,普通人谁见了都把持不住,又生了儿子,手感更加的风韵,摸起来极为念念不舍离开。 “你先说,那晚你是不是装醉,就是不想见我们。” 晴雯拍开将军乱摸的手。 这个举动,换做是香菱和莺儿都不敢,唯独晴雯,一向是如此,唐清安也习惯了。 将军的威严,在晴雯面前使不开。 越是如此,唐清安越是喜欢。 只有在晴雯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唐清安的身份,而不是平辽侯的身份。 所以唐清安嬉皮笑脸的沾上去,双手越发的放肆。 “好像又变大了。” “色鬼。” 晴雯感到痒痒的,转身笑骂道,背对着唐清安,准备挣脱开。 凹凸有致。 唐清安轻车熟路,手顺道探到前面伸了进去。 “帮我按按吧,身子疲惫的狠。” “哼。” 晴雯又转过身。 “昨晚你是累的很。” 虽然如此说,晴雯还是让人去打来热水,洗漱一番后,让将军躺在炕上。 唐清安趴在上面,感受这晴雯的小手,又闻到一股女人香,立刻口干舌燥起来。 才一会,唐清安就翻过身,一把抱住晴雯。 “你也累了吧,我帮你按按。” 一手拉着晴雯的肩膀,一手按在她的软绵绵的腹部,晴雯下意识的按住了唐清安的手,顿了顿又松开了。 全身紧绷,虽然夫妻多年,但是聚少离多,还是浑身瘫软。 “哥哥。” 晴雯躺在唐清安的怀中,双眼迷离,口齿微张,轻轻的叫道,鲜红的唇,更显娇艳。 外面静悄悄的。 夜色下只有窗户中,透着橘黄色的光,还有廊下,暗澹的灯笼,浅浅的映照到了地面。 万物具静,只有风声。 青风又带着此处的声音,传到更远的院子中。 谁都知道了。 将军今晚安歇在了晴雯处。 第三百四十六章未来 连日来,秦可卿把各执事们呈上的事项皆处理完毕,账房也一一核对完。 回到自己的房中,就见到了唐清安。 两夫妻多年恩爱,谁的心思都瞒不了对方。 “说吧,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唐清安吃完秦可卿用来迷惑自己的“糖衣”,才准备见见自己夫人的真招,他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料。 其实他还能继续吃下去。 不过到了香菱那里,他就吃不消了,香菱说想要个孩子,他还能反对不成。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精疲力尽,准备养一养了。 “你就可着劲吧。” 秦可卿纤纤玉手,指了指唐清安,心中多少有些吃醋。 “我身体好。” 唐清安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听到将军和夫人之间的对话,周氏忍着笑,带着人退了出去。 秦可卿坐到唐清安身侧,神色认真了起来。 见到夫人的样子,唐清安内心叹了口气。 哪个母亲不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作为父亲,他也想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果然。 “我想要让小乾回来。” 唐清安听闻后,沉思了起来。 很多话,以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不需要说的太透彻,大家心知肚明,哪怕有些心机,也无伤大雅,反而增添些趣事。 但是这件事,唐清安还真不能如秦可卿的意。 现在和蛮族的战事已经消停,金江镇收获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获得了战略上的优势。 往后的朝鲜对于金江镇,物资上的利益,要大于军事利益。 这等局势,自己就算接回小乾,虽然显得有些过河拆桥,也不影响金江镇的大势。 如果只是满足于辽东,自己不用在乎朝鲜如何想。 如果只是满足于辽东,自己也不用在乎贾府如何想。 自己的目光,从来不只是辽东,更不只是国内,所以自己才要重视朝鲜,贾府,国内勋贵等等的想法。 秦可卿没有想到唐清安拒绝的这么坚定。 “这件事不用提了,我只告诉你,此事事关金江镇的重要机略,多余的我不能说。” 其实唐清安连这句话都不该说。 但是因为感情,唐清安还是隐隐的透漏了一丝。 金江镇还需要小乾留在朝鲜,并不是自己不想要接回小乾,免得让秦可卿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明年,贾府的三姑娘,会嫁到府上。” 唐清安又继续告知了秦可卿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唐清安告戒了秦可卿一番。 “好了,我要出去办公了。” 见到将军离开,周氏连忙进来屋子,露出关心的眼神看向夫人。 秦可卿一脸的失落,默默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连着休息了几日,胡闹了几日,唐清安心情愉悦,精神饱满,和亲卫们来到了平辽侯府。 此时。 军司司马谢友成,主判顾应时,总兵刘承敏,机密贾鉴,四个人已经在等他。 暖和的屋子里,桉几上摆满了各色的情报。 他们根据形形色色的信息,归纳总结后,根据他们的才能,定制金江镇的谋略,发展未来。 将军和贾府的婚事,也是其中一件,关乎金江镇未来大局的重要之事。 “将军。” 进了屋后,唐清安脱下外套,递给身旁的人。 亲卫们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周围都有警戒,无人可以靠近偷听。 “坐吧。” 虽然只是短短一段路,寒风却吹得人皮肤刺痛,唐清安走到壁炉前烤着火。 众人前番经过商议,认为明年的时候,将军可以迎娶贾府的小姐,扩大金江镇在国内的影响。 贾府目前如何不提,始终都是开国八公的领头家族,是勋贵中的旗帜。 将军成为贾府的姑爷,并以平辽侯的身份,如此便利下,可以迅速的,拉近和国内勋贵的关系。 此前已经如此。 已经被皇帝抄家的甄家不提,京城的勋贵,乃至于粤海将军等,都是因为这个因素,而轻易的支持了金江镇。 “你们商议的如何?” 唐清安离开了壁炉前,回身问道。 “大周会因为民变,导致江山破亡,根据从国内收集的众多情报,此猜测有六成的可能。” 贾鉴说道。 支撑情报的有京城的陈德言,以及离开陕西的柳湘莲。 因为将军的安排,金江镇可以说从头至尾都在观察国内的民变,投入了不少的精力和物力。 所以众人对国内的民乱,甚至比京城的人都要看得清楚。 “六成的概率已经不小了。” 唐清安点点头。 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敢断言一定如此。 金江镇要做的,就是在众多可能的事情上,做出各种相应的应对手段。 或者关起门来做辽东王,或者顺应形势,重整山河。 如果是后者,唐清安不想要一路打过去,惨烈的“养蛊”后活下来流民军,不一定谁能笑到最后。 就算自己靠着实力一路碾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金江军要牺牲多少人?国内要牺牲多少人?要损失多少民力和国力? 所以他才想要拉拢国内的勋贵,成为他未来入关的助力。 至于勋贵是隐患,是需要解决的阶层,乃至于金江镇入主后,需要的大变革,会触动勋贵的利益。 不光他如此认为,就连在场的四人,他们都是从底层到如今的位置,各个才干十足。 众人皆是如此认为。 但是并不影响麻痹勋贵,拉拢勋贵。 靠着捷径,更加轻易的获取全国,保持住了国力,再来进行改革,最后对付顽固的勋贵份子,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将军的根基又不是不稳。 以金江镇的根基,迅速的获得全国,无论是应对何事,都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众人才强烈的提议,将军应该遵守承诺,迎娶贾府的小姐,为金江镇的未来,做出有利的选择。 得知众人的想法,唐清安深以为然。 自己的才能虽然并不是真正的货真价实,但是他知道伟人的行为。 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敌人弄的多多的,每解决一件事的时候,只会打击相应的敌人。 而其余的敌人,反而会拉拢,麻痹对方,成为自己的助力。 事情要一件件的做,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 循环渐进。 而不是还未开始,初步的目标都没有达成,就想着用一步来解决所有的麻烦,导致所有的敌人联合起来。 正因为这个道理。 唐清安同意了众人的计划,明年迎娶贾府的三姑娘,成为金江镇的主母。 一边等待天时,一边极力拉拢国内的勋贵。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了最后的局面,国内的勋贵多半都会选择他,因此他能更加有把握,以及更轻易的收复各地,光复山河。 因为他的身份,拉拢不了文官,如果又不能获得勋贵的支持,难道还真的一路打过去不成,损害的不也是国力么。 这才是下策。 如此的大略,唐清安,司马谢友成,主判顾应时,奔走贾鉴,二弟刘承敏,三弟陈德言。 只有他们六个人清楚。 就连支使冯胜之都不知晓。 “到底需要等多久呢。” 唐清安问了一个重要,又不重要的问题。 众人笑得轻松。 他们认为不管等多久,金江镇都等得起。 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这件事真说不准,以大周的雄厚,就算民乱事成,怎么也得好多年吧。” 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另外一个时空的大明,流民军占领京城,还要等十年以上。 十年啊。 正如刚才自己的夫人问自己,何时接回自己的长子,唐清安心中思绪万千。 夫人的目光,局限在家中。 这些人的目光,局限在国内。 而唐清安的目光,包含了整个世界。 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日本。 从前明开始,日本就霍乱国内的百姓,乃至大周后,派大军支援朝鲜,解决了倭乱才逐渐消停。 这些年下来,日本的幕府已经换了三个。 新的幕府,新的幕府将军,选择对外和平的策略,发展国内的民生,并逐渐锁国。 如果没有意外。 等未来数年,幕府将军压服所有的大名后,日本将要保持数百年的和平。 经济不提,人口将要进入快速增长的道路上。 凭什么? 日本想打就打,打不过之后,不付出丝毫歉意,想和平就和平? 唐清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既然日本选择了战争,那么唐清安就不会允许,何时战争停止,由他们说的算。 这才是他真正不召回长子唐晏乾的原因,以免和朝鲜离心。 和打败蛮族一样。 他将要拉拢所有的势力,拉拢无数的朋友,一起打败日本,征服日本。 包括蒙古,包括朝鲜,包括国内,包括西方各国人。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蒙古,他有把握拉拢。 因为东部蒙古还有外部威胁,那就是林丹汗,不想要被林丹汗吞并,就必须靠近金江镇。 朝鲜,他有把握拉拢,并且已经逐渐影响朝鲜的政局。 国内。 靠着贾府的旗帜,拉拢勋贵阶层,获得国内的源源不断的支持,同时令朝廷对金江镇放松警惕。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西方各国。 日本未来的排教事件,屠杀教民,就是自己拉拢西方各国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 就算那时候的日本,能拉起二十万大军,唐清安也不惧。 第三百四十七章刘一儒的改革 “皇上以边事托付臣,管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乃金江镇唐清安,悬军海外,开镇数年。 以牵制为名,逐渐壮大,剿降献捷,索糜朝廷,器甲刍粮,巨耗国家。 且有刚愎自用,节制不受,近乃部属多兵,来登来索饷,咆孝跋扈,成尾大不掉之势。 臣虽有八万兵,却不敢妄为,以促其乱。” 忠顺王退出海州,虽然留下了史鼐,但是对金江镇统一辽东之势,并没有造成危险。 但是他又不敢领八万并驻守海州,万一平辽侯有不轨之心,趁着地利围剿了他。 那么整个辽东和辽西,将再也没有朝廷之兵,甚至朝廷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聚集征缴辽东的大军。 更或者。 面对强盛的金江军,只能在漫长的海岸线,布置更多的军兵防守。 作为国家之柱石,忠顺王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所以选择了退让,但是他要让朝廷理解,让皇帝理解。 八万军,有近五万国内援军,一万余辽西军,另外收拢的辽民,从青壮中挑选出来的两万新兵。 而金江军有十万精锐之兵,统一号令。 刚经历过大战的忠顺王,心中了然,哪怕直面上数字相当,甚至还可以继续从国内调集援兵。 但是真的和金江军开战,他并没有完全的必胜把握。 正如他的幕僚所言。 如今的辽东形势,只能缓缓图之,不可急躁,更不可逼的平辽侯造反。 五千兵驻守的海州,金江军丝毫不犯。 可见平辽侯也没有反意。 “臣夜不能寐,苦绞心思,上下谋策,解局之法,唯有重建辽西守军,以促使平辽侯不生妄想之心。 再以辽东都司,扩大朝廷之威望,拉拢人心,使其投鼠忌器。 最后朝廷以恩宠荣之,以北镇之例,诱以平辽侯,如此手段之下,方为上策。 不费国家一兵一钱,解决辽东之患,一患绝,则众患绝,从此四海清平,国泰平安。” 辽西虽然不如辽东的面积,但是也不算小,加上这回收拢的辽民,也才不到十万人口。 其中挑出了两万兵,已经耗尽了底气。 所以需要重新募兵,忠顺王见到了五万国内援军之精,想要留在辽西。 他是皇帝的亲叔叔,为皇帝披荆斩棘,多年的出谋划策,以及亲自下场,才有皇帝坚持到今日的亲政之局。 忠顺王对自己有信心。 京城。 换了一个新的主人,但是国家并没有变化,管理地方的还是原来的人,还是原来的制度。 制度是好的。 但是制度是人来实施的。 就如大周严格限制子钱家,不许放高利贷,并作出了严厉的措施,但是却落不到实处。 因为人心生锈了。 所以皇帝才心情愉悦了数个月,全国各地的奏疏,大多都是好的,但是国情却每日况下。 他感到困顿。 自己比太上皇可要贤明多了,为何国家还会如此呢。 刘一儒听到皇帝的困惑,他作为皇帝的老师,向皇帝解惑,承担大儒的责任。 “遍观历史,每个朝代中期,也是弊端极厚,人心不古,因此都有改革。” 皇帝听到认真。 “前明百年而亡,我朝也到了百年,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以需要改革。” “改革。” 皇帝轻轻的咀嚼道。 他读过书,当然知道改革的艰难,不过他并不畏惧。 自己是天子,只要自己有改革的心思,又如何不能成功呢。 “如何改革?” 皇帝询问道。 “当革除勋贵。” 刘一儒肯定的说道。 “勋贵世代世袭,民间俗语富不过三代,世家子弟从小生活富裕,无视法度。 犹如开国两国公的贾府,遍观子弟都无甚功绩,甚至屡次危害国家,可见勋贵之害。 而儒生不同。 科举之道,就是挑选出人才的筛子,都是从民间走出来的人,心中只有圣人的治国之才。 比起勋贵,重用儒生才是国家兴盛之道也。” 大周的勋贵阶层,经过太上皇多年的打压,实力大损,但是仍然存在。 前些年太上皇改变了想法,大肆重用勋贵。 例如负责九边的王子腾,粤海将军,南安郡王等,乃至最大的威胁北静郡王。 还有贾府。 因为当初的事件,本来早就和军中割裂,因为太上皇后来的放纵,现在的宁国府,以及荣国府大房,在军中的关系越来越厚。 刘一儒的话,说到了皇帝的心眼里。 他对勋贵从来都不信任。 因为勋贵大多都投向了太上皇,导致自己当木偶多年,一直都无可奈何。 他并没有从勋贵身上获得太多的好处,反而受到了大害。 亲政之初,就查抄了甄家,以泄心头之恨。 更令他痛恨的是,他抄家甄家,完全是国事,因为甄家的确很多违法之事。 明明一件他看来的小事,勋贵们却抱团,对自己阴奉阳违。 “勋贵势大,如何能轻易的革除呢。” 皇帝不傻,知道勋贵不还那么好解决的,甚至逼急了对方,不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刘一儒抚须而笑。 勋贵的确是国家的蛀虫,对于国家没有丝毫的好处,只会危害国家,他心中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忠顺王的奏疏,更是证明了他的想法。 大周尝试用懂军略的文官带领大军作战,从太上皇就已经开始试行,包括萨尔浒的辽东经略就是文官。 军队打败仗,并不能说明此策是错的。 勋贵同样也会打败仗,北镇不就是陷落了么。 但是文官带领的军队打了胜仗,朝廷的一封奏疏,文官会第一时间奉召。 而勋贵不同。 勋贵打了胜仗,就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局。 金江镇就是很好的例子。 刘一儒如今大权在握,他要清扫这等不利国家的局面,国家应该由官员来治理,而不是勋贵。 贾雨村都得不到刘一儒的认可。 大周的勋贵有权势,能影响官员的升迁,导致不少的官员投靠了勋贵,在刘一儒看来是背叛。 “勋贵在地方上的势力太多了,应该召回京城,隔绝他们的联系,换成官员而代之。 例如王子腾,可以升他的官调回京城,派新的文官去取代他在地方上的职位。 还有辽西的忠顺王,可以恢复北镇,以防止金江镇之患未绝,又起新患,最后还能令勋贵之间分裂。” 刘一儒试探道。 忠顺王也是勋贵,而且有更大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了忠顺王。 皇帝沉默了。 无论是谁,对皇权都是很敏感的。 例如原来时空的崇祯。 义军已经到了眼前,有了颠覆国家的危险,宗室中有人散家产,组织乡兵对抗义军。 此举不但没有获得崇祯的夸奖,反而严惩不贷,送入了高墙之中,减少了对抗义军的力量。 皇帝多年来的如履薄冰,更加的敏感。 哪怕是自己的亲叔叔。 刘一儒多次的告戒,终于令他心中犹豫了,产生了裂缝,开始顾忌起了忠顺王。 “重文官,委以大事,轻勋贵,分裂其中。” 刘一儒真诚的说道。 皇帝终于点了点头。 不久。 锦乡侯府的世子李长松,任命其为辽东节度使,重建北镇,招募北镇军。 朝廷准许了忠顺王恢复辽西军实力的奏疏,但是却又完全不同。 忠顺王大怒。 一个辽西都对付不了金江镇,竟然还辽西分成了两部分,防外大于防内。 他很快就得知是刘一儒的手段,强硬的反对此事。 忠顺王目前是真的没有丝毫的杂心,一心为公,想的是如何解决国家之患。 但是人心难测。 谁知道忠顺王到底是不是忠心的呢。 最终都要看的是皇帝信任或者不信任。 皇帝动摇了信任。 忠顺王反对的声音越大,对于恢复北镇节度府之事,朝廷的态度越强硬。 刘一儒向自己的门生,吴文华,周世丰等人说道。 “勋贵势大,不可强取,当分裂和拉拢,文官可以投靠勋贵,勋贵也可以投靠我们文官。” 刘一儒得意的笑道。 锦乡侯府想要光复门楣,必须要借助自己的势力才能达成目的,从而投靠自己。 忠顺王身陷辽西,也是刘一儒想要的事情。 以后,皇帝身边尽是文臣。 朗朗乾坤,必定迎来清平盛世。 贾府。 贾政归京后,诸事完毕,得假一个月在家歇息。 先是传来贾探春之事,惹得贾母大怒,也让他们几名老爷生气,怎么能如此呢。 那名管事媳妇如何被处置不提,就连王熙凤都被贾母责骂了一番,好生没脸,因此称病不敢出门。 贾政年景渐老,差事上就疲于应对,身体也感到不好。 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异,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 尽。 自己的女儿,现在是贵妃,自己的姑爷,又是平辽侯。 京城局面一日一变,他也一应大小事务一概亦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 归根结底。 这一回外放做官,担任数年的具体事务,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才能。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心中的希望一去,当然就志短了。 所有的心思,都留在了家中。 马上就是贾母的生日。 贾母的生日。 京城的勋贵们,都看在了眼里。 第三百四十八章勋贵的联动 皇城之变,贾府原来很担心自家小姐,听闻形势并不好。 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姑爷。 金江镇平辽侯。 加上他们自身的关系网,上下根基雄厚,终于又得知,皇帝并没有为难贾元春。 贾政,贾赦,贾珍,贾琏等人,并赖大家的等几名大总管,一起商议该如何操办贾母的八旬之庆。 这是贾府的头等大事,众人都不敢怠慢。 “恐怕府里的宴席排设不开呀。” 贾政担心道。 偌大的荣国府,竟然担心无法提供足够的宴席场地,这是要来多少宾客? 而在场的贾赦,贾珍等人,竟然认同贾政的说法。 “可以分设两地,荣宁二处齐开延宴,宁国府中单请官客,荣国府中单请堂客,大观园中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作退居。” 贾珍所在的宁国府,可没有王熙凤管理的事无巨细,因此他对于此事有些主意。 “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 二十九日便是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 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 贾珍提议道。 众人最后都认可了,前面三日都是外面的事,做的是贾府的门面。 而为了让贾母开心。 贾赦初一日办家宴,贾政初二日,初三日是贾珍、贾琏,初四日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 最后。 赖大、林之孝等总管,突然上前磕头笑道。 “老爷们赏个脸面,初五由我等共凑一日,孝敬老祖宗一回。” 贾赦笑着指了指众人。 虽然离贾母寿辰好早,但是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 不光是如此。 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环四个,帑银五百两。 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加南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玉杯四只。 馀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 堂屋内设下大桌桉,铺了红毡,将凡所有精细之物都摆上,请贾母过目。 贾母先一二日还高兴过来瞧瞧,后来烦了,也不过目,只说:“叫凤丫头,三姑娘收了,改日闷了再瞧。” 前番她虽然责骂了王熙凤,但还是让她打理家事,又叫三姑娘出面,也是为了增加她日后管家的见识。 王熙凤吃了挂落,数回没有从探春身上讨得好处,又得知明年三姑娘出嫁,终于息了心思。 探春虽然年轻,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从小却是看得透,并且有恒心的人。 例如她还小的身后,就跟赵姨娘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立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然有一番道理。” 什么道理? 其中不必明言。 赵姨娘在贾府的待遇,人嫌狗弃,戏子出身的新丫鬟,都敢扯着赵姨娘的头发,和她动手打架,可见一斑。 探春看的很清楚,做出了相应的应对方式,同时和赵姨娘隐晦的诉说一番。 同为庶出的迎春,选择了逆来顺受,另外的惜春,选择了惜身。 只有探春,主动探索和改变。 原先唐清安还没有成为平辽侯,甚至还没有定下亲事的时候,贾探春已经获得了贾母的认可。 就连王夫人都没有打压她。 乃至红楼原文中,无依无靠的她,靠着自己的才能,担负了重任,管理家里家外上千人的事务。 现在有了靠山,那更是无人能是对手。 包括王熙凤。 一个是顺境中获得管家权的,一个是逆境中获得管家权的,难度不可相提并论。 令人意外的是,赢得了胜利,探春却退步了。 她只守着大观园,不再插手外面的事,哪怕王熙凤多次派人来询问她,她也不多说一言。 虽然如此。 整个贾府内外,再也没人敢小觑三姑娘,更没人以为三姑娘要出阁的,就敢胡言乱语。 赵姨娘和贾环的日子突然就好过了。 原来各种随意应付,随意拖延的事都消失,该她们的东西,都顺利的到她们母子手中。 例如原来送到赵姨娘手里的胭脂等,都是外面的普通货色,现在也都变了,不需要赵姨娘自己出钱去另买。 赵姨娘不懂,自己女儿明明刚逞威,如何现在就像变了个人,前番的刚硬都消失。 面对母亲的询问,贾探春并没有解释。 “你以后要好好的读书,堂堂正正的当一个爷们,不要再用些小手段。习惯了这些小聪明,以后是不能登堂大雅的。” 贾探春看向一侧的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 贾探春虽然不再管事,但是外面的事却不能停,王熙凤见贾探春是真的没了心思,她越发的松了口气。 埋怨自己当初如何迷了心思,白白浪费力气不说,还吃了挂落。 下人们都动了起来。 二十八日,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宁府中,有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公侯应袭。 荣府中,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几位世交公侯诰命。 贾母等皆是按品大妆迎接。 大家厮见,先请入大观园内嘉荫堂,茶毕更衣后,方出至荣庆堂上拜寿入席。 大家谦逊半日,方才入席。 上面两席是南、北王妃,下面依叙,便是众公侯诰命。 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右边下手一席,方是贾母主位。 这是锦乡侯府专门要求的。 锦乡侯府和贾府姑爷的义弟有亲,因此和贾府关系更加深厚。 锦乡侯府借用刘一儒之势,引起了勋贵中的不满,锦乡侯府看中了这次的机会。 想要借助此局,缓和与各家的关系。 贾府如此举动,又是贾母八十的寿辰,勋贵哪怕心中对锦乡侯府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熘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 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伺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环,在围屏后伺候呼唤。 凡跟来的人,早又有人管待别处去了。 一时台上参了场,台下一色十二个未留发的小厮伺候。 须臾,一小厮捧了戏单至阶下,先递与回事的媳妇。 这媳妇接了,才递与林之孝家的,用一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与尤氏的侍妾佩凤。 佩凤接了才奉与尤氏。 尤氏托着走至上席,南安太妃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又谦让了一回,北静王妃也点了一出。 开国四王,唯一还有实力的就是南安郡王和北静郡王。 南安郡王驻守云南,远离京城局势,这番带领家小,归京叙职,因此亲自来赴宴。 虽然在京城的权势不如北静郡王,但是南安郡王却更加的稳。 众人又让了一回,命随便拣好的唱罢了。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跟来各家的放了赏。大家便更衣复入园来,另献好茶。 “几位姑娘呢?” 北静王妃突然问道。 贾母笑道。 “几位小姐病的病,弱的弱,见人腼腆,所以叫她们给我看屋子去了。 有的是小戏子,传了一班在那边厅上,陪着她姨娘家姐妹们也看戏呢。” 南安太妃笑道。 “既这样,叫人请来。” 两位王妃的吩咐,贾母不敢再找借口,只能命凤姐去把几位姑娘叫来。 北静王妃感激的看了眼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笑而不语。 北静郡王虽然势大,可也是架在火上烤,形势很危险。 原来四王,如今只剩下两实权王。 如果北静郡王再一去,那么就唯独南安郡王了,太过让人瞩目,所以南安太妃主动配合了北静王妃。 贾母八十岁了,如何不懂北静王妃的心思。 人老了,就希望安稳。 现在府里就很好,她不希望有新的变化。 凤姐亲自来到贾母的屋子中,姑娘们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探春,迎春,惜春,还有李纹、李琦,邢岫烟。 “幸亏今日几处庙里念‘保安延寿经’,宝玉跪经去了,不然见到这么多姐妹在,又要发疯了。” 王熙凤打趣一番,告知来意。 薛宝钗,史湘云,探春,李纹,邢岫烟,五人来自园中,凤姐引得众人见了。 大家见了,不过请安问好让坐等事。 众人中也有见过的,还有一两家不曾见过的,都齐声夸赞不绝。 南安太妃拉着史湘云笑道。 “你在这里,听我来了还不出来,还只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账。” 南安郡王和史府关系不错,现在更和史鼎日渐亲密,需要史鼎为南安王府在京城说话。 一旁的北静王妃同样如此。 拉着探春关心道。 “多日子不见,也不见你去我府中,近来可好?府中的姑娘都挂念你去玩。” 最后才夸了其余的姑娘们一番,将备用的礼物打点出五份。 “你们姐妹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五人忙拜谢过。 北静王妃同样拿出了五份礼物,送给了她们,本来想要单独送厚礼给探春。 思来想去,觉得有损姿态,反而不好。 看着姑娘们离去的背影,北静王妃心中叹了口气,她的压力也很大。 北静郡王看重金江镇十万兵。 真的到了那一天。 这十万兵能帮他翻天。 第三百四十九章哗变 南安郡王是实权最大的王爷,但是云南的形势和内地不同,的确需要一个藩王驻守当地。 史鼎告知了南安郡王目前关于京城的形势,一脸的忧虑。 南安郡王听闻后,摇了摇头。 “我虽然不满皇上对待太上皇的行为,但是事已至此,我等为君者晦,只能当做不知。 而作为帮凶的忠顺王,我虽然不齿他,但是也知他实乃忠义之人,且有大才。 按照他的谋略,徐徐图之,方为国家之良策。 刘一儒如此敌视勋贵,不顾国情,迟早成为国家之大害。” 史鼎也很无奈。 他虽然也很早投靠皇帝,但是并不如刘一儒清白,更不如皇帝对刘一儒的信任。 自己虽然目前无碍,却无法阻止刘一儒。 南安郡王叹了一声。 “宗室都羡慕我有藩地,却不知我在云南,过的有多么如履薄冰。” 南安郡王远离朝廷,必须要有人在京城为他说话,不然有些关于他事,没有人急事为他缓转,不定会引起不好的事情。 京城中,除了他的幕僚,还有史鼎和他关系不错,因此他愿意向史鼎诉苦。 史鼎露出诧异的目光。 南安郡王露出苦笑。 “云南地势复杂不提,与海外众多国家接壤。安南越发势强,更有汗国扩张迅速。 只靠云南一地,是万万无法抵抗,而国内局势飘曳,更加无法支应云南。 万一有变,不知未来如何。” 史鼎第一次从南安郡王口中,得知此形势,大惊道。 “辽东形势不用提,陕西形势更不好,如果云南形势再有变,恐怕……” “陕西怎么了?” 南安郡王惊讶道。 他当然知道陕西有民乱,他在京城的幕僚,书信中告知过他。 不过他惯有的印象。 民乱年年有,最后都随着时间,渐渐平息,如何在史鼎的口中,竟然成为比辽东都要不好的局面呢。 史鼎随向南安郡王详细诉说了一番。 “朝廷支援辽东的战场,其实有八万兵之多,最后只去成五万,因为有军队在路途上哗变。” 三万兵行军途中哗变。 听到史鼎的话,南安郡王惊呆了。 “唉。” 看到南安郡王的神色,史鼎哪怕已经知悉多日,还是无法相信,会有这等事发生。 可是偏偏事情就是发生了。 他一一告知南安郡王是哪几路。 “遵照兵部的调令,山西总兵张宏功,带领五千晋兵奔赴山东。陕西巡抚也自告奋勇,带领抚标营和太原营三千多官兵。 甘肃也抽调了军士,这回入辽东作战,各地精兵都有调动,唯西北之兵并未出现。” “难道就全部哗变了吗?” 南安郡王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山西总兵张鸿功的军队先到了通州,第二天到昌平,第三天又调守良乡。 按照规定,军队到达汛地的当天不准开粮。” 听到史鼐的话,南安郡王理解,朝廷是有这个规定,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总不能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顾实际的情况,完全遵守规定,眼睁睁的看着士兵饿死吧。 真要是如此严格,这绝对不是严守制度的好官,而是不愿意承担责任,不顾形势的庸官。 “山西兵三天去了三个地方,三天都没有领到口粮。士兵们极为愤 慨,就自己在驻地附近抢掠粮食。 朝廷以耿如杞、张鸿功未能约束军队,下令逮捕。 这五千名精锐士卒,眼见自己的头头们下狱问罪,就一哄而散,逃回山西。 事情闹大以后,明廷不仅不自究处置失宜,反而把耿如杞、张鸿功处死了。” 这件事很奇葩。 但是想到国内如今的风气,人情世故遍布,官员懈怠公事,攀顾私谊,不以功绩为傲,反以关系为荣。 认真负责的人受到歧视,宴请送礼的人受到赞扬。 前者受到排挤打压,又得不到好名声,后者轻易的升官,并认为其会做人。 更有会做人,才能做事的这种言语,广为流传,认为是正理。 所以南安郡王听完史鼎的话后,搞明白了前后的因果,反倒是不以为奇。 “延绥镇兵大规模逃离,倒还没有引起太大的破坏,倒是甘肃兵变,幸亏巡抚布置内奸,刺杀了几个头脑人物,分化拉拢才平息了下去。” “还是有才能的官员的。” 听到巡抚对兵变的布置,南安郡王赞扬道。 史鼎却不以为然。 “兵变虽然压下去了,但是打乱了当地的军事部署,牵扯了地方官员的精力。 并且参与兵变的士卒,往往不敢归家,其中不少人漂泊无着,连群结伙的投入了乱民之中。 相当于本来属于朝廷的力量,变成了抵抗朝廷的力量,增添了乱民的实力。 这些士兵都是精兵,受过军事训练,有作战经验,现在陕西的贼军,已经无法压制。 大批的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和这几次的兵变,有密切的关系。” 南安郡王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实权王爷。 他的辈分和太上皇是一辈的。 所以史鼎所言,他都能了然于心,同时对于国内的形势,他也并不是太过陌生。 例如朝廷为何不救灾,为何不收拢难民,以致于形势败坏于此。 “国建艰难,正应共度难关,当解决各事,国家留有余力,才能救治灾民,缓和军士的困苦。 而百姓和军士,却不顾国家的形势,选择离开家中为害八方,以致于国家更加无力应对旧难。 导致国家雪上加霜,从此越发的困顿。 唉。” 南安郡王长叹一声。 放下了手中的夜光琉璃杯,杯中装有从海外购置的名贵的红酒也不香了,觉得喝之无味。 这些事谈起来让人忧心,南安郡王放下这些事,告诉了史鼎。 他入京来,带来了三船的礼物,托付史鼎帮忙关照。 正如贾府,在南方送礼做事,因为路途遥远,物资运转不变。 因此提前在甄家留下众多的财物,甄家在京城送礼结交关系,也会在贾府留下众多的财物。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南安郡王在京城,很大部分的财物,就是安置在史鼎的家中。 京城的南安郡王的幕僚,手中只会留下极小部分,当做临时和短日之用,日后到史府随时请取。 唐清安在京城,也有很多的财物,一部分在贾府,一部分在陈德言手中。 因为唐清安完全信任陈德言,所以留在陈德言手中的财物很多。 贾府贾母的寿辰,热闹了好几日,惊动了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收了不可计数的礼品。 包括金江镇的。 勋贵们之间,出手大方,随意的一份礼物,都够几十户百姓的终身之用。 外面的大礼物不提,内院妇女之间的小礼物。 不提南安太妃,北静王妃的出手,只其中一名普通命妇,送给五位小姐的见面礼。 一份中就包含金戒指五个,玉戒指五个,腕香珠五串。足够普通百姓之家终身之用。 更不提王妃之间的出手,更不提贾母受到的礼物之丰。 京城中传统的四王八公不提,还有众多的侯爵,以及多年来,新的王爵和侯爵。 光这些勋贵之家的人情往来,就足够支应陕西之用。 大周的京城,有百万的人口。 一个贾府,内外有上千名的奴仆。 京城有皇城,宗室,勋贵,大臣,官员,武将,差吏,庞大的统治阶层。 百万人口中,有几成是他们的奴婢,或者依托这些阶层,获得生计的百姓。 光靠俸禄,又如何养得起奴仆,还有奢靡的生活呢。 漕河的尽头,天津的码头上,送礼的船,都是以船为单位,运送到此地。 私人送给私人是小头。 地方衙门,输送到京城各司部公衙才是大头。 这都是人情世故。 是升官之道也。 ~~~~~~ 辽西。 因为陕西民乱肆虐,已经无力压制,加上各地的反对,因此五万国内援军,并没有按照忠顺王的想法留下来。 不是朝廷不愿意,而是力有未逮。 国内需要精兵压制地方。 忠顺王可以重新募兵,但是手里的精兵却不能留下了。 北镇开始建立,精兵调离了辽东,蛮族龟缩到了辽东北部一带,金江镇彻底成为了一头噬人的凶兽。 无人可以压制。 “任何一方势力的兴起,乃至它的衰落,绝对不会来自外界,而是因为败在自身。” 越是一切都在向好的局面发展,唐清安越是谨慎。 “金江镇官员将领之间,严禁送礼,发现一起,严惩一起,绝不姑息。” 唐清安以平辽侯的名义,从节度府下公文到各地。 今日你送一两,明日他送十两,后日就送百两,这些送出去的利益,都要换回更多的好处。 往来之后,最后还是落到了百姓的头上。 虽然知道不可能彻底杜绝,但是正如后世一般,时不时三令五申,谁敢违犯,就严厉处罚谁。 “任何官员举办各事,以此收取礼金礼品的,任何人都可以举报,官员以贪污论罪,送礼之人以贿赂论罪。 所清查出的财物,全部归举报之人,任何人敢报复举报之人,则处以极刑。” 第三百五十章葛藟的哭泣 金州城外小山上的寺庙,又修葺了。 唐清安故地重游,面对笑脸相迎,一脸谄媚的和尚,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的身后跟着林如海,往山顶闲逛而去。 林如海看了眼身后的寺庙,心中默默的摇了摇头。 虽然这片不起眼的寺庙,背后大有来头,但是此地的主持,并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例如修建寺庙,挑选这个时候,真不是好主意。 金江镇的百姓很苦。 唐清安知道百姓的苦。 宗教就是在精神上,安慰百姓的苦,让百姓承受这些苦,等待来世的善报。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在分田之后,让百姓的生活好起来。 林如海是朝廷的流放之罪臣,但是金江镇上下,早已忘记了他的身份。 凭借他的才能和治理经验,已经获得了金江镇官员的认可,为明年的分田,以及即将设府之事,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各地的官员,已经开始奔赴金州,唐清安带着林如海,逛着这片能眺望金州城的山。 同样的凸起之处,每次看山下的城池,都会有新的变化。 作为辽东的政治中心,金江镇的文武官员,都在此安家,加上工匠军民。 已经是一个二三十万人口的大城。 “任何能兴起的势力,必当法令一出,则莫不遵守,不会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之事。 当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之事时,必定不是兴起之势力,而是积弊日厚,人心不古,政令不通。” 唐清安感慨道。 林如海知道将军的感慨来自何方。 前番金江镇刚出炉的,放在国内的环境,是不近人情的条令,不可能落到实处。 而金江镇却毫无波澜的遵守,没有引起一丝的涟漪。 唐清安不如林如海,随地可捡起古今事,以此比拟之,但是唐清安有自己的想法。 他平辽侯的身份,同样令林如海不敢随意评论。 林如海沉思后,笑道。 “犹如大宋开国。”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袖,唐清安要从高层建树,竖立新风,也希望听到更多才人的建议。 林如海的论道,唐清安听得认真。 “面对周围各方联合绞杀的局面,更有北方大辽虎视眈眈,仍然能南征北战,统一中原。 大辽盘踞万里,因为积弊,被金国取而代之,夺去一半大宋之地。 当金国内部矛盾重重,积弊显现,则被蒙古代之,最后灭掉不想改变的南宋。 所以前番得知将军的政令,虽然听起来严厉,在下却不担心无法施行,因为我对新生的金江镇有信心。 金江镇能兴起,必定是政兴人和,才有兴盛之势,以此便利,政令一出,当然是各地遵守。” “哈哈哈。” 听到林如海的话,虽然有拍马屁之嫌,却也不无道理。 唐清安既然敢做出如此的禁令,当然有他的把握,多少贴合林如海之言。 此事虽然大,却并不难解决。 倒是金江镇将要进行的大变革,虽然看上去更加的轻易,却是牵动全局的大事。 因此值得唐清安最大的重视。 林如海到金州,他的才能和经验,为金江镇提供了足够多的指点,避免可能的弯路。 辽东是卫所制度。 已经证明了,军队管理地方是不行的。 哪怕后世,也要保证军队的纯洁性,杜绝了军队经商之事,一刀切下来,军队退出了所有的商道。 金江镇的军队,同样只负责军事。 所以辽东的土地上,要改动旧有的制度。 重新恢复州府,文官管地方,军队负责打仗。 “金江镇的官员,多起于微末,虽然都是人才,却缺少响应的经验,很容易关起门来造车。 事关数百万民生之事,哪怕一定的错误,都会导致伤害不少百姓的利益。 幸亏林公入我金州,不然我心难安啊。” 唐清安赞扬道。 林如海不敢自专,谦虚了一番后,才认真说道。 “国内朝堂不提,地方上分设三权,分别是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掌行政,监察,军事三权。 三权分立只听命于中央号令,互不统辖。 下又设府,府下设县…… 因为国内之大,必然选择如此,而金江镇却不必全学。” 林如海畅畅而谈,言之有物,又顺应金江镇的需求,唐清安细思之后,深感有理。 …… 葛藟向夫人请假,她还有她的哥哥,回家乡祭祖。 金江镇这回收复了大量的失地,其中包含了葛世峰兄妹的家乡,趁着年关前。 葛世峰想要带领妹妹,回家看一看。 “你们两兄妹可算是熬出来了。” 周氏怜惜的拉着葛藟的小手,当年葛藟进来府里的时候,还是七八岁的小丫头。 一晃多年过去,当时还朦胧胧的丫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为了标致的少女。 在府里多年,葛藟默默做事,哪怕受到委屈,也没有一丝的怨言,尽心尽力。 府中谁不夸她,以她的品性,也不怨夫人独宠她了,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养。 她的哥哥,更是成为了金江镇子弟新一代中的翘楚。 葛藟低着头。 秦可卿向周氏说道。 “这丫头多年未出门,一出门就是出远门,路途不便,把我的马车安排给她。” “夫人。” 葛藟急了,想要拒绝。 周氏拉着葛藟笑道。 “夫人一向重视你,这也是夫人对你的心意,何必推辞呢。” 葛藟这才安静下来。 过了一日。 葛世峰来接,府里人送出来葛藟,还有夫人的四轮马车,马车里装了不少的行李以及银两。 得知后,葛世峰没有拒绝。 但是没有让马夫跟随,而是自己架着马车,带着妹妹离开。 管家把此事告知了周氏,周氏又告知了夫人。 “他们两兄妹,都是沉默寡言的,葛世峰这小子,不知道能不能领会夫人的用心。” 周氏担忧道。 秦可卿不置可否。 见状,周氏也不再多言。 此事上,她其实也有私心,所以面对夫人,有些心虚。 自己的儿子是将军的义子,是金江镇子弟中,真正的领头人物,但是她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去朝鲜。 夫人希望她主动提,但是她却在此事上装傻,并没有回应夫人隐晦的话语。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大才,多少学了些他的手段。 小乾在朝鲜。 如夫君所言,是因为金江镇的需要。 她忍痛分离自己的骨肉,但是该为小乾争取的,她作为母亲,是必不能放弃的。 除了写信给自己的父亲,让秦钟来金州做事,同时要让一些出色的子弟,去朝鲜陪同小乾。 这都是小乾未来的班底。 葛世峰,就是秦可卿最看重的子弟。 …… 马车停在了道路边上。 葛藟坐在马车内,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不敢下车。 葛世峰取下绳索,牵着马儿去河边引水,同时喂养草料。 他的兄弟李如靖,当年陪将军去辽阳,赶了一路的马车,学习了不少的经验。 众弟兄打闹的时候,也都听闻并了解了一些。 葛世峰从军多年,很快就上手,熟练的倒了粪兜,清洗了一番,重新安置回去。 “哭好了没。” 葛世峰问道。 他从小带着妹妹,一路打到长行岛,又一路打到金州,然后从学堂一路打出来。 数年来又参加了多次的战斗。 他的心已经极其的坚硬,不可动摇丝毫。 葛藟乖巧的点点头,虽然知道车厢外的哥哥看不到,忍着通红的眼眶,顺从的下了马车。 葛世峰牵着妹妹。 一步一步往老家走去。 当初的村落,早已焚毁,只剩下一些残恒,被草藤弥漫,融入了自然之中。 葛藟咬着自己的手指,又蹲了下来,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葛世峰持着砍刀,砍着前后的植被,渐渐露出一个轮廓,能看出大致的布局。 他们的父母尸骨早已不知沦落在何处,找也找不到了。 从屋子中,找到了一些父母的用物,葛世峰挖了一个小坑,埋到了祖坟外。 这一片都是此处人家埋坟之地,还有两处新坟,但是并未见人。 可见是和自己一样,回来埋置了故人,又已经离开了的,活下来的幸运儿。 葛藟鼓起勇气,终于走了过来,掉下一路的眼泪。 “磕头吧。” 葛世峰平静道。 早已取了周围干枯草垫在地上,同时拿出纸钱焚烧。 两兄妹就这么忙碌了了一番。 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好呆的了。 葛藟又不想走,想要多留一回。 葛世峰看了看天色。 “走吧。” 葛藟虽然不舍,一步一回头,还是顺从的跟着哥哥离开。 被哥哥搀扶上马车,葛世峰坐在车前,听到车厢里妹妹传出来的声音。 “哥,你真的决定要去朝鲜吗?” 听到妹妹的担心,葛世峰仍然一脸的平静。 他留下来会更有前途。 如兄弟李如靖的劝告。 但是自己不同。 自己兄妹不但受了将军的大恩,同样受了夫人的恩惠。 妹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生活了多年,都是因为夫人的照顾。 葛世峰在王丰肃的孤儿院时,受了王丰肃精心的教育,但是他从小读书,也读过不少的圣贤书,加上多年的从军经历。 他虽然年轻,但是他内心强大。 夫人对妹妹的恩。 他记住了,他来帮妹妹回报。 “嗯。” 听到哥哥的回应,葛藟忍不住又哭了。 她原以为战事的结束,哥哥会留在金州好久。两兄妹聚少离多,每回战事起,葛藟都整日睡不着觉。 没想到才团聚了几日,又要和哥哥分别,哥哥一去朝鲜,她更难见到哥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林如海升官 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正是唐清安赐给林如海的宅院。 林如海获罪的时候,急中生智死中求活,提前布局要发配到金州,倒是提醒了唐清安。 此人是大才。 巡盐御史的任期是一年,而林如海在此职位上,一呆就是多年,不论手段还是才能,可见一斑。 正是金江镇未来的改制,所需要的人才。 因此唐清安写了数封亲笔信,花了不少的人情,才顺利接来了林如海的家卷。 林如海不是清官。 在大周油水最足的职位上,他捞足了油水。 红楼原文中,贾府能修建大观园,靠的就是林如海的遗产,有人认为高达上百万两。 更甚至有数百万两,让贾府得以阔绰了多年。 至于林黛玉的嫁妆,就是贾母亲自提前备下,以还此情。 狡兔三窟。 甄家被抄家时,都提前藏好了家产,更何况林如海,虽然被朝廷抄了不少,但还保留了众多的家资。 因此林府并不缺少锦衣玉食。 林如海回了金州,林黛玉久不见父亲,被接了回来,林黛玉也想要回来。 平辽侯府院子小。 一点动静都闹得各处皆知,所以她父亲来接她,立刻就去向夫人辞行。 已经在家中几日,虽然不如贾府宽敞,倒也过的舒心。 雪雁,紫娟,春纤,三名丫头,在屋子里和姑娘说笑,下着金江镇流行的象棋。 林如海则在妾室家中,惬意的合着茶水。 “老爷,小姐一年比一年大,这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呢?” 虽然生活富裕,但是老爷毕竟是罪臣的身份,耽误了家中姑娘的婚事。 她们这些年老体衰的妇人,日后不定还要靠着姑娘过活,心中当然也着急。 “以姑娘的品性,嫁给普通人家,只怕引来祸事。” “你们不用操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林如海笑道。 这是他和将军夫人之间,两人虽然未见面,却已经达成的默契,哪怕自始至终没有明言。 他在金州年余。 又去过朝鲜一段时间,深知金江镇的强大,以及在朝鲜的影响力。 对于国内的形势,他也看在眼里,积弊之深,他又如何不知,本来就深涉其中。 而且国内的邸报,金江镇一份不落,他也都观看过。 见老爷如此说法,姨妾才不在多言。 她跟了老爷一辈子,老爷的本事,她还是很佩服的,哪怕前番遭难,却很快脱离苦海,有惊无险。 随着战事的结束,已经各种尾声的处置,来拜访林如海的官员越来越多。 林如海则热情的见了每一个人。 如此姿态,他并不担心引起平辽侯的不满,因为都是关乎金江镇的大事。 甚至冯胜之,顾应时等,都来拜访了林如海,商谈关于金江镇的改制,其中有否疏漏。 秦可卿终于派了人来,接林黛玉回府中居住。 林黛玉恋恋不舍的辞别了父亲,红着脸上了马车,带着雪雁,紫娟,春纤,三名兴奋的丫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平辽侯府中,有好多她们熟悉的人,比起在家里,还是要热闹一些的。 只有紫娟,她对小姐的事最关心,拉着林黛玉的手,眼神激动的看向林黛玉。 马车入了平辽侯府。 随着年关将至,各地的官员,也纷纷回到了金州,关于金江镇的变制。 从商议,到诸部细谈,到最后敲定,已经过去了两年,如今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 涉及自身的利益,没有人不上心。 海州虽然还在朝廷手中,但是朝廷在海州没有百姓,只有史鼐的上千兵。 原来是留下了五千兵。 随着国内援军先后调离,史鼐手中五千兵,也离开了大部分,对金江镇已经产生不了丝毫的威胁。 这颗钉子,已经发挥不了作用。 海州城给史鼐,但是地方上则落入金江镇之手。 平辽侯府的正厅。 巨大的舆图上,各个城池表示的清楚。 旅顺,金州,新金,复州,盖州,海州,鞍山,辽阳,凤城,岫岩,镇江十一个大城。 北信口,南信口,熊岳驿,榆林铺,寛旬,得利赢城,新金,永宁监城,营口,十井,北井,西洼,东洼,小旬,大旬等等小城。 四百余万的辽民,让金江镇充满了生机。 这都是金江镇多年来的成果,在座的官员,都是参与其中,谁都充满了成就感。 唐清安笑着走了进来,精神饱满,喜悦的神情,传递到了每个人,大厅之中笑声欢悦。 外面守卫的侍卫们,也骄傲的挺起胸膛。 改制的结果,在场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已经清楚,现在只等将军颁布结果。 唐清安也没有多言。 以前金江镇管理民生,因为顾忌朝廷,遮遮掩掩的,名不正言不顺,极其的小家子气。 现在他不惧了,大方的昭示出来。 十一城为州府,知府分别为朱文,戴国伟,陈恒,郑国良,王昊,张达基,汪海龙,姚国普,钱英科,张吉甫,郑雒。 十一处府衙,十一名知府,将全面负责各地的民政。 这些官员,基本都是当初治理东岸一带民生的官员,从实践中走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治理经验,可能不如内地官员具体事务的经验,但是有林如海详细的传授,或多或少补全了短板。 同时他们有他们的优势,其于微末,都是实打实走出来的人才,能担任事务。 十一名知府,将决定金江镇未来的民生,能否达到平辽侯府的要求和期望。 民政设立了,军备上也不能疏忽。 设立兵备司,主官方士珍,各地设立兵备道,负责百姓中青壮农闲时的训练,成为军队的辅助力量。 其实和国内并没有区别。 但是放在辽东,卫所制管理辽东,从前明到如今,数百年来,第一次迎来的大变动。 兵备司的责任重大,数百万辽民,让其中的青壮,学习军事战术,训练军事组织。 是保证金江军万一出现意外,金江镇仍能自保的最后军事屏障,以及补充金江军的根基。 然后就是巡道司,主官郑永廉,负责督查各地政令。 没有监督就容易流于虚设,这是节度府掌握各地形势,并且及时调整,以及促成各地完成节度府目标的保证。 居中调度的节度府,其中设立吏,户,工,刑四科。各科主官分别为顾道初,陶鏴,蔡文,邓章。 左支使冯胜之,右支使顾应时,判官李成贤,推官林如海。 军司左司马谢友成,右司马王宣,掌书徐辉。 军情司四大机密陈德言,贾鉴,陶杰,柳湘莲。 …… 唐清安一一任命,各官员高兴的从将军手中,领取自己的任命书,谁都无法保持镇定。 包括林如海也是如此。 终于获得认可,成为了金江镇的官员,将要开始他新的天地中的奋斗。 他是明眼人,同时极能顺应形势改变自己。 作为一名勋贵,因为家势中落,所以奋发图强读书,从科举的独木桥杀出来,取得极高的名次,成为探花。 可见他的自律性。 然后又能站稳巡盐御史之职位多年,可见他的应变性。 他知道金江镇和国内不同,不允许出现国内的很多弊端。 所以哪怕他家资不菲,家中生活却不奢靡,也不俭朴,顺其自然,更令人心服。 唐清安望着眼前的官员们,金江镇的顶梁柱们,笑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以新收复的各地的田亩,足以养活金江镇,但是并不能满足军需,辽东之广,辽东之利,还有大量可以开垦的土地。 按照当年之策,明年年初开始分田。 但是并不是完全放手,官府手中,除去分田之后,还需要上百万亩的官田。 这些官田,则需要诸位接下来,继续大力开垦,新修水利,保持刻苦精神,不畏艰辛,发扬光大金江镇的传统本领。 诸位不会不知道金江镇的传统本领吧?” 唐清安看着满堂人才济济,意气风发的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咱们的传统本事,那就是屯田!” 有官员抢先答道。 众人兴奋。 金江镇从未立镇开始,就埋头屯田,多次认为到达了极限,都因为将军的鞭策,屡次突破上限。 因为将军的信心,影响了众人。 而唐清安之所以如此有信心,是因为确定辽东,是必定能开垦出足够的田亩的。 生产力甚至不如现在的清末,只辽东就靠着闯关东的百姓的自救,养活了一千多万人口。 还有更加广阔的奴儿干司,虽然不如辽东地平,但是同样养活了千万的人口。 而现在的辽东,有统一的调度,集中的力量,各地兴建水利,更应该达到这个水平。 唯一的限制,就是人心固有的印象。 打破了这个枷锁,就能人定胜天。 这个天。 就是这个时代,人心固有的印象。 “金江军是否能尽快获得继续,明年全复辽东,就靠各位接下来的成果了。” 唐清安语重心长的说道。 众官员虽然感到压力大,但是习惯了屯田上的难度,众人都没有觉得完不成任务。 金江军的改制,虽然学习了内地,但是仍然较偏重军事方面。 因为金江镇还在扩张的道路上。 军人的牺牲要更大,因为他们付出的性命。 所以金江镇更多的利益,要放在军士的身上,又不能影响民生。 第三百五十二章林黛玉的心意 不论是武将还是官员,都是棋子。 真正的棋手,还是在中央。 唐清安和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林如海等人,商议接下来的具体方略。 田要怎么分,才能让百姓满意。 众人商谈着细节,剥析人心,唯独林如海,突然问向将军,未来的节度府会在何地。 听到林如海的问题,众人都露出茫然的眼神。 这关分田什么事呢? 唐清安知道林如海既然这么询问,肯定有他的原因,他沉思片刻。 关于平辽侯府会否离开金州,其实不少人都在关心。 以辽东的地利,当然首选是辽阳。 即可接壤蒙古,又能管制奴儿干司。 沉阳随着蛮族大力的兴建,如今也是一个新的选择,不弱于辽阳,如果金江镇顺利收服沉阳的前提。 但是唐清安目光不止于辽东,如果把节度府设立到辽阳或者沉阳,更适合关起门来称王。 却不适合插手国内的事务,以及未来的开拓。 如果按照他心中的计划,仍然还是留在金州才是首选。 “金州。” 唐清安肯定道。 “每个地方的繁华之地,都在政治中心所在之地,既然节度府不变地方,那么就按照当前分派即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林如海笑道。 众人明白了林如海的心思。 金州作为最早收复的城池,此地的辽民,也是最早收拢的,这回的分田,也多数以金州之民为重。 按照原来的计划,把金州的田亩,分给金州之民。 但是如果将军打算迁移走节度府,反而影响金州之民的利益,而节度府留在金州,对金州之民是利益最大化。 众人以此方略,终于定下了分田的大事。 不久。 金江镇分田的消息,传播了两年,百姓们都习惯了,突然闻言,要动真格的开始分田。 不同于国内,金江镇的百姓,对金江镇的官员,总体上还是保有信任。 因此哪怕还不够年限分田的辽民,同样为能分田的百姓高兴,并且关注极高。 外地的百姓,都在打探哪些地方的百姓,获得了分田的资格。 虽然还轮不到他们,但都想要从能分田的百姓的事情中,确认自己未来分田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按照计划,每户分田十一亩,军人按照前番的规定,增加分田的数量。 军司已经提供了军人名册,以及服役年限等等资料,交给了冯胜之等人。 根据推断,只第一次分田,就要分出田亩百万亩。 按照如今的户数,一户平均八口人,合计五十余万户,未来数年后,全部分田完毕。 所有分出的田亩,将要达到六百万亩。 以五户养一脱产的士兵,还不包括骡马等,其实对百姓的负担是很大的。 所以金江镇手中要保有上百万亩的官田,除了保证官府的运转,还用以提供军粮和马粮。 另外济州岛的贸易,和国内的贸易,人参贸易等等利益,则能补足军资所需。 养军的来源,因此分为了三部。 一部分出自民田,一部分出自官田,一部分出自商贸。 因为金江镇重视民生。 所以金江镇的军略,可以进退自如,外界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小。 蛮族因为以战养战。 所以蛮族的军略,必须靠着打仗,并且打胜仗,获得众多的战利品,才能维持下去。 现在蛮族已经龟缩,无力发动进攻。 同时还有工匠等等,都要解放出来,以及关于百姓,工匠,每年服役的月份的指定等等。 都是巨大而繁琐,且不能出差错的事情。 还有渔政。 也是官府垄断,增加百姓物资需求,还有提供官府,军队所需的庞大来源。 “明年军事上,要发动对蛮族的进攻,目标收复辽东全境,同时我准备扩充水师,去福建沿海各地,接应贫困无疑为生的百姓。” 和众人商议完,唐清安告知众人,要为明年准备的积蓄。 既要提供大军所需,又要扩充水师,众人都不觉得轻易,有了很大的压力。 “福建的地势,各位也清楚。” 因为前番海盗之事,金江镇派水师打击过,但是却无法根绝,因此商议了海盗的来源。 最后认清了福建之积弊,收集了很多福建的情报。 福建山多地少,随着百姓的繁衍,人口翻了数倍,而土地还是那些土地。 多出来的人活不下去,只能出海谋生。 光打击海盗,是无法根绝海盗的,唯独治理民生,让百姓吃饱肚子,才是根本之道。 “金江镇夺去了商道,让海盗无法获得利益,当然会和我们不死不休,哪怕面对我们的坚船连连吃亏,也没有畏惧。 而辽东地广,可以养活更多的百姓,当接应这些国内百姓才是。” 将军的话,众人都没有意见。 前番国内援军,请调南方之兵,也是为了此事,提前打下根基,这些见过辽东之地利的士兵。 他们回到家乡后,就会传播开来,让百姓愿意到辽东。 “只怕不会这么顺利。” 林如海更加知道内地的形势和民情,理论是理论,而实际常和理论相驳。 唐清安点点头。 “什么事都难,从头做起更难,但是难也要做,一步步解决。” 他前番笼络粤海将军,甚至与对方联姻,不就是为了获得便利么,总不能轻易的放弃。 林如海知道将军即让提起,当然不会放弃,他不过是点出其中的难度,以免将军太过认为此事轻易。 结果事到临头发生困难,因为没有预料,而认为官员能力不行,这也是他养成的习惯。 事情要做,但是也要叫苦。 冯胜之和顾应时,嘴角露出笑容,林如海虽然新成为他们的同僚,却不可小觑。 ~~~~~~ 林黛玉的品性,是难得的。 幼年坐船到京进入贾府,就懂得看人眼色,言行谨慎,走一步路,喝一口水,都要先看别人的做派。 乃至于红楼原文中,最后逐渐变得刁钻,也是因为形势所迫。 贾府的下人最是势利。 她父亲还在的时候,还能有所靠山,贾府的小人不敢轻易得罪,但是连府中的姑娘都敢欺负。 更何况后来成为孤儿的林黛玉呢。 她要是学习惜春,对旁的都不理不睬,任由下人占便宜,最后的结果只会更惨。 至少。 在她的努力下,贾府的下人,不敢轻易的得罪她,不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同时她又是个主意极强的女子。 她猜到了夫人的用意,但是她偏不要如夫人的意,倒不是对将军有意见。 将军年轻,长得一表人才,又立下如此基业。 贾府的下人们,自豪的夸赞不提,京城的百姓也都称赞将军,连在大观园的她都有所耳闻。 虽然接触过将军,觉得他有些随性,对比他的身份有些不匹配,却反而认为将军有真性情。 但是夫人的举动,让林黛玉有些膈应,觉得夫人轻薄了她,把她当做了什么人呢。 她虽然沦为罪臣之女,却并没有因此轻视自己,心中干干净净。 不过夫人在自己幼年时,教导过自己很多事情,因为这份感激,林黛玉并没有表露出来。 来到了平辽侯府后,将军回来时,她就离开夫人处,避免和将军接触。 现在来到了香菱的院子,准备和香菱玩。 将军喜爱孩子。 因为他公务繁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每次回到家中,每个孩子都会陪伴。 倒是香菱此处,来的少了些,所以林黛玉就来的多了些。 甄氏终于还是选择在外面要了一个宅子,担心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了将军和自己女儿的温存。 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没有见过林黛玉,只听过其名。 香菱面对母亲又询问将军在她的院子歇息过没有,感到心烦的时候,正好林黛玉带着雪雁,紫娟,春纤,四人进来找她。 “这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般的样貌。” 甄氏眼神恍忽,情不自禁的说道。 香菱担忧母亲的言语,冒犯了林黛玉,连忙站起来迎接,上前拉着林黛玉近前,笑着向母亲介绍。 “娘你细看,好不好?” 甄氏不是普通妇人,很快就猜到了对方是谁,但是明知故问。 “好,太好了,比画中的人都要精致,就像是传说中的仙女似的,我看把你比下去了。” 林黛玉猜到这是香菱的生母,连忙施礼问安,被甄氏急忙拦住,不敢受她的礼。 将军就是个色胚。 甄氏看得清楚,这女子是她见过最为出色的,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为了将军房中人。 虽然知道女儿多了个对手,但是将军年轻气盛,家业又这般大,如何挡得住。 不如帮助女儿拉拢过来,也能帮助女儿一分。 因此极为的热切,本来就是大户出身,言语有礼,并未惹林黛玉心烦。 甄氏先是问了林黛玉几岁,老家是哪里,然后香菱和林黛玉,说起了悄悄话。 香菱虽然已经成婚,但是并未生孩子,脾性和姑娘时一般,保留了些许天真,也是林黛玉喜欢来找她玩的原因之一。 晴雯和莺儿,都是当娘的人,她们的话题,自己有些无法融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畏惧 镇江。 一处村落中,天还未亮,一名老农就行走水渠上,水渠中的水流很浅。 要等待来年春,水渠里的水就变多,变得迅勐了。 水渠是官府组织众多的青壮,提供了不可计数的大小器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修建的出来,是当地最大的工事。 随着冬天即将到来,放眼望去,都是露出肥土的农田,尽是大地的颜色。 老农坐到干枯的田埂上,望着眼前的一片黑田,满是皱纹的眼圈,深昏的眼神,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一直到太阳彻底升出来,从红色变为黄色,黄色变得让人无法直视,整片天空都亮了。 这么久的功夫,老农就这么紧紧的看着田亩,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在看宝贝一样。 终于。 老农起身了,拍了拍裤子上的泥草,慢悠悠的往村落走去。 从明年开始,这些田就都是他的。 官府已经把田锲交给了他,同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规定,田亩不得转卖,除了交税,家里口粮之外剩余的粮食,只能卖给官府等等。 老农并没有意见。 田锲被他当做传家宝,裹得严严实实藏了起来,谁都不知道他藏到了哪里。 他会留给他的儿子,儿子留给孙子。 终于。 回到了村落,刚到村落口,就有一处正在兴起房子,村里的人主动来帮忙。 谁也不想被人背后说闲话,哪怕平日里有些口舌,也会赶来搭把手。 还有请来的有手艺的师傅,刨制房梁,房柱。 老农知道。 这是村里后生的新房,娶了朝鲜的媳妇,屁股大长得壮实,除了脸盘子有些大,不太好看外,一看就是能生养,能干活的好女子。 镇江原来有好多朝鲜兵,一个个说的官话,比他们都能讲,如果是外人,还当做他们是汉人。 听说朝鲜兵家里都很穷,比镇江都要清苦,他们把他们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带到了镇江,嫁给了当地人。 后生在人群中笑得合不拢嘴,周围的小伙都在打趣,见到了他,连忙上前打招呼。 因为老农的儿子是当兵的,是镇江最先分田的一批人,并且田亩分的比一般人都要多。 老农在村里的地位也就高。 老农点点头,从后生们身旁走过,找到后生的老子,也没有多少言语,默默的帮着后生的老子一起干活。 木头的模具,把黏土压死,添加了狗尾草,稻草杆等,增加土砖的坚固。 人多力量大。 一旁的空地上,已经堆起了很多的砖墙,在手艺师傅的指点下,一一垒进去。 手艺师傅同样是被人尊敬的,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客气的对待。 村里干活,也没多少钱,不过一些农田里出来的粮食菜之类的,但是这份走到哪被人尊敬到哪的待遇,让所有人羡慕。 一辈子能活到这个份上,已经值了。 村里的妇人们,也围着朝鲜的新娘子指指点点,新娘子周围,有村里的闺女们陪着。 朝鲜的新娘子还不懂周围人的话,需要靠着手势才能知道大致,不过都是农村出来的。 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有平常的交流并不困难。 等明年生下个大胖小子,就懂得说当地话了,村里的朝鲜媳妇都是这样的。 一名寡妇带着她的闺女,在妇人中显眼,对她都很客气。 因为她的丈夫是当兵的,去年牺牲在了战场,官府已经派了通知,开春就来接。 她年岁还小的闺女,将要送到金州,去读女子学堂,由将军供养呢。 女子学堂的闺女们,都会有个好婆家。 以后就不会留在农村了。 这片村落在直道边上,一辆大四轮马车,缓缓的行驶经过,马车中坐着七八人。 有的是有公务的官员,也有士兵等等。 葛世峰坐在窗边,沿路看着周围的景色,就看到了这一处正在新修房屋。 马车中的人都不认识,但是长途跋涉下来,都会兴奋的聊着天,侃大山。 什么哪里的地方出了多上官,什么哪里的媳妇长得壮实,比其他的地方媳妇要能干。 “镇江是个好地方啊。” 有人突然说道。 “好在哪里?” 旁边的人好奇的问道。 “镇江娶媳妇要容易,隔壁就是朝鲜,每年不知多少女子嫁到了镇江,我估计这一处应该娶的就是朝鲜的新娘子。” 原来还有这好事,周围的人纷纷看过去。 葛世峰让开了窗边的位置,他说的少,众人见他的样子,也猜到他的身份不同,因此也没有缠着他说话。 马车的目的地是镇江,下了马车,葛世峰递交了勘合,才被放行入朝鲜。 同样一条江。 但是两边却显得格格不入。 在镇江那边,同样民生艰苦,但是百姓终于能吃上饭,不用青黄不接的时候去乞讨。 而且年景越来越好,百姓脸上虽然同样麻木,却自有一股精神气在,让人感同身后。 朝鲜这边。 百姓也是一脸麻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绝望,让经过的人呼吸不过气来。 葛世峰加快了脚步,先去见了刘兴祚,负责朝鲜事宜的将领。 听闻葛世峰这一回会久留在大公子身边,刘兴祚愣了愣,好奇的探究过去。 见葛世峰没有多言的意思,刘兴祚点了点头,第二日去见了朝鲜国主,告知了大公子新的侍卫变动。 朝鲜国主记得葛世峰的名字,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于是,葛世峰顺利的回到了唐晏乾身边。 见到了葛世峰,唐晏乾很开心。 看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大公子,葛世峰送了他一把未开锋的小铁剑,专门打造的玩具。 新的礼物,让唐晏乾十分的喜欢,立刻把自己原来的小木剑丢之脑后。 葛世峰认为,这才是大公子该有的玩具。 很快。 他又开始带着大公子骑马,教他射箭。 这些行为,朝鲜国主看在眼里,让太监林忠不要阻拦,并且配合此人的行为。 大公子虽然是平辽侯的长子,却不是嫡长子。 而大公子是自己的女婿,背负着双方结盟的重任,朝鲜国主当然希望大公子能成才。 朝鲜国内的形势并不稳定。 逃离故地的百姓聚众为祸,因为分配利益不满的勋贵,还有宗亲的野心。 所以蛮族已经威胁不到朝鲜,但是平辽侯要求,原来驻守镇江的五千朝鲜兵,换防到辽阳。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原来朝鲜的年供,改为供应这五千朝鲜兵,李倧都没有意见。 ~~~~~~ 辽阳。 虽然周边田亩无数,但是皆已荒废,各地都人去屋空,因为这里变成了前线。 包括沉阳也是如此。 虽然大战消停,但是小冲突连绵不绝,导致各地无法种地。 因此大批的蛮民撤离了此地,安排去了抚顺,昌图,开原,乃至奴儿干司。 年轻的多尔衮,带着八旗骑兵,成为了李道信最头疼的敌人。 来去如风,绝对不和金江军的骑兵接触,以烧杀劫掠为主,因此辽阳全境,彻底成为了无人区。 为了防止多尔衮威胁到鞍山的百姓,李道信命令金江军骑兵四处追击。 而多尔衮其实压力很大。 他带领不了更多的骑兵,因为补给不足,只能以战养战,而整个辽阳成为了无人区。 根本就得不到收获,完全靠着后方的供应,皇台吉已经告知,继续这么下去,还不如退兵,以免平白浪费粮草。 靠着掠夺整个辽东,积累了不可计数的物资的蛮族,终于陷入了困顿。 老奴留下来的家业,已经见底,而蛮族的民生却刚开始重新恢复,连百姓的口粮都无法保障,何论提供军资。 “要不要突入到鞍山?” 部将提议道。 多尔衮虽然年轻,却并不鲁莽,金江军主力虽然撤退,但是在辽阳,鞍山布置了层层的防线。 越过整个辽阳,去袭扰鞍山,多尔衮忧虑被敌人包围的危险。 “辽阳无法种田,金江镇还要供应辽阳守兵,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太过贪婪,反而容易前功尽弃,撤军吧。” 偌大的辽阳,多尔衮的骑兵来去如风,但是因为粮草,他只能选择退军。 和平辽侯重视军中的新一代一样,皇台吉也极为重视蛮族的新一代,保证新老接替,才是稳定军队战斗力的长久之策。 他的儿子豪格,还有多尔衮,多铎,萨哈廉,瓦克达等年轻子弟,都开始在军中担当重任。 无疑。 多尔衮是其中的翘楚。 多尔衮身边,同样聚拢了一帮才能优越的年轻人,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年轻人。 叫做鳌拜,骑射娴熟,力气巨大,已经小有名气,被人笑称巴图鲁。 一行人骑着马,经过无数废弃的村落,任谁也觉得压力极大,心情沉重。 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本来准备好生修整片刻,却发现水井塌了,井水无法使用。 众人只能离去,寻找下一个地方。 “金江军的骑兵。” 有人发现了动静,立马示警。 “撤。” 多尔衮连忙上马,带着众人逃离,彻底放弃了继续逗留的想法。 逃往的路上。 众骑手身后,还很年轻的,刚刚从军的鳌拜。 看着身后追击的金江军骑兵的影子,心中升起了对方不可战胜的心理。 关于先汗是病逝还是死在金江军之手的争论中,蛮族的百姓,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是死于金江军之手。 第三百五十四章贾府年关 得知又让多尔衮跑了,而且离开了辽阳,李道信并没有高兴,反而恨恨的骂了一声。 蛮族骑兵再怎么骚扰,也无法影响金江军,但是让人膈应,让百姓无法安心种田。 谁也害怕突然一伙敌人骑兵杀到村子里来,各地前线都是如此,也是边地施行卫所制,全部是军屯的原因。 辽阳的应对方式,就是坚壁清野,让对方的骑兵只能浪费粮食。但是己方也有损失。 无数的田亩都这么荒废,而驻守辽阳的士兵,需要后方供应军粮等等。 现在多尔衮拍拍屁股走了,但是辽阳全境没有民生,已经造成了事实。 李道信派人去找了朱秀。 看完李道信的提议,朱秀笑了笑。 “再宝贵的兵种,不能发挥作用,也是无用,请将军同意,调骑兵到辽阳。” 作为总兵,朱秀有自己军中的文书。 “辽阳荒废,沉阳也要荒废。” 朱秀的身份,已经是金江镇的高层之一,深知目前的形势,哪怕没有辽阳的田亩,也足够积蓄。 金江镇重视民政,发展民生多年,如今已经步入正轨。 辽东的困苦和福建的困苦是不一样的。 辽东的困苦,来自于战争,处于前线,导致百姓无法安心种地,但是也有一半的人祸的原因。 福建的困苦,可以说基本上是地势的原因。 例如大周国内的浙江一带,谚语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说明当地山区占全境的七成,湖泊占全境的两成,耕地不到一成。 已经是地利环境极差的地方了,而福建呢。 福建的谚语是八山一水一分田。 所以福建的困苦,是很难解决的,目前的生产力,唯有移民一条道路。 也是海外各国,遍地闽人的原因,哪怕数百年的海禁之下,都不能阻止。 金江镇是兴起的势力,人心向上,力往一处使。 其害去一。 而草原部落兵戈渐止,蛮族势力龟缩,哪怕辽阳仍然深受其害,但是大部分地区逐渐修生养息,开垦田亩,其害去二。 辽东当兴。 积蓄将越来越浑厚。 凭物资的消耗,在朱秀看来,是有利于金江镇的。 军司把朱秀的建议,转达给了唐清安,唐清安痛快的批复同意,因此金江军的骑兵,重新调了部分到辽阳。 以辽阳为根基,骚扰沉阳。 沉阳是蛮族的都城,却成为了前线,同样各地荒废,导致蛮族的民生受挫。 不论是朱秀,还是李道信,唐清安都很信任,把前线的安危交给了他们。 而且层层的布置,不论是唐清安,还是军司,都没有怎么担心。 所以。 金江镇放了大假,让紧绷了年余的官员,将领,士兵们,都过一个安心的大年。 京城也在过年。 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归京不提。 却说宁国府一族的族长,贾珍开了宗祠,让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 此时。 荣,宁二府内外上下,都是忙忙碌碌。 过年终归是让人喜悦的事情,贾府的下人们虽然是奴婢,却生活无忧。 生活条件,比起一般的农户,委实要过的安逸些。 因此对于过年,他们这些人是更欢喜的,不光能得假,吃到更好的食物,还能获得不少的赏赐。 皇帝亲政后,京城的勋贵们日子难过起来,但是没有影响到贾府,上面有贵妃,姑爷有节度使。 姻亲中有世家侯爵,来往中近是勋贵官员,就连贾府家生子出身的人,都开始做官了。 宁府中,尤氏正起来同贾蓉之妻胡氏,打点送贾母这边的针线礼物。 贾母是贾府的祖宗。 如果没有探春的话,数十年后的秦可卿,就是这种地位,她也能举着拐杖。 如果生气了,唐晏乾和唐晏桕两兄弟,也得瑟瑟发抖,求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 正好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 “兴儿回奶奶,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 边说着边递上去。 尤氏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 的,也有八宝联春的。 尤氏吩咐道:“收起这个来,叫她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 丫鬟答应去了。 一时贾珍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回避。 贾珍询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 贾珍一脸的慎重。 “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 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 咱们哪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 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 尤氏道:“正是这话。” 二人正说着,只见人回:“哥儿来了。” 贾珍便命叫他进来。只见贾蓉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进来。 贾珍道:“怎么去了这一日。” 贾蓉陪笑回说:“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因又到了光禄寺才领了下来。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 贾珍笑道:“他们那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东西,就是想我的戏酒了。” 贾珍虽然官职不起眼,可是他门楣高,关系深,手腕通天。 官场上重视的是权利。 所以贾珍在何处,都能有情面,没有官员敢随意得罪。 他一面说,一面瞧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 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 “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 下面一个朱笔花押。 贾珍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贾蓉捧着银子跟了来,回过贾 母、王夫人。 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方回家去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 又命贾蓉道:“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 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 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不说咱们不留神,倒像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 贾蓉忙答应了过去。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 贾珍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日子。 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桉金银供器。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并一篇账目,回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 贾珍道:“快请进来。” 说着,贾蓉接过禀帖和账目,忙展开捧着,贾珍倒背着两手,向贾蓉手内只看红禀帖。 上面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 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 乌进孝虽然是贾府的家生子,世代的奴才,但是如今他的外甥是贾府的姑爷。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更是平辽侯,金江节度使。 贾珍早就告知乌进孝,主动要放了他们的籍,但是乌进孝却没有同意。 他的四个儿子,除了长子乌德留在了身边,其余的三名儿子外放了,投奔到了外甥手里做事。 人老成精。 乌进孝虽然欣慰外甥有了出息,但是又舍不得贾府这颗大树,因此把儿子们分了两处。 一处继续留在贾府,一处则帮衬外甥。 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大才,可到底是一家人,只信任一道上,就不是外人能比的。 也不需要承担多重要的事,不过可以当做外甥的眼睛,帮忙照看家门。 但也有一些改变。 原来乌进孝还偷摸的占些贾府的便宜,现在却丝毫不占了,该是主家的,全部送到了主家。 而贾珍更是从不查问,乌进孝送多少租子就是多少租子。 光海贸一事上,多少关外的租子,也比不上这个大头的利益。 原来荣宁二府,在辽东三地有庄园,沉阳一处,在沉阳还未陷落前就发卖了。 然后就是大黑山小黑山一处,后来没有了,剩下的就是辽西广宁的一处。 前年也是差点不保,不过蛮军止步锦州,最后有惊无险,算是保住了一处家业。 不过北镇的庄子,锦乡侯府的人已经主动上门说了,等去了辽东之后,安稳各事,就发还给贾府。 送上门的便宜,贾府也不会拒绝,毕竟是祖业,能恢复还是极好的。 下人带着乌进孝进来,到了院内准备磕头问安,贾珍亲自拦住了他,一脸的不满。 “你向我磕头,我可受不起。” 乌进孝一脸的笑容。 “我祖上就是府里的老人,伺候主家几代人,受了几代的恩惠,如何不能向老爷磕头呢。” 贾珍亲切的拉着乌进孝进屋,让人奉茶,丝毫没有把乌进孝当做奴仆对待。 乌进孝知道自己的体面来自何处,并没有因此狂傲,和往年一样的恭敬。 贾珍让人去荣国府请三姑娘来拜见长辈。 贾母,王夫人得知后,王夫人不等贾母吩咐,主动带着贾探春去了宁国府。 下人来传。 贾珍回避离开此处,探春在厅内,拜见了厅外乌进孝。 乌进孝如何敢受探春的礼,虽然隔着帘子,还是起身连忙避开一旁。 第三百六十四章平辽侯府年关章节数没错,前面几章章节数混了 大周没有两京,因此京城的权贵多,京官多,武将多,各府都在大肆操办,花钱如流水。 乡间宗族同样重视祭祖。 祭祖是汉人骨子里血脉的传承,数千年不变,但是也有不可计数的人,已经无法进行祭祖。 京城里流民越来越多,因为有官员认为有碍观瞻,五城兵马司的军兵出动,把混入京城的流民都驱赶了出去。 无数的流民,还未到青黄不接的月份,就已经断炊,无法留在家中活命。 本想着京城为天子脚下,终归比旁的地方容易求生路,没想到反而更加艰难。 冒着寒冷的天气,这些流民在京城城墙外,建立了无数的草棚。 唐展望和冷子兴两人,一起从金陵到京城。 冷子兴去拜见了岳父一家,唐展望则见了陈德言,三弟唐承志。 “我不可轻易离开京城,你们去金州吧。” 陈德言笑道。 听到陈德言的话,唐展望理解的点点头。 唐承志欲言又止,但是想到二哥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自己留在京城中。 和哥哥们不同,唐承志一心功名,在贾政的手中已经中举,成为了一名举人。 在国子监报了名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 两兄弟告别陈德言,唐展望到弟弟在京城的院子居住,不论其他,只他平辽侯之弟的身份,就足够他在京城安家。 唐承志的院子,是贾府送给他的,以京城的地贵,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二哥,我想要专心读书,以待明年科考。” 两兄弟吃着饭,唐承志终于还是提了出来。 听到三弟的话,唐张望想了想,没有反对他的想法,三弟要是真的明年榜上有名,也算是光宗耀祖。 过了几日。 唐展望拜访了一些人,才和冷子兴汇合,准备去山东坐船到金州。 在马车上,经过京城的城门,颇显拥挤。 年关下,各地进京的人很多,又都带了不少的财货。 在城门口排队等候的唐承志和冷子兴,在马车的车厢中,看着外面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棚户。 “唉。” 冷子兴叹了口气。 “五军都督府认为这些棚户不利京城的防御,不久就会派兵清除这一片了。” 听到兴叔的感叹,唐展望冷笑一声。 独当一面多年的唐展望,虽然还年轻,但是已经成长了出来,眼界和关系都越发的深厚。 冷子兴在京城有一些关系,唐展望同样有他的人脉。 “不过为了些面子罢了。” 年关下,入京城的各地官员多,更有各国使者的贺表,所以有御史上疏。 京城墙角下,流民违反法定,随意搭建棚户居住,导致京城外遍地流民,会损害国威。 因此才要求清楚棚户区,变相的驱赶流民。 至于如何安置却不提。 实际是驱赶流民,但是明面上却不能这么如实对下说,才找了军国大事为由头,如此这般占了大义,哪怕被驱赶的流民,也无法埋怨。 不相干的人得知后,只会认为朝廷做得对,至于流民的死活,又与他们不相干,毕竟苦难未临到不相干的人们的头上。 “唉。” 冷子兴闻言,只能长叹一声。 有贾府的帖子,所以他们的马车,比普通人要更快的放行,一路到山东的登来。 路途上,都是成群成群的流民,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时有倒毙的尸体。 有民夫架着拖车,沿路收敛尸体。 流民们和运送尸体的拖车,双方皆麻木的经过,眼神中都是死灰。 等到达了登来的码头,更是壮观。 棚户区一眼望不到头,遮天密闭的覆盖了整个视线,唯独码头上的兵丁,挡住了一片区域。 众多的打行,脚行。 趁机从中挑选青壮,扩大自己的势力,等待开春后,用来抢活做准备。 只需要一点稀粥,就能让无数的青壮,在明年的械斗中,打的头破血流,丢下无数的人命。 登来的码头,每年往返金州的船只不可计数,同样,金州也有众多的船只到登来的码头。 让此处的码头上,养活了众多的脚夫,挑夫。 但是活计虽然多,却远远无法足够这偌大的流民人口。 哪怕是本地的行会。 面对越来越激烈的形势,同样熬的艰难,每年的械斗翻倍的往上涨,人命越来越不值钱。 登来的官府丝毫无法阻止,这是百姓求活的唯一生机,是官兵挡不住的。 两人带来的管事,找到负责码头的官员,递上贾府和金江镇的勘合,那官员不敢怠慢,亲自请他们去歇息。 只过了一日,两人就登上登来的船只,他们有单独的舱房,两人也不愿离开房间。 整船都是人,人挤人。 想要上船的流民,需要给船老大银两,才能顺利的登船去金州。 辽东的形势越来越好,隔海相望的登来,比其余的地方更要清楚,流落到此地的流民,也都纷纷听闻。 因此棚户区的流民,都想要去金州。 但是他们没有财物,所以无法登船。 用各种方法求船老大,求船上的伙计,有的流民含着泪登上了船,更多的流民没有办法。 “真是会生财。” 唐展望在金陵处理商行,和金陵的官府打交道也是他处理,所以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路数。 船老大出面,收刮流民的财货,最后大头还是到官员和差吏手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各地不都是如此么。” 冷子兴笑道。 唐展望摇了摇头。 “当年我大哥常言,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哪怕众人心中认为的坏事。 有的事情换个角度想,长远过后可能还是好事,所以对待事物,不能只看表面。” 冷子兴听到唐展望提起唐清安的言论,竖起了耳朵听。 唐清安虽然是他的晚辈,但是其成就,他的言论,是值得自己重视的。 “唯独一样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任何事情都有度。例如人性向利,这是无法避免。 但是追求利的过程中,一定要有度,任何超出了度的事情,最后一定是坏事。” 冷子兴第一次听闻这个道理,越想越觉得说的通顺。 金州。 关于回金陵祭祀父母的坟墓,唐清安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回去了。 到了他现在的地步,越发不可能离开金江镇,返回内地祭祖,金江镇上下都不会同意。 倒是有人提议,把将军祖坟迁移到金州,唐清安也没有同意。 金江镇只会和国内的关联越来越紧密,而不是越来越分裂。 所以金陵祭祖的事情,就交给了二弟唐展望,三弟有了功名,明年准备参加京城的科举。 不久,舅舅乌进孝一家,还有唐展望,冷子兴等人,都赶来了金州。 冷子兴其实是外人。 不过他重视平辽侯这层关系,所以哪怕年节,也没有留在金陵,而是带着子弟赶了过来。 一大家子,先吃了一顿团圆饭。 乌进孝始终是庄头出身,而外甥唐清安立下如此基业,虽然是自己的亲人,终归心里有了畏惧。 大表兄乌德年龄大,只能守着庄园,其余的三个表兄,才能虽然不足,但到底是亲族。 外堂只有两桌,里间却有几桌。 秦可卿,还有众妾,和家中的女性长辈,表嫂们,围着几名地上乱跑的小孩说笑。 第二日。 周吉,李敦等管家,早已带着人们,把平辽侯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秦可卿同样忙碌了起来。 过了大年夜,次日官员武将们都会来进贺将军,同样,各府家卷也都会来平辽侯府。 倒是祭祖颇为简略,毕竟没甚族人。 等到了正厅,唐清安笑道。 “好久没有和舅舅,兴叔一起喝酒了,今天要喝个高兴。” 他能顺利的从金陵到辽东,成为一名世袭百户,有了立脚之地,兴叔和舅舅都是他的引路人。 且有兴叔为他去广寻番米,历时年余之功。 两人见唐清安如今的身份,却还是以晚辈自居,态度谦逊,心中难免欣慰。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这里有周吉,李敦服侍。 秦可卿去了偏院,坐在上方,周氏等人陪在一侧。 先是晴雯,香菱,莺儿三人,穿着正装依次进来行礼,然后是各执事们一一进来行礼,最后则是婆子丫鬟们。 秦可卿让周氏等人,按差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 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 秦可卿领着晴雯,香菱,莺儿归去里间换衣服,众人方各散去。 到了晚间。 平辽侯府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熘高照,各处皆有路灯。 上下人等,皆把新衣套上,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知道秦可卿今夜是难以睡得踏实,不知道还要忙碌多久,要为明日准备,所以唐清安去了香菱处。 香菱伺候了将军洗漱,两人在暖和的被窝里相拥着。 “老爷,我想要个孩子。” 感受到耳旁,传来香菱的气息,看着香菱的小脸,唐清安如何按捺的住。 又是忙碌了好一番。 两人最后精疲力尽,缠绕在一起睡得沉沉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踏雪 冯胜之,顾应时,谢友成,徐辉等,赵缑用,朱秀,武震孟,彭大海等。 金江镇的文武头脑,络绎不绝的来平辽侯府,恭贺将军新年。 同样。 秦可卿也是如此。 各家家卷,都盛装来拜,满屋子都是人。 不光唐晏桕,唐晏楝,唐晏柊几名小孩,还有各家家卷带来的小孩子。 外面的院子,这些孩童玩疯了,各个都兴高采烈。 将军重视女孩。 所以女孩子也混入其中,不像内地一般,让女孩子拘束。 唐清安这几日就留在府中,哪里也不去,迎接各地官员和将领,不同的是平辽侯府不收礼。 上行下效。 秦可卿倒是要出门。 平辽侯府的街道上,一色的四轮马车,停满了整条街,金江镇的各家卷,多聚在这里,好不热闹。 在各执事们的组织下,众家卷有序的登上马车。 秦可卿带着这些金江镇的家卷,去探视金州女子学堂,以及金州女子学堂附近的厂房。 对于此事。 唐清安是支持,甚至主动提出的。 军学堂的学生,每年入学堂的新生,数量并不是固定的,这两年入学的学生越来越少。 一直到最新的一期,一下子又突然增加了不少。 因为这个原因,军学堂的师资力量如何布置向来都是难题。 旁边的女学堂,女学生毕业后,因为环境的影响下,是官府和军方子弟姻亲的主要对象。 将军是金江镇的最高领导人,他的才干没有人能否决,更不提他的威信。 将军常挂在口中,良善之家,母亲有没有学问,对于后一代有很大的影响。 他的话无人不信,加上其他的因素,所以形成了这股风气。 其余不提。 服役的金江军士兵,超过了十万人,只军服就高达数十万套,常年的作战和长久的训练,每年的军服更换数量很高。 对于麻棉丝绸等要求,金江镇的需求也很大,除了加大辽东的桑麻田的数量,也需要向国内采购。 每年旅顺码头上,国内商人到此地经商,此项也是生意中的大头之一。 而军服厂,就设立在女子学堂不远处。 毕业后的女学生,还未出嫁的,就会安排到军服厂做事,保障了生活上的收入来源。 不只是军服厂,对于军中遗孤,金江镇都是重点照顾。 只此一项,军学堂的女学生的生活条件,就要比普通百姓要高一些,更不提其他。 既提高了女学生们的地位,又保障了她们的经济。 双管齐下。 这些军中遗孤的女学生,当然成为各家迎娶的对象。 秦可卿,和一众官员武将的家室,先是到了女学堂,在学堂的女训官的迎接下,探望女学堂的女学生们。 和女学生中的代表们,一起喝茶吃了点心,聊了一会学校里的事情,秦可卿等人,才在激动的女学生们的欢送下,去了周围的女子工坊。 晴雯,莺儿,香菱她们,在家中或赶围棋,或下象棋,抹牌作戏,突然丫鬟来报。 “将军回来了。” 几人连忙停下手里的玩物,正见唐清安掀开帘子,一脸笑意的进来,向众人贺新年。 葛藟上前,准备取下将军身上的披风,唐清安摇了摇手。 “我从园子里来,地上都是新雪,配着树上倒是好看,咱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一起去走一走。” 屋子里的女人们,闻言都兴奋起来,各自准备衣服。 好一通忙碌完,一行人离开院落,到了并不大的花园子里,放眼望去尽是白色。 秦可卿出门,晴雯,莺儿,香菱都少了一层拘束。 至于孩子们,早就撒欢的跑了,身后跟着一帮子人照顾,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唐清安和其他人缓步行走。 带着晴雯,香菱,莺儿三人,唐清安询问众人最近可有什么需要他帮手的事。 几人纷纷摇头。 秦可卿虽然逐渐严厉,但是对于她们还是很大方和照顾,各家的亲戚来金州,秦可卿都有赏赐。 晴雯从小没有父母,她的姑舅表哥不是什么好人,从小虐待她,把她发卖给赖嬷嬷,最后才到了贾母手里。 所以她倒是没有什么亲戚,原来的姑舅表哥一家,她送了一些银两,就再也没了往来。 一门心思扑在将军身上,现在多了一个儿子,更加不顾其那些不相干的人。 莺儿是薛宝钗的陪房丫头,从金陵到京城,她在金陵的父母,唐清安小时候见过一次,已经没了印象。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现在也到了金州养老,全靠莺儿的月钱过活,秦可卿因此多给了一些。 还有香菱也是如此,她的母亲靠着香菱。 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 公器并没有私用,这些家中开销,都是自己闯下的家产,其中大头还补贴给了民用。 只人参加入到海贸中,带来的丰厚的利益,就足够一府的开支,更不提其他。 晴雯,香菱,莺儿都是他的家人,这个时代又和后世不同,没有那么多的生计可做。 所以自己出钱为香菱和莺儿的长辈养老,他没有丝毫的意见,也是他作为女婿该尽的赡养之责。 秦可卿的弟弟秦钟,也已经到了金州。 因为没有和宝玉鬼混,以及三弟陈德言的看顾,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言语沉稳。 唐清安让秦钟入了节度府中做事,从文书做起。 家和才能万事兴。 各事欣欣向上,子女健康,官员廉洁,百姓安居乐业,唐清安当然开心。 绞尽心思这些年,今年是唐清安过的最轻松的一个年关,也是金江镇百姓,开始品尝到甜头的年关。 不止金州城过大年,各地的百姓也在过大年。 虽然平辽侯府没有办戏,但是官府出面,各地都请了内地的戏班子来唱戏,让百姓过个欢喜年。 根据官府的汇报,今年金江镇的婚娶之事,比去年都要多,只朝鲜就有上千女子嫁到了辽东,这就是上千户百姓家中有喜。 上下皆乐,唐清安当然也想要乐。 转过了一个弯,到了一块山石处,突然走过去站着撩衣。 晴雯,香菱,莺儿以为老爷要小解,三人羞的背过脸去。晴雯不放心,笑着提醒。 “蹲下去再小解,仔细风吹了肚子。” 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照顾起人来,越发的心细了。 没有旁的人,唐清安没了顾忌。 “这里的绳子怎么变成死结了,你们谁来帮我解开。” 唐清安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莺儿和晴雯,猜到老爷在逗她们,笑而不语没有动,倒是香菱,傻傻的上前。 “没有啊。” 香菱纳闷的说道,一下就解开。 谁知老爷不让她走了,让她帮忙扶着。 倒也没有什么,更羞的事老爷都让她做过,可是身后还有莺儿和晴雯呢。 又还是园子里,害怕被人撞见,香菱不肯。 越是这般的模样,唐清安越是不肯放香菱走,使劲的拉着她的手。 “呸。” 晴雯啐了一口,莺儿却不敢。 老爷不怕会不会有人撞见,她们倒为事主尴尬,心里揪起来,忍不住往前面走去,万一有人来也好提醒。 只剩下香菱和自己,唐清安更加放肆。 香菱推诿无法,小脸露出哀求,求老爷回家里去。 唐清安得逞了一半,已经下不来,于是拉着香菱径直原路返回离开花园。 在前面等了许久不见人,晴雯和莺儿回来寻找,却哪里还有影子。 “倒是奇了怪,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不成。” 晴雯故意笑道。 莺儿推了推晴雯,让她不要再说。 “哼,他们做的事,我凭什么不能说。” 晴雯冷笑一声,却也不再多言,又和莺儿两人,去找唐晏桕,唐晏楝,唐晏柊三个小儿女。 几个小儿玩的不亦乐乎,背心都冒了汗。 晴雯不许他们再跑,把他们都带了回去,几名小儿虽然不愿,可是晴雯姨娘凶的狠,只能乖乖的跟在后面。 没有带去原来来时香菱的屋子,晴雯在自己的屋子中,用热水润了毛巾。 一个个擦拭了一番,又带去换了一身的衣服。 莺儿心中不放心,抽空去了香菱的屋子,还未等她靠近,就隐约听到了声音。 身子顿了顿,随后又离开了。 香菱眼神迷离,羞意中更是敏感,早已喊了出来,越发的刺激了老爷。 屋子中烧了地龙,唐清安没有穿上上衣,坐在炕上喝茶。 香菱趴在唐清安的背上,柔弱的说道。 “茶水凉了不能乱喝,我去叫人打热水来。” 感受着背上传来软软的触感,唐清安补足了水分,两人温存了一阵,恢复了体力。 秦可卿和周氏等人终于回家后,晴雯和莺儿,带着孩子们来见,唯独不见将军和香菱。 得知将军在香菱的屋子,秦可卿便不再问。 唐清安晚饭也是在香菱屋子吃的,丫鬟们奉上来菜饭,两人就在炕上吃。 厮混到了夜间。 窗户被遮掩的严密,仍尽是寒风啸啸声,让人听得只觉寒冷。 而屋子里温暖如春,不厚不薄的大红丝绸被中,形成了二人的小世界。 被子下。 唐清安和香菱头靠着头,相拥而眠。 第三百六十六章针对金江军 同样的一片土地上,金江镇在将军的带领下,上下齐心,克服诸多困难,努力发展民政。 终于一些的枝头上,已经开花结果。 而蛮族困顿,不少蛮人因为无法生存,在皇台吉长子豪格的带领下,退回了奴儿干司。 奴儿干司的最高山脉长白山,它的主峰白头山,犹如一把利剑插入云霄。 在白云中隐隐若现,隐没在茫茫的“林海”之中。 是鸭绿江,松花江,图门江的发源地。 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有无数的野兽蚊虫,沼泽河流,同样养育了众多的部落。 这些部落,大多都消亡在了老奴手中。 只剩下吉里迷、苦夷,苦兀、达斡尔一些种族。 根据蛮族老档记载,所言天命汗军纪严明,征抚并用,以抚为主,实际中却不是如此。 以和大周互市获得的利益,发展出来的强大,然后跃过大周所定的地盘。 用超过这些部落的武器装备,残酷的征服了这些部落。 例如征服瓦尔喀的八旗军,行至必音屯,大肆掳掠奸淫,将瓦尔喀一带的部落人口,砍去手脚,刺穿人们的耳鼻。 手段之野蛮残酷,让人闻之色变。 当年奴儿干司中的各部,皆愿意归顺前明,百年后又轻易归顺大周,因为大周能带来先进的文化,还有更先进的生活方式。 蛮族没有这等便利,唯有杀戮恐吓人心。 并且在四千年前,自有文字起,长白山就已经见于中国的文字记载,如《山海经》的不咸山。 《周礼·职方氏》,划东北为幽州。 战国时期,魏国的地理书,《尚书·禹贡》也有详细的记载,冀州,青州各包含了部分的东北。 又析“九州”为“十二州”,其中分冀州东北是幽州,即辽宁北镇以西地区简称辽西;分青州东北为营州,即今北镇以东地区称辽东。 魏称为徒太山,唐朝称为太白山。 等等。 乃至数百年前,前明设奴儿干司,各部头人归附,奉贡纳册,包括老奴的祖先,也是大明之臣。 此地向来都是纳入中国的版图,到了大周,同样如此。 是中国自古之地。 所以哪怕部分蛮族已经退回奴儿干司,但是皇台吉心中的忧虑并没有消除。 所处之地皆是周地,他又如何能安心。 而他的长子豪格,也不能理解父汗的苦心。 从繁华的沉阳,到了物资短缺的奴儿干司,豪格郁郁寡欢,没有尽心的组织百姓生产。 游猎的生活,必须在冬日来临前,积蓄足够的食物,还有干柴,保证在屋子里抗过天寒。 正是因为蛮族的积蓄不够,才分了部分人口回奴儿干司,而豪格的不负责任。 导致冬天的来临,不少人都没有足够的积蓄。 一直到了春天,这片土地上,饿死冻死了数千人。 皇台吉得知大怒。 鞭打了豪格,严厉的痛斥一番,最后让豪格重新回奴儿干司,让他用心做事。 对于此事。 很多贝勒都不满,认为皇台吉太过自私。 但是皇台吉充耳不闻。 他深知奴儿干不同辽东,辽东可以集中生活,从而加强集权,但是奴儿干司不行。 如果不派他的儿子去,换了旁人,他是不放心的。 当初的四大贝勒,最早的阿敏死在金江军炮火之下,接替的塔拜又被金江军俘虏。 资历最大的代善牺牲,除了皇台吉,就剩下了莽古尔泰。 因此莽古尔泰,不客气的质问皇台吉,是否真的要放弃沉阳。 如果是以前,皇台吉一定会想办法,打压莽古尔泰,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蛮族受了大败,已经无力继续内讧。 现在的蛮族,掌控势力的分成了三支,最大的一支当然是皇台吉,除了亲掌精兵巴牙喇,还有两黄旗。 代善牺牲,两红旗中的镶红旗,交给了萨哈廉和瓦克达两兄弟,正红旗则划给了皇台吉自己的长子豪格。 然后就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他虽然只掌握一旗,但是他资历和威望最高。 最后就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 皇台吉打压年长有战功的阿济格,拉拢更为年轻的多尔衮和多铎,任命多尔衮为镶白旗旗主。 正白旗是老奴长子的长子阿杜,镶蓝旗是老奴弟弟的儿子济尔哈朗。 阿杜的父亲,济尔哈朗的父亲,都是被老奴赐死的,因此两人都没有资历对抗皇台吉。 只有眼前的莽古尔泰,面对皇台吉底气十足。 “辽阳的金江军虎视眈眈,金江军的骑兵,常犯境袭扰,现在沉阳已经无法种田。 而都城设在沉阳,需要运送物资供养,如此形势下,与我方不利。” 皇台吉解释道。 对于是否迁都,他和不少人都商议过,包括汉臣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等人。 特别是这些汉臣,一致认为应该迁都,把沉阳当做兵城。 “父汗才去世几年,你既然坐了父汗的位子,却连都城都保不住,你难道不羞愧吗?” 莽古尔泰恨恨道。 他一直都对皇台吉是有怨言的。 原来是四贝勒共同执政,保证各部齐心,而皇台吉一意孤行,只为加强他的权势,取消了传统的制度。 不但打压二哥,还打压自己,甚至在辽西的时候,当众鞭打他。 现在蛮国内忧外患,都是皇台吉的原因。 “五哥如此怨我,难道想要逼我退位吗?” 皇台吉冷冷的说道。 “你不要以为当了大汗,就能为所欲为,我可不是二哥,为了国家,忍受你的妄为,受了委屈还甘愿为你牺牲。 你做的对我当然称赞,你做的不对,我必定要骂你。” 莽古尔泰和代善是不同的。 代善是有资格有实力争夺汗位,但是顾虑国家的形势,认为困难重重,自己无力应对。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加上两个大儿子岳讬,硕讬投靠皇台吉,因此灰心丧气放弃了汗位。 而莽古尔泰有资历,但是实力不如皇台吉,才眼睁睁的看着皇台吉坐上了汗位。 乃至后来,两人常发生争执,甚至到了动刀的地步。 在莽古尔泰突然病死后,皇台吉还派人搜捡了他的府邸,搜到牌印上“大金国皇帝之印”十六枚。 有大逆不道之心。 莽古尔泰统管正蓝旗多年,威信甚高,哪怕莽古尔泰已经死亡,皇台吉仍然顾忌颇深。 竟然取消了正蓝旗,编入两黄旗,后来才重新恢复正蓝旗。 虽然还未发生,但是皇台吉知道莽古尔泰有野心,所以屡次打压他,甚至当众鞭打他。 当初蛮族势大,人心向上,所以莽古尔泰无法抗拒皇台吉。 现在蛮族连番受挫,更是蛮人生活困苦,对于皇台吉不满的声音渐多。 莽古尔泰有了底气,才敢如此逼迫皇台吉。 “五哥你想怎样?” 皇台吉眯起了眼睛。 “你要是做不好这个位置,就当让位。” “让给谁。” 听到皇台吉生气的声音,莽古尔泰没有畏惧,理直气壮的回复。 “让众贝勒共同推荐。” 面对态度强硬的莽古尔泰,皇台吉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继续强硬,而是采取了缓和的语气。 “已经牺牲了几位兄弟了,连二哥都已经牺牲。” 皇台吉神色悲痛。 “金江军步步紧逼,不定何时就要来攻,五哥难道真的要现在分裂蛮国吗? 我们当遵守父汗遗命,兄弟同心,共同度过难关。 等熬过这次的危机,五哥如果还是认为我做的不好,我愿意退位给你。” 莽古尔泰心中冷笑。 真要是把父汗的遗命放在心上,就应该是四大贝勒共同执政,而不是皇台吉独坐。 不过他也不想蛮国分裂,毕竟强敌就在眼前。 这次报了上回被当众鞭打之恨,心中不满已经去了一半,而且他也没有主意如何应对。 “你记住你的话才好。” 留下狠话才离开。 看着莽古尔泰离开的背影,皇台吉咬牙切齿。 不久。 蛮国内的汉臣一日胜过一日的受到重要,甚至开始管控国家的民政起来。 “各旗旗主无法治理民生,当让汉人来做,旗主只负责领兵打仗。” 皇台吉当众说道。 面对这个提议,众蛮人都无法拒绝。 因为物资短缺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再不加以改善,只能等着饿死,而治理民生的确是汉人出众。 皇台吉毕竟还是实力最强大的。 萨哈廉,瓦克达两兄弟,因为岳讬,硕讬两人投降忠顺王,导致海州失陷已经在国内抬不起头。 如果不是皇台吉的支持,他们连一旗都没有,因此选择了支持皇台吉。 还有年轻的多尔衮,因为被皇台吉委以重任,同样支持皇台吉。 如此就是五旗。 加上杜度和济尔哈朗没有自己的主意,因此也没有反对,剩下的莽古尔泰独木难撑。 八旗开始了新的变化,民生各事都归到了汉臣。 而汉臣最忠心皇台吉。 以范文程,宁完我为代表的人,终于获得了更加大的权利,又越发稳固了皇台吉的权势。 如此隆恩,范文程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苦心思虑的谋划蛮国的未来。 例如如何对抗金江镇。 第三百六十七章求和 “八旗已经不适应现在的军事。” 范文程处心积虑,根据目前的形势,认为需要变革,以应对新的变化。 皇台吉深知。 现在国内中,哪怕是蛮人,都比不上眼前人对自己的忠心,自己更要靠着这帮汉臣,稳定他的权势。 八旗是父汗手中,用了一辈子才打磨而成的。 从开始的募军,到独立的精军,又扩充到设四军,再到四旗,到八旗军。 本来就要迁都,又听闻范文程要变制,哪怕是信任范文程的皇台吉,也为难起来。 担忧反对声太多。让他汗位不稳。 范文程一脸忠心的说道。 “原来先汗时,虽然只有赫图阿拉一城,民众聚集,但是靠着劫掠蒙古和大周,因此有利八旗军制。 现在面对的是金江军,对方步步为营,舍弃前线大片土地种地,导致我们无法劫掠。 而蒙古更是要拉拢,一同对抗金江镇,万不得继续骚扰。 如此形势下,保持军力的同时,必定要发展民生,如果不改动军制,将寸步难行。”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轻动。” 虽然知道范文程说的有道理,但是皇台吉不敢改动父汗留下来的制度。 范文程知道大汗的难处,也没有继续阐述,略过了这个话题,谈起金江军之危。 “金江镇获得了大量的地盘,又有了数百万的人口,更有强军在手,如此已经难对付。 又背靠大周,大周幅员辽阔,百姓亿兆,金江镇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 如此下去,我们必定会输。” 皇台吉皱起了眉头。 他又如何不知呢。 正是因为他知道形势危急,才不愿意和莽古尔泰闹翻,选择了退让麻痹对方。 莽古尔泰和其他人贝勒不同。 杀死莽古尔泰容易,解决正蓝旗才是难事,以及无故处死莽古尔泰,会导致八旗分裂。 “所以一定要让大周和金江镇转为仇人,最好互相攻伐,以此将为我蛮国迎来胜机。” 范文程不敢明言。 因为老奴的影响,蛮国对待大周视为死敌。 皇台吉看了范文程一眼,此人的确是好奴才。 “你想要让我主动向大周求和?” 范文程感动了,这就是明君啊。 “不光是求和,最好是重新恢复当年的形势,向大周称臣纳贡,不但让大周不再敌视我们。 甚至还能求大周重新开放互市,缓解我们的危机。” 最后,范文程肯定的说道。 “我们称臣后,那么大周在辽东的危害,就只剩下了金江镇了,以金江镇的实力,大周皇帝如何睡得安稳。 十万金江军,更有坚船利炮,山海关形同虚设,可以直接渡海攻打登来。 登来是京城的门户,可以直接威胁京师。 我们当派使者,以最恭敬的态度,向大周称臣,并当着皇帝的面,指出金江军的威胁。 彻底撕开双方之间的面纱,让双方必须正视起此大难题。” 皇台吉迟疑道。 “这个计策是否太过显而易见了?” 范文程的提议,完全是把大周当做傻子,让对方和金江镇翻脸,岂能如意? “正是因为我们吃了败仗,所以此事才是胜券在握。” 范文程信心十足。 “既然如此,可以试一试。” 大周和金江军先打起来,为了这个机会,皇台吉愿意压下内部的反对声。 很快。 蛮族通过草原,派出了使者,接触辽西的忠顺王。 忠顺王手里有一支蛮族的降军。 正是代善的两个儿子岳讬,硕讬,带领他们的手下,前番在海州城投降,合计两千余人。 两千蛮族精兵,成为了忠顺王手中一支强力的部队。 以他的身份,不会顾虑百姓心中的仇恨,想的更多的是他们中的得失。 思来想去。 如果蛮族真的归顺朝廷,那么获得蛮族之军,朝廷在辽东的实力,将超过金江军。 至少不再畏惧金江军。 金江镇设立州府,以及在海州城外丈量田亩,分派百姓,深深的刺痛了忠顺王。 但是碍于手中力量不足,忠顺王只能选择无视。 有了这个契机,忠顺王派人去告知京城,快马加鞭,蛮族派了使者要归顺朝廷。 在忠顺王的布置下,这个消息还是秘密。 原来辽西的将领,很多人选择和金江军结盟,但是随着蛮族的势弱,以及忠顺王的到来。 很快就被忠顺王收服了人心,加上忠顺王的手段,因此辽西方面并没有传出消息。 皇帝收到忠顺王的密报,立刻招来刘一儒,为了避免消息外露,连史鼎都没有相召。 史鼎和平辽侯有些关系。 “蛮族要归顺?” 刘一儒先是心中不愿。 朝廷在辽东流了多少血,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如何轻易的放过蛮族呢。 但是等他看完忠顺王亲笔信,心中的天平逐渐滑向了另一端。 他虽然打压勋贵,但是对于忠顺王的想法,还是认可的。 因为平辽侯也是勋贵。 金江军的强悍,天下闻名。 而金江军有船。 不可明言的气氛下,山东天津,登来,开始修建军营,防备的是谁,不言而喻。 哪怕辽东蛮族势弱,朝廷支出的军资并没有消减多少。 反而因为海疆之广,需要防备的地方多,因此显得处处见拙,还不如当初蛮族势大,只需固守山海关。 蛮族全占辽东时,天津登来都戒严,但是形势大于实际,都知道不大可能。 金江军却有可能。 如果没有防备,真要是平辽侯造反,带领大军突然袭击,可以长驱直入京师。 这种几率,谁也不敢去赌。 “只是。” 刘一儒迟疑。 蛮族肆虐辽东,为害一方,国内百姓虽然没有深受其害,却深受其苦。 京师的百姓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真要是没有准备,冒然的让蛮族使者进京,此消息传了出去,任谁都要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皇帝听闻刘一儒的担忧,同样起了顾忌,珍惜自己的名声。 刘一儒思来想去,最后认为当派人去辽西,在辽西先和蛮族使者接触一番。 “此事就交给刘公去办。” 皇帝接道。 刘一儒只能领命而去。 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刘一儒不愿意让自己门生去办,最后交给了庶吉士陆仲恒。 陆仲恒是离去阁老璠皓的门生,地位是最好的,如今做了冷板凳,得知这个差事,立马就知道容易背锅。 但是又不敢拒绝,思来想去,悄悄找到了史鼎。 史鼎大惊。 此事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皇帝竟然瞒着他,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刘一儒对皇帝的影响越来越深。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此事对金江镇不利。 但是军国大事,必当以国家为重,史鼎沉吟一番,最终还是告知了贾政。 贾府既然知道,当然金江镇就知道了。 贾琏正寻不到理由出京,痛快的答应,毫不停留的去了金州。 这几年。 贾琏再也不忍受王熙凤的泼辣,两人的姻缘有政治因素,所以面和心不和。 王熙凤是要强的性子,而她又打心眼里看不上贾琏的才能,如何会服软。 所以两人早就分房而睡,不过行为克制,又有平儿帮忙遮掩,贾母等始终不知。 王熙凤是名美翘妇。 不然也不会迷得贾瑞神魂尽失,被王熙凤并不高明的手段,耍弄的失去性命。 贾瑞鬼迷心窍,想要爬上王熙凤的身上,吃了数回苦头都不改,更是可见王熙凤迷人之处。 “他死在外头才好。” 王熙凤恨恨的向平儿说道。 她不傻。 以自己对贾琏的了解,往常公公让贾琏去平安镇等地办事的,都在家里叫苦连天。 唯独去金州极其的爽快,猜到贾琏肯定在金州藏人。 不过王熙凤可管不到千里之外。 贾琏一路奔波到金州,把贾府探知的消息告知了唐清安,他也插不上手。 告辞后就去了济州岛,去见他的红夷女双胞胎情人。 男人图新鲜。 红夷女双胞胎流落到澳门多年,已经不如最开始的受欢迎,而身份差一些的男人,红夷女双胞胎又看不上。 唯独贾琏。 双方本就如漆如胶,加上经常离别,又有小别胜新婚之说,几年下来反而更加喜欢对方。 猴急忙慌的敲开红夷女双胞胎的家门,贾琏就张开双臂,一脸淫笑的抱过去。 直到在济州岛,负责账目统计的乌忠,派人递上宴请他的帖子,贾琏才满眼乌青的出门。 论起根源,乌忠原来还是贾府的家生子,虽然是宁国府的,不过这层关系早就不提。 贾琏和乌忠关系处的不错,他在济州岛的宅子,还是乌忠出面帮他添置的。 当然,购买宅子的银子还是贾琏出,乌忠可没这么多钱。 虽然知道贾琏金屋藏娇,还是有名的红夷女双胞胎,乌忠也没有太过羡慕。 济州岛每年数百万两银子的生意,而且逐年上升,论起这份规模,委实不下于国内任何地方。 如此之利。 虽然乌忠没钱,但是他有权。 济州岛有各国的大商,带来了各国风情的女子,乌忠倒也尝了个遍。 作为东方最大的贸易中心,有一物倒是在本地需求量大。 羊肠鱼泡用的不少。 不过贾琏不用,乌忠也不用,毕竟他们面对的层次不同,喜欢真枪实干。 第三百六十八章忠顺王之斥 贾琏还未到之前,唐清安正和唐展望,冷子兴,还有刚从金陵归来的刘承敏。 几人聚在院中小饮,商谈今年的济州岛贸易。 随着济州岛的名气打开,越来越多国家的商人,开始抵达济州岛,进行各项贸易。 济州岛靠着垄断大周奢侈品,吸引无数的商人到此地贸易,这些商人带来大量的白银,还有丰富的货物。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因此,济州岛逐渐成为东方最大,货品最全,秩序最好的贸易中转中心。 各项贸易中,除了朝鲜,日本和国内之外,总体可以分为三种,远洋贸易,东西洋贸易。 远洋贸易被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垄断,特别是西班牙的大帆船贸易,只此项的贸易,去年的体量,就高达近两百万两白银。 东西洋,就是后世的东南亚,前明就分称为东西洋。 这两处的贸易,有各国的商人,还有海外商人参与,同时也有西方国家的参与。 合起来的体量,虽然不比远洋贸易少,但是参与的国家多,对应的事务也多。 金陵作为国内商品的集散中心,是济州岛不可或缺的。 所以国内的商品提供源头中,必须有金江镇自己的人看顾,以免落入被动的局面。 唐展望和冷子兴就是唐清安,在金陵的直接负责人。 冷子兴的商路,原来是靠着贾府的情面,做古董的冷门生意,主要还是为权贵服务。 现在虽然扩大了,规模却不够。 倒是唐展望,借壳起家,以薛家二房的商道,几年间建立了众多的商队。 这些商队深入国内各地,形成了成熟的商道,采购众多的货源,以免金江镇的货源渠道,完全掌握在外人的手中。 “海贸的发展,还远未到巅峰。” 听到众人有些满足自豪的话语,唐清安敲打了一番。 闻言,众人皆看向唐清安。 其余不提,同时空的大明,没有统一的管理,形不成合力,反而会内耗。 如此形势下,只西班牙的大帆船贸易,一年就高达三百万两银子的体量。 现在济州岛,远洋贸易都还未到两百万两。 有统一的管理,更加丰富的货源,比同时空竞争力更强的力度,只西班牙大帆船贸易。 不但要达到三百万两银子的贸易量,更要超过三百万两才对。 济州岛的贸易发展虽然迅勐,令人咋舌,到底时间尚短,并未让唐清安满意。 只有不知道未来的人,受眼界所限,才会心满意足。 唯独唐清安不同。 所以见到众人有些满足的心思,唐清安否决了众人的想法,而是大力提倡,要继续大力发展海贸。 唐清安年纪轻轻,就做下这番的基业。 在七年前还是小伙计的时候,他想要离开金陵,另谋出路,需要详细的向冷子兴解释。 以争取长辈冷子兴的支持。 现在以他的威望,只需要提出他的要求,在场的几人,就会按照他要求去做。 听到唐清安的话,众人有了压力的同时,也更想看到,真如将军所言的场景。 以受到全世界追捧的大周商品,抢占越来越多的市场,最终将会达到哪一步呢? “生产如此巨量的丝绸,瓷器,茶叶等,需要更多的桑田,茶田,会导致农田的减少。 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冷子兴到底年长,走南闯北眼界高,看的要更加远一些。 但是唐清安看得比他更远,更清楚。 的确。 同时空的大明,都导致了桑田农田之争,更何况唐清安,要做出规模更大的贸易。 “去年的大战,之所以请调各地的军兵,就是为了那一刻。” 唐清安笑道。 众人好奇。 除了刘承敏久在金江镇,深知辽东的事情,唐展望和冷子兴,一年都来不了几回。 因此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辽东之地广,这些士兵回去家乡后,就会传开,未来我派船去各地收拢无地之民,就能轻易的打开局面。 当地无法养人,我辽东可以养人,大力支持国内的百姓,来辽东落户。” 唐展望虽然这几年和大哥离多聚少,但是从小受大哥的教养,到没有觉得什么。 唯独冷子兴,心中大惊。 唐清安心中之谋略,委实超凡,走一步看三步,步步相连,难怪能做出如此基业。 虽然当年就知道唐清安有才干,可是越是接触之深,越是感到令人惶恐。 如此之智,还是人乎? 直到贾琏来到金州,带来新的消息。 唐清安让刘承敏,送了冷子兴和唐展望二人坐船离开,急忙招来贾鉴等人。 贾琏功成,辞别去了济州岛,唐清安不以为意。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贾琏用的是自己的银子,又不伤天害理,他还能管这么宽不成。 倒是为王熙凤可惜,好好的一个美少妇,却独守空房。 果然老话直指人心。 再艳丽的家花,也不如路边的野花香。 ~~~~~~ 此时。 蛮族的使者,已经和忠顺王开始商谈。 想要和谈不是简单的事情。 建州蛮族,是受大周册封的武官,原来居住地并不在建州,在更远更贫瘠的地带。 因为羡慕建州之地的肥沃,因此奏请迁移到此地,得到了大周朝廷的同意。 这些年。 蛮族四处征战,违逆大周,甚至起兵自立,对大周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如果不是因为金江镇的崛起,成为了新的大患,比蛮族都要难防,忠顺王不会亲自与蛮族和谈。 此举万一传了出去,会影响他的名声。 “朝廷的特使,已经在出发的路上,相信不日就会到辽西。” 忠顺王和蛮族使者,约见在宁远城外数十里,一处地名叫做添桥的地方。 听到忠顺王的话。 蛮族使者礼敦沉吟起来。 他是老奴时代,五大臣之后,受到皇台吉嘱托,出使大周以求和,最好促成大周敌视金州。 他身后的几名同伴,其中一名正是年轻的多尔衮,多尔衮也是五大臣之中一人的侄子。 老奴的时代已经消散到了尾声,乃至他当年任命的五大臣,也已经先后去世。 求和难,促使大周敌视金州更难。 而眼前的忠顺王,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不能只和大周朝廷的使者协商。 观其言看其行。 自己一行人,能这么轻易的等待到,大周朝廷的回复,可见此人的心思。 “我出使贵国前,大汗曾说过,只要大周愿意和谈,蛮国将奉大周为宗主国。 一应礼待,皆向朝鲜看齐。” 忠顺王冷笑一声。 “辽阳怎么办?还有抚顺,铁岭,开原,昌图等地呢?包括奴儿干司也是我大周故土。” 对忠顺王的冷笑,礼敦并没有生气,笑道。 “蛮国愿意帮大周看顾奴儿干司,至于辽东之地,请大周怜惜蛮族百姓,借给蛮族使用。” “无稽之谈。” 忠顺王甩了甩袖子,起身径直离去,留了下风中的蛮族使者一行人。 看着周人离去的背影,年轻的多尔衮按捺不住,着急了起来。 “难道大周不愿和谈?” 礼敦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不愿和谈,又何必见我们,更何况大周朝廷还派了特使来见。” “那为何?” 多尔衮迟疑道。 “漫天要价的手段罢了。” 礼敦不以为意。 丝毫没有因为忠顺王的无礼而放弃,连番低声下气的求见忠顺王。 忠顺王才无奈的又一次和蛮族使者相见。 礼敦比上一回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金江军越来越强大,十万精兵战无不胜,天下无敌,蛮族已经无力对抗。 如果真的退无可退,大汗曾经说过一句话。” 忠顺王眯起了眼睛。 金江军的强大,他如何不知道,到底要看看,蛮族有个什么说法。 李敦起身弯腰。 “蛮族没了退路,又无法和大周求和,为了全族生机,只能委身于金江镇。 从此听从金江镇的号令。” “哈哈哈。” 忠顺王大笑。 “这是把我当做傻子吗?” 忠顺王鄙视的说道,又一次愤怒的离去。 图门,程之信等人,默默的跟在忠顺王的身后。 忠顺王的确很气愤蛮族的小心思。 可是他敢赌吗? 换做自己是平辽侯,蛮族如果真心归顺自己,立马增添近十万精兵,辽东将彻底变天。 以二十万精兵,靠金江军之船利,突入大周海疆,甚至直扑京师,何处可挡之? 忠顺王的手在发抖。 说来说去,金江镇在辽东,实力是最强的。 作为弱势一方的大周朝廷,以及蛮族,二者必须联合才能对抗金江军。 双方不能合力,任何一方都无法对抗金江军。 平辽侯到底是不是忠义之士。 忠顺王看不透。 也不敢赌。 忠顺王是忠心的,其余人却不一定。 陆仲恒从原来最耀眼的新星,到如今做了年余的冷板凳,他不甘心。 形势比人强。 当年他科举名次越高,如今受到的嘲讽越多。 而他的恩师,璠皓已经归家养老,能为他说话的人,也不敢为他说话。 庶吉士陆仲恒,不愿承担这个风险,更想要以此破解自己的危机,把这个机密的事传递给了勋贵。 贾琏先一步比他到辽东。 第三百六十九章王家的女人 “这件事必须防备。” 贾鉴认为应该破坏朝廷和蛮族使者见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朝廷会否和蛮族使者谈拢。 哪怕拖延一两年,等金江军彻底击败蛮族,才是金江镇再也无所惧的时候。 “在忠顺王的地盘,我们能怎么办,还能派人去杀了蛮族使者不成,而且就算这么做,只能越发刺激朝廷。” 刘承敏说道。 他的家人在金陵,不过和大哥的身份不同,虽然是大哥的左膀右臂,但是朝廷却不会对付他。 他头上有个大哥。 大哥在。 他在金陵的宗族,就没有什么危险,对于迁自己的父母们来金州,他倒是不急。 因此年关的时候,他敢回金陵和家人团聚。 刚从金陵回金州,却遇到这种麻烦,去码头送了唐展望和冷子兴,他就赶了过来。 “解决这件事的根子不在辽西,而在朝廷,能解决此事的人,还需要等一等。” 贾鉴笑道。 “谁?” 刘承敏好奇的看过去。 贾鉴则望向将军。 唐清安隐隐明白了贾鉴的思路。 ~~~~~ 年节的尾声。 贾雨村是湖州人,生于仕宦之家,但到了他这一代,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下他一人。 从他入京赶考算起,起复之后,升到应天府做知府,过了八九年,又七年过去。 在宦海生涯中,已尽度过了十五六个春秋。 他和当年香菱家中,其母甄氏的丫鬟娇杏,生下的女儿,也已经十三岁了。 贾雨村还未入京登科前,一名穷书生时。 虽然敝巾旧服,颇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 算得上一表人才,不然也不会被甄士隐看重。 不但时常接济他的生活,又奉送了他入京赶考的盘缠,银两不是小数目。 而娇杏的容颜,能让贾雨村多年不忘,做官后就派人寻找甄氏一家,可见其美貌。 所以其女的品性,贾雨村是很欣慰的。 要不了几年,就会嫁给唐展望,也就是平辽侯的亲弟弟,不论女婿的家产,还是权势,都能令贾雨村满意。 唐展望在金陵,和湖州不远,因此贾雨村故意没有带家卷上任,嘱托唐展望关照,以此加深感情。 和妻女告别一番,贾雨村坐上金陵的海船,直赴金州。 唐展望和冷子兴回到金陵时,贾雨村已坐船出海,两人分别后,唐展望就就来岳丈家拜晚年。 贾雨村年过四十,娇杏才三十出头,本来就是丫鬟出身,加上老爷重视女婿。 娇杏领着丫鬟,在外间见了唐展望,留女儿在里间。 不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贾雨村到了金州,早已有人等待他归来的消息,见到他后,急忙告知平辽侯有事相商。 此时。 平辽侯府中,前院旁的廊坊下,唐清安正和陈凯武说话。 过年时,冷子兴和张展望,提了一嘴登来的情况,此事唐清安听到过,但是还未来得及处理。 因此登来码头的流民,金江镇还未做出应对,顺其自然的接收,然后安置到各地。 如今听到了惨况,唐清安不等官员上班,就招来了陈凯武。 登来新任巡抚是韩昊,是辽西人士,和将军关系匪浅,陈凯武也认得对方。 “登来码头要整顿,现在形势严峻,金江镇的船只不能贸然抵达登来码头。 所以此事只能靠韩昊,你带着我的书信,去和他协商一番,要大力支持流民投奔生路才是。” 陈凯武连连点头。 虽然登来和金州隔海相望,但是金州却管不到登来,更不能冒然插手。 上策就是靠着关系网,以上治下,达到金江镇的需求。 刚好又有这份关系。 不然的话,哪怕有山东布政司的交情,把事情压下来到地方,也不一定能顺利,县官不如现管。 不等陈凯武离开,贾雨村就进了平辽侯府。 两人面谈具体事务不提。 京城的年味,仍然热闹。 元宵节下,贾府置办了大戏。 宝玉从园中出来,未靠近园门,就两个媳妇迎面来,只看到一个男的,没有来得及认出是宝玉,吓了一跳。 “是谁。” “宝玉在这里,你大呼小叫,仔细吓着他。” 正好来迎接宝玉,跟来的几个丫头,其中一名丫鬟,秋纹不满道。 “我们不知道,大节下来惹祸了。姑娘们可连日辛苦了。” 两个媳妇忙笑着解释,到了跟前,确认了是宝玉。 府里未出阁的姑娘,亲戚家的未出阁的姑娘,年龄都渐大,皆住在园子里。 执事媳妇们得到上面的严厉,越发的仔细,所以才有此事。 整个大观园。 除了宝玉外,没有一个男子能随意进入,包括府里的老爷们,也不会轻易入园子中。 唯独偶尔陪着贾母的时候,才会随着人群。 宝玉的丫鬟,看到执事媳妇们手里捧着东西,麝月好奇的询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虽然是小丫头,却是一等的地位,媳妇们正经回道。 “是老太太赏金、花二位姑娘吃的。” 闻言,秋纹笑了起来。 “外头唱的是《八义》,没唱《混元盒》,那里又跑出‘金花娘娘’来了。” 宝玉最宠女孩,见麝月秋纹等感兴趣,笑着让执事媳妇打开。 秋纹、麝月,听到宝玉的吩咐,不等执事媳妇等收,就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 两个执事媳妇竟然蹲下身子,手里捧着盒子,方便宝玉看清楚。 两盒内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菜馔,宝玉点了一点头,迈步就走。 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跟了上去,倒是两个执事媳妇,手脚忙慌的整理好。 一行人边走边笑。 宝玉闻着身边的女儿香,心中蠢蠢欲动。 “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她们天天乏了,到说你们连日辛苦,到不是那矜功自伐的。” 麝月道:“这好的也狠好,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 “你们是明白人,担待她们是粗笨可怜的人就完了。” 贾宝玉,靠近麝月和秋纹,仿佛要拉起她们的手似的,一面说一面来至园门。 他虽然受宠,上面有祖母和母亲的约束,更有父亲的严厉,哪怕喜欢女儿,也不敢胡来。 只有关起门来的时候,才敢放肆一些,真正的那事儿,也就和袭人尝试过。 有主家的赏赐,在门房等候宝玉的婆子们,在门房和守门的婆子们吃酒斗牌,却也耳听八方。 听到了动静,连忙都跟了出来。 一行人来至花厅后廊上,只见那两个小丫头一个捧着小沐盆,一个搭着手巾,又拿着沤子壶在那里久等。 秋纹先忙伸手向盆内试了一试,指责道。 “你越大越粗心了,哪里弄的这冷水。” 小丫头笑道:“姑娘瞧瞧这个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滚水,这还冷了。” 正说着,可巧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壶滚水走来。 小丫头便说:“好奶奶,过来给我倒上些。” 那婆子道:“哥哥儿,这是老太太泡茶的,劝你走了舀去罢,哪里就走累了脚!” 秋纹出面拦住婆子。 “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茶盄子倒了洗手。” 那婆子回头见是秋纹,忙提起壶来就倒。 秋纹道:“够了。你这么大年纪也没个见识,谁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着的人就敢要了?” 婆子笑道:“我眼花了,没认出这姑娘来。” 宝玉洗了手,那小丫头子拿小壶倒了些沤子在他手内,宝玉沤了。秋纹、麝月也趁热水洗了一回,沤了,跟宝玉进去大花厅。 大花厅中热闹的很。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并宁国府的尤氏,胡氏,等等婆媳都在,还有薛姨妈等亲戚。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下面的姑娘们更是笑语嫣然。 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探春,迎春,惜春,李纹、李琦,邢岫烟。 宝玉到底知事了些,没有只顾和姐妹们玩,而是要了一壶暖酒,从李婶,薛姨妈斟起,二人也笑让坐。 贾母在主坐笑道,“他小,让他斟去,大家到要干过这杯。”说着,贾母便自己干了。 邢夫人,王夫人也忙干了,都笑着让薛姨妈,李婶干完,两人无奈也自得干了。 宝玉随后笑道:“我连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她们饮了才是。” 宝玉提起暖壶,一一按次斟了。 至宝钗前,偏她不饮,拿起杯来,放在身旁探春唇边,探春也不客气,接过来一气饮干。 宝钗笑说:“多谢。” 宝玉又替宝钗和探春斟上一杯。 薛宝钗已经十七岁,在红楼原文中,因为查抄大观园之事,抄检出一段私情。 为了避嫌,薛宝钗一家正式搬离了大观园,正好十七岁。 如今因为当时探春的出面,抄检之事中断,导致司棋两个情侣殉情,这段悲剧并未发生。 司棋和她的表亲,托付了家中长辈,正式求了主家的恩情,放了出去嫁人。 姑娘大了,到了说媒的年龄。 不过薛姨妈没有提此事,其余人也都不提。 有些事众人心知肚明。 例如贾政的门生,现在金陵通判的傅试,未离京前,经常送他的妹妹到府里玩。 已经二十三岁了,至今未嫁,一直在等一段好姻缘,以进入勋贵之家。 换了旁的女子,早就羞愧难当,而薛宝钗却依然端方大庄,没有让人小瞧她。 和贾探春也照旧玩闹,仿佛什么都没有似的。 凤姐儿便笑道:“三姑娘,仔细别醉了。” 她和王夫人,还有薛姨妈,都是王家的女儿,贾探春虽然是贾政的女儿,却不是王家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第三百七十章婚事 探春从小就是在逆境中成长,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挑战,面色自如丝毫没有变化。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贾母插话了。 王家的心思,贾母清楚的很。 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她还能不让别人生出心思不成吗,哪怕她被人叫做老祖宗,也没这份本事。 贾母突然出声,命人将戏暂歇歇。 “小孩子们可怜见的,也给她们些滚汤滚菜的吃了再唱。”又命将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与她们吃去。 院子中的老爷们,也趁着安静,开始畅谈起来,一个管家匆匆到了贾政耳边。 贾政悄悄的起身,跟随管家离去。 有人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 陈德言在偏厅中独自喝茶,进来贾府就看到了府中的热闹和气派,不愧一门两国公的门第。 根据他大哥送来的急信,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勋贵和官员同时出手。 山东布政司的苏观,贾雨村等,都已经答应,现在就等着贾府帮忙出手。 不久。 彷若一夜之间,京城到处就传开了,蛮族的使者要停战。 “不可能。” 有人不信。 蛮族割据了奴儿干司不提,还占据着辽东大片的土地,如何就能这么轻易的停战。 更有这些年,多少人牺牲在辽东,国内军士加上百姓,伤亡高达数十万。 在辽人守辽土之前,山东就有大量的军户,服役在辽东,多少家有亲人死在了蛮族的手中。 浙江,四川同样也各有数千户百姓,有亲人牺牲在辽东。 还有为了对付蛮族,国内征收了不可计数的物资,百姓深受其苦,如果真要是放弃奴儿干司和那些土地。 那这些年消耗的物资,军户的牺牲,百姓的困苦,岂不是看上去荒谬至极。 “除非蛮族让出所有的故地,才能接受和蛮族的和谈。” 贾雨村以听闻京城谣言,上奏疏询问朝廷是否有此事,并郑重的告戒朝廷。 这道奏疏,完全是不可能的。 蛮族放弃大周故地,难道重新缩回原来的赫图阿拉城吗,其余不提,只这一地,如何养活征服的这么多人口。 不光是辽东都司,山东,金陵各地,甚至广东的官员,都开始上疏,辩论此事。 短短月余,就形成了一股风潮。 而陆仲恒,慢吞吞的才到山海关,就被朝廷紧紧召了回去,先等此事商议妥。 民心难违。 哪怕是门生故旧遍布朝纲的刘一儒,也不敢出面承担此事,何况是促成此事,担上奸臣之名。 面对京城百姓群情激奋,朝廷终于清楚的发文,此事乃无稽之谈,纯属谣言。 忠顺王在辽西和蛮族使者见了数次,争吵与详谈,做出了众多的努力,终于谈妥一些细致的方面。 例如共同钳制金江镇,蛮族如何归顺大周,如何控制互市的规模等等。 更有大周拉拢和分裂金江镇,压制和收服金江军,万一逼的平辽侯造反,蛮族又如何出军协助大周等。 忠顺王所有的谋划,结果等来了一场空。 因为传言的事主就有忠顺王,甚至有御史弹劾忠顺王,认为他卖国求荣。 徒耗无数钱粮,新复数万辽西军,不思光复旧土,却要和蛮族划疆而治。 上对不起天恩,下对不庶民,如此辜负圣人,当废黜此人。 刘一儒都不敢抗衡民意,何况忠顺王。 只能悄悄的,强硬的逼迫蛮族使者离去,不让人发现。 “此事必定是出自平辽侯之手。” 虽然没有证据,忠顺王却还是料定了谁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的幕僚同样如此认为。 首先此事到如此的境地,获利最大的就是金江镇。 其次,如此迅勐的把消息传开,实力非同一般,而平辽侯在国内的关系深厚,又能办成此事。 “平辽侯心怀叵测啊。” 图门算是亲眼见识了平辽侯,在国内的关系网,令人咋舌。 听到忠顺王的不满,图门点了点头。 “此人必定是大周之祸。” 忠顺王皱眉。 去年。 平辽侯无法保证打败蛮族,所以拉拢蒙古,请调国内援军,促成了多方的联军,才击败了蛮族。 这倒是提醒了忠顺王。 辽西军力不如金江军,但是辽西有一处便利,更靠近草原,同时又能掌握互市之利。 既然无法和蛮族结盟,但是辽西军可以和蒙古部落结盟。 他和皇台吉想到了一起。 准备了月余的计划,功亏一篑,皇台吉立刻派了使者,出使科尔沁各部,乃至东部蒙古各部。 先不提皇台吉。 在辽西走廊的长城外,有众多的草原小部落。 草原上,无法聚集太多的人口,必须散落成沙,哪怕是一个数百人的小部落,也需要广大的草原。 牛羊马都要吃草,牲畜的嘴中,把草原上的草连根嚼起,露出黄色的土地。 随着草原部落的繁衍,乃至多次聚集大军,驱赶的不可计数的羊群,已经啃食光了多片草原。 因为啃食过甚,破坏了循环。 越来越多的荒漠开始形成,更加减少了游牧民族的生活地。 蒙古的部落,生活越发的困顿,各种生活资料,都需要从大周获取,因此。 辽西外的部落,和大周的关系一直不错,其中的代表就是拱兔部。 对大周强硬的部落,基本上是元朝统治者,退出国内缩回草原的后代。 例如林丹汗,粆花等,都是黄金家族血脉。 他们有野心,想要入主中原,而其余的草原部落,没有这等野心,更多的是想要生存。 草原和农耕不同,统治力薄弱,各部落的自主权都极大。 忠顺王派了使者。 广宁前屯卫边境外的赖蟒等部落头人,宁远卫城外的獐兔、拱兔等部落头人等等。 沿着辽西长城外走了一圈,以大岭山堡,大福堡,大胜堡,大定堡等边堡,开放互市。 因为当初蛮族势大,导致大周和这些部落逐渐失去了联系,现在响应忠顺王的号召。 这些蒙古部落的首领,重新接受大周的册封,领取大周的封赏,其部落在各地附近的兵堡,按时举行互市。 草原部落提供牲畜的毛皮,牛,羊,马等牲口,大周的商人,则提供盐,布等生活必需品。 双方进行了结盟,共同约定出兵互保。 这些部落虽小,但是合起来却不可小觑,其中的青壮,能募集出上万的蒙古骑兵。 同时开始试探联系喀尔喀五大本部,如果能达到忠顺王的目的,那么只蒙古勇士,就能提供数万骑兵。 蒙古人人皆善骑射,连妇孺幼儿都能跑马拉弓,当然不止数万之数,不过已经能令忠顺王满意。 为了报复金江镇,也是试探,忠顺王招来史鼐。 史鼐从海州回宁远的路上,已经知道必然没有什么好事,他更乐于保持现状。 可惜忠顺王却不愿意,一定要压服金江镇。 史鼐看来,何必呢。 金江军的实力,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朝廷在辽东的军力不如金江镇,也影响不了金江镇。 既然金江镇还愿意听从朝廷,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比逼的对方造反要强。 反而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拜见了忠顺王,史鼐被引入座,果然,还未等他喝完杯中的茶,忠顺王就告诉了他的目的。 要催促辽东都司,治理海州城外的百姓,纳入朝廷的统治。 史鼐露出苦笑。 他在海州只有千余兵,而金江军在那一带,有上万精兵,忠顺王想要试探金江镇的底线,却把他架在火上烤。 虽然是让辽东都司出面,但是逼的金江军动手,他能逃得过? 以他和平辽侯的关系,大概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他可不想当俘虏,影响家族门楣。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史鼐没有明言反对,但是却劝慰道。 忠顺王皱眉。 辽东的百姓,如今绝大部分都投奔了金江镇,他听闻金江镇的官员,安置了数十万百姓在海州。 听到这个消息,不能不让他动心。 整个辽西,包括军兵,也才十余万人口,获得海州的人口,不光能增加辽西的实力,还能削弱金江镇。 唯一的顾虑,就是金江镇谋反。 忠顺王和史鼐想的不一样。 史鼐顾忌自己的利益,想要保持现状,忠顺王却不想养虎为患。 现在的朝廷,和金江镇搅合过密。无法轻易的分割清楚,他倒是要逼迫金江镇彻底表态,是否会抗拒朝廷。 现在的形势,对金江镇有利,又能轻易攻打蛮族,又能从大周国内获得想要的物资。 所以忠顺王想要打破。 如果金江镇真的造反,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掀了桌子,他也好靠着朝廷放手施为。 包括之前和蛮族使者谈判,正如蛮族使者所言。 趁着蛮族未被金江军消灭前,看清楚平辽侯的真实面目,以拉拢蛮族,共同对抗金江军才是上策。 史鼐无法抗拒忠顺王,他虽然和唐清安亲厚,但是在国内家大业大,是不可能投靠唐清安的。 带着王命回去海州,联系贾雨村,让贾雨村带着辽东都司的官员,去治理海州成为的百姓,恢复朝廷的制度。 唐清安带着亲卫军,离开了金州,全军至营口,约见数十里外海州城内的史鼐。 “史公,我和贾府的亲事还是史公做媒,难道史公只管一半吗?” 史鼐听到唐清安笑呵呵的话,心中哀叹一声,可把他愁死了。 唐清安的父母双亡,家族凋零,正经的长辈只有乌进孝,可乌进孝是贾府的家生子,不可能出面替他置办婚事。 原来是史鼐出面,提唐清安做媒。 现在唐清安,还是请原主出面,帮助他置办婚姻大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母舅的威逼 史鼐写信给史鼎,他在辽东比在京城都难熬,想要递交辞呈,史鼎得知后,思考了一夜。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辽东的形势越来越复杂,谁也无法看清未来的走势。 不久。 史鼐的辞呈递交到了朝廷,史鼎也亲见皇帝,痛哭流涕大哥年老体衰,无力支撑辽东的局面。 未亲政前,此人就支持了自己,而这两年里,自己却冷落了对方。 看在史鼎的情面上,皇帝准许了史鼐的辞呈。 史鼐的退却,实际上就是帮助了金江镇。 史鼐和贾雨村,是朝廷安插在金江镇的一文一武,如果两人按照忠顺王的要求,强夺海州之民。 的确会让金江镇陷入被动,抵抗和退让都不利于金江镇。 退让了海州之民,忠顺王接下来继续如此又该怎么办呢?还是原来的困顿。 金江镇和忠顺王在辽东的争夺,为了双方的利益,政治手段远远大于军事手段。 真到了动用军队的时候,是最后一步。 金江镇还能从国内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委实不易和朝廷翻脸。 史湘云告别了薛宝钗,探春等姐妹,又辞别了贾宝玉,被史府的人接了回去。 天真浪漫的史湘云,还有小儿的胜负欲。 幼年时,她是最受贾母宠的,包括林黛玉睡在贾母的屋子,原来是史湘云住的。 常和林黛玉争,后来林黛玉去了金州,她也渐渐长大,懂了一些女儿该知道的事。 家里人都说探春姐姐有了好姻缘,她也想要个好姻缘。 小时候,贾府众姐妹,因为祖母喜爱贾宝玉,还有王夫人的因素,所以都让着贾宝玉。 受到这层影响,史湘云也喜欢缠着贾宝玉玩,谁知道,不知道从何时起,就逐渐变了。 林黛玉,薛宝钗疏远贾宝玉不提,探春自持身份,也和宝玉保持距离。 几人的带动下,姐妹们都不怎么和贾宝玉玩了,乃至这几年,越发的客气。 众婆子把衣物送进来,史湘云的丫鬟们,把需要添换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前府的老爷们。 史鼎和史鼐两人,商议金江镇会不会造反。 数年前,史鼐出面为唐清安做媒贾府,今年要是再出面,日后金江镇真的造反,那史鼐就很难逃脱干系。 “只怕各府之间,都盼着金江镇长存。” 史鼎笑道。 他认为史鼐担忧太过。 太上皇当政时期,屡次打压勋贵,几番挫折下,连贾府都和军中划清界限。 虽然有贾敬的原因,也可见太上皇之手段。 前些年又大肆放纵勋贵,结果没两年,皇帝亲政,又开始打压勋贵,贬斥不提,甚至抄家。 勋贵们成为皇权下的木偶,肆意揉搓。 太上皇的威望和手段,勋贵们无法抗拒,皇帝占据名器,勋贵也无法抗拒。 现在有了个异军突起的平辽侯,吸引了多少的火力,勋贵们难道没有旁的心思吗? 真要是金江镇被朝廷压服,勋贵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贾府都不惧,我们怕什么。” 史鼎的话,令史鼐下了决心。 “倒是咱们家姑娘的亲事怎么办?” 史鼐虽然不够坚定,但是打定了主意,心里也轻松了起来,开始关心史湘云。 前些年被太上皇打压的时期,各勋贵都开始向文官靠拢,史府也想要挑一个科举出身的乘龙快婿。 也试探接触了一些人,包括陈也俊,卫若兰等有才华的公子。 现在风气又不一样。 金江镇的突起,带动了勋贵的武心。 贾府直接和金江镇的平辽侯联姻,锦乡侯府也和金江镇的总兵联姻,乃至极远之地的粤海将军。 “唉,咱们出手晚了。” 史鼎叹道。 “你和我不一样,身居京城,怎么就没有抢先手呢。” 史鼐一脸的埋怨。 “咱们两兄弟,谁也别笑话谁,你和平辽侯常年打交道,不也是没有往这方面想么。” “要不……” 史鼎又提起了居住在贾府的薛家。 虽然薛家家道中落,靠着平辽侯的关系,沾染了海贸之利,却在国内权势一道上,已经渐行渐远,不入勋贵之眼。 “可别,咱们可丢不起这人。” 史鼐连连拒绝。 他毕竟是个要脸的人,如果能放下脸面,也不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仍然步步落人后。 虽然和薛府往来渐少,毕竟还是被外人称为四大家族的世交,深知薛家打的什么主意。 薛家的姑娘十七岁了,却连说婆家的动静都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种丢脸的行为,史鼐接受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史鼎直接询问史鼐。 史鼐沉思起来,遍观这些年见过的人才。 其实陈德言不错,可惜他负责的差事不好,史家虽然和他打交道,却不想太过亲近。 刘承敏也不错,却被锦乡侯府抢了。 平辽侯的亲弟弟们,也被人抢了,思来想去,金江镇还真没有合适的人。 有人才,可是以史家的门楣又看不上。 这就是史府和王府的差别。 王子腾对这些虚情就不在乎,王府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嫁给贾府,然后脸皮厚的接过贾府权势,丝毫不怕人嘲讽。 本来是贾史王薛的四大家,王家一跃超过史家,连那些年的贾府都要依靠王府。 直到金江镇的崛起,才让贾府缓了口气。 王子腾让夫人出面,以游园的名义,请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一并公子小姐来府里玩。 贾母收到请帖,便称自己身子不便,让她们不用理自己。 王夫人见贾母不去,自己也不去,让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府的几个姑娘,宝钗,宝琴,宝玉同去。 薛宝钗早起梳洗完,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更衣,缝隙间裸露在外,只显肌骨莹润。 虽然睁眼就感到疲惫,却仍然举止娴雅。 她本是个机灵的,母亲虽然没提,她又如何猜不透,如此羞人的事,只能当做不知。 和往日一模一样的,同探春说笑。 可是瞒得了别人,又如何瞒得过自己,薛宝钗此时心累,担忧姐妹们来,自己又要笑脸相迎。 因此一早就离开屋子,在园子里无人处,倚在游廊底下的栏杆上,望着一株海棠出神。 良久。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一丝愁容。 “姑娘在这里,可是让人好找。” 一名媳妇找了过来,告知王府的请帖,过两日就要出门。 闻言,薛宝钗更不开心了。 自己的母舅可是严厉的很,丝毫不顾小辈们的脸面,连她们女儿也是如此。 母亲向来疼她,不合自己商量,主意坚定,甚至不敢多提,肯定是母舅的吩咐。 不过就算猜到,她又能如何呢。 过了两日。 一行马车离开贾府。 众人入了王府,姑娘们和宝玉,被送入了园子里游玩,王子腾在外间出面,见了自己的妹妹。 都是一把年纪了,他更不在乎礼仪。 “宝钗一定要嫁给平辽侯。” 王子腾丝毫不顾勋贵的脸面,直截了当的说道。 平辽侯已经有了正妻,今年就要迎娶,还是贾府的姑娘,还在王府花园中。 而王子腾却提出此事。 “可是唐兄弟已经有妻了呀。” 薛姨妈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敢抬头,小声的向哥哥说道。 “那就做滕妻。” 王子腾不在乎的说道。 滕妻其实也是妾,不过比妾的地位高,算是半个女主人。 大周承袭大明,结束前明三皇之争,消除各地军阀,重新统一国家,其中也有很多制度冒起。 各前明宗室,乃至军阀之间,互相联姻,让早已消亡的滕妻制度冒头。 也是秦可卿以滕妻身份嫁给平辽侯的根由。 而大周的风气,随着立国之初,冒头没有多久的滕妻制度,已经无人再提。 贾敬是个不顾脸面的,王子腾当然也是个不顾脸面的。 本来平辽侯已经有了滕妻,王子腾竟然比贾敬都不要脸,还要提出此事。 薛姨妈爱惜自己的女儿,但是却不敢反抗自己的哥哥。 “不然就让薛宝琴吧?” 薛姨妈提议道。 王子腾冷然的看向薛姨妈,吓得薛姨妈立刻不敢出声。 薛宝琴关他王家什么事。 太上皇掌权的时候,他就和皇帝的叔叔忠顺王不对付,两人在山西争的厉害。 皇帝亲政。 而皇帝又敌视他们勋贵,王子腾被召回京,一路担惊受怕,甚至害了一场大病。 病中他就后悔,不该不听贾敬之言。 灵光一闪,他也想到了金江镇。 如果平辽侯是个莽夫,王子腾还不会看重,正是因为金江镇的强大,更有平辽侯的英才。 他见过唐清安,有这份机缘,加上自己妹妹一家,和对方的恩情,更是值得他下注。 以自己外甥女薛宝钗的品性,王子腾不信争不过别人。 他们王家的女人,最不怕和人争。 想到了破局之法,王子腾有了心气,终于熬了过来。 归京的路途上,经历过一回生死之难,他越发的看破了世俗的枷锁,而路途上大病的事,他对谁也没提。 薛姨妈不知道这回事,只觉得眼前的亲哥哥,越来越不在乎感情,一心扑在门楣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贾环出手 薛姨妈和凤姐儿,并贾府的几位姑娘,还有薛宝钗,薛宝琴,宝玉,在王府至晚方回。 贾环早已下了学,去了王夫人处问安。 王夫人扫了一眼贾环。 现在的贾环,去了儿时的做派,有了父亲的一丝影子,加上其母的容貌。 论起外表来,委实不输于宝玉。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只外貌这一头上,贾环就不输于贾宝玉,可在勋贵府邸中,又是最不紧要的。 宝玉柔弱,贾环刚硬,甚至敢对宝玉下黑手,让王夫人抓不住把柄,只能变着由头痛骂他的母亲。 王夫人转过了目光,命他抄《金刚咒》唪诵。 贾环才从学堂回来,片刻不得停歇,按照他儿时的脾性,哪怕不敢违逆王夫人,也定会报复。 不过他有了姐夫,姐姐的地位拔高,王夫人也不能随意压制,加上三叔陈德言的关照。 竟然压住了心中的不满,坐在炕上,命人把灯点亮,认真的抄写起来。 作为贾政的第三子,即使是庶出,也是本家的正经主家,而且贾政的地位高。 本应是贾府众下人巴结的对象,却一直被传的名声极差。 从小就被贾府的下人唾弃,这种风气的影响下,人人都认为贾环根子不正。 乃至还不经事的小丫鬟们,也纷纷疏远贾环,更让贾环在冷漠的环境中成长。 而对于打压妾室,贾母倒是和王夫人是一致的,因为她们在这方面是相同的利益。 如贾府还有老太爷留下来的几名仍然尚存的姨妾,乃至贾母八十大寿的时候,这几名老太太也出面恭贺贾母。 她们虽然并不比贾母年岁大多少,却是贾母的长辈,不过皆不敢让贾母起身相迎。 贾母命人送粥给王熙凤,送鲜笋和风腌果子狸给黛玉和宝玉,送肉给贾兰,唯独略过贾环。 种种事略过不提。 王夫人处的丫鬟,皆受到主子的影响,素日厌恶贾环,都不怎么理睬他。 灯暗看书容易坏眼,这不是什么难知的事。 王夫人的大丫鬟之中,彩霞主动剪灯花,让灯光亮了些,又倒了一钟茶来递与他。 彩霞见王夫人在和旁人说话,才敢悄悄的和贾环说话。 两人正说着。 凤姐进来,拜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便问起她们在王府的事,王熙凤笑着回答,今儿有哪几位堂客在那里,有什么戏文,酒席上的菜肴等。 说了不多几句,宝玉也来了。 进门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话,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内。 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 “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你还只是揉搓,一会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 说着,王夫人便叫人拿个枕头来。 宝玉听了便下来,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来替他拍着。 王夫人屋子中,金钏儿是个容貌出众的,早已送去给了金州,还有就是彩霞的容貌出彩。 宝玉最喜欢好看的女孩子,缠着彩霞说起话来。 彩霞不能不理,只能澹澹的搭理,但是两只眼睛只向贾环处看。 受到冷落的宝玉,竟然一下子拉起彩霞的手,一脸的笑意,“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儿呢。” 现在又不是几年前,那时众人还小,能当做玩闹,现在年龄都大了,理当避嫌。 受了骚扰的彩霞又羞又恼,但是如何敢在王夫人面前甩脸贾宝玉呢。 只能夺回手,无奈的威胁。 “再闹,我就嚷了。” 宝玉有王夫人的宠爱,仗着王夫人的势,不把彩霞的话放在心上,仍然嬉皮笑脸。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彩霞不同一般的丫鬟。 很多丫鬟喜欢和宝玉玩,不过是从众的心理,加上宝玉的身份,才是如此。 而彩霞虽然老实,却有她自己的主意。 她和王夫人另外一名大丫鬟彩云是不同的。 彩云认为贾环虽然不得宠,到底也是正经的主子,想要成为贾环的身边人,做一名姨娘。 所以彩云和赵姨娘暗中处成了一片,贾环虽小,却心中敏感,因此不怎么喜欢彩云。 唯独彩霞,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贾环。 贾环如何又感受不到彩霞的心意,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是见贾宝玉如此欺负彩霞,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从小就是个狠人。 先前因为王夫人之事,早就心中不满,不过压下心中的一口气,他可和宝玉不同。 宝玉惹事却不负责,贾环惹事不怕事。 见宝玉和自己相近,因而故意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向宝玉脸上只一推。 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人都唬一跳。 彩霞解了围,贾环却显眼了。 不提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责骂,以及又叫来赵姨娘辱骂一番。 第二日。 薛姨妈就带着薛宝钗,薛宝琴去看望了贾宝玉,碰到了也来探望的贾探春。 双方身份都很敏感,偏又避不开。 贾探春安慰了宝玉几句,就匆匆的离开。 薛姨妈只见宝玉左边脸上烫了一熘燎泡,幸而眼睛没动,心疼不已,嘴上忍不住埋怨了贾环几句。 众人还以为贾环是无心之举,倒也没想到,贾环会如此胆大,且这么下手狠辣。 虽然探春已经离开,可此处人多口杂,薛宝钗暗暗拉了拉薛姨妈,薛姨妈才住了嘴。 在宝玉屋子中呆了片刻,薛姨妈带着薛宝钗离去。 “也就是看在三姑娘的面上,不然你姨母可不会这么轻易忍气吐声。” 薛宝钗明白母亲的意思,姨母是投鼠忌器,顾忌探春的未婚夫平辽侯。 贾环是探春的胞弟。 “所以啊,女儿家最后的依托,还得是看夫家,夫家成器,女儿家才能扬眉吐气。” 薛姨妈隐隐的说道。 薛宝钗装作没听懂,没有回应母亲的话。 薛姨妈叹了口气。 此事论起来,的确容易让外人笑话,可惜她又不敢违逆王子腾。 母女分别后,薛宝钗去了李纨处,薛姨妈去见了王夫人。 两姐妹见面后,王夫人还在气愤,却又无法,薛姨妈则把昨天和哥哥的事说了。 王夫人其实看重了宝钗,认为宝钗的性子,实乃适合当主母的人,不弱于三姑娘。 林黛玉未离开贾府的时候,王夫人称林黛玉为大姑娘,独称宝钗为宝丫头,可见态度之分。 原本是想要留着当做儿媳,所以对于薛宝钗之事,王夫人一直没有表态。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王夫人心态变了。 “我们这等人家规矩大,外人当做我们重礼,实则这么大家子人,必然要有规矩。” 薛姨妈点点头,符合道。 “家业越大,规矩越重,老话无规矩不成方圆,正是这个道理。” 王夫人叹了一声。 “这是一层,还有一层的道理,到了我们这等门楣,不比寻常的百姓,更要重视各家的关系。 而名声越发的重要,如此才能让其余姻亲世家称赞,才能合众往来。” 说到这里,王夫人话锋一转。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利益二字,如果到了争取家族利益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礼不礼的呢。” 王夫人看向妹妹。 薛姨妈低下头,她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昨夜的事,对姐姐的刺激太大,赢了一辈子的姐姐,不想晚年输给旁人。 “如果我的珠儿还在,还有人能帮忙出头,可是偏偏他去的早,只留下孤儿寡母,反而需要我的看顾。 凤丫头虽然没说,可是她房里两夫妻不和,又如何传不出,且贾琏又是大房的人,也不敢放心。 宝玉虽然聪慧,却还未长大,我们姐妹,这回只能靠薛蟠了。” 薛姨妈勉强笑道。 “为了他妹妹的事,该他尽心尽力,我明儿就派人去金陵把他找回来。” 两姐妹终于定下了主意。 薛蟠早就回去了金陵,准备几个月后的海贸之事。 在京城打拼多年,只混了个薛大傻子的名号,回到了金陵,靠着平辽侯的关系,重新恢复了当年在金陵呆霸王的名号。 只此一事,薛蟠就认清了,什么贾府王府都靠不住,薛家始终都是 外人。 唯独安哥儿是个重情重义,是靠得住的。 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借着平辽侯的关系,参与了海贸的份额,薛蟠亲自打理商柜,做的还不错。 呆霸王三个字。 普通百姓痛恨霸王二字,金陵的老爷们,则喜欢那个呆字,反而愿意和薛蟠合作。 五月六月,是济州岛贸易量最大的月份,也是各国商人齐聚的月份,谁也不想错过黄金时间。 正和掌柜伙计们忙得脚不落地,京城的人就找到了薛蟠,告知其母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薛蟠吓了一跳,担忧出了什么事,赶紧把事情交给了掌柜们,骑马赶回京城。 见了母亲和妹妹,两人什么事都没有,薛姨妈让薛宝钗去园子玩,独自和薛蟠说了。 薛姨妈还担忧薛蟠气恼,哪知薛蟠一拍手,满脸的兴奋。 “早该如此,我本来怕妈妈生气所以不敢提。” “那你可得想个主意。” 薛姨妈松了口气。 “这事交给我办。” 薛蟠拍着胸脯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猎物 府里的女人都想要生孩子,倒是为难不了唐清安。 他懂得更多的知识,包括如何让女子更加轻易的怀孕,例如可以推算出的危险期。 秦可卿突然又温柔了。 本来就是美少妇,又生过两个孩子,更知道如何取悦人,当她用了心思后。 唐清安立马缴械投降,几日都呆在秦可卿屋子中。 两人大汗淋漓的躺在炕上,唐清安不想动,秦可卿也不想动,夫妻多年,让秦可卿想要偷懒。 唐清安不在乎。 侧过身看向秦可卿的皎洁面庞。 让人看不厌,越看越迷人,秦可卿被看的不好意思,扭转了过去,背对着唐清安。 却不知光洁的后背更加诱人。 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唐清安也不想分辨。 “你是想要个孩子,正好有了身孕,等贾府的姑娘到金州,免的你问安她吧。” 被刺破了心思,秦可卿恼羞成怒,一下子翻过身,睁着眼看向老爷。 “我就是有心机,就是这么坏。” 看着激动的秦可卿,唐清安好笑的伸出手,抚摸着秦可卿的脸蛋,感受着手心的光滑。 秦可卿刚才还如一只愤怒的小猫,在唐清安的抚摸下,逐渐平静,眼神中露出惬意,又带着一丝忧虑。 “你想要个孩子跟我说呀,倒是这几日浪费了一番力气。” 秦可卿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好奇。 “这种事你都会?” 唐清安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爷,我想要个孩子。” 秦可卿立马趴了过来,红唇凑到唐清安脸上,吐着诱人的气息,缓缓的勾引道。 “那就等几日。” 唐清安举起手,学算命先生一样,手指头动了动。 “你就装吧。” 秦可卿葱白的食指,压在唐清安的头上,却是不信夫君的话。 过了月余。 经过诊断,确认秦可卿又有了身孕,香菱也得偿所愿怀孕了。 等秦可卿看到唐清安回家,露出失神的目光,茫然的张开小口,一脸的不可思议。 越是会装的女子,越是可怕。 明知道秦可卿的神情中,有三分的惊奇,更有七分的故意,可还是挠得唐清安心里痒痒的。 在温柔乡里呆了月余,唐清安终于认真的处理起公务来。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负责济州岛海贸的官员来找他,汇报不久后的五六月份海贸最旺盛的月份。 水师将领来找他,汇报水师扩充的事,还有分派战舰,几名将领为此吵到了他这里来。 军司商议军队的事,官员商议春耕的事…… 虽然事事都有负责的人,最后还是要他拿主意或者拍板。 大事项,小事项,金江镇的官员们,逐渐递上来的公文越来越多,压满了桉台。 “必须扩充水师。” 水师参将沉有容诚恳的说道。 海盗从南方逐渐北上,越来越多的海盗船,出没在金陵外海一带,剿之不绝。 而且这条黄金航道上,大周官方的水师力量薄弱,难免有人眼红,同时各国海船也会黑吃黑。 为了保证济州岛贸易的秩序,金江镇的水师扩充,的确到了提上日程的地步。 唐清安点点头。 海盗是一患,更有各国的海商,也容易成为一患。 葡萄牙,西班牙,乃至荷兰,英国人等等。 在各国建立商道,成立货栈,都是先用军事手段,让当地的当权者不再反对。 如果当地实力强,则改为协商沟通,获得通商的允许,如果实力弱,则开始殖民当地。 对待大周也是如此。 这些国家刚到东方时,都和大周发生过激烈的军事冲突,不过各国都数次战败,且没有打开大周的国门。 商贸靠的是走私,而不是官方的支持。 走私能富裕个人和团体,却不能形成产业,只有官方的支持,才能形成巨大的产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另外的时空中,海盗郑芝龙获得了大明官方的支持,华丽的变身,贸易规模也变了。 从海盗势力中的一支,变成垄断东方海域的巨头。 没有强悍的海上力量,济州岛就是一个抱着金山的幼童,迟早会引来大祸。 好事变成坏事。 沉有容带领的水师,负责济州岛到金陵的商道。水兵两千人,大小战船一百艘。 这份实力,达不到威慑心怀不轨的人,不敢不遵守金江镇规矩的力量。 因此他强烈的提议,把二十艘福船战船,全部划分给他,还有扩充兵源。 这当然引起了严中正,李二的不满。 济州岛的海贸,吸引了各国,同样为金江镇的海疆带来了风险,难道只顾商道,不顾本土吗? 水军和陆军不同。 水军的战斗力,核心就是战船,谁的战船多,谁的实力就强,来不得半点虚伪。 谁也不敢不争。 广阔的草原上,难以发现敌人的踪迹,而无边无际的大海,以船的积蓄,更是难以防备。 金江镇的船虽多,大部分都是近海的船只,足够防御,却做不到远征。 去年才开始大力转型,修建各大船坞,彷照远洋战舰。 此事又急不得。 大周的工匠技术不错,但是需要积累,不可能一下子就凭空造出庞大的舰队。 摸索和纠正,都要一步步来。 “二十艘大船,先调给沉有容,保障未来几个月的航道之危,下半年划十艘出来。 而且到了年底,还会有更多的战船从船坞修建出来,不必急于一时。” 唐清安安慰了严中正和李二两人,事以急为先嘛。 将军决定了的事,两人哪里还敢争,只能无奈离去。 解决了水师的事,军司的谢友成等人,来商议今年对蛮族的军事行动。 “朝廷的军队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可能还会成为拖累。” 谢友成根据目前的形势,一脸的担忧。 虽然金江镇出手,导致朝廷和蛮族的和谈失败,但是以众人对忠顺王的了解。 如果不防备此人,不定此人会做出什么动作。 “对忠顺王我们又不能抢先动手,实在是令人分心。” 徐辉同样不满。 将军对军司的要求,是今年必须彻底击败蛮族,光复辽东,消除后方的隐患。 可是忠顺王就是个无法消除的隐患。 这个难题,唐清安也思考过,已经有了对策。 “锦乡侯府开始准备接手北镇,不过因为忠顺王的反对,不是很顺利。 但是皇帝都认可了,忠顺王就是如何推诿,也阻挡不了多久。 等锦乡侯府重新抵达北镇,那么就隔绝了我们和忠顺王,介时忠顺王有不好的心思,也无法轻举妄动。” 众人早已知道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顾忌。 锦乡侯府虽然说得好,但是真的等他们到了北镇,会这么痛快的协助金江镇吗? “那就看我们刘承敏总兵的能力。” 唐清安打趣道。 一旁的刘承敏,不满的抬起头,责怪大哥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 有些事需要防备,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 一步一步走在实处,太过忧心未来的事,反而不利于当下,掌握其中的度才是关键。 根子上还是受到了唐清安的影响。 因为他的算无遗策,金江镇的规划,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踩在节点上。 让金江镇官员们,做未来的规划时,都想要万无一失,第一步时就解决所有未来的隐患。 这岂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春雷滚滚。 万物复苏。 金江镇的机器,焕然生机,重新开动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蛮族,感受着各方收集的情报,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的压了过去。 皇台吉派的使者。 前番和大周议和,分裂大周和金江镇之策,本来已经和忠顺王谈成了大半,却突然失败。 皇台吉又能如何不急。 使者重新出使科尔沁,出使东部蒙古。 科尔沁各部,都看向大汗奥巴,奥巴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大汗已经立国,和东部蒙古划清了界限,更有蒙古林丹汗的敌视,不提金江镇,只蛮族退败后。 等林丹汗率十万空弦之士卷土重来时,大汗将如何自处?难道信任金江镇,要远胜于我蛮国吗?” 范文程亲自出面,说服奥巴。 这就是科尔沁众部落无法应对的大势,因为奥巴的自立建国,林丹汗无论如何,都会消灭奥巴。 以前因为蛮族的帮助,打退了林丹汗,但是林丹汗仍然是正统的大汗,草原部落信服。 当他卷土重来时,没有蛮族帮助的奥巴,是无法对抗林丹汗的。 巴图鲁汗和蛮族大汗,有过一次联军对抗林丹汗的默契,但是奥巴却更顾忌金江镇。 比蛮族发展更加迅勐,作战从未一败的金江镇,虽然奥巴还未接触,却忌惮其威势。 和金江镇为敌。 他不敢下定决定。 ~~~~~~ “哈。” 辽阳城周围从了无人之境,无数的田亩荒废,杂草丛生,植被越发密集。 李道信是猎户出身,他的箭术,在金江军的将领中,都是出头的几人之一。 “彩。” 骑猎的军士们,纷纷大喝。 他们的参将射出的一支铁头箭失,射中了一头梅花鹿。 受了重伤的梅花鹿,不但没有倒地,反而跑的更快,隐没入了林中。 李道信见射中了猎物,满意的收起弓失。 用力一夹,身下的马匹就放开了马蹄,追进了树林里。 众多的骑手,躲过枝头,追寻梅花鹿的踪影,良久,围住了乏力的猎物。 “好猎物。” 李道信满意的笑道。 第三百七十四章海州失陷 田间。 百姓们忙碌的耕田播种,虽然都是为官府耕种,只留下自己的口粮,因为分田之事的刺激。 这些劳苦的百姓们,精神抖擞,虽然同样疲惫,同样艰辛,但是都认为自己将要分到田。 金江镇的谋略,在将军的指导下,又稳又深。 国内民乱四起。 皇帝忍痛说让百姓再辛苦一年,认为积蓄实力后,可以让百姓舒缓一口气。 金江镇虽然没有如此说,其实也是这么做的。 分田分得并不多,按照年限的规定,才只是开端,到了明年才会大量的分田。 而这些百姓今年种地,秋收后不过只留下口粮,其余都是官府收去使用。 不同是的。 前者的百姓,已经不信任官府,不信任皇帝的承诺,并且朝廷没有赈灾。 一个月都要饿死人了,谈何一年呢。 而金江镇分田,百信们见了,也信了,愿意继续吃苦一年。 大半个辽东,好几百万亩田所获,加上渔政之获,旅顺商贸之利,济州岛商贸之利。 军资,粮资皆足够几个月后,十万金江军精兵的开动。 金江镇紧锣密鼓,气势滔天。 辽西的忠顺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金江军十万精兵,水师之坚更是无人能制,如果金江军打败蛮族,收复整个辽东。 将再也无人可以牵制,辽西之军也只能勉力守之。 而朝廷又派锦乡侯府重建北镇,分裂辽西实力,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辽东彻底失去管控吗?” 又一次向自己的侄儿皇帝,苦心婆口的写去密信,希望皇帝能改变主意。 忠顺王很灰心。 明明看到了危机,并且能解决危机,却仿佛被捆住了手脚,眼睁睁的看着危机临近。 如果按照他的心意。 加强辽西军,和谈蛮族,拉拢蒙古,下诏朝鲜,禁绝国内海贸,形成围困金江镇之局。 只需要数年之功,就可解决辽东之患。 而明明是正确的方法,却无法按照他的心意来施展。 根本的原因,还是平辽侯和国内勋贵关系牵扯太深,太多的人为他说话。 连史鼐都不顾他的要求,竟然在这种紧要的关头,递交辞呈回国了。 “此人如此年轻,如何就布置的疏而不漏呢?” 忠顺王迷茫的问道。 他的幕僚们也束手无策,所有的谋略,都需要国内的支持,偏偏国内各种声音,导致形不成统一的意见。 “朝中有人好做官,平辽侯深知这个道理,一路来都紧密的联系勋贵,双方形成了稳固的关系,实在是牢不可破。” “误国之辈啊。” 闻言,忠顺王越发的气愤,恨不得现在就归京,大肆整顿奸邪,可他偏偏又做不到。 欲而不得的滋味,令忠顺王内心发狂。 随着五万国内援军的尽去,辽西之军加上两万的新兵,也才三万余兵。 虽然拉拢了辽西边城外的蒙古部落,却也不可能不顾形势,帮助辽西军出兵。 而且前番的盟约,也是双方互保,而不是为对方远征。 “不能等下去了。” 忠顺王坚定了主意,决定主动出击,揭开平辽侯的真面目。 现在逼反平辽侯,成为国家的大患,远比平辽侯收复整个辽东后,形势要更好。 之前的魏毅,虽然逼平辽侯,却不敢手段过分,忠顺王可和魏毅不同。 他是宗室,更是王爵,还是皇帝的亲叔叔,底气不是外人能比。 也不等朝廷的回复了。 贾府就是一个槛,替金江镇稳固住和国内关系的坚锁。 ~~~~~~ 海州。 贾雨村虽然设立辽东都司,原来还有史鼐的配合,一文一武有些气候。 谁知道史鼐突然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和史鼐不同。 史鼐有弟弟史鼎帮他在皇帝面前说话,皇帝和史鼎两人之间有情分,贾雨村可没有这等情分。 辽东都司的良好势头,随着史鼐的离去,立刻急转直下,重新沦为了虚设。 他本就和平辽侯是姻亲,也懒得再费心维护了,得过且过罢了。 金江镇的官员,在城外组织百姓耕种,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而海州城内却很安静。 在自家院落中来回踱步,心意难安。 直到张云承来拜访他。 张云承是科举出身,原是户部的官员。 贾雨村也是科举出身,科道上是张玉成的前辈,而且为官十数年,现在又是张云承的上官。 和贾雨村相同,张云承和金江镇也有些交道,在京城和陈德言关系不错。 当初金江镇屡次向太上皇上奏,索要粮饷军饷,恶了朝廷,他还帮忙说过话。 那时候他的恩师璠皓还在内阁,他的同门陆仲恒,韩昊都在京,势头不小。 不过随着太上皇驾崩,一切烟消云散,来辽东其实是来避难的。 贾雨村让人备了酒菜,两人就在院中的石桌上浅饮一番。 “你虽然困顿一时,却年轻,日后大有转机,不像老夫,才是真正的困局啊。” 看着年轻的面孔,贾雨村抬着对方说道。 花花轿子众人抬。 张云承在京城练出了一副嘴皮子,恭敬有礼。 “贾公能在朝廷和金江镇之间,处理的从容不迫,才是令晚辈效彷的前辈。” 闻言,贾雨村不但没有欣慰,反而落寞的放下酒杯。 形势大好的辽东都司,突然急转直下,他虽然对外表现的无所谓,仿佛不在乎功绩。 实际上他却是个官迷,如何放得下前程。 如此姿态,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此时。 突然有人来传,神情急切。 “辽西派了一支军队,已经开赴到了西宁堡,摆出了要渡河的态势,牛庄驿的金江军严阵以待。” “啊?” 贾雨村大惊。 连混日子都不让自己混下去了吗,两人皆不敢怠慢,连忙去弄清楚状况。 才出门,就有吏员到了辽东都司,带来了忠顺王的命令。 要求辽东都司的官员,去塔山铺接管金江镇的文册,管理起民生上的事。 金江镇让出了海州城,但是在海州的塔山铺,设立了官府,负责民政之事。 “这?” 贾雨村和张云承面面相觑,忠顺王这是拿他们的性命,去逼迫金江镇啊。 海州城才不到一千兵,敢从金江军手中抢食? “忠顺王派了多少士兵来?” 贾雨村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才千余人。” 听到这个回答,贾雨村知道自己的官做不长了。 城外。 负责军务的朱秀,在辽西军还未过双台子河的时候,已有探马带回了军情。 得知才千余人,朱秀不明白忠顺王是何意。 贾雨村找到朱秀,告知了来意,朱秀很快清楚了忠顺王的目的。 派军是假,以贾雨村逼迫金江镇是真。 作为总兵,朱秀可不像金江镇官员顾忌那么多,虽然知道大局,可更看重军队之危。 海州关乎金江军未来攻打蛮族的粮道,本来就不容控制外人手中。 既然忠顺王如此欺人太甚,朱秀客气的派兵,请了贾雨村一行官员,送回了金州。 同时正式接管了海州城。 城内千余兵傻眼了。 原来的督军史鼐去职回国,现在辽东都司的官员,也被金江军擒获,只留下这些士兵。 军队行动迅速。 贾雨村等人,已经坐上了金江镇的四轮马车,行驶在直道上,没有留下丝毫的交代。 海州城的将领,面对围城的金江军的喊话,内心毫无头绪,不知如何应对。 当金江军士兵靠近城墙的时候,海州的守军,不敢放一失一枪。 朱秀甚至都未到场,只派了一名营总。 海州收复的消息传来,朱秀没有丝毫的意外。 朱秀不傻。 贾雨村带着辽东都司的官员,来要求金江镇根本不可能同意的目的时,就猜到了对方的心意。 对方在试探金江军的反应,如果动真格,那他就是送上门的,反倒是性命无忧。 也消除了他在城中,面对金江军的围攻,即不愿意坚守,也不敢开城门投降的恶名。 被俘虏总比主动投降要好听。 西宁堡的辽西军,渡河的态势十足,却连日都不曾渡河,直到打探清楚海州的形势。 这支千余的军队,立刻拔营撤退了,丝毫没有留恋。 “好。” 得知海州失陷,忠顺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立刻告急朝廷,又派人联系辽西边城外的蒙古,甚至犹豫要不要主动去联系蛮族。 做出多番的动作,防备金进军进犯。 辽西全军戒严。 辽东。 风平浪静,天壤之别。 贾雨村一行人,不日到了金州。 比他们人先到的,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这几名骑手,在门房只停歇了片刻,就被吏员急忙的请了进去。 数次扩建的府衙,早已不同当年的小庙。 平辽侯府一墙之隔的金江镇节度府衙,一排的正门两侧各有门房,来往的人可以在门房歇息。 正门后是前庭,往前五十步后,一侧是军司衙门,一侧是支使,副使等官员办公的阁房。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经过此地是中庭,左右两厢房里面有吏员们办差,中堂是平辽侯见官员的地方。 而将军会在书房,或者中堂的偏室办公。 从堂屋之间穿过去,就是几间大的屋子,有舆图房,以及数十人,乃至百人议事的正厅。 外围沿墙十步之地,修建了一圈的房屋,把这些建筑围了起来。 这数十间的廊房,大的几处,是四科衙门,另有各色库房,马房,车房等等。 众多的文武官员,都在此地办公,成为了金江镇的政治中心,联动辽东各地。 十一城池,众多县城和兵堡,四百余万民,十万余兵,渔船数千艘,战船数百艘。 一名不显眼,脸上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穿着长衫,手中拿着公文,脚步急匆匆的。 “秦钟。” 遇到熟人,叫住了他。 薛蝌靠近后才认出对方。 “是你啊,薛蝌。” 薛蝌投奔金州年余,虽然还只是一名文书,但已融入了金江镇节度府。 秦钟是夫人之弟,虽然同样从吏员做起,哪怕有人不愿意谄媚,却也没人会轻视他。 薛蝌和秦钟两人,都是靠着平辽侯的关系进入的金江镇,和大多数辽东出身的官吏不同。 且两人年龄相彷,很快成为了朋友。 看了眼秦钟手里的公文,薛蝌笑了笑。 “晚上请你喝酒。” “你想要破费,我可不跟你客气。” 听到秦钟的话,薛蝌不以为意,见对方事忙,也没有多言。 薛蝌相貌英俊,才学出众,品性良好,富有修养,哪怕还年轻,但是却已受人夸赞。 从小就受到熏陶,眼界本就不凡,加上家教良好,品性正。 这等子弟做起事来,相比普通人,的确事半功倍,轻易的上手各事,并且毫无拘谨。 秦钟是官宦子弟,比起薛蝌来,做事较为古板,不如薛蝌机敏。 因此有人更看好薛蝌,有人却不然,反认为官场上做事不同凡间,本就需要古板严谨,倒是认为秦钟要更胜一筹。 无论如何评价。 对于这两名自家后生,唐清安都比较满意,愿意大力栽培,以为金江镇培养储备人才。 当秦钟拿着公文,转交给外面的官员的时候,堂里的平辽侯,正和冯胜之,谢友成等人,紧急商议海州之事。 “得不偿失啊。” 冯胜之对朱秀总兵的做法是不满意的。 这就是两人身份上带来的不同的意见,朱秀考虑更多的是军事,而冯胜之考虑的是国事。 海州城虽然不在金江镇手中,但是海州城外的田亩却在金江镇手中。 虽不占名,却占了实惠,也和朝廷之间有个缓和的余地。 谢友成闻言,却未朱秀辩解,认为忠顺王对金江镇敌视太深,海州不易在对方手中。 真的大军在前线作战时,忠顺王却突然断了金江军粮道,如何能不防备呢。 “拿海州容易,如何向朝廷交代?” 冯胜之反问道。 两人都有各自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从事务上来分析得失,唐清安也在思考。 海州城已经拿下了,解除了军事上的隐患,保障了日后大军在外的作战。 让,肯定是不会再让了。 军队的想法,唐清安也不能无视,一意孤行,只顾文官的心思,要一碗水端平。 连一向稳重的朱秀,得要拿下海州城,可见前线的军心。 对于军队,需要引导而不是强硬的压制。 “安排人赶紧去联系陈德言,回报民乱的情况。” 唐清安出声说道。 他的想法和在场的官员不同。 官员们至今不认为,民乱能让大周真正的消亡,因为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 如果没有意外,大周的这场民乱,将会是有史以来,发展水平最高的一次农民起义。 其余的意义不提,只结果上,是农民起义军,真正意义上推翻封建统治者。 百姓和封建者双方,百姓第一次的彻底胜利。 但是这场胜利的代价太高,双方拉扯的时间太长。 至于前明立国又是不同,推翻的对象并不是封建主。 民乱毕竟是民乱,哪怕有部分士兵的加入,总体上,不论是思想认识,作战能力,军事组织,都呈现了幼稚的特征。 而多年下来的拉扯,农民起义军多次被打压的抬不起头,但是靠着燎原之火,却始终灭不掉。 按照同时空的走势。 现在的起义军,正是火正旺的时候,直到其余地方的精锐边军加入,才压下了起义军的势头。 上策就是依据此形势,发动国内的关系,让朝廷首尾不能兼顾,必须安抚金江镇,先消灭起义军。 “告知陈德言,让朝廷知道一个道理,攘外必先安内。” 唐清安的话,让众人愣神。 “此言甚妙。” 林如海首先反应过来,抚掌而笑。 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林如海,立马想到了这句话的来源,来自春秋时期。 面对外部戎狄侵扰,内部王室衰微,诸侯相争的局面,春秋五霸第一霸主齐恒公就提出的“尊王攘夷”。 先安内以尊王,尊王后才能攘外。 正是“攘夷必先安内”。 金江镇是外,乱民是内。 按照这个思路去应对朝廷,将会很大的几率,让朝廷不会和金江镇翻脸。 林如海极为支持将军之策。 很快。 众人定下了方略。 …… 一日,两日,三日。 金江军一兵都未跨过大辽河。 旅顺。 贾雨村等众官员,在金州好吃好处,没有受到丝毫苛责,众人也不担忧性命。 直到有人来请,告知要送他们回国,众人心思难安。 性命无忧,前途难料啊。 令人意外的是,平辽侯竟然亲自出面,送众人到码头登船,告知金江镇是忠心朝廷的。 “世叔,我希望你去福建。” 唐清安拉着贾雨村,一脸的笑容,丝毫没有为局面的恶化而担忧的神情。 甚至开始为金江镇布局将来,提出让贾雨村去福建。 “回国后,如能免除牢狱之灾已经是万幸,何谈还能去福建做官呢。” 贾雨村勉强笑道。 “世叔多虑了,金江军始终是朝廷的军队,不过是小摩擦罢了,如何到这等地步,我已经写了奏疏,向皇上奏明一切。 以皇上的圣明,必定能理解金江军,责任的确不在我。” 唐清安自信的笑道。 贾雨村做了十几年的官,他做了几年的侯爷。 论起在国内的情报,贾雨村却远不能及。 包括忠顺王。 他来了辽东,重心也放在了辽东,忽略了国内的局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第三百七十五章京师戒严 “好,好,好。” 范文程突然起身,浑身兴奋,打破了屋中的安静。 三十几岁的范文程,十八岁的时候,就考虑了秀才,获得了大周的优待。 对于自己投身蛮族,他不认为自己是背叛了大周。 自己又没有做过大周的官,谈什么背叛呢。 直到金江镇出了檄文,指责范文程这等人,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百姓。 汉奸从不认为自己是汉奸,一定会寻找诸多的借口来为自己辩解。 为了正名自己,他全副身心的投靠蛮族,希望蛮族打败金江镇,至于蛮族屠戮百姓,他眼里如何会有百姓呢。 眼里有百姓之人,就不会当汉奸。 “我就知道,海州城必定会成为大周辽西军,和金江军暴发冲突的地方。” 桉台上,正是关于打探的海州之情报。 辽阳城已经不能称为蛮族的都城了,大部分人口都迁移走了,因为负责情报,所以范文程留在了沉阳。 中间有金江军相隔,蛮族探子无法抵达海州,但是可以从辽西获得情报。 他知道大周国内有乱民,却不以为意。 乱民虽然会牵扯大周的实力,不过从古至今,从未有乱民成事的道理。 不光是范文程如此认为,哪怕是国内的官员同样如此认为。 不只是大周的官员这么认为,原来时空的大明官员也是这么认为的。 大明陕西的民乱,不是从崇祯开始,而是从万历末期就已经显现,很多官员的奏疏都有描述。 几十年间的民乱,本地的官员都成了习惯。 乃至崇祯朝前期,不赈灾反而加征,乃至说出让百姓再苦一年,就是因为出自这个背景。 因为崇祯登基前,陕西就一直有民乱,一直还在为官府提供税赋,他甚至自认为自己还是好心,说让百姓再坚持一年。 他前面的几个皇帝可没说这种话,可见他是人傻。 可惜一年又一年,一年再一年。 范文程的动静,惊动了另外桉几后的宁完我等人,好奇的问过来,范文程笑着指了指桉台上的密报。 “大周必和金江镇决裂。” 在范文程的坚定下,皇台吉又派了使者,去联络科尔沁。 告诉巴图鲁汗,失去了大周国内,获得源源不断物资的金江镇,将不可惧。 同时。 主动又派人去联络忠顺王。 如果金江军敢对忠顺王动手,蛮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必定出军帮助忠顺王。 忠顺王本来就有这份心思,不过是担心人言,既然蛮族送上门来,他就不再拒绝对方的好意。 按照他的想法,朝廷这回看清楚金江镇的真实面目,必定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 “辽西军和金江军翻脸了?” 有心人士的推波下,此消息在草原上,散布的极快。 离辽西很远的乌济吉特部。 粆花也收到了这个情报。 “金江军实力强悍,能打败蛮族,等他全占辽东,解决蛮族后,会是更加难缠的对手。” 帐篷中,头人们挤在一起。 帐篷外,传进来小孩子们的玩闹声,被侍卫们驱赶到了旁处去玩,孩童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顽童们的笑声,粆花才收起脸上的笑容,重新严厉起来。 前番。 因为对待大周不同的态度,粆花和翁吉喇特部,自己的侄子煖兔,闹得有些不愉快。 不久,蛮族听从他的要求,终于放回了宰赛。 被俘虏多年的宰赛,威信已经不足,但是在他的支持下,重新恢复了地位,也让煖兔不再代管两部。 “所以,我们应该联合蛮族,共同对抗金江镇。” 听完粆花的要求,部落的头人们,并没有感到意外。 粆花首领,向来是谁弱就帮谁。 当初大周势大,主动帮助蛮族,后来蛮族势大,则不再支持蛮族,现在又要支持蛮族。 换成其他部落的头人可能不习惯,但是这里在场的人,都是粆花的老伙伴,或者粆花看着长大的。 没有人会反对他。 先是大周朝廷和金江镇闹出事端,不久就变成了大周朝廷将要出击金江镇。 范文程的努力下。 认为和大周朝廷决裂,互相攻伐的金江镇,不再有去年那十万精兵战败蛮族的威势。 科尔沁同意了和蛮族盟誓,共同对抗金江镇。 包括喀尔喀的一些部落,在粆花的的鼓动下,也开始接触蛮族,准备开始盟誓。 金江镇有海州,鞍山,辽阳和草原接壤,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 争锋相对。 贾鉴再一次出使蒙古各部,要消除这些谣言,同时拉拢其余的蒙古部落。 草原上。 数百名金江军的骑兵,拱卫贾鉴在草原上的安危。 最大的防备对象,就是蛮族的骑兵。 蛮族原来的马很多,但是战马不同一般的马,需要精心照顾,需要更多的精料。 当初老奴还活着的时候,就常常呵斥蒙古部落的首领们。 因为物资困顿,蒙古骑手的马,都不是合格的战马。 老奴先一年严令这些草原部落的首领,务必养好战马,不得竭用,结果见到的场景不如他意,因此大怒斥责。 现在蛮族同样困顿,供养不起大量的战马。 所以几百金江军骑兵,已经是一支不弱的军力,足以打消很多人的不怀好意。 贾鉴顺利的见到煖兔。 煖兔打量了金江军骑兵的装备和战马,心中不敢不重视。 “金江镇始终是朝廷的金江镇,哪怕有小人作怪,但是金江镇绝对不会造反。” 虽然金江军军威强盛,煖兔心中还是偏向大周。 听闻贾鉴的解释,对眼前的人,之前打过交道,有一定的信任。 “只要大周不和金江镇开战,我部一定不动,同时也不会让翁吉喇特部,插手金江镇和蛮族之间的大战。” 煖兔已经想要学习右翼蒙古,接受大周的册封和封赏,保持互市与和平。 至于金江镇,在他看来代替不了大周。 所以更加支持大周,如果大周要求,他会帮助大周出兵。 大周有这份威信。 当年未失去辽东时,和蛮族的大战,很多蒙古部落,都响应大周的号召出军。 包括宰赛和蛮军作战,也是受大周的请求。 除了粆花。 蒙古部落基本都不愿意为蛮族作战,乃至宰赛,虽然靠着叔爷的支持重新掌握了部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是对于蛮族的恨意却消除不了。 贾鉴一路拜访蒙古部落,见到了宰赛。 本还是中年的宰赛,神色犹如一名老人,不等贾鉴开口,主动告知对方。 “因为我叔爷的原因,我无法出兵蛮族,但是我支持你们,同时会让喀尔喀部的台吉们,不会协助蛮族。” “辛苦大首领了。” 贾鉴感叹道。 大首领。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谓。 原来喀尔喀五部的共主,宰赛不想谈此事。 草原上是无形的战场。 金江军和蛮族,双方虽然大军未动,其实战争已经开始了。 而朝廷上也是如此。 在忠顺王的鼓噪下,举报金江军谋反,京师虽然不明情况,却不敢疏忽,下令戒严。 北京城已经静街,开春的夜色下,特别的阴森和凄凉。 各坊之间都有兵丁,杜绝有行人。 正街上的商户林立,门外都挂着灯笼,灯光昏暗,在屋檐下晃动。 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牌子上,贴着木板印刷的戒严告示。 大周立国之初,夜间是不让行人走动的。 后来官员宴请多了,皇帝下令商户都要在门头挂上灯笼,以便官员们归家。 商户们的不满不提,倒是方便了更夫。 梆子声在风里消散。 流民在北京讨不到生路,但是消息的阻塞,京城的城墙外,灾民和乞丐越来越多。 已经高达了十几万人,因为没处收容,很多涌进京城,还未来得及被驱赶出去的流民们。 睡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不知道多少人在严冬的酷寒下,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性命。 现在天气开始好转,但是京城里的民夫,每天天未亮时,仍然一车一车的尸体,往城外的荒坡运去。 逃得过冻死,却逃不过饿死,病死。 朝臣们上朝的时候,看不见尸体,也就不会上疏,京城府尹也就不会受到问责。 趁着朝官上朝前,把流民中的尸体运出去,估计是京城府尹最上心的大事。 所以百姓的死亡,当权者们不知道,或者说当做不知道。 在兵马司的配合下,京城还是掩饰出了太平景象。 那些离皇城近的府邸中,歌舞升平,用锣鼓,丝竹,象牙拍板,婉转低唱。 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鸟鸟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 引得人们纷纷喝彩。 宁国府的府邸之大,哪怕此处的屋子这番的喧闹,倒也传不到街道上。 因为京师戒严,各家子弟不得游玩玩旷朗,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 贾珍如何按捺得住寂寞。 他出面组织下,各家的子弟皆来他这里玩。 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侠纨袴。 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做晚饭之主,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 于是宁国府天天白日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 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 主家如此,下人们竟然纷纷跟着发财。 世家子弟出手大方,家里的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一直如此下去。 如此的败坏风气,下人们倒是守口如瓶,外人皆不知一字。 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只要说几句恭维话,手中就肆意撒钱,也不论对方的身份是谁。 喜欢喝酒的就称对方是大才,不陪他喝酒的则不去亲近。无论上下主仆皆一视同仁,无贵贱之分,因此都唤他“傻大舅”。 原来还有个呆霸王,两人凑成一对活宝,不过呆霸王离开了京城,只剩下傻大舅。 吃酒的吃酒,赌牌的赌牌。 唱完了戏的娈童们,则陪着人们喝酒刷牌,伺候着众人。 “舅太爷虽然输了,输的不过是银子钱,并没有输丢了那玩意,怎就不理他了?” 为了娈童争风吃醋,有人解围说了一句,立刻引得哄堂大笑,也没人在在意了。 私下间的粗鄙,下流,猥琐的真实面貌,而这些人却都是大周的统治阶级。 他们有时候撞见人可怜,往往出手阔绰。 这些对他们无关轻重的银两,能让受了恩惠的百姓足够丰衣足食,获得对方的感恩戴德。 可是。 京城外有十余万的流民,哪怕越来越多的幸运儿,终于听到了好消息,往山东赶去。 但是各地络绎不绝的赶来京城的流民,反而让京城外的棚户区越来越壮大。 贾珍上面没人管,加上有抬举平辽侯之功,这些年越发的放纵了起来。 虽然宁国府不堪,但是宁国府有权。 陈德言有他的门道,虽然京城戒严,仍然见到了宁国府在外修建的家庙,里面修道的贾敬。 然后先后拜访了荣国府,宁国府,锦乡侯府,史府,王府等勋贵家族。 在陈德言的努力下。 和平辽侯相近的勋贵们,不再忧虑金江镇的形势,会否真的陷入死局。 忠顺王的奏疏到了京城,而陕西官员的奏疏,更是一封接一封的送入京城。 从原来的遮掩太平,到现在的告急求救,形势恶化的速度,令朝臣们侧目。 朝廷终于开始正视起了百姓们的诉求,以百姓们的起义,逼迫朝廷不能不重视。 民乱虽然混乱,而陕西地方的文武官员更为混乱,军户败坏,无兵可制。 皇帝气愤的招来刘一儒等大臣。 他费尽心思,亲政以来极为勤政,为何却一事接一事,事事都不能平。 陕西税赋不减,熬过恶劣的局势后,再开始赈灾,免除百姓税赋,大家都熬一熬。 可是任谁没有想到,百姓却不愿意熬。 众人无视多年的民乱,逐渐影响到国势,而偏偏忠顺王急奏,金江军造反。 京师戒严数日以来,平辽侯又送来了奏疏,还有原来辽东都司的官员们。 “平辽侯说忠顺王污蔑他,但是海州城他是不是派军入了?” 皇帝质问道。 刘一儒派人审问过从辽东放回来的官员们,因此上前一步回答。 “金江军的确已经入了海州。” “放肆。” 皇帝大怒。 手中平辽侯的奏疏,也被他扔到了地上。 此举和造反又何异? “朕亲政以来,平辽侯从未归京叙职,我要命他归京,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皇帝恨恨的说道。 刘一儒负责国家大事,身上承担大任,不敢让皇上率性而为。 金江镇势大,听调不听宣已成为了众人都知道的默契。 如果是国势正强的时候,当然不会如平辽侯所愿,可是现在国家困顿,无法压制对方。 而忠顺王偏偏选择此刻激反对方,刘一儒深深的不满。 “皇上息怒。” 刘一儒苦口婆心的劝戒。 “陕西民乱蔓延,必须阻止,否则会成为大害,现在改考虑诏安乱民。 以朝廷之威严,必定能成,再分派各地屯民,解决了民乱之事,才是对付金江镇的好时机。” 其余的大臣,纷纷认可刘一儒的言论。 国家实力不足,无法同时应对,只能先一件一件来处理。否则就算认定平辽侯谋反,朝廷又能如何呢? 难道为了对抗金江镇,放任民乱吗。 辽东毕竟是边患,而陕西民乱不同,孰轻孰重当拎得清楚。 辽东放弃了,大周还是大周。 而任由民乱壮大,却不去消灭,自古未有之策,只怕大周有亡国之危。 这是常理。 皇帝虽然气愤,刚才所言更是气话,经过大臣们的安抚,才冷静下来。 心中越发痛恨。 乱民不忠君,平辽侯也不忠君,否则哪里有这些危害出现。 果然。 不几日,正如陈德言向各家所言,朝廷竟然斥责了忠顺王,安抚了平辽侯。 既然选择了安抚平辽侯,那么海州之事就不是谋反。 大牢中的贾雨村,因为贾府的关系,很顺利的就放了出来,并保下了品级,不过辽东是回不去了。 离开大牢的贾雨村,不但没有喜悦,反而皱眉苦思,倒不是失去了实职。 当初抚顺的码头上,他心中慌乱,不知前程,而平辽侯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他的信心来自哪里? 现在真如他所言,自己无碍,那么他是怎么料到的呢? 难道他一早就在关注国内的民乱,所以很早就收到了消息,并且做出了布置吗? 越是这么想,贾雨村越惊悚。 平辽侯让他去福建,那又是为了何事呢? 此事不清不楚,贾雨村想不透,几日不曾出门,猜测平辽侯的真实用意。 金江镇是不是谋反。 这件事说不清。 作为当事人,贾雨村比国内的人看得更清。 虽然平辽侯嘴上一直说忠义,但是真的眼里有朝廷吗? 各种思路在脑海中剥析,贾雨村开始担心起,自家女儿和平辽侯之弟的亲事。 金江镇尾大不掉,他不惧,但是金江镇造反,他惧。 直到一名客人登门拜访。 第三百七十六章快意恩仇月票加更 贾雨村为官十几载,已经是家乡出名的官员,京城的湖州会馆,专门腾出了一间单独的院落,供给贾雨村落脚。 此次入狱有惊无险,这些同乡也出了不少的力气,所以贾雨村并没有太过避嫌,选择去寺庙暂住。 陈德言这个名字。 在京城并不是无名之辈,很多人都有所耳闻,经过和他的详谈,再送走了对方后,贾雨村心中逐渐开朗。 去福建做官,以他的品级,哪怕在地方上,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并不好操作。 哪怕是贾府和王府之势力,当年连应天府头等之地,都能操作贾雨村去做知府。 但因为是指定,反而越发的难办。 “此事想要顺利办成,必要借助北静郡王之手。” 王府。 王子腾接待了贾政,贾雨村两人,很快就清楚了来意,指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听到王子腾的话,贾雨村不提,贾政内心有些顾忌。 皇帝不喜勋贵,更厌恶北静郡王。 而北静郡王虽然限制,但是暗中多少勋贵支持他,不愿意北静郡王倒下去。 只要是能挡在前面的,勋贵都支持。 例如金江镇,例如北静郡王。 王子腾认为,贾府一系,和北静郡王手中的力量合力来操作,才能达成平辽侯的要求。 “只怕。” 贾政面露犹豫。 “现在的关头,哪里又能前怕狼后怕虎,需迎刃而上。” 王子腾是瞧不起贾政的。 准确的说。 除了被迫修道的贾敬,王子腾瞧不起贾府所有人,包括贾府的老祖宗贾母。 王家的女人,就能对付贾母。 所以面对贾政等,他向来态度强硬,越是如此,贾政等竟然越不敢反对。 把贾政的神色看在眼里,王子腾心中只道可惜。 强者与强者联手。 以平辽侯现在的基业,加上对方的睿智,如果当初联姻的是王府,王子腾有信心。 两人能合力做下一番事业。 可惜造化弄人。 不过还有机会。 对自家的姑娘们,王子腾心中有信任。 贾政不愿意承担风险,只想要坐享其成,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虽然唐清安拜托的是贾府,此事也是贾府出面,王子腾却甚为上心,出力出人出策。 平辽侯定然能看出,谁才是关键的人,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贾政不敢去联络北静郡王,王子腾主动揽下了此事。 等两人离开王府后。 王子胜,侄子王仁等,从里间走了出来。 贾府自从贾敬困坐后,一门心思的自保,而王府在王子腾的带领下,都是不满现状的野心之辈。 “薛蟠已经去了金州,咱们家为何还要担此关系。” 王子胜内心和贾政一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随着皇帝的亲政,谁家还敢明面上亲近北静郡王呢。 王仁在长辈面前想要表现,也附和说道。 “薛家和平辽侯关系深远,而平辽侯素来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薛家主动提起,平辽侯应当不会反感。” 王仁认为说亲的事,不会有意外,自家不需要做出多余的事情来促成。 两人说的都没有错。 王子腾却不以为意。 一个滕妻之位,他如何会满足。 到了平辽侯这等地位,做起事情来必定以大事为先。 例如当年贾府索要平辽侯的幺儿。贾府不够格,平辽侯爱之心切,拒绝了贾府。 可是不久后,平辽侯竟然主动送了长子去朝鲜,可见其人必当知道道理。 私情是私情,不能耽误大事。 如果是个不顾大局的人,也不可能让金江镇这么多官员武将,心服口服任其调派。 而王家的能力,以及王家的承担,比起贾家不知强了多少倍。 何况自己当年也出手帮助过平辽侯两回,于公于私,都不弱于贾府。 这回自己主动帮其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连贾府都不敢出面,更要让平辽侯看清楚。 国内的事情,王家比起贾府,才是值得托付的盟友。 有力的为王家女儿,提供最强支持的手段。 正妻又怎样。 贾府两门,除了王家的女儿,哪房没换过正妻? 强强联手。 平辽侯在地方,自己在京城,地位将会牢不可破。 贾政这等愚蠢之物,担忧平辽侯会造反,牵连自己,却不想想,如果真是短视之人,平辽侯早就造反了。 不提王子腾随后如何悄悄去见北静郡王,说服其帮助,让下面的势力一起出手。 贾政和贾雨村分别后,满脸的忧愁。 京城戒严,风雨欲来。 史家不愿意投靠平辽侯,也不得罪对方,选择了放弃职位,退守京城。 实则还是心向朝廷。 贾府在国内的基业,比起史家都强,更不会下注平辽侯。 哪怕平辽侯是自家的姑爷,可辽东毕竟是边地,比起全国,也只是边患罢了。 当年瓦剌等如何势大,前明就被围了京师,乃至大周立国之初,也被围过京师。 不也风雨无阻,照样载歌载舞么。 平辽侯如果真要造反,贾府必定和其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所以对于陈德言登门的解释,贾政只信了一半,其余一半仍然保留了疑心。 王夫人,王熙凤手里都有人命,包括薛姨妈一家,手里也沾染了人命。 因为忠顺王弹劾平辽侯造反,此事虽有平辽侯的自辩奏疏,但是无法彻底平息。 朝廷碍于形势,选择了缓和对方。 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当朝廷哪天腾出手来,必定会对付平辽侯。 只一道奏疏,或高升之名,命其归京叙职,就是平辽侯难以化解的难题。 贾政因此而担忧。 他又没人商量,贾珍是他的晚辈,贾赦虽是他大哥,两人这些年之间有些芥蒂。 年龄也老了,又有外放做官时各种受挫的打击,越发的保守起来。 贾府和平辽侯有姻亲,此时不宜出风头,贾政告知王夫人,让姑娘最近不要出门,各家有请帖,就推说姑娘病了。 贾政是老爷,只管外面的事,府里婆媳姑嫂等女卷众多,男人不方便进入,事情当然是女卷来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不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是王家人在管。 王夫人便招来贾探春,告戒了一番。 既然姑娘病了,王夫人又命薛宝钗,代管大观园。 薛宝钗和贾探春,虽然这些年年岁长大,不像小时亲密,可也是从小一起生活。 多年的情分,让薛宝钗不愿意管大观园。 “哎哟,我的女儿。” 薛姨妈见薛宝钗起了固执,终于把在王府,王子腾的目的告知了薛宝钗。 薛宝钗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现在见了真章,果然如此,心中羞意不提,更是不愿接手。 “唉。” 薛姨妈叹了口气。 “你从小没了父亲,人走茶凉,金陵的铺子维持不下去,我才带着你们兄妹入京投奔。 这些年你兄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也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你和你母舅接触的少,可是连我都不敢违逆他,你一个小辈,怎么能拒绝他的吩咐呢。 又是你姨母之命,三姑娘病了,让你帮忙照看园子,你难道还能去跟你姨母说你不愿?” 哪怕母亲说的再多,薛宝钗也猜到了王夫人的用意。 一则因为前番贾环的举动,导致贾宝玉受伤,心中有口气,二则就和贾母命探春管理大观园,学习管家的经验一个道理。 可在正如她母亲所言,自己一个女儿家,难道还能抗拒长辈之命不成。 薛宝钗的性子虽然温和,实则坚定,不惧人言,正是王家女子的性格。 红楼原文中,突然被指婚宝玉,而贾府上下谁不知道宝玉对黛玉之情。 即已如此,薛宝钗坦然的面对,做起事来任然丝毫不乱,再一次受到夸赞。 现在,姨母竟已命她管大观园,哪怕日后自己会越发尴尬,难以面对探春。 当薛宝钗走出来的时候,又是那副和颜悦色,毫无忸怩作态。 她做不到探春对下面人的不讲情面,定下众人认可的规矩后,则丝毫不松。 其余不提。 大观园和外面的矛盾,薛宝钗是清楚的。 二房的长媳是李纨,本应是她来管家,孝敬长辈,看顾闺中的小姑子。 但是年轻居丧,所以都交给了王熙凤。 对于大观园的事,她向来不会插手过深,又有王熙凤的帮助,比起探春,薛宝钗虽然是亲戚,下人们仍然不敢冒犯。 打理了一段事务后,她不愿因为些许小事,引起更多的麻烦,等众婆子再次见了薛宝钗,薛宝钗笑道。 “探丫头病了,需要调养,太太却让我来帮忙打理园子,可是我看来,大可不必。” 众婆子笑着询问为何。 这些婆子受到了探春的恩惠,哪怕探春严厉,却皆无怨言,不过薛宝钗不是旁人。 她的手段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间,众婆子就皆听她言,无人敢暗中懈怠。 “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见过的市面比我多,哪里需要我来管,只这两年,园子里的事就做的很好。 所以我看呀,太太还不如不提,倒是提了,显得我多大功似的,却是占了你们的便宜。” 薛宝钗笑着说道。 谁不喜欢听好话,薛宝钗的话,令众婆子皆笑开了。 “虽是如此,必定还有要有人出面的。” 有婆子说话语气大了,薛宝钗也不以为意。 “我看只有一件事。” 众人连忙询问。 薛宝钗这才明言。 园子里每每有纷争,都是和外面的执事媳妇们的交接,或者是账房的事。 “无非一年几百两的事,以我来看,就连取租的钱也免了吧,一年辛苦到头,你们往外头多孝敬一些,从此两便岂不是更美。” 众婆子见得了这个好处,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各自兴奋。 家大业大规矩大。 薛宝钗认为合理,但是百年的家族,其中事务比杂。 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不够爷们外头喝一场酒的,却把府里闹得人心不稳,岂不是因小失大。 大观园里的婆子们,和外头账房的矛盾,当然不只是几百两银子的算计。 院子里的事物出产,开销等等,不过探春已经做到了极处,账房们也不敢出头反对,现在却是要给个台阶下。 几百两银子,婆子们得了好处,外头的账房也得了好处,皆无话可言。 大观园秋爽斋。 拱门的藤蔓正泛青,丫鬟们剪着垂下来的多余的枝条,保持整洁不阻碍人。 赵姨娘进来了,丫鬟们纷纷问候赵姨娘。 得知女儿受到冷落,赵姨娘偷偷来看她。 “赵姨娘来了。” 听到外间传来了话,探春忙起身去迎。 前些时日宝玉受伤,探春就感到王夫人开始冷落自己,又有今番之事。 探春早就想着功成身退,不大如何管院子,借此机会索性不理,倒是落个清净。 自己将要嫁人,家里也呆不了许久,反倒没有忧虑,唯独担忧生母和弟弟。 探春的担忧并不是凭空而来。 红楼原文中,彩霞疏远宝玉,亲近贾环。 被王熙凤出手,逼迫嫁给了容貌丑陋,更是酗酒赌博的人,可见日后的悲惨。 彩霞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本不应该如此,王熙凤敢不在乎王夫人的感受? 除非是受到王夫人的授意。 探春远嫁后,贾母去世,王夫人上面没了约束,赵姨娘立马就死了。 癔症而死。 癔症是心理疾病,长期受到外部压力,恐惧恐慌导致。 贾母的死,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赵姨娘心知,贾母虽然不喜她,可却也是她的保命符。 至少贾母在,王夫人就不敢为所欲为。 赵姨娘暴毙而亡,贾环更是没了消息。 王熙凤当众说过,三千两银子准备贾环的婚事。 可是从来没有动静。 女儿要出嫁,她总归多看两眼,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你不用担忧我们。” 听到探春的顾虑,赵姨娘勉强的笑道。 人的精神能影响健康,前番被王夫人,王熙凤轮番辱骂,才好了一些的赵姨娘,神色越发难看。 “安心等着我。” 贾探春从小就主意坚定,换做旁的女儿,只能哭哭卿卿,她却想着日后,如何接应生母和弟弟。 赵姨娘反而担忧。 平辽侯年轻,身边妾室又多,女儿要是惹得对方不快,可怎生是好呢。 不提探春的心思。 薛宝钗管理园子的手段很快传出,王熙凤闻言,笑着看向平儿。 “宝钗可不比三姑娘差。” 平儿连笑着回应。 “薛姑娘向来都是不会有让人指责的地方,做事当然也是如此。” 王熙凤冷笑了一声。 前番探春不顾情面,整顿大观园,做出了好一番事,倒把王熙凤显得比了下去。 可是自己的苦衷又如何是探春可比的。 她在家里还能呆几年,又是才长大的小姐,哪怕闹出些事,长辈们也不会苛责。 倒是自己是媳妇,哪怕一分做到不好,都会被人看在眼里,指指点点的。 府中的嬷嬷,好多人情面比她都要多,里里外外上千人,其中的讲究多得是。 倒是薛宝钗这一回,为她出了口气。 想了想,竟然领了平儿她们去了大观园。 此时。 薛宝琴,史湘云,探春,迎春,惜春,李纹、李琦,邢岫烟,众姑娘都在李纨处玩。 也不知怎的,说起了各自的家乡。 李纨,李纹、李琦,薛宝琴的老家是金陵的,从小在金陵长大。 史湘云,探春,迎春,惜春,她们的老家也是金陵的,却从小在京城长大。 邢岫烟的老家是姑苏的。 “还有林妹妹,她的老家是姑苏的。” 迎春见只有邢岫烟是一个人,因此提醒说道。 “香菱的老家也是姑苏的。” 听到迎春的话,年岁小的惜春也笑了起来。 王熙凤进来,就看到了这里的热闹。 “我们外面忙的要死,你们却在这里享福,可怜我们苦命人啊。” 装模作样的打趣,引的众姑娘都笑了起来,李纨起身拉着王熙凤坐下。 “可怜的凤丫头,我来伺候伺候你。” 边说边笑着锤王熙凤的肩膀。 “哎哟哟。” 王熙凤装痛,躲着李纨,一屋子的笑声。 有人喜则有人愁。 贾府终究是王家女子的天下。 正如男人闯天下,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天下 贾府外。 一名少年满脸的气愤,在陈德言面前表现出他的愤怒。 陈德言喝着茶水,也不阻拦,任由眼前的少年郎,大声的辱骂旁人,脖子上青筋暴起。 “小不忍则乱大谋。” 论起两个晚辈,贾环和秦钟。 陈德言更喜欢的是贾环,倒不是其姐的身份,完全是因为贾环的性格。 如周树人所言,在他眼里看到的贾环,是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值得同情和怜悯,得不到救赎的孩子。 如二房外的旁观者贾赦,认为贾环有骨气,有气概。 陈德言的才能远比贾赦强,当然看出了贾环,这名报复心极强的孩童,有则极高的天分。 因此这些年,都常教导他,当然也包括秦钟。 贾环同样敏感,只有从三叔这里,才能感受到情谊,越发的亲近陈德言。 “我不要忍,我就要快意恩仇。” 贾环固执的说道。 闻言,陈德言内心感叹。 此子之狠辣,贾府但凡有个不好,落到了此子手中,有些人必遭大难。 “想要快意恩仇,你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啊。” 陈德言笑着告知。 第三百七十七章上朝天军月票加更 济州岛。 当年朝鲜以协助金州总兵唐清安抗蛮的理由,把不受重视的海岛,皆送给金州总兵屯田使用。 到底是送还是借,没有公文的确定。 金江镇一直都说,朝鲜对金江镇有厚恩,送给了金江镇众多岛屿,才有金江镇的今日。 此事有朝鲜官员反对,金江镇则回避,不直面这个冲突。 总之。 济州岛数年的海贸,越发的兴盛。 五六月份的旺季,到达济州岛的各国商船,每日都有新船抵达,码头上极其的热闹。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这里的气象,和国内还有朝鲜完全不同。 只有繁华两个字可以形容。 连日本驻朝鲜的使者,都私自来济州岛,组织一些贸易,用日本的特产,换取各国的商品。 柳湘莲去了朝鲜,和日本使者有了接触。 日本使者不但会朝鲜话,也会汉语,柳湘莲本就是豪杰出身,笼络人心有一套。 很快和日本使者成为了朋友,在朝鲜不到半年,学会了朝鲜话,也学会了日语。 有柳湘莲的陪伴,日本使者在济州岛更加的方便,不用担心被人揭穿身份。 济州岛各事结果送入金州。 唐清安对柳湘莲很满意。 换做旁人,不一定能如柳湘莲做的这么好,这么顺其自然,不让人怀疑。 金江镇的官员,虽然做的不错,但是比起柳湘莲出身勋贵,从小熏陶,加上其有才华。 又有天赋,又有出身,又多年努力。 如此的人物,如此的条件,天下少见,金江镇的官员,某些方面是不如柳湘莲的。 柳湘莲日后的日本之行,唐清安想不到,还有谁能比柳湘莲能做的更好。 他在日本的行动顺利一分,未来金江镇制服日本则轻易一分。 此人。 对金江镇的作用非凡,不是常人能比。 放下柳湘莲的密信,唐清安终于看到了,贾雨村派去福建做官的消息。 “好。” 唐清安笑道。 “等贾雨村去了福建,立刻组织水师去福建招收流民。” 贾鉴和谢友成都在此。 谢友成负责军司,笑着提议。 “金州到福建,如此遥远,只接济流民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不如顺道去一趟琉球国。” 将军对日本有心思,谢友成有所猜测,那么琉球国就很重要了。 “行,你们出个章程。” 唐清安爽利的笑道。 贾鉴又说道。 “贾雨村去福建做官,此事王子腾出了大力,是促成此事的重要人物。 我分析其心,认为他可能想要取代贾府在金江镇的地位。” “你说的对。” 唐清安点点头,终于说了一件众人不知道的事。 “前不久,薛家的薛蟠来了金州,拐弯抹角提了一嘴,大致是想要把薛家姑娘嫁给我。” 其实哪里是嫁,送字更准确。 不过唐清安素来重情重义。 他们一家,包括自己的亡父,皆受过薛家大老爷的恩惠,哪怕薛家败落后,得到了他的回报。 但是薛姨妈从来没有对不起他,更有薛家的小姐,经常帮他说话。 包括他当初辞行薛家,也是薛家的姑娘帮了大忙,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莺儿来了金州,才全部跟他说了。 对此事,唐清安很欣慰。 也不枉自己从小带了薛家姑娘一场的情分,到底还是叫自己安哥儿的好妹妹。 谢友成以前负责过情报的事,贾鉴也是从国内来,现在负责金江镇的情报。 薛家的主母,来自王家。 两人立马就明白了,王子腾果然是如此心意。 谢友成不知王子腾为人,贾鉴却有些了解。 “比起贾府的保守,王子腾对于我们金江镇,的确更有利一些,不过比起贾府,在勋贵中的影响力小了点。” 贾鉴认真的分析,到底是拉拢贾府好,还是拉拢王府好,两家各有利弊。 谢友成和军队打了多年的交道,不知不觉也受了些影响,忍不住打断了贾鉴。 “为何要选其中之一?我看不如全要。” “哈哈哈。” 贾鉴先是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谢友成说不出话来。 唐清安也无语的摇了摇头。 谢友成竟然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了。 “我听柳湘莲提起过,琉球王国前些年,被日本的萨摩藩攻打过,逼迫了琉球国王向萨摩藩进贡。 又听说这个萨摩藩,和日本幕府的关系不好,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对琉球的触手有多长。” 唐清安提醒道。 萨摩藩逼迫琉球国进贡,让琉球国形成两属状态,并不是萨摩藩有先见之明。 萨摩藩控制琉球国是为了方便对大周的走私,却没想到幕府会海禁,让其无法通过海贸获利壮大。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举为后世,日本正式将琉球纳入统治打下了基础。 “他手有多长,就斩了多长。” 谢友成自信的笑道。 柳湘莲源源不断提供的日本的情报,军司一份,将军一份,他当然也看过。 不过是日本一个藩,竟然敢入侵大周的藩国,正好也给了金江镇一个理由。 免得朝廷日后怪罪金江镇轻启战端。 日本现在其实有很多机会可趁,皇权的纷争不提,与西方国家的矛盾不提。 日本本土民乱也不少。 如果历史没有变化,数年后就有一场极大的民乱。 幕府当初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民乱,以为很快能平。 一直到最后征集众多的大名,动用了十三万的兵力。 靠着乱军中的内应,山田右卫门的通风报信,才赢得了胜利,消灭了这场民乱。 哪怕战败后,乱军中的妇孺童子,也不向幕府联军投降,欣然接受死亡。 可见之心坚。 如果没有内奸的出卖,以这场民乱的强度,如果打败了十余万幕府联军。 乱军不定就能占领整个日本的九州,从而导致日本分裂。 大周对外的探索太少,呈被动接受消息的状态,没有主动出击的外交锋芒。 所以这一回唐清安同意金江军水师经过琉球,驱逐岛上萨摩藩的势力。 也算是让金江镇的文武,逐渐接触日本,为未来插手日本局势打下根基。 萨摩藩本就和幕府关系不合,当初关原之战,萨摩藩就站在其对立面。 不过是战败后,靠着外交的手段,加上幕府军队也无余力,才让萨摩藩继续保留。 萨摩藩的大名是个聪明人,唐清安不信对方身后有幕府虎视眈眈,还敢增加强敌。 冒着得罪金江镇的危险,不放手琉球。 对方对琉球岛并没有吞并之心,逼琉球国王向他进贡,目的也是为了通过琉球和大周贸易,又因为幕府开始的海禁而失败。 而他想要贸易,可以来济州岛。 幕府可是已经开始逼迫各地的大名,只许保留一城,其余的城池堡垒,全部要拆掉。 没有了众多的兵堡城池,如果有大名违逆幕府的命令,幕府就能轻易的攻打对方。 谁都不是傻子。 大名们当然都不满,对于此新条例,都在推诿,但是因为幕府的强大,谁也不敢直接抗拒。 作为受到幕府猜忌的萨摩藩,更是首当其冲,身上的麻烦多得是。 所以唐清安也没有太多的干涉军司。 这一回,他要看看军司发展到如今,能否独当一面了。 谢友成在将军面前信心十足,表现的胜券在握,回去后做起规划起来的时候,却很谨慎和小心。 和军司的官员们商议了一番,叫来了沉有容,周苟儿。 新的二十艘大战船全部在这支水师中,加上原来的百艘船,战斗力已经独霸一方。 原来的兵员为两千人,现在达到了四千人。 为了去福建接应流民,又把原来两百六十艘安置在兵备司,训练民夫之用的训练船都拉了出来。 不久。 济州岛的各大小海船,终于采购完了想要的货物,满载货物返回的时候。 这条航道上,出现了一支数百艘船的舰队。 琉球王国统一后,人口并不多,一百多年后,也才三十万人口,如今只有不到十万人。 国家实力不强,全国军队征集起来,也只有两三千人。 其国王一直没有姓,只有名,前明时成为藩国,赐姓尚。 后来又臣服大周,其国内文字语言都是汉字汉语,习俗也和大周闽地相似。 当日本前代幕府出兵征服朝鲜前,琉球王国已经被日本打败,国王被俘虏了到日本。 关押了数年才放回,得知此信息后,仍然不顾危险,派了使者去向大周通风报信。 现在的老国王已经去世,因为此时的琉球王国,已经被萨摩藩打败,受到萨摩藩官员的管理。 新的国王为尚丰,是琉球国第二尚氏王朝的第八代国王。 现在尚丰还是国王,琉球王国还有大臣治理地方,过两年,就会彻底沦为傀儡。 在日本九州国民乱的前夕,被萨摩藩剥夺王号。 数千的金江军水师,数百艘船只,挂满了金江军的旗帜,战船上的大炮令人望而生畏。 引起了岸上人们的恐慌,纷纷逃散。 良久。 才有官员大着胆子来接触。 “请问是上朝天军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那官员大喜过望,连忙跑去见国王。 琉球岛上下,盼望天军久矣。 第三百七十八章真假难辨 琉球王国的军队,已经被日本打败,而琉球国的王室,被萨摩藩虏去数年才放回。 萨摩藩派了众多的代官,监督和管理琉球王国,更是在收租的季节,会派军队来掠夺。 琉球国对于沉有容是陌生的地方。 根据从海外商人口中得到的信息,庞大的舰队,沿着海岛前进,时不时上岸打听。 琉球国除了本岛,周边海岛众多,很多岛是无人岛,有些岛只要几十人。 这些岛屿上的人口,更像是土着部落。 只有琉球国本岛,因为受到东方的文化影响,建筑,文化,语言都和前明,大周相似。 一路寻来,一路昭示金江军的的军威。 终于来到了琉球岛南部。 海面上数百艘船只,百余艘战船,沉有容保护舰队,由周苟儿带人登岸,接触琉球国官方。 码头上的官员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远处的一些百姓,好奇的望着此处。 琉球国更像是大周福建。 当初前明为了帮助琉球国民政,派了几十名船匠到琉球,为琉球造船。 这些船匠受到优待,大多选择留在了琉球,繁衍开支人口茂盛。 虽然几百年来,被琉球本土同化,也影响了琉球国。 加上琉球藩国的地位和朝鲜是一等的,往来非常的紧密,皆用汉姓为名。 刚开始的恐慌,在得知是上朝天军后,逐渐消散,转为了好奇和激动。 周苟儿一边命令士兵们警戒,一边派军士去接触百姓,准备采购食物,水。 虽然船队物资充足,但是能获得补充肯定更好,准备更周全。 士兵们看见远处的百姓,还未等他们靠近,刚才还在好奇观望的人们,却恐慌的逃散。 几名士兵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回望周苟儿。 周苟儿无奈,指了指更远处的百姓。 他们打仗是好手,在群体里面,没有一丝的惧色,可是当几人出面和人接触时,却都内向了起来。 一名较不社恐的队长,主动出头,去询问更多的百姓。 终于。 有胆子大的人,上前和他们接触。 双方的语言本就相近,指手画脚下来,竟然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刚刚那人是叛徒,投靠了萨摩藩,他定向萨摩藩的代官通风报信了。” 正当几名军士,和百姓们交换物资的时候,一名穿着旧破的中年人,突然上前相告。 那士兵见此人说汉话标准,虽然衣着破烂,却不敢慢待,连忙告知了周苟儿。 周苟儿闻言,忙命带他过来。 “你是何人?” “回禀天将,外臣之兄乃三司官郑迥,外臣原本担任通事一职,因为家兄反对日本被杀。 外臣也受到日本缉拿,一直隐姓埋名,现在见到天军,担忧天军为奸细所趁,才敢现身相告。” 能熟练的说汉话,必定出身非常。 周苟儿倒是听懂了对方的话,却头痛起来。 他该相信谁? 于是便命人把此人送回大船,虽然不知是否真实,照样提高了警戒,以防止被敌人偷袭。 散出去采买物资的军士,也被他急忙召了回来。 那人在去往大船的小船上,极力的解释,想要说服周围的军士相信他。 首里城。 琉球国的都城。 其布局是依照前明的紫禁城而建造,当然只是个模子,不可能照搬,没有那么大的规模。 二十年前,遭受萨摩藩的劫掠,数百年的王宫,从此破败不堪,至今未修复。 守礼门到広福门,然后到御庭。 上朝天军出现在码头上,已经传到了此处,新国王尚丰,犹如木偶一般没有表情。 台下。 现任三司官,相当于是宰相的翁盛继,和日本的代官们协商,如何应对突然出现的大周军队。 翁盛继是翁寄松第第三子。 日本靠近琉球,又比琉球势大,翁寄松从小亲近日本。 行文风格与日本御家流之祖尊圆法亲王十分相似,因此也被称作“尊圆城间”。 在萨摩藩入侵琉球国时,家族得以保留。 翁寄松老死后,长子病亡,次子重病,因此三子翁盛继继承家都之位。 “不要慌张,应该先探知对方的来意,再做出反应。” 翁盛继不赞成日本代官所言,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突袭大周军队。 日本的代官押川公近,是萨摩藩小姓,当初跟随萨摩藩家臣桦山久高入侵琉球国。 押川公近认为大周军队突然出现,必定会影响萨摩藩在琉球国的统治,因此想要提前消除对方。 而翁盛继虽然投靠日本,却也不愿得罪大周。 因此极力提出,先探知对方的来意,不论如何,可以先麻痹对方,赢得时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虽然主战,押川公近并没有信心,见此,也就同意了翁盛继的说法。 而台上的国王尚丰,则无人理会。 如果不是因为琉球国各地抵抗强烈,萨摩藩无法平息,哪里还会留着此人。 不过是当做一个摆设,让琉球国各地不要起乱而已。 有日本的代官,武士,以及投靠日本的琉球本土人士,翁盛继不认为大周军队能探清楚国内形势。 正如据他所知,大周向来不主动探索外界。 因此导致多年前,甚至把幕府将军误认为是日本的国王,闹出了大笑话。 当地的大屋子左文,也是投靠日本的琉球人,甚至为入侵的萨摩藩军队带路。 左文担负了重任,去接触大周军队。 在码头上,主动送来了食物。 根据军司的安排,此次路过琉球国,是不能生事端的,以免影响舰队去福建移民之事。 虽然不惧萨摩藩的战船,但是却怕返航时,受到其骚扰。 介时。 一艘船多则上千,少则也是上百移民,被摧毁一艘都是得不偿失的,无法接受。 所以这回的目的,就是为了昭示金江军的存在。 鼓励琉球国人心,不要让琉球国本土势力失去信心,并促其行动起来。 即让金江军舰队,了解琉球国内部形势,也为日后金江舰队登陆琉球国,打下良好的根基。 金江镇虽然是第一回接触琉球,却做足了准备,济州岛就是对外界的窗口。 周苟儿面对这个主动接触自己,又去而复返的琉球官员。 因为刚才有人指出他是奸细,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留神,没有太过信任对方。 “只是补给吗?” 左文闻言,神情失望。 他极力要求对方,去拜见琉球国王,谁知对方却否决了,只要求在码头获得补给。 周苟儿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好意,但是根据军司的分析。 现在琉球势力混乱,最重要的是分清楚,谁是心向大周的,谁是保持中立的,谁是已经投靠萨摩藩的。 只有搞清楚了这些,才能借着亲近大周的势力,轻易的驱赶萨摩藩。 不然事倍功半,造成不利的局面。 而且有移民的重任,更不可鲁莽行事。 周苟儿本来不以为意,但是才接触琉球国,就来了个真假两人,因此不敢胡来。 正如军司所言。 琉球国的形势,刚开始无法靠其国王,因为受到萨摩藩的控制,只能借助本土的力量。 没有透漏真正的目标,周苟儿选择了麻痹对方。 眼前的官员,又返回去告知国王。 王宫中。 萨摩藩的武士,翁盛继等官员,都在等着左文。 当左文回来,告诉了众人,大周军队的来意,翁盛继彻底松了口气,而押川公近却感到惋惜。 他告知左文,诱骗大周官兵上岸。 对方面见国王,琉球国国王是大周皇帝亲封的国王,大周军士定不敢慢待。 如此便利,可以命其不能携带兵器进入都城。 而他则可以,带领日本武士,以及管控的琉球国军队,趁此袭杀对方。 谁知对方却否决了。 不过犹如翁盛继所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押川公近没有继续强求左文。 “既然是如此来意,当可告知大周军队,我国物资短缺,没有多余的供给。” 押川公近说道。 琉球国一草一物都是萨摩藩的,如何愿意便宜给大周的军队呢。 “只怕反而不美。” 翁盛继提议。 主动送一次补给给大周军队,再提出押川公近所言之事,让大周军队不在索取琉球国。 即符合人情,也让对方无可指责。 换做是旁人,连番敢反对自己,押川公近早已拔刀砍了对方。 不过是翁家,押川公近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因此没有发怒,认可了对方。 获得了补给的金江军舰队,终于离开了。 在旗舰上。 郑周痛哭流涕。 他们郑家,原来就是前明朱元章,将善于驾舟航海的“闽人三十六姓”奉旨迁往琉球之一。 是最早的琉球闽人郑氏移民琉球闽人郑氏的一支。 而他的哥哥郑迵,十六岁做官前往大周,入大周京城国子监达六年之久。 归国后。 和亲近日本文化的三司官翁寄松对立,并取代了对方,成为了新的三司官。 也是琉球国有史以来,第一位汉人血统的三司官,相当于宰相。 当初萨摩藩入侵琉球国时。 琉球国军败,官员皆投降,反对萨摩藩的就有他的哥哥郑迵。 “萨摩藩欲将我大哥杀死,因为我大哥精通唐手拳,武艺高强,未能成功。 后来派了数名武士合力,才胜之不武,杀死了我大哥。 我们一府,遭到萨摩藩武士的焚毁,我也受到其通缉,一直躲藏乡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听着眼前的人所言,沉有容已经倾向相信对方。 一则既然他大哥入过大周国子监,这是很容易查清楚的,二则正如他所言,如此形势,在琉球国,也容易探清楚。 第三百七十九章插旗 根据郑周所言。 琉球岛北方的奄美群岛,因为最靠近萨摩藩,所以现在其势力也是最深的。 设立了大岛代官,喜界岛代官,德之岛代官,冲永良部代官等。 岛上反对萨摩藩的人士,皆被屠戮抓捕一空,剩下的都是顺民,是不容易获得支持的。 众将领聚精会神,听着郑周分析琉球岛的形势,以做出相应的军略。 “琉球本岛人口众多,心向琉球国王的人也众多,萨摩藩当年把王室全部迁移到日本。 但是本土反应强烈,各处抗拒萨摩藩的官员和武士,因此又放了回来。 唯独最南边的先岛群岛,土着众多,但是义士都逃到了先岛群岛,可以在此处,获得最好的支持。” 有了当地人带路,沉有容拍板,绕道去先岛群岛。 比起奄美群岛,琉球岛两处,萨摩藩在先岛群岛采取了重税和高压手段,打压此地的潜力。 因为此处反对最为激烈,而萨摩藩鞭长莫及,无法轻易的制服当地,彻底放弃归服此地。 乃至数百年后,日本和清政府谈判,也是放弃了先岛群岛,只要求奄美群岛,琉球岛。 郑周的哥哥,名气极大,因为其哥哥的影响,当郑周出现在先岛群岛时,很快就获得了响应。 历史上。 因为受到萨摩藩严格通缉,加上码头的管制,郑周只能躲在琉球岛北中城。 无法联络其余势力,最后暗然离世。 不过现在出现了转机,因为金江军的水师,带着他到了先岛群岛,逃离到此处的琉球人士,立马聚拢到了一起。 “当初丰田秀吉入侵朝鲜,大言不惭要征大周,萨摩藩征集军队,要求琉球国供应粮草。 此等违逆之举,被刚上任的郑迵三司官拒绝,并且派使者去告知当时的福建巡抚赵参鲁。 前些年入侵琉球,也是以此为由出兵,上朝将军,可要为我国做主啊。” 这些躲入先岛群岛的官员武将们,终于等到了强力的外援,纷纷讲述这些年的事务。 一个人能作假,这么多人可不容易作假。 沉有容反复询问,突然询问等等,多种手段之下,众人回答都是一致。 去了疑心的沉有容,立马下定了主意。 “现在我们还不能出兵协助你们。” 听到上朝将领的话,众人纷纷面露失望,甚至有人不满起来。 “不过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武器和一些粮食,帮助你们度过难关,并且承诺,不久后,一定会直接出兵协助你们。” 众人沉思中,筱川勘津抬起头,看向金江军将领。 “只要上朝愿意支持我们驱逐萨摩藩,我必定能坚持到上朝军队出现的那天。” 沉有容观望过去。 眼前的人年龄已经不小,看上去五十左右的年龄,但是却身材高大,气势不同。 “此人是奄美群岛的入番众主取。” 沉有容身侧的郑周,向他仔细介绍对方的来头。 此人也是奄美群岛为数不多逃离出来的人物,在萨摩藩入侵琉球时。 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就是大亲东之主的两个儿子,甚至打退了萨摩藩的军队。 但是在追击的过程中,遭到铁炮打穿了胸膛,从而失利。 筱川勘津就是跟随他们的将领,逃离到琉球岛后,最后沦落到了此地。 跟随他的军士,还有数十人,也是势力最大的一支。 不是他不想要招收更多的人,可是他没有粮食,连温饱都无法维持,只能东躲西藏。 其余人多是如此,在场的人,合起来也才数百人。 论其规模来,和沉有容手中的力量不能比。 但是这些人获得支持后,在琉球国掀起来的浪潮,却绝对不是沉有容可以比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沉有容的军力,可以扫荡琉球。 当初萨摩藩也才三千军,就打败了琉球的军队,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也无法吞并琉球。 毕竟打败对方容易,吞并对方难。 前明数次击败安南,收复了故地,可最后还是撤军离开了安南,正是如此。 安南离开中原太久,当时的百姓人心已不在大明,需要更强力的手段。 至少需要长期的拉扯。 沉有容的短板,就是不利于长期的拉扯。 而且金江军向来不做吃亏的买卖,这些人想要获得原来的权势,不可能不出力。 不然金江军独立收复琉球,也不会有这些人的好处。 能熬过去,并且逐渐壮大,愿意听从,服从调度,才是金江军的好伙伴。 留下了三百杆长矛,两百把刀,数十面盾牌,以及弓失,甚至旧式火铳,还有一些粮食给了众人。 并登记造册,承诺会继续提供援助等等。 见对方士气提高后,沉有容带着船队终于离开了琉球国。 其实船上还有更多的粮食,但是沉有容不敢多支取,毕竟主要任务还是接应福建之民。 从先岛群岛离开,经过了台湾。 台湾又称为大湾,大员,台员,福建沿海之民,又称之为“埋怨”。 因为这些闽人开发台湾过程中,不少人或遇风浪葬身鱼腹,或水土不服客死他乡。 其状其惨,故以埋怨名之。 可见先民开拓之不易也,后世子弟理当珍惜,不容放弃。 原来的时空,因为台湾地形如弯弓,浮海如平台,遂称之为台湾。 受到变动的历史,承袭大明的大周,后来也如此改了称谓。 现在的台湾。 北部是西班牙人,在鸡笼与社寮岛筑城,南部则是荷兰人修筑的热兰遮城。 同时岛上也是海盗的聚集地,也带来了不少闽地的百姓,在台湾开荒种地。 因为野人族的骚扰,开荒并不是很顺利,经常发生冲突。 荷兰,西班牙人,大肆捕获本土人,用来为他们修造城池,铺设道路等等,手中沾满了人命。 而海盗以及闽地百姓,除了野人族,和其他部落和平相处,互相换取所需。 三方虽有争斗,却人口都不多,台湾又足够大,倒是没有产生强烈的冲突。 ~~~~~~ 谢友成,贾鉴,以及冯胜之,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大员是我国领土,如何容他人冒犯?应命两国商人退出大员。”谢友成说道。 军司的官员,大多都是这么认为的。 金江军的强大,让军方的将领底气十足,蔑视八方,也让士兵们士气高昂,不惧战争。 受此风气的影响,军司的官员也变得好战了。 谢友成虽然是主官,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能一意孤行,所以把军司的意见强烈的提出来。 冯胜之却反对谢友成。 他同样认为大员不容侵犯,但是可以先缓一缓。 “身侧大敌未除,如何又引新敌?且济州贸易之利,也必当维护。” “难道为了利益,就不顾领土吗?” 谢友成不满道。 冯胜之也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谢友成。 自己如何是这个意思?而谢友成却占着大义的名分,不顾实情这般压迫。 军司现在越来越嚣张,已经有独驾金江镇的势头。 自己必须需要正视此事。 不为权利,而是为金江镇的稳定。 军中力量,必定归服于管制之下,否则必然引出祸端。 “据济州岛收集的信息,大员之荒,不弱于奴儿干司,而金江镇力有未逮。 不论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本土到大员都是十万里之遥,名不正言不顺,应当借鸡生蛋。 当金江镇全复辽东,再无牵制时,可浩浩荡荡逼其离开大员。 如此一箭三凋方为上策,既能保住海贸之利,又能收复故土,还能获得熟地。 军司当以大局为重,而不能为了军功,却不顾形势。” 冯胜之最后一句话说时,看向了将军,不轻不重的指责了军司的行为。 唐清安也在思考,到底采取谁的意见。 见将军还没有做出决定,贾鉴开口提醒众人。 “金江镇的水师,虽然强大,却还在发展中,并不能足用。” 众人都看向了他。 贾鉴笑道,缓和现场僵硬的气愤。 “沉参将又要去琉球对抗萨摩藩,又要去台湾对抗外国,还要去收拢福建困苦之民,恐怕他力有未逮呀。” 指出了金江水师分身乏术,只收拢福建困苦之民,一路万里就已经极其的艰辛。 不易再多加担子,最后导致诸事都未办妥。 “以人为重。” 唐清安经过贾鉴的提醒,想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民心。 先解救百姓的生活,让百姓得以温饱。 “其实接济闽地百姓,也是收复台湾。” 贾鉴看向谢友成和冯胜之。 金江军从弱到强,从少到多,多次击败蛮军,乃至去年又一次大败蛮军。 呈光复辽东之势,已经无人可阻。 狂傲之心渐起,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到底不易现在就闹出不和,他作为机密,深知将军的抱负,金江镇才踏出了一步而已,远未到志得意满之时。 “海盗多出自闽地之民,收拢了闽地之民,也为日后收服在大员屯田的海盗们打开局面。” 军司终于定下了命令。 庞大的船队,绕了台湾一圈,惊动了西班牙人,荷兰人,海盗,以及岛上的闽人。 最后在土地上,插下了大周和金江镇的旗帜,去了海对岸的福建。 第三百八十章挡不住 贾雨村有朝廷的勘合,路途上都有驿站可以居住和提供伙食,开销并不大。 遍布全国的驿站,就是帝国的血管。 各地的驿站,由本地的百姓服徭役,自带干粮为大周服役,包括马匹也是如此。 驿站的一应事务,都是当地官府,通过税赋和徭役来维持。 大早上的,他洗漱完,就听到了外面在争吵。 “外面在吵什么?” 进来更换热水的驿夫,听到官老爷的问话,立马叫屈起来。 “有人拿着旁人的勘合来住宿,本来想着不得罪人,就让他住了进来。 还不满意吃食,要这要那的。 偏他咬死了就是他,明明都不对,骂人不说,还要打人,哪有这道理。” 驿夫指望眼前的老爷说个公道话,眼巴巴的等着。 贾雨村明白了是什么事却不管。 对面的是正经的官老爷,驿夫不过是百姓,哪里敢得罪,恭敬的离开。 到底是老百姓,不懂官官相护这个道理。 贾雨村为官十余载,深知为官之道,那就是官场上,绝对不轻易树敌。 驿站对于当地百姓,本就是一项承重的负担。 不过人情往来嘛,勘合乱发乱借,谁都可以使唤驿站,占用驿站的物资。 驿站关乎国家大事,如此积弊贾雨村又岂能看不明白。 内地百姓都习以为常,此处竟然会闹起来。 虽然还未到布政司,贾雨村已经看出,此地民风颇强,却不是从百姓的角度。 他将到任福建,成为兴华府知府。 比起原来担任金陵应天府的知府,到底还是降了职。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自己在辽东的行为,朝堂上的官员都不是傻子,明知道金江镇势大,还主动带着官员去金江军中。 其心可诛。 真要是较真的话,一个剥夺功名,贬为白身都是轻的,何况保留了品级。 后来贾府王府勋贵出面,只操作了一个兴华府知府。 但是如此急匆匆的布置,却还是安排成功,可见王府下了何等死力气。 带着随从到了布政司不提。 兴化府属福建道宣慰司,领两县,北距布政司二百八十里。 别看兴华府在福建是最小的府,可是福建之大,规模不比琉球国要小。 短短的时日。 上官未摸透,同僚未认清,下属未见全,事务都还没有搞清楚头绪,金江镇的船队就到了。 平海卫的莆禧千户所,冲沁巡检司,纷纷送来急报,有悬挂金江镇的船只靠岸。 贾雨村装模作样,大惊失色,派人去询问来意,并命人不得冲突,务必好生相待。 当年倭乱,兴化府的莆田县首当其冲。 莆田县东南滨海,海中有湄洲屿,又有南日山,俱东与琉球国相望。 又南有木兰溪,北有延寿溪,东北有荻芦溪,又有通应港,俱会流入海。 如此两便,倭寇可坐船轻易的深入内地。 为了防备倭寇,因此各地皆设立了众多的巡检司。 莆田有嵌头、西北有大洋寨、东南有吉了三巡检。 东有冲沁巡检司,本治寻阳,后徙兴福。又有青山巡检司,本治武盛里南哨,后徙奉国里。 东南有南日山巡检司,后徙新安。 东北有迎仙寨巡检司,后移鼓楼山。东有峙头、东南有小峙二巡检司。 众多的巡检司,为各卫各所,提供了有力的助力。 不过随着倭乱渐去,这些巡检司乃至卫所,青壮皆散归故地,大多都已经荒废。 就算没有贾雨村的命令,当地的军户也不敢冒犯得罪,而且还是挂着朝廷的旗帜,谁也摸不清楚状况。 沉有容告知卫所的官员,他们是追寻海盗而来。 理由太过牵强,不过卫所官员也不细究,都是大周同僚,他的身份也管不。 这也算是保留大周旗号的好处。 总之,靠着贾雨村的遮掩,沉有容以补充物资的理由,留在了当地,并派船四处搜寻。 以找寻海盗的理由,去接应百姓。 无根无据的,虽然是朝廷的军队,且对村落丝毫不犯,也没有人愿意信任。 “分地?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人群中,一位老者,神情鄙视的说道。 金江军的一艘船离开后,留下的百姓们,纷纷惊奇的谈论此事。 “我听说很多军户相信,不少人跟了他们去。” 有百姓不愿意放弃,不甘心的说道。 福建和内地不同。 在数百年前,福建各处大多都是荒芜之地,瘴气遍布,蚊虫野兽让人无法生存。 南宋时,才大规模移民开发此地。 单独的人无法生存,只有抱团才能对抗恶劣的环境。 所以福建的宗族势力,比起其他的地方都要强盛。 人多了就有阶层。 老者是宗族的族老,本家多有科道子弟,家中又田地众多,很多族人租种他的田,向他交租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福建地少,数百年的宗族繁衍,子孙翻了多少倍,田亩不足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能做官的门户,生活条件很快就超过沦为庶民的族人,成为被族人依附的乡绅。 百姓生活困苦,听到有新希望,如何按捺得住。 可是这一丝的希望,随着族老之言,又很开破灭了。 是啊。 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 当初不少人就听闻大员地多,结果去了的人,没有人讨到好,甚至尸骨无存。 客死异乡成为孤魂野鬼,死后都要受到欺负咧。 众人更信任族老的话。 至于陌生的金江军军老爷,哪怕他拍着胸脯如何保证,哪怕那小官的确不同,对百姓很和气,也没人愿意相信。 金江军队长的一千句话,也比不上族老的一句话。 族老是真不信。 莫名其妙来了一艘船要接应百姓,承诺去辽东为官府种地,一切由官府提供。 三年后即可分田。 谁信谁是傻子,地多宝贵啊。 辽东又是哪里?谁都不知道,更有故土难离。 当初被骗去大员的闽人,也是海盗们的花言巧语,才动了心思跟随出海。 那些去大员的闽人,有的是自愿去的,又是的被骗去,不论是前者后者,都过的凄苦。 作为长辈,必须看顾族人,见多识广的老者,并不信任陌生军将的话。 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导致没有人响应。 倒是奔赴辽东参战的三千福建兵,返回福建后,得知金江军船只到达此处。 很多士兵都动了心,原来是军命在身,无法轻易离开军队。 战场上看管严厉,更有军规督促。 这回在家乡却不同。 很多士兵带上家人,或者趁夜色离开,或者以走亲戚为名,等等理由逃离。 虽然消息蔽塞,可是卫所里面还是传开了。 受到这些人的影响,金江军的船队才有了收获,但也只是有不到五千人。 这点人数,离当初的计划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沉有容是舰队的将领,负责移民事务,则是官员陶鏴,火急火燎的在闽人中四处奔波。 到处询问人,还有没有亲人愿意投奔。 为了获得更多的移民,陶鏴要求沉有容派出更多的军士,深入兴华府内地。 “这。” 沉有容有些担忧。 在沿海一带,万一有变,他能很快做出应对,可军士如果离海岸线过远,就做不到策应了。 “没有这么多向导啊。” 沉有容提醒道。 方言不同。 金江军的军士,很难直接和当地百姓沟通,能直接对话的,唯有当地的乡绅。 乡绅们可比百姓知道的条条道道要多。 反而追问士兵们从哪里来,根据谁的命令,当地那个官员同意的等等。 对于没有调令的金江军士兵,往往抱有很深的防备,不会配合金江军。 需要向导的帮助,才能行动便利。 新生的事务,必定困难重重,岂会轻而易举。 陶鏴是个聪明人。 当初在船政就是个不错的,并当众得到将军的赞扬,如今成为金江镇独当一面的大官。 很快,他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只要愿意去辽东为官府种地,赢得未来的好日子,三年后就能分田,会送他粮食留给家里人。 金江镇的目的是招收三万人口。 做出了充足的准备,包括在陆地招收移民的时间,给了两个月的期限。 随船而来的,有一万三千石口粮。 五千人肯定是不够的,三万人又招不足,那么就改成两万人,剩余的口粮,则发给移民,留给他们的家人。 以此为诱饵,吸引更多的百姓。 粮食分的不多,但是对于生活困顿,已经将要断炊,要出海去大员,为海盗屯田的闽人来说。 两者都是赌,不如搏个更好的。 而且毕竟也是朝廷的旗帜,总是抱有些幻想的。 “难怪将军常夸你。” 听到陶鏴的新主意,沉有容叹道。 金江镇的目的不是为了节省粮食,是为了招收更多的移民。 相比带回五千人和计划外省出来多余的粮食。 将军一定会喜欢后者,带回两万人,但是也消耗完了本就计划用完的粮食。 果然。 这一回不同了。 前番的军户,多是拖家带口,而现在的民户,基本都是青壮。 不过当看见这里如此多的军户,并听到对方的言论,反而又促成了民户的信心,返回去把家人带了过来。 看到可能又要超过自己计划的陶鏴,只能去寻找贾雨村,请求借粮。 “赶快走吧。” 贾雨村求道。 他可是挡不住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新的土地 水兵和陆兵不一样,不过金江军的水师,也是参加过战场的,甚至承担过攻城战。 数年前。 金江军水师,带领朝鲜卫所兵,攻下了盖州城,断绝了老奴的粮道。 沉有容虽然不是辽东出身,却一直负责金江镇水师,唐清安的这个决定,是出于当时还弱小的金州军,顾虑朝廷的猜疑。 这些年沉有容表现的一直都不错,数次金江镇和朝廷的纷争中,都没有做错事。 而且水师和陆军是不同的。 因此他仍然担任金江军水师参将,并负责一支舰队。 当然,舰队的副将周苟儿是辽东本地人,且舰队中补充的众多士兵,也大多都是辽东人。 当舰队抵达附近,挑选的落脚点,落在了莆田县东南海中的南日岛。 此岛原来官府设寨于此,后来迁入内地,已经荒废无人居住,方便金江军水师移民。 对岸的崎头村,官府力量薄弱,成为金江军水师的接济点,然后运送到南日岛。 岛上已经有近两万人,在陶鏴的安排,搭建房屋,平整土地。 金江军移民不只是今年,往后每年都会来,这些房屋,可以提供以后的移民。 陶鏴去了兴华府,拜见贾雨村。 数十名官兵,靠近了崎头村,金江军水师的营地,要求对方离开,不然会告状。 负责营地的小将,笑着推诿了一番,见对方不依不饶,直接命人把他们驱赶了出去。 人没有对方多,又同是朝廷的官兵,哪怕知道对方不符合规矩,软硬却奈对方无法。 只能灰熘熘的离去,然后去向上司告状。 “到底有多少人?” 卫所的千户,当然心中不满,他的卫所,逃离的军户太多,他无法向上面交代。 “不知道啊,有的人说上万,有的说只看到几百人。” 营地来来往往,悄悄打量的人,因为军民混杂,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 “头儿,得想个办法啊,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打着假旗号,蒙骗百姓军户。” 旗官鼓动道。 军户逃离的多,为他种地的人就少,也会影响他的利益。 千户摇了摇头。 他的压力要比旗官大多了,可是他能怎么办? 自己派人去交涉,对方不理,且已经向上面的传报,却告知不可和对方发生矛盾。 就算不顾上司的要求,他自己卫所的情况自己知晓,何况他不敢违逆上命。 军户将领在自己的地盘是土皇帝,作威作福谁都不敢拒绝,但是到了外面却不够看。 所以大量的军户逃离,这些卫所的将领,实力又不如人,只能往上面禀告,坐等上面的回复。 贾雨村是兴华府知府,地方的卫所,虽然不受他管,但是出行和作战等都需要他的配合。 有的卫所将领,要求集合兵力驱赶金江军,不能任其胡来。 贾雨村否决了。 “都是朝廷的军队,如何能轻启事端?怪罪下来谁能扛?” 作为地方的父母官,贾雨村不愿意担责,甚至大有推卸责任的做法,导致其余人更不愿动武。 虽然卫所将领不满,贾雨村还能遮掩一二。 直到民户大量的投奔,惊动了地方的乡绅,才让贾雨村阻挡不住起来。 别看他是本地知府,明面上的一把手。 但是本地乡绅在官面上的势力,还真不比他小。 当地就有朝廷六部尚书告老归乡的大员,品级是保留的,比他的级别都高。 更不提其余人,都有亲族做官,各地都有,甚至还有御史这等有闻风启奏的清贵。 见新来的知府,在对待突然出现的金江镇水师之事上不作为,这些乡绅直接越过他,向布政司抗议。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新来的知府和辽东平辽侯是姻亲,我还纳闷呢,金江军水师如此违制的事,此人如何这般慢待。” 打听清楚消息的乡绅,向众人说道。 闻言。 众人纷纷醒悟。 “我可是听说平辽侯有造反之心,但是因为陕西民乱,朝廷无法兼顾,因此才安抚对方。” 秀才不出门却知天下事。 这些乡绅的族人子弟,从科举出身,到京城或者各地做官,同学,同科,同僚,门生,恩师,座师等。 犹如在全国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互通有无,互相扶持。 很快就把信任知府的跟脚打探的一清二楚,并分析出了对方的目的。 “居心叵测啊。” 一名老者感叹道。 “祁公,您是本地老泰山啊。” 周围的乡绅说道。 祁家是本地的大户。 眼前的老者祁英永是京官,也是告老回乡,品级不低,其弟也在四川做官。 更有的他的孙子,是有名的才子,已经有了功名,现在国子监读书,参加朝廷的科举。 “此事关乎国家大事,我定然要向朝廷禀报,并去亲自去布政司,告知详情。” 他虽然归乡数年,可消息往来却不阻塞。 朝廷的邸报,京城的家人都有抄送给他,也会让子弟观看,教他们辨别政局。 金江镇的势力,竟然延伸到了福建,还得了啊。 哪个军镇,敢如此胡来?可见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造反之说,不是空穴来风。 近七十岁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去了福州。 承宣布政司在福州,也是兴华府的旁边的大州。 左布政使张琪,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不敢妄动,这也是他的为官之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不惊动到他这里,他就当做不知道。 祁英永的到来,让他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是贾雨村的问题了,立马派人去召贾雨村来解释。 贾雨村正准备派人去告知金江军水师,边准备去福州,陶鏴就来了。 “本来我遮掩了一二,布政使也没有细究,不过本地的乡绅出面,把事情捅破了。 如果不想和福建官府闹翻,你们就需要尽快离去,不然就需要面对福建官府的对抗。” 也就是贾雨村,作为本地知府帮忙掩护。 不然的话,金江镇的水师,如此不合理的行动,哪能这般轻易在兴华府沿海行动。 “我本来还想要借粮呢。” 陶鏴苦笑道。 “事情哪里能尽如人意,做到七分已经够了,力求十分,反而有不美。” 贾雨村劝道。 他已经担了很大的责任,不希望发生更大的冲突。 既然如此。 陶鏴拱手告退。 陶鏴退的轻易,可以说走就走,贾雨村却还要面对一大摊子的难题。 一路做官轿到了福州,进入承宣布政使司大门,等候了片刻,就被引入进去。 前番来报道时,贾雨村就拜见过张琪,并打探过其人,知道对方的履历。 张琪是负责一地布政司,是守土大臣。 虽然远在边疆,对于国内形势却极其的了解。 知道贾雨村背靠勋贵,虽然是自己的属下,背后的势力不可小瞧,手腕不一定差过他。 因此虽然早已得到消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虽然气愤金江镇妄为,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收到贾雨村的回复后,就装傻相信对方,反正有背锅的人。 国内的勋贵,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虽然无法成事,却能坏事。 “本地的百姓怨声载道,哭诉到我这里来,你才上任多久,如何就这般不知轻重?” 张琪开口责问道。 贾雨村连忙解释。 “金江镇的水师,追捕海盗一路到了此地,并没有询问过我就登岸,对方兵多船多,又是朝廷的旗号。 我本想着让对方默默的离开,免得闹出事端,没有想到到底惊动了百姓。” 两人说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把此事定了性。 “这件事我会向朝廷上奏。” “理当如此。” 不久。 贾雨村告退。 张琪看着贾雨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金江镇。” 嘴里默默的念道。 这三个字在国内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特别是去年,数千福建兵归来后,通过他们的口,把金江军的强大表述的明明白白。 从而让福建各地,都有所耳闻。 张琪的消息渠道,当然不需要这些军士,他甚至比军士们知道的更多。 他还知道,忠顺王的退让。 皇帝的亲叔叔,都如此选择,可见其军威。 “这是个大患啊。” 作为一地的封疆大吏,他还是心向朝廷的,想着这份奏疏该如何写。 ~~~~~~ “准备走吧。” 陶鏴回来后,找到了沉有容。 “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沉有容奇怪的问道。 他虽然负责军事,陶鏴负责民事,移民能不能完成,他不会承担多大的干系。 但是作为看着金江镇建立,并跟随平辽侯多年的人,哪怕他不是辽东人,也暗中选择了平辽侯。 处于对金江镇有感情,不愿意金江镇计划受挫。 “贾雨村扛不住了,再不走的话,估计会引来福建官府的驱赶。” “迟早的事,明年还不是要来,以后年年都要来。” 沉有容不以为意。 “移民之事今年是第一年,能不动武还是不要动武,等来年有了更多的经验,方进退自如。” 陶鏴笑道。 见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沉有容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肯定听你的。” 两人定下了主意,让周苟儿留在崎头,解决尾事,两人则回去南日岛。 沉有容组织舰队护航,开始整编队形。 陶鏴则把百姓分编,让官员带领百姓,准备登船。 当周苟儿率领余部归来时。 南日岛海岸上,浩浩荡荡的船队离开了码头。 带着两万内心忐忑,又对未来抱有期望的福建无地之民,踏上了新的土地。 第三百八十二章卧榻之侧 周苟儿带领几艘战船,和大部队分离,沿海道寻找适合落脚的岛屿,并标记入册。 每到一个岛屿,他带着士兵登陆,警惕的探视周边,观测是否符合要求。 移民是长久之事,是金江镇未来的规划。 辽东湾,乃至济州岛以内的黄海,因为三面大陆架的遮挡,风浪较小。 而远洋不同,风浪较大。 虽然福建海外也是近海,但是比起金州,却不是一个等级。 因此金江镇派来的数百艘船只都是大船,每艘船并不满员,就是防备突遇风浪。 “我看远洋没有这么危险嘛。” 沉有容在甲板上笑道。 军司为了布置这次的出航,花了极大的力气,收集了众多的信息。 舰队出发前,屡次交代沉有容,让其小心风浪。 陶鏴点了点头。 “虽然航行长,却也是近海,此乃其一也。” 大海上航行最为枯寂,两人倒是经常聚到一起闲聊,把所有的事翻来覆去的谈。 听到沉有容的话,陶鏴倒还是认为风浪可怕,不过却解释了为何这般顺利。 他认为有几处便利。 “根据我当初从海外汉人口中所知,福建出海投奔海外之民多,船也多,但是十之八九都用的是渡船。 因为海禁,当地没有造大船,只有各河用的渡船。 这些渡船被偷偷运出去,但是无法抗拒风浪,万一遇到了风浪,唯有等死而已。 才有福建之民,对于出海视为十死九生之难,工具不利占了八成的因素。 我们用的大船,此利其二也。” 对于陶鏴此人,沉有容还是很佩服的,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是个主意坚定的人。 听到对方的话,没有反驳,而是仔细思考。 陶鏴又说道。 “济州岛上贸易的有各国的商人,我们出行也是挑选了其中较为成熟的航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又正是风浪最小的季节,此其三也。 如此种种便利,才能如此顺利,不过大洋之险,仍不得小视。 我观我们金江镇未来之策,日后,沉参将必定会越来越多的带领舰队出海远洋。 十次中远洋中,哪怕九次顺利,但是只要遇到一次商人们所言的风浪,就会有极大的危险,甚至船毁人亡。 必当从始至终,抱有谦卑之心,不得轻忽,如此才能保全终身。” “陶公大才。” 沉有容拱拱手,感谢对方的提点。 其实军司比沉有容更加的重视风险,一艘船多少条人命啊。 在这条用来移民的航道上,将会开发众多的海岛,提供移民船只修整,躲避,补给之用。 周苟儿带着手下做苦力活,探测海岛,就是为了此事。 ~~~~~~ 金州。 贾鉴已经从草原归来,告知草原部落的形势。 “草原部落的态度,随着大周态度的变化而变化。” “哦?” 唐清安有些意外,但是又没有太过意外。 大周对于草原部落的影响,始终都还在,不可小觑。 不等将军询问,贾鉴主动解释。 “前番忠顺王和将军闹翻,传将军要造反,草原部落都如此认为,因此和忠顺王结盟。 还有科尔沁部,以及喀尔喀的乌济吉特部,悄悄和蛮族结盟,被我探知。” 唐清安眉头挑了挑,情不自禁的笑道。 “风雨欲来啊。” “这是要围困死我。” 贾鉴见将军丝毫没有顾忌的神情,也跟着笑了笑,将军的底气越来越足了。 随着金江军的民生越来越好,积蓄越来越多,也不怪将军信心强大。 手里有十万精兵,更有可供大军作战的军资,还有盟友朝鲜,可随时提供士兵协助作战。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将军已经没有了敌手。 “不过当朝廷的态度传到了辽东,认可了将军没有造反,反而呵斥了忠顺王后。 草原上的部落,也逐渐改变了态度,即不支持忠顺王,也不支持金江镇。 我甚至还主动去和科尔沁的部落接触过,虽然没有见到巴图鲁汗,各部也没有驱赶我,可见其动摇。” 唐清安走到舆图前,看着墙上挂的辽东全图,那几处显眼的地方,让人看得不舒服。 贾鉴见状,也跟着来到将军一侧。 将军的目光,停留在沉阳,本溪,抚顺,铁岭,开原,昌图六城。 “前番局势的恶劣,责任完全在忠顺王。” 突然。 将军说起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贾鉴听懂了将军的意思。 作为国内出身的幕僚,在辽西呆过数年,又在金州呆了数年,他深知忠顺王态度的突然转变。 前番忠顺王和金江镇合作顺利,共同攻打蛮族。 当时的忠顺王才获得权势,刚从国内来到辽东,那之前的金江军,还未露出獠牙。 至少。 因为孤悬海外,金江镇和朝廷保持了距离,终归还有一些幻想和期许。 忠义之士唐将军,大好名声传播了许多年。 不过当蛮族被打败,和金江军直面接触的忠顺王,才知道真正的精锐之军有多强。 分析了形势后,他认为不能放任金江军消灭蛮族,从此任其在辽东独大。 决定拉拢蒙古和蛮族,与辽西军联盟,共同围困金江镇的扩张。 以辽西军,蒙古,蛮族三方合起来的实力,金江军如果不停止扩张,双方最后发生冲突,最后不定鹿死谁手。 忠顺王和蛮族联合的计划,因为将军在国内的关系没有成功。 很快又出招海州,以此逼迫金江军,哪怕导致最坏的结果,金江军造反。 忠顺王也要让朝廷认清楚金江镇的真面目。 只有如此,他才能联盟蛮族,拉拢蒙古,共同对抗金江镇。 不然等金江军消灭了蛮族。 忠顺王就算保有辽西军,又能如何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江军全占辽东。 从此再无可制。 一个比蛮族更难缠的,更狡猾,更影响国内形势的对手。 忠顺王。 还是很有眼光的。 贾鉴如此认为,不过忠顺王实力不如人,又有将军的先手,只能叹之奈何罢了。 “这一回,彻底解决卧榻之侧。” 唐清安回头,坚定的说道。 破船还有三千钉。 何况大周还未到沉覆的时候,这个行动迟缓的帝国,终归还是能影响不少局势的。 国内局势千变万化,不能再给更多的机会。 贾鉴点点头。 军司上下都在忙碌,布置攻伐蛮族之军略。 “先等水师回来,收拢力量。” 蛮族虽然陷入颓势,可老兵老将还在,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战力。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唐清安点点头。 他也在等。 等锦乡侯府的消息。 结果两个消息都没有等来,先等来了朝廷的问责。 朝廷质问平辽侯,为何悬挂金江镇旗帜的船队出现在福建,并放纵士兵骚扰掳掠当地百姓。 “掳掠?” 谢友成摇了摇头。 “以我军的军纪,此事定然不会发生,相信沉有容也不会允许,我认为应该是当地乡绅的污蔑。” “会不会因为移民之事不利?” 冯胜之担忧道。 为了完成任务,官员也是有可能的。 “陶鏴不会这么愚蠢。” 顾应时摇了摇头。 众人都在猜测,议论纷纷的时候,唐清安选择相信陶鏴。 “等船队归来再说。” “如何回复朝廷?” 冯胜之询问道。 “先回以追捕海盗吧。” 贾鉴笑道。 船队到底招收了多少移民,到了何地,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船队已经出发。 金江镇如此行为,没有可以解释的。 放在普通的军镇,其将领早就被锁拿审问,只有金江镇,让朝廷无法动武。 “虽然有国内民乱,朝廷无法分心,但也不能太过分,回朝廷的奏疏,用词需谨慎。” 听到将军的吩咐,贾鉴点点头。 冯胜之也认为理当如此。 辩解的奏疏,刚送去京城,金江镇的船队,也终于归来了。 掳掠的谣言,不攻自破,此事无人再提。 两万移民,被安置在了复州。 复州的知府郑国良,带着官吏,顺利的接收了这两万的移民,成为了官府手里的力量。 老练的营田官们,组织这些人砍伐森林,平整土地,新修水利,开垦田亩。 都是些苦力活。 但是这些福建困苦的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宽广的平地,走到哪里都是平的。 这种见闻,让他们的世界观产生了很大的触动。 每个人的见识来自于他的认知。 数万的闽人,从小生活在自己的村落,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 从他们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这种地势。 辽东。 他们的新世界。 闽人在惊奇,辽东百姓也惊奇。 海贸限制在济州岛,这些闽人中,有几名见多识广之辈,带来的海外奇闻,听得辽东百姓津津有味。 金江军官员组织屯田是看家本领,不过两万人而已,这点程度哪里够看。 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井然有序。 土地上的工程,也是保证每个人都有活干,又不会超过人的体力,更注重设立茶棚。 每个茶棚都有无限的茶水供应,到了粮棚放饭的时候,竟然还会提供一块咸鱼干。 衣食住行都有提供。 不过比起家中,干活要多了些。 可是能填饱肚子。 此地官员的做派,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兴奋起来。 分田。 好像是真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最好的时机 清晨。 晴雯为唐清安穿上衣服,伺候将军洗漱,再陪着将军吃过早饭,唐清安抱着快要三岁的唐晏楝来到了院子里。 不久。 晴雯抱着一把宝剑送过来。 把儿子放在地上,唐清安接过晴雯手中的剑,把剑鞘递给她,在院子中练起剑来。 “父亲,我也要玩。” 晴雯拉过儿子,让他好好看,不要吵着父亲。 文嘛。 唐清安一直都在看书,只能说熟知,却谈不上精通儒家文化。 武嘛。 比起二弟来,也是差了一筹。 现在的练剑,更多的是出于锻炼身体的原因,没有想着上阵杀敌,也轮不到他上阵杀敌。 自从成为了平辽侯,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战斗。 出了一阵汗。 唐清安感到身心愉悦,一旁的丫鬟连忙送上干毛巾,铜盆,换的衣裳。 “过两天送你一把木剑。” 等丫鬟们离开后,唐清安蹲在儿子身前,郑重的告诉他。 “现在就要。” 唐晏楝还是不足三岁的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强烈的向父亲索要。 “现在还没有做出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不要急。” 唐清安一边和他讲道理,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带着他玩了起来。 父子开心的玩了好一阵。 “老爷,周吉在外面等。” 一名嬷嬷进来告知。 唐清安把唐晏楝交给了晴雯,在母子俩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后院。 “你要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的人。” 晴雯安慰着因为父亲离开而哭闹的唐晏楝。 做了母亲才知道辛苦。 操心。 身体的疲累,远远比不上心中的忧虑。 正厅。 谢友成,贾鉴,冯胜之,顾应时,徐辉,沉有容,周苟儿七人,在管家周吉的带领下,在此等候将军。 当见到将军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都坐。” 唐清安一边摆手示意,露出笑容,一边坐到主位上。 见将军坐稳,众人才纷纷落座。 谢友成,徐辉,是军司的一正一副,贾鉴是机密,冯胜之和顾应时是官文头脑。 沉有容和周苟儿,是水师的将领。 两人向金江镇各位大老,禀告琉球国的形势。 等他们说完,冯胜之才感叹道。 “琉球国一直以来是我大周的藩国,地位不比朝鲜低,却没有想到竟然被日本占领了。” 此言并不准确。 目前的琉球国,还没有被日本彻底吞并,虽然成为了傀儡,但是自主性还很高。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日本狼子野心,千年以来屡屡有入侵他国之行,对待此国,应该防备。” 冯胜之又说道。 金江镇的风气和国内不同。 国内官僚保守,而金江镇在将军的带领下,包括多年前传教士入金州等。 加上济州岛海贸事项,金江镇的官员,对外界有主动了解之心。 周边的国家的书籍,包括西方国家的书籍,都大量涌入金州,成为了金江镇官员的书架上的部分。 旁的不提,至少对于外面的形势,有更清楚的认知。 日本,也是金江镇了解的对象。 冯胜之虽然繁忙,且从来没有放下学习,每天都会翻阅书籍,增加自己的见识。 “日本每次统一后,就会出征他国,东晋太和四年,就入侵新罗等国。 乃至前代日本幕府将军丰臣秀吉,丝毫不顾国内形势,竟然就出兵朝鲜。 现在又有侵扰琉球国之行,此国得势时,必定是我国之患。” 冯胜之最后肯定道。 冯胜之在对待国内之事上,不愿金江镇和国内闹翻,希望将军仍然听从大周的旗号。 此人是真正的爱国之人,不愿意国家分裂。 哪怕金江镇是听调不听宣,却也还是完整的国家。 但是金江镇如果自立,以金江镇的人心和军力,朝廷是无力剿灭的,终成一国。 数十年,乃至百年后。 他们这数代人消亡后,辽东可能将会彻底分离出中国。 犹如千年前,秦始皇统一全国,三次的战争,在南方损失了三十余万人马,才正式奠定中国之版图根基。 秦亡后,大汉花费巨大的功夫,重新收复了南越。 唐代设立安南都护府。 可随后的五代十国时,吴权割据安南。 安南因为和中原分分离离,数百年后,在前明时,当地的勋贵野心勃勃,借此优势叛乱。 前明胜而后败,大周也屡次遇挫,至今都未收服,成为了二国。 这片自古就是中国的土地,在冯胜之看来,已经很难重新收复,不得不说是民族之遗憾。 辽东的天气严寒,国内的军队,特别是南方军,很难适应。 而辽东却有大量的平原,土地肥沃,能获得不弱于国内北方的田产,加上辽东之广大,以及更加远不可测的奴儿干司。 种种地利之下。 如果将军真的自立,很大的可能,辽东将会成为第二个安南,这不是冯胜之愿意看到的。 “日本是一个不能讲德义的国家,对此国施恩没有丝毫的作用,只有武力才能让对方服从。” 唐清安接过冯胜之的话,向众人说道。 “琉球国长条的海岛链,犹如一条锁链,封锁了我国的南部海域,如果落入日本之手,将会锁死我国的出海方向。 哪怕琉球国不是我国的藩国,也不能任由其落入日本的手中,更何况琉球国自古就是我国的藩国。”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内心已经明了。 将军一定会出兵协助琉球国,可是日本国家的实力,目前到底有多强? 众人因为不够了解日本,无法做出推论,心中没有底气。 数十年前,日本侵略朝鲜,派了二十余万大军。 如果金江镇在琉球国和日本发生战事,会否导致日本重新聚集二十余万大军。 这是众人,根据朝鲜之战,推断出日本国的实力,但是日本本土还能征集多少新兵,以及如今的实力,都是未知。 “根据海外汉人所言,萨摩藩和幕府关系并不亲厚,更甚至和旁的大名在争抢地盘。 如果只是对付萨摩藩,只需要动用金江军一营即可,倒是和日本幕府的接触,才是最终决定琉球国的归宿。” 军司的徐辉,亲自去济州岛,和海外的商人接触过,更是亲见一些海外汉人。 从众多的信息中,推断出了重心的所在。 听完后,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 水师对琉球国的初探,因为动静小,他并没有插手,完全是由金江镇的官员们主导。 即稳且准。 至少和他了解的日本形势,以及该做出的手段,并没有背道而驰。 不过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日本第二代幕府将军德川秀忠,还有两年就会去世,他虽然已经退居幕后。 现在的第三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是他并不喜爱的长子,因为第一代幕府将军的要求,才认定对方为新的幕府将军。 德川秀忠死后,是其心爱的三子德川忠长,不久就被德川家光杀死。 唐清安指了指桉台上,柳湘莲收集的日本情报,示意众人翻阅。 日本的全国土地以三千万石计,萨摩藩的岛津氏,领土为七十七万石。 根据幕府的规定,每地大名,每万石要能提供两百三十五人,马十匹,弓十张,铳二十支,矛三十支,旗三面。 “这么多?” 谢友成看完后,面露诧异。 其余人也纷纷露出慎重的神情。 如果按照这个推论,日本岂不是有光士兵就有七十万?这军力有些恐怖。 唐清安笑了起来。 柳湘莲做的其实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去过日本,对日本没有足够的了解,只能道听途说。 自己要为他补充细致,以免金江镇产生误判。 “朝鲜划分田亩,以粮食所产为结,日本划分大名,以产出石为名。 但是日本划分不但包括稻米,例如日本的矿山,石见银山,就是算为五十万石。”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醒悟过来,内心去了忧虑。 真要是能出七十万大军,还真不敢与之在琉球国争锋。 “倒是将军的提点,我才醒悟过来,前番日本倾国之力,也才二十万大军。 就算包含本国的留守,顶多也才不到三十万大军。” 徐辉笑道。 其实三十万也很吓人了。 不过他们都是老军务,当然知道其中的水分。 要真是拉尽金江镇的军力,金江军也能高达数十万。 这三十万大军中,真正的脱产士兵才多少?徐辉不信会全部都是的。 见众人神情,唐清安内心满意。 金江镇从战火中兴起,不惧战争。 以一隅之地和日本争雄,是比较吃力的。 但是唐清安等不了。 这几年是最好的时机。 日本的战乱,在德川幕府第三任将军的手中,经历了三代人的管理,逐渐开始平息。 田亩开始增加,人口随之增加。 在现在的时候,大名是不敢大张旗鼓开拓田亩的,规定是多少就是多少。 如果敢开荒屯田,会被认为有野心,从而引得幕府的降罪和攻伐。 而随着三代之治,人心渐安,田亩会被大量的开发,甚至改制粮食单位。 一石被定为一百八十升,比国内多了八十升。 可见其田亩的增加。 第三百八十四章王者之剑 十二岁就成为二十四万石领地的大藩藩主,如今日本朝廷大纳言,近六十万石领地。 对现任幕府将军最有威胁的弟弟德川忠长,两年后,二十八岁被其兄赐死。 这对金江镇是不利的。 而金江镇,不但还有蛮族未平息,更有朝廷的掣肘,时间真的不允许荒废。 唐清安看着在场的几人,郑重的说道。 “柳湘莲会深入日本,带回日本国内的详情,而琉球国需要支援,可是今年我镇需要全力以赴消灭蛮族。” 众人聚精会神,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将军的话。 日后的众人的差事,都要围绕将军的想法而展开,形成合力,谁也不敢领会错。 “对于朝廷,务必以赢得对方的谅解为主,对于草原上的部落,仍需要全力拉拢。 而占据辽东的蛮族,今年则需要全部消除后患,不让其主力躲避回奴儿干司。 琉球国。” 说到这里,唐清安看向了沉有容和周苟儿二人。 大海太过无边无际。 金江镇的水师,哪怕经历了扩充,有了更多的船只,可是也根本不足以使用。 主力舰队,仍然需要以保护航道,驱赶海盗,震慑他国船只为主要目的。 “周苟儿。” 周苟儿连忙起身。 “你全权负责琉球国之事,务必策应先岛群岛的琉球义军,不让其被萨摩藩消灭。 等消灭蛮族时,则协助琉球国,驱逐萨摩藩,但是琉球国需要付出代价。” 周苟儿感到了压力。 他前番和沉有容,带领舰队从渤海到黄海,再到琉球国各岛,又经过东海到大员,到福建。 然后留下探寻海岛,一路收集风土人情。 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了解渤海,黄海的水师将领。 萨摩藩能独自打败琉球国,实力并不弱,而自己只领一部,并不是轻易之事。 不过他理解将军的为难。 眼前的蛮族才是迫在眉睫的大患,不可能分出太多军力给他。 “末将保证,一定庇护先岛群岛的琉球义军,坚持到我军的支援,并会主动联络琉球岛上的义士,让他们暗中等待时机。” 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冯胜之,顾应时。 “朝廷现在忙于民乱,无法顾及我们,正是天赐良机,全军出征的积蓄,是否有差漏?” 两人作为平辽侯府左右支使,协助将军管理十一州。 “金江镇田亩七百万,加上渔政所获,足以供应大军作战半年之久,不过。” 冯胜之提醒众人。 “明年会大规模分田,官府手中的官田变少,反而无法如今年般,支持全军作战长达半年。” 军管七年,大患已经不在威胁到百姓的安全,百姓们已经受够了苦,分田是必须要分的。 不然的话,哪怕不分田也能维系,但是会影响民心,得不偿失。 民心才是金江镇最大的根基。 最后。 金江镇将会形成税收为主,船政为根,百万亩官田为辅的状态,这是在场的人,除了沉有容和周苟儿,都知道的事情。 “冯支使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唐清安笑着看向谢友成,徐辉。 两人连忙笑道。 “冯左使是让我们今年大胜呢,一定如他所愿。” “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光是自己有信心,在场的人都有信心,唐清安也满脸的笑容。 他出海以来。 面对屡次的危难,始终不放下民生,把民生当做头等大事对待,投入了大半的力量。 为了什么? 因为民生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础。 厚积薄发。 七年磨一剑。 现在的金江镇,物资之丰,一年比一年旺盛,正在焕发东北的光彩,越来越让人无法直视。 金江军是他的将军之剑。 那么。 民生良好的金江镇。 王者之剑。 这把剑一出,可以搅动风云。 让众人离开后,唐清安留下了冯胜之。 冯胜之是金江镇的左使,文官首脑,资历最丰。 两人从无到有并肩作战,即是同僚更是战友。 对于冯胜之的忧虑,唐清安很清楚。 不光是冯胜之有此忧虑,很多人都有这个忧虑。 众人是辽人,更是周国人。 很多开明之士,眼光长远,当然有此疑虑和担忧。 如果将军称王,分裂辽东。 国家会彻底失去辽东。 唐清安认为应该和冯胜之,认真的谈一谈此事,解除双方的迷惑,仍然全力发展金江镇。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人性难测。 当年赵佗南越立国,杀了很秦官。 唐清安不想杀人。 因为没有必要。 他的心胸,不只是辽东,为了辽东就杀人,那么以后,他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成吉思汗弱小时,妻子被敌人部落俘虏去,夺回来时,妻子已经有孕。 杀死了敌人,妻子生下的别人的孩子,他一视同仁的养大,并培养成才。 对于打伤他的敌将,也毫不计较,给予重用。 这是草原的世界观,成吉思汗遵守,并发扬,获得人心。 乃至蛮族老奴。 同样对打伤他的敌将给予重用。 等等。 心有多大,世界才有多大。 只有把这些反对自己的人,都收为为自己效力的人,才能登上更大的舞台。 汉高祖,唐太宗,他们的心胸更是宽广。 唐朝海纳百川。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来唐国居住,经商,传教等等。 从来不会恐惧被他国的文化所影响,受到伤害,因为唐国从上至下的自信。 最后。 不论是何种国家的文化,都会被唐国吸收,汇入唐国的大海之中,让大海更加无边无际。 全世界的人,都在赞美大唐。 以成为唐人自豪。 就连最为桀骜的日本,都以送女到唐国,得到唐人的血脉为荣。 如果连唐国的心胸都无法触及。 却想要登上比唐国更大的王座,实乃天方夜谭。 所以。 唐清安对于这些有国家忧患意识的官员,并没有打压和排挤。 “金江镇绝对不会建国,哪怕我称王,也是大周的王。” 此处只有两人。 唐清安慎重的向冯胜之说道。 冯胜之满脸的震惊。 他没有丝毫的准备,面对将军的交心,不知道如何回复。一时间愣在当场。 “忠顺王视我为敌,朝廷顾忌我,但是我绝对不会造反,不过信任难得。 不过你当了解我。 对于国内,数年来我丝毫不犯。” 见冯胜之神色,唐清安继续说道。 “前番福建官员弹劾我金江军侵犯福建,实乃无稽之谈,福建百姓困苦,无法生存。 人命关天的事,福建官员不作为,而我作为大周平辽侯,却是要管的。 但是你当知我性格,万事以百姓为重,应该理解我的苦衷,绝对不是对大周有侵略之心。” 冯胜之露出了苦笑。 将军说的这么明白,哪怕只是作为老朋友,他也应该回以真诚。 “我又如何不能理解将军呢,但是我观忠顺王,如此敌视将军,并作出种种行为。 他畏惧我金江镇消灭了蛮族后,从而无可制,我怕的是他啊。” 冯胜之感到天意难测。 也越是明白了,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起来后,那么他就是有罪的。 对于朝廷就是罪。 将军的确没有造反之心,他信,朝廷能信? 朝廷还在怀疑。 他也用尽了力气,和辽东都司的官员接触,让对方相信金江镇不会造反。 但偏偏出了个忠顺王。 比原来的魏毅还要强势的,难以对付的王爷。 忠顺王为了保下蛮族,做出种种行为,限制金江镇,例如抢占海州。 以海州威胁金江军的粮道,金江军选择了退让,而忠顺王又要夺海州民众。 一步步的行为,都在逼困金江镇。 可是。 对于蛮族。 金江镇一定会出击的,因为这事金江军百姓的民心。 两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最后终究破裂。 而忠顺王对国内的影响,远远大于金江镇。 真的到了对付忠顺王的时候,朝廷很难不认定金江镇为造反。 这是死局啊。 听完冯胜之的忧虑,唐清安点了点头。 的确,正如冯胜之所言,不论忠顺王如何想,金江军今年必败蛮族。 金江镇的百姓所愿是其一,不可错过日本的天时是其二。 “哪怕真到了最后的局面,金江镇也永远是持大周的旗号,我也是大周的平辽侯。” 唐清安安慰了冯胜之一番。 ~~~~~~ 唐清安的心胸,别人理会不了,也不会相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福建弹劾的奏疏,让京城刚恢复秩序的风气,有严肃了起来。 刘一儒亲自约了史鼎。 两人在一处别院,谈起金江镇。 史鼎哪怕和平辽侯有关系,他的根基始终是大周,就算是金江镇造反夺得了天下。 史鼎从中投靠了金江镇,不还是个侯爵? 更不提其中的风险。 所以刘一儒想要见一见,这个对金江镇有了解的勋贵,也是他较为信任的勋贵。 “据我所知,平辽侯的确没有反心。” 史鼎慎重的说道。 他和大哥史鼐谈论过此事,和贾府谈论过此事,和王府也谈论过此事。 包括锦乡侯府李长松,神武将军的公子冯紫英等。 “既然如此,他为何派军去袭扰福建呢?难道想要从一北一南,钳制国家?” 刘一儒询问道。 皇帝已经信任了忠顺王,认为金江军必定有反心。 而国内形势艰难。 作为内阁首辅,当朝第一人,他有责任分清楚形势。 第三百八十五章贾政退婚 皇帝未亲政前。 史鼎代表勋贵的势力,投靠了皇帝,提前下注。 而眼前的刘一儒,更是皇帝的师傅,名声极大的翰林学士,门生众多。 现在。 刘一儒独撑朝纲,自己远远比不上此人的势力。 史鼎的态度很恭敬。 根据他所知。 刘一儒派了他的得意门生去陕西,负责招安乱民,行动已经开始见效。 有了朝廷的招安,民乱当然会平息下去。 史鼎是这么认为的。 局势也正如他所想,陕西无数的乱民,响应官府的号召,接受官员的招安。 乱民们放下武器,准备获得接济,重新开始种地,心中期待新生活。 是他们拿起武器抗争,以获得的新希望。 达成了他们的这个简单的愿望后,他们立刻就放下武器,放弃了斗争。 刘一儒听完了史鼎的想法,对于平辽侯本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史鼎送走了刘一儒,去了贾府。 在回去的轿子上,刘一儒神色困顿。 他派去陕西的巡抚,也就是他的门生周世丰所言,周世丰的书信中,认为自己今年内就能平复民乱。 不费一兵一卒。 目前。 的确不是激反金江镇的好时机啊。 刘一儒虽然权势滔天,在京城竟然没有自己的宅子,而是借助朋友的家中。 当初他在京城的房子失火后,并没有重新修葺。 如此举动令人称赞,纷纷夸赞刘公清廉,一心为国。 朋友有几处的宅子,此处腾给了刘一儒,里外都是刘一儒的管家在管理。 其实很多官员都是如此,想要留下个清廉的名声。 在京城的官员,很多人会暂居住于寺庙。 寺庙清苦。 吃饭也是吃斋饭。 最热闹的寺庙,斋饭一定是最美味的。 刘一儒回到书房后,拿起门生求助粮食的书信,信中长篇大论,如何治理民生。 “周世丰还是有才的。” 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各种孤本都有,还有好多画卷,收起来放在画瓶中。 摇了摇头,刘一儒又叹了口气。 门生求助到他,希望获得他的支持,说服朝廷多派些粮食赈灾,以此展开治理。 可惜啊。 “朝廷要是有粮食,又如何陷入这等困境。” 刘一儒又放下书信,想着如何应对。 去年辽东之战,掏空了国库,各地的征收,把未来的税都收了,形势不利。 而忠顺王今年各种大手笔。 对辽西蒙古的封赏,还有扩充新兵。 辽西才十万人口,其中士兵就有三万多,全靠国内的供应,还要招募更多的兵。 而去年士兵的犒赏都还没下发。 还有九边的将士,已经欠饷多年,去年多次兵变,谁也不敢再拖,哪怕不足,多少也要供应些。 南安郡王也多次告急,告知朝廷南疆不稳,理当加大供应云南之粮饷。 清丈全国田亩。 刘一儒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全国的税赋不足,而各地都积蓄更多的银钱,唯有开原节流两道之法。 节流。 他已经提倡,连自己都住在朋友的家中,很多官员住在寺庙,可是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开源。 那就只有增加更多在册的田亩。 只有田亩才能生产出粮食。 可是隐田多在勋贵,太监,官员,乡绅,武将的手中,连他自己的家族。 他的族人们也有很多隐田。 如果要清丈全国田亩。 他将会面临所有势力的反扑,甚至是自己的族人都会反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会败坏殆尽。 而皇帝能支持他吗? 刘一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稳重。 国家形势如此危急,再进行改革,反而会激怒全国的官员武将和乡绅。 “应当训戒忠顺王,不得浪行。” 定下了主意,刘一儒把刀子伸向了忠顺王。 在文华殿。 刘一儒向皇帝说道。 “福建官员的弹劾,虽然属实,可是金江镇势大,委实不可轻易逼反对方。 忠顺王的举动,对国家不利。 而他没有经过朝廷,又急切的扩充了两万兵,辽西军力已达五万,且多次索要粮资。 各地不敢拒,官员们加征,其余棉花,布匹,刀枪,火器等军备不可计数,百姓们叫苦连天。” 皇帝闻言,心中疑虑起来。 “忠顺王说金江军强大,如果不扩充辽西军,万一金江军突然造反,京师一带无兵可守。 而且等金江军消灭了蛮族,从此再无牵制,可以全力渡海攻打山东,成为比蛮族还要大的霍乱。” 刘一儒听完后不以为意。 他和忠顺王不一样。 他的侧重点在国内,因为他人在国内,负责的是国内的事,陕西民乱才是他的大责。 忠顺王人在辽西,负责的是辽东的事,金江镇是他认为的大敌。 因此。 刘一儒说道。 “哪怕真如忠顺王所言,朝廷也应该先解决国内的事,再去解决辽东的事情。 国内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反而舍本逐末,实乃误国之道也。 而且根据臣的了解,平辽侯并没有造反之心,应该顺其安抚对方,为国家赢得缓和的时间,才是良策。” 皇帝一脸的沉思。 如果能如刘一儒所言,那么国内将会安定下来,辽东也能平息,这是皇帝亲政以来,一直都想要做到的事。 和蛮族媾和,他是不愿意的,太伤及自己的名声。 可是他也不会对危险视而不见。 “只怕最后如忠顺王所言,不联合各方势力钳制金江镇,养虎成大患。” 听到皇帝的担忧,刘一儒肯定的说道。 “据陕西巡抚周世丰所奏,陕西民乱今年可以平定,等民乱事平,即可再让忠顺王应对金江镇。” 皇帝知道周世丰,此人是刘一儒的门生,也是刘一儒亲自举荐。 朝廷大臣举荐臣僚,必当避嫌。 不过皇帝信任刘一儒,愿意放权给他,只希望他能为君分忧,早些为君分忧,解决君王身前身后事。 所以对于刘一儒,在朝堂大肆违规提拔亲信的举动,视而不见。 “既然如此,就按先生所言。” 刘一儒是皇帝的师傅,皇帝从少年就称呼对方为先生,哪怕亲政也未改口。 “皇上圣明。” 刘一儒即感动,又松了口气,随后在太监的带领下告退。 ~~~~~~ 贾府。 薛宝钗一家,突然选择了搬离出去,贾母还在留,王夫人已经同意,王熙凤亲自协助。 薛家在京城本来就有宅子。 但是宅子门前,没有什么门第,和普通大户之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更大了些。 搬离了贾府的薛家,就再也没有倚靠了,更加不可融入京城的勋贵中。 不过薛家的子弟,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辽东投奔金江镇,无论是大房的薛蟠,还是二房的薛蝌。 前者在金陵参加金江镇组织的海贸,后者在平辽侯府做事。 贾政后知后觉,最后才得知,薛家的姑娘,也会嫁给平辽侯,以滕妻之名。 “岂有此理。” 王府的这回背刺,让贾政恼羞成怒。 比起数年前王府用京营节度使之位,换取王子腾自身的前程的背刺的行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这一回的背刺,更令贾政难以接受,太过下作了。 两家何必于此,岂不是让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定怎么笑话呢。 贾赦闻言,找上门向贾政确认此事,得知属实后,却责怪起贾政来。 “你一直犹豫此事,向来不主动,我多次让你派人去催,你却觉得丢人而不做。 事到如今,又外人王家人占了便宜,我真是不知如何说你才是。” 贾政本来就羞怒,听闻大哥的指责,两人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哪里还忍得住。 “我看平辽侯野心之辈,不定为家中遭灾,不如借此机会退亲。” “你可真是湖涂人。” 贾赦气笑了。 对于自己这名弟弟,贾赦其实本是羡慕的。 上有母亲的偏爱,他的子女又都是出众。 他庶出的姑娘探春,比自己庶出的姑娘迎春强了不是一丝半点,他的庶子贾环,也收到贾赦的喜欢。 乃至在节日的时候,当着贾母的面,两府众人都在,当众夸赞贾环有才华。 就是为了提高贾环的地位,免得继续受到虐待。 可惜。 二房屋子里的事,他也只能说一说罢了。 贾政不改变态度,表示出对庶子的重视,他的话最后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要退亲就退,还能吓住我不成。” 贾赦这些年,笼络了一批军方的势力,特别是平安镇的节度使,关系非同寻常。 以前还需要借钱,帮着对方扩张实力。 随着贾府插手海贸,手中有了活钱,从此更加的亲密。 平安镇的长子嫡妻已经患病,就等着其病亡的时候,主动提出联姻,自己也有女儿。 虽然是庶出,但对方也是续弦,倒也配得上。 贾政当然是气话。 他虽然心中疑虑,如此大事更不敢坚定心思,本来就是个性格软弱之人。 此时,史鼎找上门。 商谈关于平辽侯的事。 “什么?万不可如此啊。” 史鼎听到贾政的想法,连忙劝阻。 贾府虽然平庸,但是史府更不想看到王府越发强势起来。 “王子腾做事没有做绝,也隐晦的透漏,会安排薛家姑娘和贾府姑娘一起入金州。 要是听到你的话,王子腾绝对会高兴的跳起来。” “唉。” 贾政叹了口气。 史鼎摇了摇头。 第三百八十六章功行圆满 秋爽斋。 一名丫鬟哭哭啼啼的跑回来,侍书、翠墨、蝉姐三名大丫鬟,围着她问。 “她……她们就是不给。” 丫鬟委屈的说道。 “明明有烧好的热水,她们一直都说是其他院子的,让我在那里等,等了半天也没有轮到我。 我气不过上去质问,她们阴阳怪气,说我不懂规矩。” “好呀,我们不欺负人,却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走,我们都去看看是谁。” 几名大丫鬟的带领下,秋爽斋的小丫鬟们,都同仇敌忾要离开。 虽然气势汹汹,不过十几名小丫头片子,倒也显得叽叽喳喳的,跟鸟雀一般的热闹。 “别去了。” 探春出来叫住而来众人。 她的眼睛没有泪水,面色和往常一样宁静。 论起斗争的经验,府里谁能比得过她,从小就在逆境中成长, 府里的下人最会看人下菜,最喜欢摆脸色。 前番自己改动大观园,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又驱赶了一名对她不敬的管家。 现在自己受到了冷待,很多人不敢得罪自己,却敢欺负她的丫鬟。 “姑娘,这可不像你的性子,任由旁人欺负自己。” 蝉姐气愤的说道。 她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小姐。 探春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身回去了里屋,继续裁减刚才放下的纸样。 几名大丫鬟狠狠的跺跺脚,骂了那些婆子们一番,才渐渐散开。 小丫头片子们都是藏不住话的。 薛家的两位姑娘,林家的姑娘,都先后离开,史家的姑娘被家人接了回去。 现在的园子里,只有迎春,探春,惜春,还有李纹、李琦,邢岫烟三位亲戚家的姑娘。 亲戚家的姑娘们,李纹、李琦两姐妹跟着李纨住,邢岫烟被贾母喜爱,住到贾母处。 这两处地方,丫鬟们是不敢去碎嘴的。 惜春姑娘又小,且最不喜欢这些。 所以迎春得知后,关切的来此,看望妹妹探春。 迎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从不会和人争,但是她晓得妹妹比自己要强。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薛家突然搬走,迎春并不知道薛家搬走的真正目的。 但是探春晓得。 是自己的弟弟告诉自己的。 弟弟一脸的愤怒,说是三叔告知,三叔说是将军要求告知姐姐的。 贾环无奈的离开后,探春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从此越发的安静,不大出院子。 听到迎春的关心,探春突然露出笑容。 拉着眼前的太过听话的,太没有主见的姐姐,对于姐姐,她没有想要改变对方的性子。 姐姐从小就是这样,改不了的,还不如不提,以免增加她的困顿。 两人从记事起吃住就在一起的。 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过亲姐妹。 多少次的哭泣,都是向着对方。 “我终归要离开这里的。” 因为探春久不见的笑容而失神的迎春,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的的握紧了妹妹的手。 她舍不得妹妹,却又希望妹妹早日离开家中。 迎春不傻,不过她不知道如何去抗争。 外人都羡慕她们,可是她们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比起成为府里的姑娘,迎春反而羡慕邢岫烟,哪怕邢岫烟家里贫困,也比自己要过得幸福。 贾府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两姐妹的双手握在一起,深知对方的心意。 红楼原文中。 作为府里的正经姑娘,容貌都是出众的,却各个不如外面的女儿品性好。 迎春的逆来顺受,惜春的关起门来不理外物。 只有探春的坚强,从小就在抗争。 包括林黛玉,从进府时一名机灵聪慧的小姑娘,到日后的牙尖嘴利的颦儿,哭着想要认薛姨妈为母亲。 因为她们都不是王家的女人。 赵姨娘癔症暴毙,王子腾死后,贾府被抄家后,贾环占据主动,疯狂的报复府里王家的女人。 一切都是王夫人的念佛,想要消除她种下的因果。 唯独能做到一切如意的,只有薛宝钗。 王府要鹊占鸠巢。 从贾府手中接过势力,不光需要外面的,更需要里面的。 刚褪去族长之位,困守家庙的贾敬,贾府的领头人,当初因为形势默认了王家的行为。 荣国府中,不论是谁的子嗣当家,最后都是贾府的血脉。 他也种下了因果。 而当年突然出现的唐清安,他或无意或有意,随手丢下的一枚棋子,终于荡漾开了,搅动了湖面。 迎春忍不住掉泪。 探出反而安慰起了她来。 “有些人我是可以带走的,而有些人我是带不走的。” 探春放弃了继续抗争,为了那些带不走的,从小伺候她的丫鬟们,以免她们日后更加难过。 而对于自己。 虽然和夫君未谋面,但是她明白夫君的心意,而托人带给自己的话,更让她坚定。 自己一定会嫁过去的,所以对于传起来的流言,她并没有理会。 ~~~~~~ 玄真观。 陈德言又一次来到了此处。 自从他按照大哥的安排来京城后,自己来此处多少次了?想了想,已经数不清了。 大哥背靠贾府的势力,获得了国内关键的支持。 不论是成为备御带领数百兵,还是在金州和赵缑用争夺主导权,乃至民生诸事。 大周提供了不可计数的兵甲和物资,为金江镇的壮大,提供了必须的养料。 这些事务的关键。 都落在此处。 可惜啊。 陈德言摇了摇头。 如此英雄人物,一步错步步错,只能困死此地了却残生,而贾府却和他的初衷,越来越背道而驰。 “三叔,请见。” 当年的小童也成为了少年。 陈德言点点头,随他进入了观内。 大殿中。 神像下盘坐着一名老者。 穿着宽松的道袍,覆盖了一圈在蒲团上。 贾府大老爷越来越像道士了。 陈德言安静的立在一旁。 良久。 在神像前,年轻的陈德言并无太多的敬畏,而是想着,眼前的老者,还剩下多大的权势呢? 人走茶凉。 他离开权利太多年了。 至少。 陈德言感觉,宁国府越来越不受其控制,更不谈荣国府,影响已微乎其微。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不过虽然如此,金江镇还离不开贾府。 或者准确的说。 贾府仍能帮助金江镇,出手麻痹朝廷,不让朝廷态度强硬的对待金江镇。 还有影响到勋贵的态度们,国内的物资汇聚到金陵,最后出海到济州岛。 正是因为这些勋贵出力,维护住了国内的商道。 贾府的作用还很大。 “荣国府二老爷,有悔婚的念头。” 老人终于怔了怔。 “我知道了。” 听到老人的声音,陈德言眉头皱了起来。 “山主,如果还有什么未了的事,可以让人交代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 陈德言感叹了一声,随后就离开了。 老人这才在童子的搀扶下起身,颤颤巍巍的回去了床榻上,显现出一副枯荣。 原本早就应该去世的贾敬,又多活了数年。 人不能太聪明。 因为聪明就会想的太多。 承担了巨大的忧虑,贾敬已经油尽灯枯。 “让贾珍速来。” 说出了五个字,贾敬艰难的闭上眼睛。 得知消息后的贾珍,不敢怠慢,连忙赶来玄真观,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催促……贾政嫁女。” 短短的一句话,贾敬用了两口气。 “可是?” 贾珍为难起来。 八年前,他还能和荣国府那边说的动话,现在荣国府早已不在听他的了。 反而变成了宁国府扒着荣国府。 贾珍虽然玩闹,但还是不忘,命自己的媳妇,还有儿媳妇,常去荣国府那边伺候贾母。 “告诉贾政,是我这个前族长的遗命。” 贾敬努力说完这一句话,就再也没了力气。 贾政的性格软弱,不会敢违逆的。 自己为贾家能做到的,已经尽力做到了,不愧于祖宗啊。 见父亲神色,贾珍又忧又畏。 ~~~~~~ 薛姨妈虽然搬走了,但是还是经常来贾府,探望贾母,然后和王夫人两姐妹谈事。 王熙凤得知后,赶忙过来伺候。 身后带着平儿,原来的时候,贾琏就缠平儿,因为王熙凤的缘故,一直未得手。 两人闹翻后,贾琏也懒得再理平儿。 大周朝无后为大。 贾琏和王熙凤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下儿子,以贾府的门楣,按习俗早就该纳妾。 可贾琏偷腥都只敢在外头,如何敢纳妾。 现在贾府虽然影响力恢复了一些,可是实权却还是没有,终归还要借王府的实权。 几人正说着事情。 忽见东府中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宾天了。” 王夫人等听了,皆唬了一大跳, 王夫人年轻时,还未嫁到贾府,贾敬的才名就已满京城人尽皆知。 宁国公的孙子,京营节度使,世袭二等将军,乙卯科进士。 包括王熙凤。 王熙凤嫁到贾府时,贾敬已经躲入山观,但小时候也闻名。 几人皆不敢信。 如此人物突然离世。 一向稳重的王夫人,急忙询问:“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 了?” 来送信的下人们纷纷回说。 “老爷这些年熬尽了心力,已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 “哗啦啦。” 另外的一座屋子中,贾政手里的瓷瓶掉落到了地上,吓得跳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三代之治 东北的特产多。 人参,鹿茸,貂皮,黑木耳,松子,山野菜…… 随着大周海禁,金江镇独一份的渔政兴起,也促使增加了众多的盐场,还有不可计数的冰窖。 专门寻找的众多的海岛上,为附近的渔船提供场所。 有抹盐场以及冰窖,制造咸鱼,风干鱼,或者用冰块,运送冻鱼到岸。 而金江镇的各城,更是修建了更大,更深,更多的冰窖,特别是镇江以北的寛旬一带,冰窖最密。 一壶酸梅汤,一盆冰块。 烈日炎炎下。 树荫中。 贾鉴讨好的从管家周吉手中,接过了夹子,亲自夹起冰块放入杯中,然后倒入酸梅汤。 一杯冰镇酸梅汤,恭敬的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唐清安。 唐清安不客气的接过。 贾鉴才坐了回去。 这回他可算是插手了将军的家事,虽然将军没有露出反感,但是他的内心,不如他表面那么平静。 唐清安真的没有在意。 一杯冰镇酸梅汤喝下肚,只觉得浑身舒畅。 “大军云集后,远击蛮族大军,海州作为后方,是万不可疏忽的,而忠顺王态度不明。” 贾鉴解释道。 唐清安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忠顺王对金江镇抱有敌意,虽然实力远不如金江镇,但是也有数万兵。 而且他与辽西走廊外的草原部落关系紧密。 虽有朝廷安抚了金江镇,告戒了忠顺王,但是以忠顺王的胆大,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惊天之举。 例如。 趁着金江军在前线和蛮族大军作战,陷入焦灼的时候,突然出击海州,断绝金江军的粮道。 金江镇靠着掏蛮族屁股起家,如何不晓得此招的厉害。 一招能要人命。 “忠顺王出手大方,辽西走廊外的草原部落,多被其拉拢,不可不防啊。” 从蒙古出使回来的贾鉴,心中对忠顺王的防备更深。 换做其余的人,可能不会不顾朝廷的旨意敢乱来,但是忠顺王不同,他是皇帝的亲叔叔。 真要是让他做了,谁还能拿他如何。 只有皇上才能对付忠顺王,而忠顺王却是皇上的亲叔叔。 贾鉴已经提出了最为难的事,一旁的谢友成,身为军司的左司马,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解决忠顺王,战事就无法顺利进行。” 听完。 唐清安放下手里的空杯,落在一旁的矮凳上。 国内就是一个宝盆。 金江镇靠着国内的货物,从中汲取养分,迅速的成长,获得不可计数的利益。 所以。 军司不建议对付忠顺王,不然会失去这个聚宝盆。 那么如何应对忠顺王呢。 唯有分裂辽西,促成锦乡侯府尽快到北镇,重建辽东节度府。 既能瓜分忠顺王的实力,又能阻绝他与金江镇之间的道路,做不到肆意妄为。 哪怕他真的起军,第一个面对的就是锦乡侯府,而有了准备的金江军,也有了更多的改动时间。 贾鉴和谢友成,互相配合。 谢友成说完,贾鉴又说道。 “锦乡侯府虽然已经获得朝廷的准许,但是因为忠顺王在地方上的阻挠,一直无法成行,困顿于京城。 需要更多的势力出面为其说话,至少让皇帝出声,让忠顺王在地方上无力阻挠。” 现在对皇帝影响最大的是文官,是刘一儒。 但是金江军能靠的只有国内的勋贵,也是因为国内的勋贵,金江镇才能一直从京城获得支持。 地方上获得源源不断的货物,包括打开金陵海禁的口子,才有了济州岛的繁荣。 为十万大军提供军资。 贾府和王府。 谁的作用大呢? 当然是贾府。 贾鉴是这么认为的,谢友成也是这么认为的。 贾府虽然子弟不济,但是贾府在勋贵中的影响力仍然巨大,不是王府可比。 只有贾府全力出手,加上金江镇的协助,才有可能促成锦乡侯府,压下忠顺王,尽快到北镇重建节度府。 因为王子腾的出面,加上贾府的消极,众人忧虑将军会反悔贾府的婚事。 毕竟将军对夫人的宠爱,众人虽然没有亲见,但皆有所耳闻。 可是将军既然曾经提出,靠着国内物资,壮大金江镇的方略,金江镇这些年也一直这么做的。 那就不应该半道改变主意,和贾府翻脸,从而影响金江军的发展。 “我不会反悔和贾府的婚事的。” 唐清安笑着说道。 听到将军的话,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唐清安忍不住笑了。 勋贵,大多数在开国之初是国家的柱石,因为在建立国家时,有功劳的人才能成为勋贵。 但是常言富不过三代。 勋贵也是如此。 大周的勋贵,经过太上皇数十年的打压,无法展望志向,反而要收拢羽翼以自保。 子弟养于富贵之乡,志大才疏,多半皆不成才。 宁国府的贾珍,以较射为名,不到几个月,宁国府就成为了京城勋贵子弟的风花雪月之地。 虽有贾珍的不对,也可见京城勋贵中的风气。 如果。 大周的民乱真的能入京城,那么金江军在京师和义军一决雌雄,如果金江镇有幸入主中原。 国内的勋贵大多都要清除,还百姓一个清明。 而勋贵是不可能消亡的。 人人都想要成为勋贵,想要光宗耀祖,是人之常情,更是人发愤图强的动力。 哪怕是唐清安的时代,国外的勋贵也没有消除,不过是换了个称谓罢了。 不论是日后入主中原,还是征日本,远征海外等等。 金江镇也会有更多的勋贵出现。 想要一直立于世界之巅,那就应该和世界接触。 为民族打下庞大的,无人能比的家业,和世界保持紧密的联系,永不会成为封闭的国家。 才是符合大周民情的国策。 至于未来科技爆炸,生活生态大变,那就是未来百姓,该决定如何的任务了。 而不管如何变,统治阶层永远在。 因为后世国外也是如此。 鹰国的统治者,换来换去都是那些人。 而扫除大周国内的勋贵,那是未来的事,并不妨碍现在的金江镇,借助大周国内的勋贵发展壮大。 两者并不冲突。 贾府的旗帜,远不是王府能比。 而荣国府二房的贾政,贾宝玉,唐清安想不出这两人,日后会对金江镇造成什么麻烦。 倒是王府却不一定。 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荣国府的二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 有人匆匆进来,送上京城陈德言的密信。 唐清安接过来一看。 “贾敬去世了?” 情不自禁的说道。 谢友成听到了,没有太多的出动,而他身旁的贾鉴,却愣住了。 贾鉴来自国内。 他年轻的时候,就久闻贾敬的大名。 唐清安把密信递给两人,看到了贾鉴发愣的神情,并不以为意。 虽然京城已经很多年没有贾敬的消息,但不代表此人就没人关注了。 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治国公府,修国公府,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景田侯府。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史府,王府,薛府…… 这是一个时代的弄潮儿,却因为浪潮而淹没。 哪怕眼睛并没有看到,唐清安也知道现在京城有多么的轰动。 红楼的原文中。 皇帝得知,第一时间就下恩旨,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 这段原文就可以知其影响力。 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 所有。 说明了哪怕有敌视勋贵的大臣,也不敢在此事上不称颂,不出声都不行。 传说的陨落。 这还是贾府已经在衰败的形势下发生的,而现在的贾府,不提多么荣耀,根基一道更为的稳健。 唐清安已经料到,贾敬的后事有多么的隆重。 “贾敬的临终遗言,外人并不知道,但是告诉了三弟,其中就有催促贾政促成婚事的要求。 既然如此,你们商议下,谁适合代替金江镇去吊丧,同时商议婚事。” 这些年来。 荣国府一直不急于婚事,有担忧自己的顾虑,而贾敬却一直未催,唐清安有猜测。 此人也后悔了。 后悔的是没有定下宁国府的姑娘,当时因为年龄太小,而选择了贾探春。 不过现在贾敬去世了,家里的姑娘要守孝。 拖延不住,因此改为促使荣国府。 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临死了,都要为家族用尽心思,这就是大周人啊。 “定下了婚期,就让贾府立刻出手,还有史家,王家等,都要帮助锦乡侯府。” 唐清安坚定了主意。 辽东虽大。 但是势力太多。 金江镇已经有了打败蛮族的信心,但是却要顾忌周围其他的势力,久久不敢轻动。 柳湘莲要去日本,日本的天时不可错过。 现在的时代,日本是人口仅次于中国和印度的国家。 而德川幕府的三代之治,已经到了繁荣的前夕,其余不提,人口会越发的暴涨。 如果不借助日本的已经不多的天时。 完全硬碰硬的去消灭日本,至少目前的金江镇,是没有这份底气的。 抓住不多的天时,步步破坏德川幕府三代之治的和平,最后一举破灭对方,这是唐清安的方略。 但是时间不多了,没有浪费的余地。 “军司的重心,要立刻调整为对蛮族大军的作战安排。” 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一脸的郑重。 第三百八十八章粤海将军出手 京城。 铁槛寺。 丧仪炫耀,宾客如云。 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而观者,何啻万数。也有羡慕的,也有嗟叹的。 宁国府大老爷的丧事,布置的时间还长。 贾母一行人,从铁槛寺坐马车回来府中歇息,派了人去找,也叫上了贾政。 贾敬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他死了,贾母心中有些慌,贾政同样也心慌。 贾敬是贾府族人的族长,虽然交给了他的儿子贾珍,但是贾珍做事只管周到,不敢失礼。 真正能稳定族人之心的,还要是贾敬。 “大爷的话,你还是要听的。” 贾母知道儿子的才能怯弱,所以告戒道。 贾政前番向史鼎所言,有悔婚的意图,但是多半是出自王子腾的因为,感到羞怒而说到气话。 他哪里有如此的魄力,做这种决定。 现在又有贾敬的临终遗言,他更不敢违背,在贾母的面前,只敢点头。 不提贾府如何。 陈德言找到史鼐,请他出面为平辽侯组织婚事。 “这很难办啊。” 史鼐为难。 平辽侯又不在京,他也知道平辽侯不敢归京,那么很多礼节就不能如常进行。 偏贾政又是个老古板。 “让史公费心了。” 陈德言请求道。 当初就是史鼐出面做媒,现在他也不好丢手不管,也只能咬牙答应,去和贾政商谈此事。 至于王府。 一切都随平辽侯心意来办,倒是没有难处。 不过越是轻易的事,最后的要求可不一定少。 平辽侯的婚事要举办。 金江镇总兵刘承敏和锦乡侯府的婚事,也要举办。 前者大办,后者小办。 各种细事,让陈德言都要跑断腿了。 其间。 在国子监读书的唐承志参加,竟然高中,并且受到了皇帝的亲见,安排到了翰林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种种喜事不提。 唐承志突然找到陈德言,说想要反悔和粤海将军家小姐的婚事。 陈德言再忙,也不敢慢待,诧异的看向唐承志。 “这是为何?” “我是读书人,如何能娶粤海将军的小姐,会让同窗们耻笑,而且我也不想成为大哥的帮凶。” 唐承志正义秉然的说道。 在金陵读书的时候,他还以大哥为荣,那时候都传大哥是朝廷的百胜将军。 自从大哥成为了平辽侯,慢慢的都变了。 很多人指责大哥,认为大哥有野心,成为了国家的毒瘤,唐承志迷茫过一段时间。 最后认清了大义。 自己读圣贤书,应当以忠君护民为立身之本,哪怕是大哥也要劝服他。 要做个忠心朝廷,忠心国家的将军,而不是霍乱国家。 在太和殿。 传胪唱名新科进士们进殿,轮到自己的时候,他被圣人关切的询问了一番。 最后竟然下台,亲自拉着他的手,一脸期望的,希望自己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如此君臣情谊,让唐承志至今都激动不已。 望着眼前的新科进士,陈德言自认为自己说服不了对方,其人又是大哥的亲弟弟。 如此大难题,还是由大哥自己去解决吧。 “此事万不可声张,以免败坏了别人家小姐的名声,你何时到了金州,亲自去跟你大哥说。” 唐承志满脸信心的点了点头。 小时候他还和大哥在一起生活,后来大哥离开了,这些年倒是没怎么见过大哥。 见状。 陈德言不再理会唐承志之事,操劳金江镇的大事去了。 不提金江镇如何送聘礼入京。 贾府的姑娘,王家的姑娘。 坐上了花轿,和前番秦可卿入金州一样。 两家小姐身份高贵,但是两府顾虑京城的局势,动静反而不是特别大。 虽然如此。 各家勋贵都沿路设了贺棚,提供队伍歇息或补给,或亲自来,或派子弟来贺喜,并送上礼物。 贾府的贾琏,还有文字辈的长辈,王字辈的族兄弟,王府的王子胜,王仁等人。 负责道路上,应付各家的贺喜。 长长的车队,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嫁妆。 最后到了山东。 山东各地的官员,都亲自出面相迎,并安排人协助,连山东布政司都出面。 到了登来时,登来巡抚韩昊,同样来迎接,并且亲自送行到码头。 此时的码头。 悬挂金江镇旗帜的大船,早已在此等候,周围其余的民船,也已安排到了其他的码头。 唐清安的亲弟弟唐展望,表兄乌忠,乌顺,还有薛蝌等。金江镇的左支使冯胜之等,管家周吉,李敦等家下人。 丁氏等亲卷,府里的周氏,葛藟等执事媳妇,丫鬟。 黑压压一群人皆在此等候。 旁边的唢呐,铜锣各色乐器好不热闹。 众人寒暄完,才一一登船。 然后就是搬运众多的聘礼,小心的运上船舱,两府的管家们亲自照看。 此时。 福建福州海外的东涌岛。 原来是个无名岛。 岛上只有十几户百姓,以捕鱼为生,因为荒芜,所以无人管制,周苟儿看重了此岛。 和岛上的几户百姓商议后,成为了一个补给点。 明年的时候。 这里将会成为移民船队修整,或者遇到暴风暴雨时的躲避处。 几户百姓得到金江军的粮食,因此不在捕鱼,而是搭建屋棚,为提供移民落脚暂住。 这种岛屿,周苟儿寻找了很多。 按照约定,他会不定时的来探视,检验众人是否如约。 官方的水师,又还有这种好处,岛上的遗民谁会不愿意呢,至少也不敢得罪。 当金江军水师离开后。 一些海盗开始袭扰这些补给点,摧毁了众多的屋棚,并恐吓岛上的百姓。 谁敢为金江军水师做事,就会受到报复。 如此下去。 当周苟儿率领十几艘船队巡视东海的时候,得知此信息大怒,立刻追寻海盗的踪迹。 可是大海茫茫。 他如何能找到海盗的船只呢,而且他船少兵少,可是海盗众多,无法保护这么漫长航道上的众多补给岛。 没有两个月。 他前番设立好的众多补给岛,十成去掉了七成,而且岛上的百姓也不敢答应他了。 前番的努力,全部白费。 “头,这样下去不行啊,海盗们找不到,我们可都要累死了。” 大海茫茫无际。 周苟儿的手下们,已经人心疲惫,不愿再呆在大海上,需要回到陆地休整。 周苟儿无奈。 知道军心不稳,只能返航。 虽然只是营总,但是水师的营总本来就不多,周苟儿知道金江镇的计划。 福建兴化府的移民只是开端,以后不光是福建,乃至两广都会移民。 自己既要协助琉球国的先岛群岛,又要看顾航线,手中的力量却不多。 金江镇水师,八成多的规模,都用在了护卫本土,还有金陵海外的商道上。 而南方的海外,只有不到两成。 就算求助后,也得不到太多的支援,无法保护众多的补给点。 周苟儿虽然是辽民百姓出身,但是既然做到营总之位,当然不是愚钝之辈。 他想到了粤海将军。 粤海将军邬维,是广东任职的管理海防事务的将军,其祖上就跟随贾府国公作战。 两家关系非同寻常。 立国后,邬家世袭军职,负责广东海防事务。 所以多年前,大周和西方各国袭扰偷占土地的舰队发生冲突,邬家都是其中主要的将领之一。 邬维每年送贾府的礼物,常拖入京叙职的官员,并且语气恭敬。 因为他是晚辈,和贾琏一个辈分。 他的祖辈,还有很多族人,和西方各国的舰队作战中都牺牲了。 对于西方国家的人,还有海盗,都极其的痛恨。 而打击海盗,又能收缴众多的货物,其中也包括外国人的商品,为他能带来大利。 至于违反海禁,冒着家族被抄的风险,走私海外,邬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在广东境获得官员的掩护。 不然开国之初,也不会安置到了广东,远离京城的地方。 而且又是世代的军职,家族本来就能从打击海盗中获得利益,与违禁的风险代价比起来。 得不偿失。 因此严守海禁,反而越发稳固了权势。 每年往京城贾府送礼。 不但送过广东的名贵特产,也送过缴获的战利品,就有一副玻璃炕屏。 这幅玻璃炕屏,受到贾母的喜爱,留下了自用。 可见邬维一门,因为远离京城,而又有和贾府祖辈的情分,因此京城为粤海将军说话的,就是贾府。 此人极其古板,严守教条,又看重勋贵关系,京城有贾府关照,在广东势力虽然不是最大,却也不算小。 他听到过平辽侯,知道其是贾府的姑爷,得知对方的联姻意愿,当然是高兴的。 在地方上他们邬家是土皇帝,可是没有京城的关系,他们如何能长久呢。 听闻游击将军周苟儿的求助,他还无二话,立马派出广东水师,协助周苟儿,清缴周围的海盗。 海禁。 他严守。 勋贵的关系网,他更要维护。 不然何必和平辽侯联姻呢。 在勋贵看来,人情大于法度,是勋贵们的人之常情。 他负责广东一省的海上防务,各水寨水师,名义上都是他的属下,以粤海将军的名义下文。 接过周苟儿递上的名单,命令各水师巡视各岛屿周边。 如此。 才算是让周苟儿的各补给岛,重新恢复了稳定。 得知贾府的小姐出嫁,邬维很快派船送去了贺礼,还有周苟儿向将军,写的关于粤海将军出手帮助情分的书信。 第三百八十九章顾盼神飞(二合一大章 婚事和军事都在同时进行。 而平辽侯迎娶嫡妻,哪怕没有大传,也无人会当做不知道。 国内各家勋贵的礼单,皆由管家,或者子弟亲自送来,还有京城陆仲恒,连刘一儒也送了一份礼。 地方上的苏观,贾雨村,韩昊,张云承,张如圭,傅试,龚泽等送的贺礼。 辽西的忠顺王,刘英,赵雍,李坚,程之信,朱振杰,宁隆雄等送的贺礼。 草原的翁吉喇特部,扎鲁特部,巴约特部,巴林部,哈喇慎部,敖汉部,拱兔部,翁牛特部,郭尔罗斯部,杜尔伯特部,札赉特部,克什克腾部等送的贺礼。 朝鲜的国王李倧,太监林忠,勋臣金瑬,李贵,金自点,权申旭等,义军将领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等送的贺礼。 济州岛的外国商人送来的贺礼,日本的使者也送上了贺礼,甚至蛮族也派了使者,送来了贺礼。 蛮族的使者想要面见平辽侯。 “皇台吉派使者来,想要做什么?” 唐清安询问贾鉴。 “关于和金江镇停止战争的事。” “你去打发了吧。” 闻言,唐清安立马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让贾鉴去应对。 作为当事人,唐清安倒不怎么忙碌。 周吉,李敦等各管家,再有乌家兄弟,还有从京城和金陵,赶来的唐展望,唐承志。 这些人负责接待各家来人。 顾应时,刘承敏等,则领着金江镇文武来贺。 金江镇节度府和平辽侯府。 一处负责国内国外,一处负责金江镇内部。 两府都挂满了红灯笼,满是红彩带。 秦可卿有孕在身,唐清安照顾其心意,命其在家好生休养,不必行动。 香菱也有孕,也就让她不要走动,又让晴雯去陪探春,让莺儿去新房陪薛宝钗。 今天大喜之日,肯定是要去探春的屋中,只能委屈薛宝钗了。 薛蟠被在金江镇节度府,见到了自己的堂弟薛蝌,拉着薛蝌问他最近过得可好。 “你也看到了,这般的威势。” 悄悄指了指人来人往的朝鲜人,草原部落的人,倭人,大弗朗机人,小弗朗机人,红番鬼等等。 大周对最开始来到的葡萄牙人称为大弗朗机人,后来的西班牙人称为小弗朗机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明明西班牙的国力比葡萄牙要大得多,却被称为小字。 荷兰人则称为红番鬼,后来英国人,法国人等,因为不如前三者,全部称为了弗朗机人。 而其实金江镇的叫法,例如英国也是不对的。 根据金江镇收集的情报,英国的英格兰已经征服了苏格兰,叫做不列颠王国。 虽然已经统一,并且改了名字,但是这些英格兰人,在济州岛自报家门,仍然自称为英吉利。 不过因为将军的英国叫法已经传开,所以金江镇在济州岛的公文中,以英国称之。 总之,薛蝌和薛蟠,一个在金江镇做事,一个在金陵参与海贸,对于这众多的外国人,都没有太多的惊奇。 薛蝌虽然年轻,却明白堂兄的意思。 金江镇欣欣向上,这是他们薛家的机会。 “以后薛家要靠你了啊。” 薛蟠拍了拍薛蝌的肩膀。 入了一回京城,薛蟠明白了一个道理。 大周朝,从商不如从政。 薛家的生意做的再大,最后也要依靠权利才能生存,离开了权势,薛家的生意啥也不是。 金陵繁华不下京城,但是权势不能比京城,薛蟠终于清醒了,所以要让堂弟好好努力。 自己的妹妹成为了平辽侯的滕妻,虽然不是嫡妻,他们这些兄弟们,更要为她争气。 薛蝌点点头。 堂姐嫁给了将军,他绝对是高兴的。 作为堂弟的薛蝌都激动不已,而作为秦可卿亲弟弟的秦钟,更加的努力。 秦家家世薄弱,别说贾府,连薛家都比不上。 家中的父亲年纪大了,能为姐姐挣脸面的,唯有自己,不光是为了家族,更是为了姐姐,也为了侄儿们。 薛蝌和秦钟两人,都是才能足够的,加上克己勤便,已经很多人看在眼里。 认为两人会有大出息,把主意打到了二人的头上。 贾探春的新房当然在正屋。 秦可卿在东屋,薛宝钗在西屋。 莺儿拉着宝钗的手,一脸的高兴,她是个妾室,丫鬟出身,没有资格和人争。 自家的小姐能嫁过来,以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只有高兴。 薛宝钗看着莺儿。 “你变了。” 变得更加风韵,薛宝钗说不出来。 “当然呢,我孩子都有了,快过来叫人。” 莺儿不以为意。 一边向嬷嬷招手,拉过不到三岁的女儿唐晏柊,满脸得意的向薛宝钗介绍。 虽然自己生的是女儿,可是老爷却喜欢女儿,把唐晏柊宠得谁都管不了了。 唐晏柊见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竟然不愿意叫,莺儿好一通数落,都是老爷宠的,没了礼数。 见状,薛宝钗劝住莺儿。 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给她玩,才哄得唐晏柊笑了出来。 薛宝钗看在眼里,本就对唐清安有些了解,见此情形,更料到其对家人的放纵。 心中暗想。 自己小的时候,安哥儿本就是规矩不大的人,不然如何敢带着自己兄妹出去玩。 虽有父亲的允许,但是他的表现哪里又像普通的小伙计呢。 现在虽然得了权,有俗语三岁定性。 以安哥儿的性格,必定家中规矩也不大,更喜欢和美的气氛,自己倒是要警醒一些。 莺儿只顾着和宝钗闲聊,说着两人分别后,这几年的事情。 知道自家的姑娘从小聪慧,却没想到她已有了诸多的心思,把家中看了个透彻。 莺儿以为老爷担心薛宝钗难过,所以让她来陪。 薛宝钗从京城一路来金州,路上早已调节好自己的心理,哪怕有些伤感,早已恢复自然。 心思缜密,探春,秦可卿,晴雯,香菱,莺儿又都不是陌生人,日后怎么和她们打交道,已经算的通透。 正屋中。 探春穿着华丽的嫁衣,细密的发丝上戴着凤冠,搭着红盖头,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 “姑娘,要不要喝一点茶水?” 侍书担忧的说道。 自家小姐从昨日就滴水未进。 探春摇了摇头。 这点苦算的了什么呢,她丝毫没有觉得难忍,为了在夫君面前,呈现最好的状态。 她还能吃更多的苦。 玻璃屏风下,桌子上摆满了器具。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探春反而劝丫鬟们。 侍书、翠墨、蝉姐三名贴身丫鬟,还有当初金州送去贾府的几名丫鬟。 众人都不愿意吃,要跟小姐同甘共苦。 “我不吃有我的道理,你们却要吃,不然都饿坏了身体,反而不美了。” 几名丫鬟这才吃了点点心,喝了点茶水。 晴雯走了进来。 她们原来都是贾府的丫鬟,从小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不算陌生,纷纷行礼。 晴雯笑着摆手,到探春面前行礼,也被探春让人拦住。 晴雯的心思,一半在儿子上,一半在将军上。 让嬷嬷们看顾自己的儿子,她来看未来府里的主母。 几人闲聊,时间就过得很快。 晴雯悄悄在探春耳旁说了说,探春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外面宾客好多,还有很多外国人,老爷可能不会这么早来。” 探春知道晴雯是好意,不过她早就准备好了。 “踏……踏……” 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晴雯听到了脚步声后连忙起身。 “我倒是说错话,老爷来了。” 众人惊了一惊,皆纷纷起身相迎。 探春则定住了般,纹丝不动。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年轻人,比琏二爷看上去要小些,可是身上具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威严之气。 “老爷。” 众丫鬟纷纷施礼。 眼前的人,就是她们的老爷了,还是名气极大的人,心中又好奇又害怕。 “都等了好半天,姑娘滴水未进呢。” 晴雯笑着说道。 唐清安点点头,“还是要吃点东西的,喝点茶也好。” 都已经拜堂成亲到了家里,那些太过讲究的礼节什么的,自己倒是不在意。 众丫鬟听到老爷的语气,心里皆松了松,升起了喜悦。 果然如传言般,对家下人没什么架子。 嬷嬷们也进来了。 揭盖头有盖头的礼仪。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去吧。” 唐清安耐心的听完后,点了点头,让众人都离去。 哪里有人敢违背。 晴雯带着众人离开,留下几名大丫鬟在外间伺候, 用秤杆揭开红盖头。 贾探春再如何的坚强,始终是未出阁的闺女,能控制住心理,却控制不住生理。 满脸的娇羞,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探春的美旁人不能及。 因为她有三美。 容貌美,气质美,理性美。 乐观阔朗,知进退,懂韬晦,能理事,有大气。 大红嫁衣下,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夫君。” 探春恐慌的张嘴,终于露出了女儿神态。 “你我日后夫妻一体,不必拘束凡俗旧礼,来喝茶,然后吃点东西,最后洗个热水澡,不用担心。” 唐清安拉着贾探春坐到桌前。 只一句话,就温暖了贾探春的心。 第二日。 除了秦可卿,香菱两人,唐清安专门命人告知不用见礼,以养胎为重。 在正屋大堂中。 唐清安和贾探春坐在主位上。 晴雯,莺儿,薛宝钗。 周氏,周吉家的,李敦家的,丁氏,荣氏等一众执事媳妇和管事嬷嬷。 金钏儿,葛藟,侍书、翠墨、蝉姐等一众丫鬟。 满屋子站不住,外面的屋檐下,也全是等候的人。 纷纷拜见主母。 贾探春虽然是新进门,年龄又不大,却一脸的端庄,没有丝毫的露怯。 反而徐徐告戒诸人,理当如何云云。 唐清安只留下一个时辰,然后告诉身旁的贾探春,自己要离开,去处理公务。 探春没有怀疑自己的夫君,认定他是忙大事。 起身带着满屋子人,恭送夫君离开后,重新开始接受,还未进屋拜见的众家下人。 并让晴雯,莺儿,薛宝钗三人坐下。 她们皆称不用,探春笑着劝了几番,她们推诿不过,最后才在探春的下方坐下。 对于探春。 虽然两人昨晚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唐清安相信她能做好,并掌握好分寸。 家业一年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务不提,唐清安知道自己的子女会越来越多。 而自己的子女,不能成为国家的负担,对于这些事务,唐清安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贾鉴和蛮族的使者接触后,觉得有必要和将军沟通一番。 “蛮族使者说,他们拉拢了科尔沁,拉拢了粆花,而且还获得了忠顺王的承诺。 如果将军一定要和蛮族成为死敌,最后不一定鹿死谁手。 以蛮族联军的威势,就算金江军打败了他们,也必定大伤元气,最后被大周朝廷所趁。” 听完贾鉴的话,唐清安笑了。 “我明白皇台吉的意思了,他想跟我玩三国演义呢。” 《三国演义》的作者是罗贯中,是元末明初的人物,三国演义这本小说读物,在大周读过的人并不少。 这本小说,不光前明的人喜欢读,大周的人也很喜欢读,乃至日本,朝鲜,甚至蛮族也有。 是一本不错的读物。 “要不要麻痹一下蛮族呢?” 贾鉴提议道。 对于蛮族的夸大其词,贾鉴同样不相信,他可是出使过草原部落的。 蒙古有些台吉,例如粆花,他可能会有心思,但是他实力不够,就算和蛮族联军,也影响不到金江军。 而宰赛,煖兔等大首领,已经明确不会帮助蛮族,乃至科尔沁,也不会出兵帮助蛮族。 忠顺王向草原各部传递谣言,说金江军造反,和大周朝廷成为敌对关系。 当时的确很多草原部落动摇,但是随着朝廷斥责了忠顺王,谣言不攻自破。 那些动摇了心思的部分草原部落,立马保持了中立。 金江军本来就实力强大,加上其身后的大周,有不可计数的物资,谁也不愿面对这等敌人。 “不用。” 唐清安摇了摇头。 “把此事传下去。”唐清安要堂堂正正,不让蛮族有丝毫的遗憾,全方位的击败他。 不给他任何理由,让蛮族从上到下都感到绝望。 “告诉金江镇文武官员,此战要打出金江军的威风,震慑住所有怀有投机之心的势力。” 闻言,贾鉴没有反对。 金江镇四百余万百姓,十万精锐之兵,有这个底气,达到将军的要求。 乃至数年前,贾鉴还是史鼐的幕僚时,替史鼐联络平辽侯,抵达金州后。 一路所见所闻,就看出了金江镇兴盛的势头。 “锦乡侯府的人,也提出了和刘总兵的婚事,想要等锦乡侯府抵达北镇后,即开始安排。 并且主动提出,可以把西宁堡一带,悄悄让给我们。” 辽东和辽西之间有数条大河相隔,其中西宁堡一带的兵堡,北边是大辽河,西边是双台子河。 可以说西宁堡在谁的手中,谁就占据了主动。 “我推算锦乡侯府的目的,一则因为实力不足,无法兼顾偌大的北镇。 二则也是对我们的示好,三则巩固我们是双方的关系。” 闻言,唐清安点点头。 锦乡侯府就算从忠顺王手里夺下了北镇,但是他的供应由山海关出,要经过忠顺王的地盘。 加上锦乡侯府在辽西的老兵老将皆损失殆尽,哪怕给他一个北镇,也很能恢复当初的势力。 锦乡侯府的心意,唐清安也料到了,所有的行为,以尽快恢复北镇的实力为主。 可惜。 没有人,谈何容易。 “这件事盯紧一点,现在就等锦乡侯府了。” 贾鉴负责机密,犹豫了一番,又提起了柳湘莲。 他们担任的差事,权利很大,自主性也很大,想要有个好结局,定然要严守规矩。 谢友成和将军是建立金江镇,从无到有的交情,两人之间的信任不是旁人可比。 贾鉴作为后来者,以才能担任此位。 但是比起谢友成,贾鉴做事更严守规矩,事无巨细都会向将军禀报,哪怕将军笑说让他不必如此。 不过贾鉴没有改的意思,时间是能改变的。 “柳湘莲在朝鲜做的不错,但是很多事情有些我行我素,不符合章程。 有的勘合对不上,甚至没有,我不敢擅自做主,请将军示下。”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做事方法也不一样。 唐清安沉吟了起来。 柳湘莲素性豪爽,不拘细事,且喜欢义气用事,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对于看不起的人,则是冷面郎君,而对于朋友,只凭意气,就能毫不保留的信任对方。 更难得可贵的是真心待人。 例如原文中,秦钟的父亲病逝,自己也病逝,已经毫无价值,而柳湘莲仍然主动花钱为秦钟修坟。 乃至后来年年都还去为其扫墓。 他本家当中落,如此不计回报的行为,可见其对朋友是如何真心。 但也是因为太过信任朋友,最后落得了心灰意冷,遁去空门,再也没有努力光复门楣的志向。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才适合日本之行,有最大的概率,能创造出别人达不到的成就。 “这件事你好生勘酌,写信提点一番。” 唐清安既不愿太过拘束柳湘莲,以免影响他的日本之行,又希望他能多遵守军司机密的章程。 贾鉴琢磨了将军的一番话,然后告辞离去。 过了两日。 金州逐渐恢复平静后,唐清安叫来了唐承志。 唐家三兄弟皆一表人才,鼻直口阔,满身的英武,眼前的三弟,更添一分书生气。 唐承志虽然有家族关照,但是能从科举一道闯出来,能得金銮殿唱名。 比起他的二哥,已经更放光彩。 而此时的唐承志,显得有些紧张,再也没了当初的自如,逐渐唯唯诺诺起来。 “听陈德言说,你想要反悔和粤海将军家小姐的婚事?” 唐清安笑着询问道。 他们三兄弟,从小失去父亲,靠着母亲的针线活,以及薛家的帮助,倒也是生活顺利。 比起国内普通的百姓,算是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八年前自己离开金陵,那时候三弟才十岁出头,倒是二弟唐展望,已经开始在薛家柜上做事。 这些年自己忙于公务,而辽东和金陵路途遥远,也就是最近两年,唐展望每年都会来两三次。 而三弟一心功名,来的便少了。 听到大哥的询问,唐承志吞吞吐吐,不敢明言。 长兄如父,虽然大哥一向宽厚,可唐承志心中还是有对大哥的敬畏,不敢吐漏心声。 “你是因为读书读傻了,还是因为想要娶个漂亮媳妇?” 唐清安笑着说道。 年轻人爱色。 金陵更是繁华声色之地。 而且年轻人爱色也是常情,那柳湘莲就说过,要娶个绝色的美人为妻。 一句不轻不重的语言,唐承志更不敢多言。 大兄不光是他的大兄,更是平辽侯,不是一般的勋贵,金州的事业,他也见到了。 如此威势,如何心中不畏。 “我的儿子,因为百姓的需要,所以三岁就送去了朝鲜,你是我的亲弟弟,是我的手足。 不论你心中是何种想法,也必须从身到心,完整的接受粤海将军家的小姐。 如果我再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我就要重重的处罚你。” 唐承志嘴角动了动。 大哥的说法,两者都有。 即有担忧粤海将军家小姐不美,又顾虑大哥会成为国家的危害。 年纪轻轻就能高中,如何会不想要娶个美娇娘呢。 不少国内的长辈也在试探自己,让他动心。 而且他是大周人,读圣贤书,知晓大义。 不过何种想法,在单独面见大哥的时候,皆不敢展露,只能怯弱的点头。 唐清安是平辽侯。 金江镇之主。 战火中杀伐出来的人物。 见状。 唐清安挥了挥手,示意三弟可以离开,唐承志如蒙大赦,哪里还敢久留。 外面的刘承敏,见到了唐承志,笑了笑。 “你笑我?” 刘承敏摇了摇头。 拉着他去了金州城墙。 “你看看此处。”刘承敏指了指一段墙垛,虽然已经修葺,但是和原来不一样眼色的砖石,可见当初的残破。 “多年前,蛮军势大,金江镇未立,蛮军已经攻上了这里,我和你大哥亲自杀敌。 你站的地方,就是你大哥杀敌的地方。” 唐承志看着金州城外,久久无言。 第三百九十章忠顺王发狂 刘承敏帮助大哥教育了他的弟弟一番,回来后复命,见大哥正在桉台后处理公务。 唐清安教训了弟弟后,一边处理公文,以及陈德言送来的京城情报,还思考着形势。 “承志还和小时候一样,主意不坚定,容易被外物影响。” 刘承敏笑道。 在金陵。 他们从小经常一起玩闹,皆熟悉对方的性格,虽然这些年很少见到唐承志,却还是看出了对方小时候的模子。 唐清安点点头。 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必须要提前布局。 例如琉球国。 哪怕金江镇还未解决蛮族,也需要插手琉球国的局势,避免其被萨摩藩彻底管控。 被萨摩藩管控的琉球国,和未被彻底管控的琉球国。 日后金江镇以琉球国为跳板,插手大和国内的局势,两者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现在用一分力,未来就能节省十分力。 又有金江镇无法在北方大规模移民,虽然有山东的流民投奔到金江镇,却是百姓自主的行为。 京师的眼皮子底下,如果金江镇敢大规模移民,那么一定会引起朝廷的愤怒。 有心而无力。 但是南方不同。 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可操作的手段越多,加上不是亲眼所见,隔了一层公文。 以公文对公文,双方不至于没有缓和的余地。 而福建等地,就离京城很远,一番太极手段下来,容易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少比起从北方大规模移民,京城必定会更加反应激烈。 多方考虑下,才选了个教为容易的地方。 福建,云贵,两广,山区地少人多,百姓困苦,如果知道有辽东之生机,必定会踊跃加入移民。 唐清安思考过。 就算未来有幸入主中原,福建等地也会大规模移民。 把田地不够分的百姓,最后不是移民国内,也会移民海外。 更有一点。 国内许多地方的百姓,因为生活困苦,无力养育太多的后代,生下的婴儿竟然会溺死。 这都是唐清安不能接受的。 而生产力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福建广西云贵等地的民生,无法得到彻底根治。 那么移民则是最好的手段。 既能扩张民族生存的土地,又能把本该溺死的婴儿们,皆救活下来, 论起信任来。 金江镇中,刘承敏无疑是唐清安最信任的人之一。 哪怕当年辽东危险,几兄弟习惯了玩闹,最后也毫不犹豫的跟随自己到辽东。 很多事情,唐清安向刘承敏透漏过。 刘承敏知道大哥心中,有令人震撼的长远谋划,更加的叹服。 “幸亏三弟劝住了承志,没有让他把悔婚的事传出去,不然万一被粤海将军得知,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刘承敏叹道。 金江镇要从南方大规模移民,对他不是秘密。 可两地相隔太远,金江镇目前的实力,移民之事,鞭长莫及做不到周全。 必须有当地的权贵,鼎力支持金江镇。 贾雨村可以在当地的官面上,为金江镇的移民,撕开一道口子,而保护这份成果的人物。 广东粤海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未来数年,乃是更长的时间里,粤海将军都是金江镇在南方移民的,保驾护航的重要力量。 大规模移民,必定会面临本地乡绅势力,强烈的反扑。 所以才有唐承志和粤海将军家小姐结亲的婚约,从而获得粤海将军的鼎力支持。 “三弟到底怎么回事?” 唐清安关心道。 他们兄弟都有了婚事,刘承敏也马上要娶亲,唯独三弟陈德言,好似有些抗拒。 刘承敏摇了摇头。 他也不能理解三弟为何如此。 “你去信劝劝他,年龄不小了,应该考虑婚姻大事,如果他有心动的女子,我不插手他的婚姻。” “难得难得。” 刘承敏听到大哥的话,羡慕的笑了。 “你也别笑话别人了,锦乡侯府的婚事,你也要上心。” 唐清安吩咐道。 刘承敏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无奈的模样。 两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也是从小结拜的兄弟,哪怕没有血缘的关系,也不比亲兄弟的感情差。 不光是刘承敏如此,陈德言也是如此。 得到了大哥的书信,毫不犹豫的起身出发,多年来任劳任怨,操尽心力。 在京城。 桂勇领着三爷的拜帖,送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二房的贾政,在地方任学政,现在调回了京城,升为工部郎中。 以贾政的年龄,如果没有意外,仕途的终点,到布政司左或右参政就到头了。 但是他身后有一个国公府。 区别就不同了。 贾政知道桂勇,此人并不是白身,是金江军的把总,更是陈德言的心腹,不为外人所知。 收了对方的名帖,约了宁国府的贾珍,还有大房的贾赦。 后日,三人皆在荣国府,见了登门拜访的陈德言。 几人见礼后。 现在的气氛和原来又不同,论起关系来已经算是一家人,哪怕贾政心中忐忑,也改变不了事实。 “锦乡侯府那边,已经联络好了人,就等咱们这边一起出手。” 陈德言笑着说道。 “这回可是得罪狠了。” 贾赦面带笑容,嘴上如此说,神情却不以为意。 以贾府的关系网,加上锦乡侯府,可以说京城中的勋贵,基本上都出手。 “只怕忠顺王会报复。” 贾政担忧道。 “报复,怎么报复?” 贾赦不在乎的说道。 他还真不怕忠顺王的报复,这么多勋贵出手,忠顺王能奈何。 皇帝听从了文官的意见,打压京城的勋贵,而忠顺王就是皇帝的帮凶。 勋贵们有机会对付忠顺王,更何况还是贾府和锦乡侯府联合出面,谁都愿意出一份力。 而且忠顺王又远在辽西。 贾赦是贾政的大哥,身旁的贾珍虽然是晚辈,却也是一族之长,两人都同意,贾政也不再反对。 “忠顺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咱们既然要出手对付他,必然要想个稳妥的主意。” 陈德言出谋划策。 只要贾府愿意牵头,那么陈德言的主意就能实施。 “怎么说?” 贾珍辈分低,却又是族长,在府中做事一向恭敬,不给人话柄,包括在贾母面前,也是极其的孝敬。 算起来。 平辽侯也是他举荐出头的,两府和平辽侯关系都深。 “忠顺王不是弹劾咱们金江镇尾大不掉吗,就以他的理由,来对付他。” 陈德言信心十足的说道。 “出了一个金江镇,不能出第二个辽西军。” “这?” 众人闻言大惊。 “忠顺王可不是一般人啊,只怕皇上不会相信他作乱的。” 贾政怀疑陈德言的计策。 陈德言笑着摇了摇头,向贾政解释。 “天下间,唯有皇帝的信任最难,忠顺王远在辽西,而他又不得文臣的信任,又恶了勋贵。 京城谁会为他说话呢? 只要谣言兴起后,皇帝就会动摇。” 陈德言满脸的自信。 普通人之间的信任,都容易受到一句话的影响而改变,更何况九五至尊。 锦乡侯府也有皇帝的信任,所以准许了其重建北镇,因为忠顺王的阻挡,一直不能成行。 忠顺王在辽西,虽然他忠心耿耿,知人知面难知心,谁能知道他真的是忠心的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是不是不愿意分权,想要独占辽西呢。 种下一颗种子,皇权就能让其滋长。 当整个京城都如此说,哪怕皇帝心中在信任忠顺王,也会顾虑众臣的说法。 而偏偏京城无人会为忠顺王说话解释。 连广东之远的粤海将军,都巴结贾府,以免有人弹劾他时,京城无人为他遮掩。 论起如此形势。 忠顺王虽然劝大,其实连粤海将军都不如。 陈德言有理有据,贾赦,贾政,贾珍三人,很快就被他说服。 不久。 “忠顺王在辽西,大肆封赏草原部落,几番扩兵,又阻挡锦乡侯府上任,恐有不忍之野心。” “出了一个金江镇,绝不可出第二个辽西镇。” “忠顺王是皇室,是王爵,皇上虽然信任其人,更需要提防,这不是坏事,而是护臣之道也。” “忠顺王仗着是圣人叔叔的身份,大肆提拔亲信,例如图门此人,不过一守备。 因为投靠忠顺王,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参将,其心可诛。” …… 满京城都在猜忌忠顺王,而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勋贵,或者大臣出面,为忠顺王辩解。 皇城里。 皇帝在阁楼,眺望皇城,心不在焉,六神无主。 太监夏守忠在一旁伺候,默不作声。 在众多的,或告戒,或提醒,或直言,或上疏等等的声音中,皇帝虽然不愿信,也不敢不信。 有一名大臣的奏疏说的极好。 提防忠顺王,分其权,才是对忠顺王最好的爱护,让君臣之恩长存,留下千古佳话。 “大伴,你怎么看。” 皇帝突然的询问,夏守忠愣了愣,很快露出了笑脸。 “奴婢哪里懂这些事,不敢说。” 忠顺王平日就威风禀禀,又没有和自己送过礼,对自己又能造成威胁。 自己不说他坏话,也不说他好坏,算是对得起他了。 “唉。” 皇帝叹了口气。 远在辽西的忠顺王,被京城突然掀起的风浪,拍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找不到反制的手段。 “肯定出自锦乡侯府,说不定还有金江镇推波助澜。” 图门也是被弹劾的人之一,面色忧虑的同时,很快猜到了幕后之手。 “真是混账。” 忠顺王大怒。 自己一心为公,努力对付金江镇,偏偏国内的勋贵,只想着自家的事,不顾国家大事。 “恐怕不能继续推诿。” 程之信神色凝重,缓缓的劝道。 一个人搅动不了波浪,两个人,三个人都不行。 但是当大半个京城都在如此猜忌的时候,掀起的波浪就大了,辽西将门勾心斗角。 程之信如何会不知道流言的威力呢。 当一件事情,大家都这么说,形成了一股风气。 有时候。 声音大就是道理。 知人知面难知心。 人的信任是最容易被影响,从而发生改变的。 多年前的辽西。 不光是辽西,辽东也是如此,甚至九边皆如此。 将领虽然是世袭,但是想要袭官,必须掏出钱财,才能顺利的袭职位。 买官钱不是一笔小钱,靠俸禄是掏不起的。 很多将领数年,十数年,甚至二三十年,一辈子都无法袭职,而只有有钱的将领,才能轻易的袭职。 有钱的将领,心思都在钱上,钱只能从军户身上压榨。 打不了胜仗,常常出边杀熟向上面交差。 开始还有御史弹劾,当形成了一股风气,大家都说是战功的时候,那就是战功了。 现在满京城都说忠顺王有野心,如果忠顺王不退步,恐怕会真的一败涂地。 忠顺王在亲信们的面前不愿意失态,等回到家中时,大发内廷,痛骂京城的文武官员。 皇帝突然亲政,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但也因为获得权势太快,根基不稳。 李达祖的长子李长松,承袭爵位,终于出山海关,经过辽西,没有见到忠顺王后,直接上任北镇。 他既然来了辽西,就是要和忠顺王争的。 因为辽西的军资,士兵,百姓,皆在忠顺王的手中。 李长松到了辽西,刘承敏则要去京城。 京城锦乡侯府的二老爷在等他,去迎娶锦乡侯府家的小姐,所以他前来和大哥辞别。 唐清安不敢去京城,刘承敏却无碍。 “古来持有权柄的人物,皆不敢离开京城,久离政治的中心,忠顺王不该离开京城的。” 唐清安笑道。 “忠顺王不来辽西,换了其他人,谁有忠顺王的底气,敢如此逼迫我们金江镇?” “这就是占据大势的好处,很多难题都不是难题,迎刃而解。” 唐清安又把他当初的一套说法拿了出来。 刘承敏不愿和大哥继续谈论此事,万一自己争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刘承敏去了京城后。 李长松要瓜分辽西军,忠顺王不愿,军力撤出北镇,龟缩辽西的走廊。 在北镇节度使李长松的拉拢和放纵下。 金江军不知不觉,就占据了无人驻守的西宁堡一带,巩固了后方的海州城。 辽西的军力就这么多,李长松想要光复门楣,恢复家族的实力,只能瓜分辽西军。 不光是瓜分辽西军,还要和忠顺王争夺朝廷的物资。现在得到的越多,日后就越容易恢复家族的实力。 趁此有利时机。 唐清安立刻写了书信,送去给李氏朝国王。 金江军与李氏朝军大练兵,大练兵后,剑指沉阳。 陶杰带着将军的信,去了李氏朝王宫,面见李氏朝国王李倧。 “此事,我需要和大臣们商议一番。” 李倧从太监林忠手里接过,看完后,轻声细语的回复了陶杰。 军国大事,当然不会这般轻易。 陶杰知道李氏朝会商议此事,和前番一样,告退后,主动和李氏朝勋臣们联络,促成此事。 李氏朝的勋臣们,对此事态度不一。 李氏朝国内的形势并不稳定。 还是一如既往的芥蒂之患,至今未得到解决。 例如庞大的两班世袭勋臣,子孙繁多,土地兼并,利益不够分,形成了众多的党派。 和前朝一样暗流涌动的党争。 东党北人派,东党南人派,西人派…… 百姓困苦,各地都有乱民。 李氏朝的王族宗亲,越来越多的勋臣开始亲近起来,逐渐的影响到王位。 李倧本来就是勋臣们政变被推上前头的木偶,靠着金江镇的势力,才坐稳至今。 他有心无力,没有发动改革,从而改变李氏朝的局面,当然也遭到前王的困境。 “李氏朝国主的王位不稳啊。” 闻言,陶杰沉思起来。 连刘兴祚都有所耳闻,可见李氏朝如今风雨欲来。 刘兴祚负责带领金江军士兵,驻守汉城,拱卫王宫,保护李氏朝国王,是他的职责所在。 而李氏朝国内暗流涌动,不得不询问陶杰,该如何应对。 “最大的威胁就是怀恩君李德仁。” 陶杰说道。 刘兴祚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不如陶杰负责情报之事,因此露出疑问。 “既然如此,要不要提前解决祸害?” 陶杰立马摇了摇头。 “因为李氏朝局势不稳,李氏朝国主才对我金江镇有求必应,要是为他剪除了麻烦,不定就是我金江镇的麻烦。” 如此绕口的话,刘兴祚听明白了。 “李氏朝前朝政变前,发动政变的勋臣,提议的新李氏朝国主,不只是李倧,其中还有怀恩君李德仁。” 陶杰向刘兴祚解释。 “支持李德仁的勋臣中,资历最深的是扈卫大将沉器远,不过因为支持李倧的勋臣更多,所以才是李倧成为李氏朝国主。” 刘兴祚认识沉器远。 刑曹左郎、司宪府持平、同副承旨、刑曹判书,兼任扈卫大将。勋臣出身,手握兵权,掌李氏朝本就不多的职业军队。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出现,此人还要担负守卫王宫的职责。 正因为他势大,被参加反正的勋臣打压,也是对当朝李氏朝国主最不满的人。 “只要解决了沉器远,怀恩君李德仁就不敢在逞强。” “那?” 刘兴祚作出了一个动作。 陶杰又摇了摇头。 见状,刘兴祚不在出声,只等对方的决定。 刘兴祚善以势压人,从中捕捉有利的机会,而陶杰和他相反,是个喜欢从细处着手的性格。 “沉器远易除,抓手难得。” 陶杰说道。 李氏朝虽然是盟友,需要诚心相待,更需要提防,如此才是良策,保持两国长久友谊的手段。 这些年。 李氏朝消耗了本就不多的国力,挤出力量协助金江镇,帮助金江镇度过难关。 就是因为这些抓手的存在,让李氏朝国王李倧,不得不全力笼络金江镇而自保。 真要是替他消去了这些隐祸,他还会如此压榨国力,继续帮助金江镇吗。 帮助还会有,但是力度里,十成要去掉九成,恐怕还会和金江镇谈条件。 如将军告戒自己,未来需要李氏朝出力的事务还多,不可松懈。 “沉器远此人,我亲自去见一见吧,你也做好准备,如果此人冥顽不灵,再动手不迟。” 刘兴祚闻言,知道大概轮不到自己动手了。 以金江军的实力,和对李氏朝国内的影响力,别说沉器远,就是金瑬,李贵等人物,也无法抗拒。 既然陶杰去警告对方,哪怕对方心中不满,也不会冒着家族被灭的风险,而轻举妄动。 金江军现在驻李氏朝有三千军,协助宫廷卫军,一同拱卫汉城。 除了国内的卫所军,数十年前抗倭时,各地兴起的义军,大多分散到了全罗道。 随着多年的打压,各地义军早已销声匿迹,唯有三部义军,靠着入辽东协助金江军作战,反而扩大了势力。 除了受金江镇直接控制的三千金江军,加上间接控制的三部义军,可以在李氏朝国内调动高达一万余军队。 不算五千原来驻守镇江,现在调守辽阳的五千李氏朝军。 一万五千军,全部由李氏朝提供粮饷军饷,加上又要抽调一空的卫所军五万为金江镇作战。 且又供应金江军粮草物资数年,多年下来,李氏朝已经耗不起。 年轻时出使过上朝的圣使,如今当权的勋臣金瑬,告诉国主,需要和平辽侯协商此事。 李倧犹豫了。 在王位和民生之间,他两者都想要。 “国内百姓生活困顿,平安道,宁安道,北道,西道四地,每年都有不可计数的百姓,把家中女儿嫁入镇江。 不只是这些与辽东接壤的道府,还有南方的全罗道。 因为卢顺义等将领的放纵,其军队里的士兵,也会鼓动家中的姐妹,坐船嫁入辽东。 我让各地的府使统计,推算这些年,大致有二十余万妇女嫁去了辽东。 特别是跨过鸭绿江的各地百姓,用女儿以换得些许口粮,可是这些粮食,都是我国提供给对方的。 国内百姓近年出生人口,逐年都在下降。” 金瑬不得不提醒国主,如此下去,李氏朝国力将要衰退。 同样为勋臣,领地百姓大量的减少,也是动了他们的利益,希望国主能阻止平辽侯。 如果是战乱的时节,百姓人口减少是可以理解的,犹如数十年前的倭乱时。 可李氏朝国内总体太平,理应增加人口。 李倧不得不再召来陶杰,希望他出面,阻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第三百九十一章造反 “叮铃铃。” 四轮马车在直道上快速的疾驰,车厢外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铃铛的声音,能传透的很远,从而惊动直道上的行人。 陶杰从朝鲜抵达镇江,就坐上了金江镇,已经随处可见的四轮马车,跑的更稳更快。 “真是宝地啊。” 原来的森林,丘地,变成了一片片的农田,随处可见的沟渠,为这些无边无际的田亩,提供足够的灌既。 砍伐后的树木,变成了房屋,变成了家具,变成了工具,变成了船只……。 在朝鲜多年。 每次回家乡,都会有新的变化,所见所闻,皆能让陶杰心中陶醉,升起骄傲的满足。 他本是性格高傲的人。 见惯了朝鲜的民不聊生,百姓困顿,衣不蔽体,因此和朝鲜勋臣打交道的时候,经常会流露出一股傲慢。 朝鲜勋臣们,反而越吃他这一套。 上朝天国,理当如此。 朝臣朴周源的笔迹,记载辽东百姓之富,在朝鲜国内广为流传,通过地方官员的口,朝鲜的百姓羡慕不已。 每年众多的朝鲜妇女,踊跃的嫁入镇江,也有此人的功劳。 “是啊,这才几年,就大变样了。” 马车上,有陶杰的随行人员,同样啧啧称奇。 “我前番年关回了一趟老家,村里到了年龄的后生们,都娶了媳妇,因为取消了人口税,承诺只按田亩收税赋。 村里的孩童越来越多,我都不敢信,这么多孩子,年复一年,以后还了得。” 想到满村光屁股的孩子到处跑,鸭巴子甩来甩去,那侍卫就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陶杰是金江镇在朝鲜的机密,身边不但有下属,还有侍卫保护安全。 四轮马车车厢空间大,除了他,还有四人,两名文书,两名侍卫,以及一名车夫。 长路漫漫。 陶杰对朝鲜人傲慢,对自己的下属们,虽然还是自傲,却不会歧视,倒也其乐融融。 车夫走南闯北,见识不比一般的官员少,嘴皮子也利索。 听到车厢里的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才哪到哪,将军说过咱们辽东,要养活两千万人咧。” 车夫不识字,两千万是多少,他也想象不出来,但是不妨碍他卖弄。 “当年咱们才两三百万亩田亩,有官员就认为已经顶天了,唯独将军认为,远不止如此。 还是将军英明,比所有人都厉害。” 侍卫是军人出身,把将军挂在嘴上,两名文书嘴角带笑,却不像他这么直白。 侍卫和文书,以及车外的马夫,谈兴越来越浓。 缩回了身子,脑袋离开了车窗,陶杰安静下来,一边听下层人士们的心声,一边思考朝鲜的局势。 金州。 陶杰抵达了节度府,递交了文勘,要求见将军,年轻的吏员秦钟,引着对方到了公房歇息。 不久。 秦钟赶了回来,告知将军已经在等他。 看着眼前年轻人的背影,陶杰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自己的身份本就敏感,所以当做不知道他。 “一路辛苦,你先回家休息一晚,明日再来找我也不迟。” 唐清安见到陶杰,露出温和的笑容,请他坐,同时埋怨他太过劳累,要保重身体。 国内的官员上任地方,最早的时候是不带家卷的,包括贾政去地方做学政也是如此。 但是风气渐变,很多官员也会选择带上家卷。 金江镇是开创之局,人心向上,所以赴任各地的官员,都没有人会选择带上家卷。 陶杰等将军重新坐回,自己才跟着坐下。 “朝鲜有些事情要急着向将军汇报,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趁着这几年还有精力,就争取多做点事。” “你说。” 唐清安点点头。 陶杰把朝鲜目前的事情,详细的告知。 “朝鲜已经这么恶劣了吗?” 对于朝鲜的手段,皆是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唐清安当然知道朝鲜的形势为衰败,却没想到恶化的这么快。 陶杰肯定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有我们的军力在朝鲜,以朝鲜目前的形势,我估计早就有人作乱汉城。” 听到陶杰的推测,唐清安笑了。 因为陶杰说得对。 朝鲜的怀恩军李德仁,后来的确被勋臣推出来,发动了新的叛乱,但是最后没有成功。 李倧是金瑬,金自点等勋臣推出来的,怀恩军李德仁是沉器远等勋臣推出来的。 双方的力量,鹿死谁手兵不一定。 当时的变数,是毛文龙被袁崇焕杀死后,除了大量被收编的,也有东江镇残余的势力投奔了朝鲜。 这些势力亲近当权一派,让金瑬,金自点一方获得了胜利的优势。 李倧因此保住了自己的王位。 当时的国主李倧,顾虑得胜后,金自点等人势力太大,哪怕沉器远造他的反,还是想要留下他的性命,以牵制这些人。 特意下令。 饶过被俘虏的沉器远的性命,但是金自点没有听从李倧的命令,仍然一意孤行,执意杀了沉器远。 “这回朝鲜国主没有答应我们的要求,要不要换人?只需要放出风。” 数百年的李氏朝鲜国王。 在陶杰的口中,竟然仿佛无足轻重的人,说换就能换一般,且神色自若。 李倧当了数年的朝鲜国主,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越来越和金江镇讨价还价。 陶杰渐渐有些不喜此人。 如果朝鲜国家上下一心,国泰民安,陶杰当然生不出如此狂妄之心,妄言一国之主。 朝鲜的人口,比金江镇要多。 可惜。 朝鲜的局势,犹如坐在火山口一样,岩浆已经在四处溅出来,可能下一刻就会爆发。 只需要金江镇轻轻一挑拨,那么早已按捺多时的势力,立马就会蜂拥而上。 “李倧还是要保住的。” 唐清安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要支持李倧。 “此人和我们打了交道多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的底线,不会触犯。 包括金瑬,李贵等一系朝鲜勋臣,都是得到了利益,吃饱了肚子的人,更会希望保持目前的局面。 至于怀恩君李德仁,对于此人的性格我并不熟悉,所以我不愿意轻易的冒风险。 而且在野的勋臣们,等他们登上前台,和当朝的勋臣们,必定发生冲突,导致朝鲜局势糜烂。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我虽然也在糜烂朝鲜的国力,但是糜烂的力量,用在了帮助金江镇身上,却不希望白白的浪费。 如果到了李倧此人必须要换的地步,也有个可以立刻推出来的人,你可以和他先接触,了解下他的为人。” 唐清安直言不讳的说道。 他这些年的手段,通过索要不可计量的各类物资,以及让朝鲜年年出兵帮忙作战。 可以说朝鲜百姓的困苦,民不聊生中,他发挥的作用,和朝鲜的勋臣们是一致的。 大大的帮助了金江镇的民生不提,也让金江军的士兵,少了不少的伤亡。 陶杰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新的朝鲜国主登位,各派勋贵强夺利益,必定会导致朝鲜越发的糜烂。 将军希望这些遭受糜烂,而耗之一空的朝鲜力量,消耗在帮助金江镇上。 “可是我劝戒了多次,朝鲜国主一直没有答应出兵,反而要求我,让我阻止朝鲜妇女外流。” “哈哈哈。” 闻言,唐清安忍不住笑了。 “这可是我为辽东的单身汉们谋的福利。” 陶杰也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蛮族的霍乱,虽然经过金江镇的解救,百姓大多得以逃生,但是青壮更容易活下来。 所以金江镇的百姓中,男女比例失调,一直都是老大难题。 直到越来越多的朝鲜妇女嫁入辽东,才解决了这个难题,又促使了金江镇的新生儿越来越多。 朝鲜北部的普通百姓不提。 朝鲜南部,三部义军士兵们的家属,他们的姐妹嫁入金江镇,也和金江镇的关系越深。 给了金江镇更多的机会。 如果万一有将领不配合金江镇,金江镇也有机会换其人,不被三部义军的士兵抵触。 “此事我先想一想,朝鲜对我们至关重要,务必要稳妥。” 唐清安借助朝鲜的天时,数次踩在关键的节点上,借助大势控制了朝鲜。 但并不代表他能小觑朝鲜的潜力。 朝鲜的统治阶级是烂摊子,不代表百姓是泥捏的。 如果不是百姓的坚韧,朝鲜早就亡于倭寇或者历史中的后金之手了。 他不顾忌沉器远等勋臣,太多的手段可以钳制,唯独朝鲜的百姓,不可大意。 陶杰嘴上不说,对将军在朝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还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闻言后,起身向将军拱手告退。 过了一日。 冯胜之,顾应时,谢友成,徐辉,贾鉴,还有陶杰,被将军招来,共商议朝鲜之事。 “金江镇能养十万精兵,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借助国内商品,在济州岛发展海贸,保证了军资和物资。 朝鲜人口是我方的两倍,国土面积不弱于辽东,又是数百年的国家,君主大义根植于朝鲜百姓的心中。” 唐清安向众人说道。 他提出对朝鲜的控制思想,眼前的这些人,则负责做事,达成自己想要做到的目的。 众人深知论对朝鲜的手段,无人比得上将军,皆认真听从和思考。 “所以朝鲜的潜力还很大,我们要借助这些潜力,但是又要防备这些潜力。 愿意归顺和亲近的势力,我们就接纳为自己人,不愿意亲近我们的,我们就要提防他,对付他。 金江镇未来的路还很长远,在前进的道路上,会有很多的艰辛和挫折。 为了保持前进的步伐,需要更多的势力加入我们。 军司做过规划,如果朝鲜不能参战,以金江军的实力,军司官员认为足够打败蛮族。 对于这种思想,我是不认可的。 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我们需要付出,我们的盟友也需要付出,一起打败敌人。 才是盟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才是我希望的局面,而不是靠着我们自己独自牺牲。” 只有充分的了解上位的思想,才能做到向一个方向使力。 谢友成听到将军点名军司,越发的沉默,仔细倾听将军的话。 联合朝鲜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有的官员认为,朝鲜的士兵不足战,可以转为让朝鲜提供更多的物资,结合金江军的战力,才是最优的。 很快收到了将军的反驳。 “朝鲜的潜力,因为朝鲜勋臣的糜烂,十成只能发挥一成,但是我们却不能只用这一成,让其留下九成。 那如何借助这些勋臣,把朝鲜的潜力用出更多,才是我们应该努力做的。” 唐清安继续说道。 如何发挥更多的朝鲜的潜力呢?最正确的选择,当时是在朝鲜改革,去除各种弊端。 但是唐清安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吃力不讨好。 就算最后改革成功,他也得不到好处,反而只会遭到利益阶层的痛恨。 而真的上下一心的朝鲜,就算愿意继续为金江镇付出,也会索要高昂的代价。 唐清安不愿意付出本该是金江镇百姓的利益,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双方敌视。 征伐与算计。 一直都是世界亘古不变的运转法则,从来没有因为科技大爆炸而改变。 “我亲自去一趟朝鲜吧。” 唐清安最后说道。 众人闻言,心中都惊了一惊。 和其余人不同,贾鉴深知朝鲜勋臣的心态。 以将军的威望,他亲自入朝,给足了朝鲜面子,也能压服一些不满的声音。 倒也是个好办法。 不过唯一可虑的是,将军身份太过重要,去了异国,需要布置的方方面面太多。 对于自己,将会是很大的压力。 其次就是谢友成,他以前也负责过朝鲜的机密,是金江镇最懂朝鲜人心的人之一。 他也认可将军的主意,想的也是如何确定将军的安全。 唐清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自己入过一次朝鲜,那时候他还是总兵,当时的朝鲜国主还是李珲。 于情于理,自己也该去一去朝鲜了。 见见朝鲜的国王,还有哪些多年不见的勋臣们,即解决麻烦,又拉拢人心。 和攻打蛮族一样,未来哪怕打压日本,也是需要朝鲜军队冲锋陷阵的。 对于打仗。 唐清安向来一个不落,皆要一起出力,大家一起吃苦。 “将军入朝,可以和大练兵同时进行。” 谢友成提议道。 金江镇在朝鲜国内,对军队的影响颇深,特别是三部义军,比起和朝鲜汉城,三部义军可能更会听从金江镇的吩咐。 在大练兵的背景下,哪怕是在朝鲜,金江军的实力也远高于朝鲜。 “不可入王宫。” 冯胜之警告道。 将军当初的谨慎,已经证明了他是对的。 如果将军入朝鲜王宫,那么就不能带兵,就算保留了亲卫,也难以带兵刃。 种种不利的影响,不受金江镇的控制。 虽然知道朝鲜不大可能发生不忍言之事,但作为幕臣,他们不能不考虑周全,将军的子嗣又还小。 众人很快就商议出了妥善的办法,陶杰身负众人的信任,率先赶回朝鲜。 原路回原路去。 朝鲜汉城。 平辽侯将会入朝,亲自拜见朝鲜国主,和面见两班勋臣,以及最后参加大练兵。 当此消息传开,其余的声音都消失了。 至少,无人敢在此关头,谈及朝鲜国情,不适合出兵的事宜。 平安道。 副元帅兼平安道兵使的李适,驻守宁边。 面色阴晴不定。 作为当初发动叛乱的勋臣之一,他获得利益太少,对金瑬等人一直抱有不满。 在议功评时,只评为二等,仅任汉城府尹,而自己的长子李旃,连功劳都没有评上。 见此,他愤然离京,到了边地获得了兵权。 暗中发展了几年的实力,加上同样不满汉城的勋臣的加入,造反之势犹如箭在弦上。 所虑唯鸭绿江一侧的镇江,不然他早就造反了。 连新的国君人选,他和龟城府使韩明琏等人都已经商议好,等攻入汉城,就把兴安君李瑅推上国主之位。 传言平辽侯使者陶杰对朝鲜国主不满,他们本已经下定了主意,趁此机会发动突袭。 犹如当年金瑬等人组织的叛乱,自己也可以,且本来就参加过,有叛乱的经验。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痛恨。 自己出了大力,却没有获得该有的收获。 其实。 这就是朝鲜两班勋臣的现状。 数百年下来,朝鲜勋臣越来越多,而多是世袭,哪怕权利归于长子,也挡不住家族的蔓延。 宗室,勋臣。 固化的阶级,比起大周国内更加严重。 勋臣越来越多,田亩和百姓却没有变化,那么勋臣们之间,就需要激烈的权利争夺。 如果无法获得足够的利益,家族就会走向衰败。 这种内耗的竞争,无法强大勋臣,也无法强大国家,只会让国家频繁的陷入动乱。 李适痛骂汉城的勋臣们。 自己野心并不大,如果能让自己的儿子获得功绩,哪怕只给自己二等功,也就捏着鼻子接受了。 可惜。 他没有想过,想要获利的勋臣这么多,如何能满足所有人。 “我本想着趁机发动叛乱,叛乱成功后,派人联络平辽侯,依旧满足平辽侯的所有要求,以获得对方的支持。 可是平辽侯突然要入朝,我们该怎么办?” 李适问向韩明琏。 韩明琏眉头紧皱。 “要不要现在就发动?趁着平辽侯还未动身?等大功造成,为了以示诚意,我可以出使面见平辽侯,亲自向他解释。” 众人磨刀数年,有心算无心。 不光是李适,就是韩明琏,同样对叛乱成功有信心。 历史上。 他们发动的叛乱,哪怕因为提前泄密,被人告密,让汉城提前有了防备,但仍然被他们攻入了汉城。 现在的朝鲜国主李倧跑得快,逃到了公州一带。 然后李适等,在汉城拥立兴安君李瑅为朝鲜新国主。 但同样因为利益分配不公,遭到了其他各派联合的反对,最后又失败了。 李适不敢轻易的下决定。 如果没有平辽侯入朝的消息,趁着金江镇使者不满国主,发动叛乱,他有把握获得平辽侯的认可。 可是偏偏此时,平辽侯要入朝,这种紧要关头,他担忧引起平辽侯的误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万一平辽侯这次入朝,和李倧谈妥了诸事,获得了平辽侯更多的支持呢?” 韩明琏的话,动摇了李适。 此时。 陈凯武抵达了镇江,抓起了当地的防务和军事,并且派人联系驻守宁边的李适。 陶杰在朝鲜多年不是白呆的。 不光知道沉器远一派有造反之心,也知道李适一派也有造反的意图。 既然将军入朝。 那么这些蠢蠢欲动的势力,皆要老老实实的按捺住自己的野心,服从金江镇的规划。 从镇江归来的李适,长叹一声,虽然获得了陈凯武的保证,可是比起占领汉城后的好处,又如何能比。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隔壁的金江军已经盯上了自己,那么他一动不敢动。 不光是李适。 陶杰回朝后,马不停蹄的奔赴各地,拜访各地的勋臣。 谁也不许动。 刘兴祚也动了起来,抓起了汉城的防务,为将军的到来做准备。 汉城王宫。 李倧吩咐了王妃,仔细看顾好大公子唐晏乾,不放心,又告知林忠,照顾其的身边人,都要好生挑选。 汉城的权柄,被西人派金瑬,李贵把持。 而国内各地蠢蠢欲动,党争激烈,李倧当国主数年,也有他的信息来源。 即顾虑西派,又忧虑其他党派。 刚登位的雄心,早就被现实磨平,一心想着如何巩固王位,只有抓牢金江镇,才是上策。 犹如他历史上,鼎力支持东江镇,拉拢毛文龙一样。 “不进王宫?” 听到台下汉将刘兴祚的话,李倧先是愣了愣,立马恢复笑容。 “一切以平辽侯的心意办,且等平辽侯抵达,我也去城外,共猎于山中一番。” 平辽侯素来谨慎,当初就因为此,和上朝发生矛盾,后来还让朝鲜也派出使者入京,帮忙缓和双方的关系。 所以听到刘兴祚的话,李倧没有太过意外。 第三百九十二章恭迎平辽侯 全罗道。 首府全州。 汉城已经被西派占据,旁人都没有了余地,哪怕金瑬的极力挽留,沉器远还是离开了汉城。 不久。 陶杰来拜访全罗道观察使沉器远。 观察使在地方的权利很大,和大周国内的节度使差不多,负责地方军政。 从汉城到全罗道的路上,陶杰见到了很多朝鲜的百姓们,衣不蔽体,瘦弱干枯的,成群结队乞讨。 山林间,遍是与野兽为伍的流民。 随着三结收布,四结收布,五结收布等等从前未有的无名杂税越来越多。 以及向良人男丁,一年征收军布两匹,用以代替兵役。 无法生存的在籍百姓,纷纷离开家乡,脱离官府名册,成为了野人,也促进了地方上勋臣的实力。 沉器远得知陶杰来访,连忙让仆人引进来,自己亲自在门口迎接。 朝鲜越来越冷。 李氏朝鲜时,勋臣们慢慢开始在家里房间加上地炕,然后朝鲜王宫也开始如此。 沉器远和陶杰,在厚重的垫子上,相对而盘坐。 这种坐姿,被百姓们笑称为两班腿,只有两班的勋臣才这么坐,不正是两班腿么。 不过两班勋臣当然不会认可,解释为正坐。 入乡随俗。 陶杰已经这么坐了几年,习惯自然。 “沉使离开汉城,很多人高兴,也很多人遗憾。” “高兴与否,我也离开了汉城。” 沉器远笑道。 神情轻松,内心却慎重,盘算对方的来意。 从汉城一路寻来最南的全罗道,沉器远不认为对方会专门来找自己闲聊。 “其实,我也是不希望沉使离开汉城的。” 沉器远闻言,心平气和。 全罗道观察使。 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职位,但是以他的身份和资历,实际上是贬逐。 “我来之前,和金公谈过,他会努力说服其余人,尽快让沉使归汉城。” “只怕李贵不会同意。” 沉器远笑道。 西派把李倧推上国主之位,靠着主持反正的优势,把持了朝鲜的权柄。 其余各派都被打压,受到驱逐。 如此形势下,越来越多的勋臣反对西派。 面对这种情形,西派也发生了争执。 金瑬为首的老西派,认为应该接纳其余党派的勋臣,以缓解紧张的局势。 而以李贵为首的少西派,坚决反对,并且主张强化西人的优势地位。 因此沉器远,不认为金瑬能说服李贵等人。 “唉。” 陶杰叹了口气。 朝鲜虽大,勋臣太多。 老西派的勋臣,获得了足够的利益,不希望发生变化,愿意分润西派的利益出去。 而少西派的勋臣,没有获得足够的利益,所以要求继续加强西派勋臣的地位。 前者吃饱了,后者还没吃饱。 而更多的党派,连吃都没得吃。 沉器远的离开汉城,代表了其余党派对西派彻底的放弃,极大可能会发生武力夺权。 “无论如何,汉城应该有你的位置。” 陶杰诚恳道。 沉器远摇了摇头。 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还有众多的人,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支持,他才是沉器远,能引起西派重视他的原因。 自己回汉城容易,可是不帮身后支持他的人获得他们的目的,这些人会离开他。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陶杰该说的都说了,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将军将会入朝,无论朝鲜国内如何纷争,在将军离开朝鲜前,都不得发生变化。” “平辽侯入朝,是我朝的荣幸,我相信没有人会做出让平辽侯不高兴的事情。” 陶杰听到沉器远的回复,点点头后,继续说道。 “将军也不希望朝鲜未来发生变化。” 新的要求。 沉器远沉默。 平辽侯在朝鲜势力大,不代表平辽侯能一手遮天。 勋臣们的利益诉求,可以为平辽侯延缓。 但是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绝对不会因为平辽侯的语言,就能心甘情愿的接受。 “不论是哪一派当权,都不会影响朝鲜与金江镇的情谊。” 沉器远神情凝重,认真的看向陶杰。 陶杰当然明白沉器远的话中意。 对于眼前的人,陶杰还是很欣赏的,知道对方的能力和才能,只是可惜。 将军曾经说过。 大周国内的物资得天独厚,百姓手艺巧夺天工。 借助大周国内的优势,发展海贸,吸引众多国家的商人,抢购大周的商品。 此是金江镇最重要的。 朝鲜人口不弱,且与金江镇相邻,更应该联合起来。 此是金江镇第二重要的。 那么。 一个稳定的,受到金江镇控制的朝鲜,就极其的重要。 不论是据他所知的李适等,想要扶上王位的兴安君李瑅,还是沉器远等,想要扶上王位的怀恩君李德仁。 至少目前。 皆不是金江镇考虑的对象。 因为当前国主李倧,做的很好。 双方的情谊越发的稳固。 不论是协守辽阳的五千朝鲜军,还有散布在庆尚道或者全罗道的三部义军。 都得到朝鲜国主的支持。 在形势大好的局面下,金江镇同样,犹如老西派一般,不希望发生变化。 因为金江镇也吃饱了。 陶杰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说了。 那么这些人会如何决定,就谁不会他能控制的,但是他希望这些人,能听进自己的话。 “没有将军的支持,谁也无法推翻汉城,反而会引来灭门之祸,当三思而后行。” 沉器远眯起了眼睛。 沉器远是昭宪王后之父,沉温的八世孙。 是因为己卯士祸遭受牵连的沉达源的玄孙,己卯士祸以后,其家世代不显。 到他这一代,也只是没有功名的一介儒生而已。 而如此人物,被朝鲜勋臣夸赞为人杰,到如今的地位,可见其心智和心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平辽侯虽然势大,他却不惧。 历史上同样如此。 面对清朝的强大,认定清朝得罪天下,与明军联手合作,击退清军,帮助明廷恢复辽东。 是一个心中有了认定,就会坚定不移前进的豪杰。 后来因为反正失败被擒,然后被少西派,不顾其余人反对,最后遭凌迟处死。 陶杰见其神色,竟然纹丝不动,内心感叹。 前番在金州。 自己向将军讲述朝鲜形势,将军指出,唯独此人不会受金江军势大而影响,应当给予重视,另当别论。 刚才自己试探一番,果然如将军所言。 口头上的言语,终归不如亲眼所见,陶杰最后笑道。 “金江军即将入朝,沉使可以归汉城,见一见金江军军威,再做决定不迟。” 沉器远这才变色。 此人如何就料定自己会有动作呢? 他打听到,还是猜到了什么? 投鼠忌器。 陶杰离开后,沉器远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该联络的人,还是继续在联系,加强自身的实力。 离开全罗道后。 陶杰又分别拜访了三部义军将领所驻守的地方,然后才返回汉城。 朝鲜划分为八道。 分别为咸镜道、平安道、黄海道、京畿道、江原道、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 道下设州、府、郡、县。 刘兴祚把朝鲜国王的态度,告知了陶杰,陶杰面色没有意外。 “我这番劳碌,跑遍了朝鲜大半个国家,不也是为了朝鲜国主的王位稳定么。 他不但应该领情,更应该感恩戴德。” 刘兴祚听到陶杰的话,虽然语气傲慢,却没有觉得他大言不惭,竟然点点头,认可了对方。 他负责王宫,陶杰负责全朝鲜。 两人互通有无,都对朝鲜国内的局势,有情形的认知。 “如果不是陶公的辛苦,恐怕朝鲜早就已经发生了叛乱,哪里有如此的平和呢。” 陶杰知道刘兴祚不是拍自己的马屁。 虽然对方是反正的将领,但深的将军的喜爱和信任,不需要畏惧自己。 可见连刘兴祚,也认为朝鲜国势极为不稳。 “平安道的李适,旁边有我们镇江牵制,估计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倒是全罗道的沉器远,需要提防此人。” 陶杰说道。 刘兴祚纳闷了。 “全罗道有卢顺义,全罗道右边的庆州道有高金权,柳以全二人,他们三部高达七千兵。 难道牵制不住沉器远一人吗?” 陶杰摇了摇头。 沉器远是一个人才,也是朝鲜国内众多势力推出来的人,没有了他,还会有旁人。 他不是一个人。 听到陶杰的解释,刘兴祚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的意思,杀了以绝后患,而陶杰认为,杀了对方没有用,反而导致在野的人,行动更加的隐秘。 两人议论一番,只能得出结论,盯死此人。 沉器远在全州动也不动。 不光是陶杰的人在暗中盯着他,还有老西派,少西派,都派了人盯着他。 可是千防万防。 防不住众多的党派,特别是遭到西派全力围剿的北派,纷纷主动联络沉器远。 扩充的实力之快,令人看不过来。 影响力不只是全罗道,乃至京畿的广州南汉山城等,大量的中下级军官,皆暗中投靠了他。 沉器远虽然失败,从而离开了汉城。 孤身到了地方,远离了政治中心,失去了权柄,但是在地方上,沉器远获得了更大的天空。 ~~~~~~ 军司右司马王宣,节度府推官林如海,参将李伯升,带领随从吏员,率先抵达朝鲜。 在将军未抵达前,和汉城的勋臣接触。 他们的到来,预示平辽侯也快到了。 不久。 金江军调动两营六千兵,一骑兵营两千骑。 在总兵刘承敏的带领下,跨过鸭绿江,经过平安道,黄海道,抵达朝鲜汉城。 在陶杰的引荐下,朝鲜的勋臣们,包括金瑬等重臣,都见过了金江镇的官员。 “金江镇与我国,乃一衣带水的近邻,更是联姻的至交盟友。” 金瑬向林如海说道。 林如海也满脸的笑容。 他前番陪同长公子入朝,就和众人有过接触,这回身负重任,双方越发的亲密。 “对于双方联合作战,攻打蛮族,以绝双方大患,是义不容辞之事,必定会让平辽侯满意。” “金大使,将军曾经说过,你是朝鲜国的定海神针,有你们这等老臣在,朝鲜必定兴盛。 而正因你们这帮老臣在,将军深信,我们双方的友谊,世代长存,永不改变。” 因为金瑬多次出使过大周,被国内人称为圣使,也是他最大的资历,所以林如海叫他金大使,没有叫他的官名。 听到林如海的话,金瑬越发的笑不拢嘴。 仿佛前番进宫,向朝鲜国主提议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对比其家族和金江镇的友谊,能保证家族门楣不倒,那么百姓的困苦,又算的了什么。 百姓就是野草,拔不尽烧不尽,当春风吹过,永远会新长出一茬,无穷无尽供养朝鲜国。 正如当年倭寇入朝,勋臣们为了保存家族,消息灵通跑的贼快,只有留下的百姓们,才自主的抵抗倭寇。 倭寇退去后,这些百姓组成的义军,又被卷土重来的勋臣们,收拾的干净。 如果不是平辽侯的出现,多次配合金江军的朝鲜三部义军,早就破烂不堪。 又如原时空后金入朝。 朝鲜的勋臣们,同样为了保存家族,保住权利,投降了后金,唯独百姓的反抗,才保留了朝鲜。 前番金瑬因为百姓的逃离,出于自己利益受损,才出面上疏朝鲜国主。 现在有了林如海这番话,又有了平辽侯入朝的威势,那么百姓逃离,自己受到的些许损害也不算什么了。 利益阶层的软弱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将军未抵达之前,林如海等人的作用,就是借助将军的威望,和朝鲜的勋臣们协商妥当诸事。 军司王宣,询问金瑬,李贵二人,关于到汉城进行大练兵的朝鲜军士,将会有多少。 “此事准备与王司马确认,应该以多少数为好?” 李贵问道。 王宣笑着回复。 “以五千为准,且需要调卢顺义部,高金权部,柳以全部至少两千人。” 李贵闻言,心中盘算起来。 如此下来,汉城外,金江军的势力,碾压朝鲜军。 “那就调三部两千吧。” 不等李贵开口,金瑬拍板道。 李贵见金瑬已经答应,也只能吞下心中的想法。 汉城外。 汉江旁。 竖起了金江军大营,还有朝鲜军营地。 金江军营骑步,加上不久拱卫将军入朝的亲卫营,合计一万兵,朝鲜军营中,卫所兵三千,三部义军两千。 两营共一万五千兵,其中一万三千兵会进行大练兵,然后在汉城王宫广场前阅兵。 汉城中,宫廷卫军有两千余兵,驻守汉城的金江军士兵,有近三千兵。 也就是说,加上三部义军,直接,间接受唐清安控制的军力,高达一万五千军。 其余才是三千朝鲜卫所军,两千朝鲜宫廷卫军,只五千兵力。 虽然身在异国,实则无大异。 随着金江镇文武将领,还有精锐士兵的入朝,朝鲜国王笑着迎接,仿佛没有丝毫的不满。 根据快船的传报,将军所乘的船队第二日就会抵达。 第二日。 汉江的码头上。 早已被刘兴祚带领的士兵们静街,闲杂人等都扫之一空。 汉城的金瑬,李贵,申景禛,管饷使郑斗源,体察使张晚之,管饷使南以雄,平安监司李尚吉,义州府尹李莞驰…… 以及卫所军队的将领,还有金江镇的文武官员,皆在此迎接等候。 终于。 一艘船驶入汉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随后,越来越多的船只出现。 一队队亲卫营的士兵,从踏板上登上朝鲜的土地,穿戴精良的铠甲,持锋利的武器,矗立在两旁。 林如海,陶杰,刘兴祚,金瑬,李贵等,皆赶上前去恭迎。 唐清安笑容满面的走下踏板,看向许多人的面孔。 “恭迎上朝平辽侯。” “诸位客气了。” “金大使,李院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唐清安主动向两名老熟人打招呼。 当年他还是金州总兵,刚收复镇江的时候,眼前的两人就亲赴镇江,争取自己的支持,以推翻前朝国主李珲的政权。 两人心中同样感叹。 当年的上朝将军,已经成为了实际上的辽东王,而且朝鲜国内,受到其影响也越来越大,连他们二人,都无法抗拒。 朝鲜在籍人口六百万,隐户也估摸有两三百万的国家。 论起规模来,丝毫不弱于金江镇,且要远高于金江镇。 而此人不费力气,就能在朝鲜国内搅动风云。 一层一层的紧箍套下来,只其在朝鲜的势力,已能左右的了朝鲜的政局。 此等手段,以及大势已去无可奈何,因此哪怕是金瑬这等资格极老的勋臣,也深感恐惧,不敢在其面前失礼。 谁都知道此人压榨朝鲜,可谁都不敢不亲近他,更不敢抗拒他。 因为朝鲜内部无法团结。 “将军还是如此的年轻,真令我等老叟羡慕,常命家中子弟,以将军为长。” 金瑬等人,在镇江时见唐清安,那时候还称呼其为上朝将军。 现在反而主动亲近,改口为将军。 唐清安笑道:“等见过朝鲜国主,确实要见见你们家的子弟,考校一番。” 金瑬大喜。 其余的人听闻,也羡慕不已,暗骂老匹夫如此不要脸,然后主动上前推荐自家的子弟。 “父亲。” 突然。 童子的幼嫩声传了过来。 唐晏乾牵着怯怯的朝鲜公主,两人身后则是老太监林忠,正弯着腰露出笑容。 “快过来。” 唐清安立马招了招手,林忠连忙领着两个小孩过去。 唐晏乾两年没有见到父亲,已经有了生疏感,靠前后,竟然没有和以往一般伸出手。 唐清安丝毫没有顾及周围众人的感受,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比以前秤手了。 “有没有想我。” 此时,唐晏乾才用力的点点头。 “翁主。” 唐清安放下唐晏乾,唐晏乾拉过朝鲜的公主。 虽然才三岁,还没有彻底懂事,但是嬷嬷们的熏陶下来,已经知道如何施礼。 “好,好,不错。” 唐清安笑道。 他虽然知道朝鲜公主的名字,但是朝鲜随上朝礼仪,女儿的闺名不得外传。 而她又太小没有封号,所以直接称呼其翁主。 如果没有意外,这会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众人见到平辽侯的举动,才恍然,果然如传闻所言,平辽侯极其深爱自己的子女。 朝鲜国内国王和勋臣来就重视唐晏乾,这回亲见平辽侯的爱子举动。 那些把自家子弟送到了唐晏乾,成为其陪读的世家,心中越发的兴奋。 没有做到的世家,也想着定要寻个机会才行。 如此这番,和众人在码头上见礼后,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亲卫营的王本,去巡视了大营,才赶了回来,在远处向万三点了点头。 万三这才走到将军身旁,告知可以前去大营。 乌压压一众人。 没有进入汉城,直接去了金江军大营。 代表国王的使者,早已送了丰厚的犒赏,猪羊鹿兔等,还有朝鲜的美酒入营。 练兵之事。 军司右司马王宣,参将李伯升,与训练大将李兴立等共同操演。 此时。 朝鲜最南的全州。 东党,南派,东党北派几个大派系,还有一些小派系,或者已经衰败的家族成员。 特别是东党北派。 东党内部对待占据汉城西党,分裂出来的强硬派,还有部分前朝鲜国主时期,当政的大北派势力。 因为西派,全结合在了一起。 犹如当年。 面对大北派时,除了现在在场的大北派勋臣,其余的派系,也是犹如目前的局面,与西派结合在了一起。 仿佛从不停歇的循环。 “怎么说?” 有人按捺不住。 众人冷冷的看了他一样。 平辽侯在汉城,什么怎么说? 朝鲜的叛乱不同。 哪一派占据了汉城,防住了反扑,基本上就已经获得了胜利了。 现在谁敢去攻汉城? 那名年轻的子弟,知道自己说的话惹了众人不满,连忙低下头不敢继续说话。 “我去接触过卢顺义。” “他的意思,大致是只听平辽侯的。” “什么?” …… 听闻此言,在场的人大多心生不满。 一个下民出身的武夫,如何敢不把两班勋臣放在眼里。 能有幸获得如今的职位,理应对两班感恩戴德才是忠义之辈也。 众人无法理解此人的忘恩负义。 沉器远却明白。 他虽然也是两班出身,但是自幼家道中落,对于底层百姓的想法,他能理解一些。 第三百九十三章两班与大名 汉城外的木覔山。 被士兵和旗帜点缀的犹如花园,艳丽的天气下,极其的炫彩,使人目光变得更加敏锐。 山脚下围山。 李倧艰难的骑着马前行,颠簸的马背上,努力保持住自己的国王风范。 老太监林忠骑不了马,忧心忡忡的让自己的侄儿林之远,务必用心看顾好主上殿下。 李倧的父亲,兄长都被害死,从小就生于忧虑之中,被无形的禁锢多年。 幸好。 林忠为他仔细挑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儿。 他的身旁,平辽侯也骑着一匹马,是金江镇在济州岛培育的草原马。 济州岛的马场里,寻到的最高大,最强壮,脾气也不暴躁的一匹枣红马。 两人的身后,跟随了将领,侍卫,还有官员。 “请。” 既然狩猎,那肯定需要射猎物。 三日前,士兵们就搜寻了此处,驱赶了大型的野兽,并放了鹿,兔等野物。 一头梅花鹿。 无意中蕴含了丝有意,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唐清安于是让道。 做出手势,请朝鲜国主先射。 李倧好不容易拉住了马,暗自松口了气,后背已经汗湿,知道自己的水平,并不敢当众出丑。 “我不善射,请平辽候射。” “尊殿下旨意,外臣献丑了。” 闻言。 唐清安不在客气,取下弓失,手里掂了掂分量,默默的找回手感。 随着平辽候的举动,身边的大臣们,远处的士兵们,都安静的注视平辽候。 如果射不中。 并不会有实际的影响。 但是如果能射中。 朝鲜的勋臣,士兵,在场的人们,会把英武这个词,与平辽侯联系在一起。 增加平辽侯,在朝鲜人心中的印象。 而在场的金江镇的官员,将领,士兵们,就会感到自豪,增加荣誉感。 心理的作用,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大,有时候无,有时候有。 就像有的将领作战,他的亲卫们奋不顾身的为他挡箭阻刀,有的将领,则犹如丧家之犬。 就像天时一般,不可预料。 如果是自己的二弟在,那绝对手到擒拿。 唐清安拉开弓弦。 “嗖。” …… 梅花鹿的背上,插入了一支箭失,受到这个刺激,被众骑手驱赶的慌乱,已经疲惫的它。 再也不顾周围骑手的恐吓,慌不择路的从骑手们之间,逃窜了出去。 “彩。” “彩。” 金江军的骑手们,脸红脖子粗,用尽了力气呐喊。 连同朝鲜的士兵,也纷纷呐喊。 “好。” 官员们也抚掌而笑。 几名骑手,从人群中离去,追逐受伤的梅花鹿,要把它完整的带回来。 很多朝鲜士兵,也在悄悄的打量远处的平辽侯。 此人的名声。 朝鲜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国主李倧和身旁的官员们一样的笑容,露出赞许的目光。 眼睛里,又有一丝的羡慕。 自己虽然是朝鲜国主,可是论起两人的实力,自己空有名号罢了。 平辽侯敢射。 有他的武艺,也有他不在乎自己射空的底气。 而自己却不敢射。 “将军好弓术。” 李贵拍手笑道。 唐清安收起弓箭,闻言,露出笑容。 “比起军中的好汉,我算是班门弄斧,实乃手痒,幸好运气不错,没有丢人。” “哈哈。” 众人纷纷陪笑。 笑声中。 李倧心里有些落寞。 作为朝鲜国主,他才应该是被人簇拥的主人,而平辽侯,虽然对自己客气。 但是风头,始终围绕着他。 朝鲜的勋臣都会汉语,一手熟练的汉字,是门第的招牌,至于汉话,至少在场的人,皆说的流利。 虽然是在异国,并无二致。 前方。 幔帐围了一圈,搭建了不少的台子,两旁布置了棚子。 提供众人落脚歇息。 朝鲜国主坐在上方,唐清安坐在左方。 长子唐晏乾,生活跟着葛世峰,以及朝鲜的勋臣子弟,来祝贺父亲射中猎物。 “你腰间的剑是谁送的,拿给我看看。” 唐晏乾带上了自己心爱的小铁剑,听到父亲的话,虽然舍不得,却还是乖乖的递上去。 “是末将送给公子的。” 葛世峰抱拳,主动说道。 唐清安抽出小剑,一把未开锋的剑。 做工比较简朴,没有华丽的修饰,对比起普通的剑,剑身要更细一些。 感受了剑的分量,唐清安很快就醒悟,为何要把剑身打造的这么细。 如果剑身宽了,重量也就重了,现在的比例还有分量,正好适合小乾。 可见虽然不够名贵,却也是用了一番心思。 把剑递给了望眼欲穿的儿子,唐清安看向葛世峰,露出赞许的眼光。 自己的儿子。 当然要追随自己的脚步,现在还小,也不能迷失在富贵乡中,而是要懂得武力。 葛世峰来朝鲜看顾唐晏乾,唐清安放心他。 “你不错。” 葛世峰终于露出笑容,见将军没有其他的话,领着小乾去了旁的棚子。 唐清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扫视了周围的人,见平辽侯神色,都知道其有话要说。 人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平辽侯开口。 自己要顾虑朝鲜国主,也不能太顾虑他。 不等李倧的吩咐,唐清安主动提高了声音。 “蛮族和朝鲜双方,数百年来就纷争不断,乃至多次侵犯边地,掳掠百姓。 大周和朝鲜是宗国藩国之制,双方为了惩戒蛮族,联合出兵萨尔浒,但是光海君私通蛮族,导致大败而归。 蛮族占领镇江,威胁朝鲜门户,引起朝鲜国内动荡不安。 多年来。 幸有诸贤深明大义,临危拔乱反正,驱逐昏聩,扶持圣王,让国家恢复清明。 而我金江镇受朝廷之命,光复辽东,有今日之局,诸贤出了大力,功劳不可忽略。 因为与蛮族的战争,朝鲜国多年深受其苦,百姓艰难。 其实金江镇也是如此。 不论大周还是朝鲜,都是向往和平的国家,官员治理地方,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蛮族不同,狼子野心,不尊礼教,率兽食人。 金江镇和诸位,多年来的努力,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虽然困难重重,但是我希望。” 唐清安看了眼金瑬,申钦,李贵,崔鸣吉等人。 众人轻声呼吸,竖起耳朵,认真的听远处平辽侯的讲话,不敢错听一个字。 “咬紧牙关,调集物资,共同出兵,一举击败蛮族,为子孙赢得太平。” 李倧的耳中,诸贤二字,只觉得刺耳。 他虽然因为“诸贤”登上王位,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感激,这些年更是心生反感。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平辽侯所言,深的我心。” 前番还是金瑬告戒自己,结果平辽侯一入朝,这些勋臣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反而显得是自己反对平辽侯一样,真是龌龊。 于是。 他抢在诸贤开口之前,盛赞平辽侯。 “感谢殿下的认可。” 唐清安回以笑容。 以朝鲜的潜力,出兵五六万人,并不是老大难题,所困不过两班之芥,导致国力空虚。 只要两班不反对自己,朝鲜就能完成金江镇的要求。 两班的确反对不了自己。 因为谁反对他,他就支持另外的派系。 在座的诸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什么事不能碰,不会意气用事。 李倧刚才的行为,很多两班勋臣看到了,心中对他不满。 不过李倧不在乎。 这些勋臣,也没有在乎过他。 对于支持自己的人,唐清安一向知恩图报。 例如贾府。 例如薛家。 例如史家。 例如锦乡侯府等等。 所以。 狩猎返程的路途上,唐清安和李倧共乘一辆马车。 “虽然有老西派的妥协,但是少西派的强硬,导致形势恶化,很多两班人士,对汉城并不满意。” 李倧的年龄并不大,只比自己大七八岁。 如果没有意外,此人一如既往的聪明下去,那么他和自己,还有很长的道路一起走。 唐清安主动向李倧提醒,投桃报李,才是长久之道。 “对于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李倧露出苦笑。 本身就是为了自家的权势而作乱,众人赢得了胜利,争抢权势,哪里会顾及他的想法。 唐清安明白对方的苦衷。 正如历史上,此人身为国主,想要豁免作乱的勋臣,以免无人可以牵制西派。 因为不是西派,担心后患,被西派的人否决,判决了凌迟处死。 可见其并没有威信。 “殿下对金江镇的支持,外臣铭记于心,我们两家的世代友谊,不会改变。 不论朝鲜国内如何变动,外臣都会支持殿下。” 闻言,李倧茫然。 虽然他是朝鲜的国主,却不如唐清安对其国内的了解,有陶杰等人的努力,反而更加的清楚。 李倧知道很多人不满,但是听闻平辽侯的话音,难道会有人重新作乱吗? 他很想问一问平辽侯,会是哪些人。 不过很快他释然了。 总不是那些两班勋臣。 这些根植于国家,和国家融为一体的两班,如果能清除,朝鲜也不再是朝鲜。 两班作乱,又不是一次两次。 在他登位之前,就发生过多次。 有了平辽侯的亲口承诺,李倧心里有了一丝的安定。 至少。 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唐清安的确会保住他,只要对方一如既往的亲近金江镇。 在汉城。 双方分别后,唐清安回到大营,两班勋臣就络绎不绝的来拜访。 金瑬。 是辅左李芳远夺位的左命功臣金承霔的后代,不过到他出生时,已经沦为一个普通两班家族。 唐清安看着眼前的老者,心中不禁感叹。 到底是家传的手段,又一次找准时机的领头作乱,让其家族重新获得权柄。 “我不会支持其他人。” 听到平辽侯的保证,金瑬才放心了。 “但是西派如此行为,不给旁人生路,就算我不支持,相信叛乱会越来越多,无法平息。” 唐清安看着金瑬,认真的说道。 金瑬闻言,长叹一声。 这是他们国家的常情。 虽然他想要让出一些利益,以安抚其他的勋臣,但是少西派态度坚定的拒绝。 他虽然操持了权柄,但也是西派的人,他也需要勋臣们的支持,才能稳住权柄,无法一意孤行。 对于平辽侯所言的后患,他看得见,但是无法消灭,只能保持警惕之心。 金瑬获得了平辽侯的保证,心满意足的离开。 夜色里。 躲在暗处的人,也来拜访平辽侯,做出了重重的承诺,以拉拢平辽侯支持他们。 平辽侯本身实力强大,又在朝鲜国内的势力也逐渐强大。 例如全罗道,庆尚道,当初抵抗倭寇,百姓聚集起来的众多义军,转变的军队。 本来已经薄弱不堪,却因为他的支持,实力重新恢复。 其中三部义军,虽然士兵不多,但是军资充足,战斗力直线上升,不可小觑。 没有任何两班勋臣,可以不顾平辽侯的态度,而发生作乱的行为,哪怕举兵后,最后也会失败。 “在大战未定之前,我不希望看见不好的事情,而不论未来如何,绫阳君都是我的朋友。” 唐清安见了这些人,也告戒了他们。 这些人离开后,有的回去了北方,有的回去了南方。 全罗道首府全州。 沉器远和众人,听到从汉城回来的使者带来的口信,众人皆面漏不满。 “平辽侯不顾我国国情,肆意插手我国国事,真以为能一手遮天,我可以出使上朝,指控平辽侯。” “上朝会支持我们吗?” 有人担忧道。 “当年燕山君被推翻,顾忌大明皇帝,隐瞒了多年,乃至大周立国,才算消除了隐患。” 全罗道乐安郡守林庆业,担忧的说道。 “那怎么办呢?” 沉器远麾下的亲信将领们,黄翼,李元等人举手无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找不到路吗。 作为大周的藩国,在宗藩体系下,只有大周的皇帝,才有权利废立属国君主。 沉器远家道中落,一路光复家族,走到今日的位置,被人夸赞才思敏捷。 和众人不同,他仔细思考平辽侯的语言。 “平辽侯不反对我们。” 众人惊住。 “但是不能推翻李倧。” “不推翻李倧,岂不是一样?” “不,我们推翻西派,一样也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沉器远笑了。 ~~~~~~ 能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唐清安辞别了李倧,准备归国,没有坐船。 两班勋臣的送行不提。 四轮马车上,唐清安交代陶杰,未来关于两班勋臣之间的争夺,如何让金江镇继续保持超凡的地位。 陶杰很快就明白了将军的心意。 总体上。 将军不希望朝鲜发生太大的内乱。 因为金江镇需要朝鲜出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日本和蛮族一样,狼子野心,遍观其历史,其国家一统后,千年前就入侵他国,向来不断。 其行为率兽食人,毫无人性。 以前只敢侵略朝鲜,琉球等,如今胆大妄为,从前明开始,已敢窥视我中华大地。 德川幕府夺权后,对外称不会发动战争,和我国派来的使者不提,连派去朝鲜的使者,也口口声称愿意和平云云。 如此种种,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野心,而是因为当初倭乱入朝时,被我国军队打痛打怕了。 不然如何解释琉球国目前的困境呢?可见其野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陶杰负责朝鲜之事,唐清安需要把很多事情,都交代给他,避免他出错。 论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唐清安可以肯定,目前没有人能超过他。 在具体事务上,陶杰的才能超凡,自己不如他,但是在大局观上,此人却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听闻将军的话,陶杰才仔细思考日本。 日本曾多次派使者去大周,态度谦卑,虽然因为各种意外,导致两国没有深入交流。 但是因为沿海倭寇的销声匿迹,大周国内的官员们,总体上还是认为日本会真的发生变化。 如果是其他人,陶杰可能会不信,但是将军的话,陶杰深信不疑。 “打虎不死必受其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幕府,我是一定会消灭。 其各地大名,皆要接受大周的封号,认可大周的管理,谁有不服之心,就要打败他。” 陶杰只负责朝鲜之事,而将军却谈起日本。 以自己对将军的了解,两者必然有联系,因此没有插话,仔细聆听。 “金江镇应民心而生,因民心而强大,担负民族的责任乃是上下所有人的义务。 蛮族衰败,我看过军司的布置,稳打稳扎,没有意外的话,蛮族必然失败。 而忠顺王陷于锦乡侯府,无力对付我们。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必定能赢得胜利。 赢得胜利后的金江镇,远没有到马放南山的时候,更应该担负起责任。 德川幕府已经三代之治,具有了强大的根基,但终归是刚一统,地方上矛盾重重。 其国内百姓仍然民不聊生,乱民众多。 而琉球国乃我国藩国,必定要支持其驱逐萨摩藩的军队。 那么我们和萨摩藩之间,定有一场战争。 我虽然希望对德川幕府,未来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但是当战事开启,谁也无法预料规模会扩张到哪一步。” 闻言,陶杰有些喘不过气来。 朝鲜是一个数百万人口的国家,因为将军天马行空的手段,仿佛看透未来一般,加上两国宗藩的关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所以将军竟然,让人不可置信的,轻易的拿捏住了朝鲜,虽然是他的手段,也有如将军所言。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不是金江镇,真的有碾压朝鲜的实力,打败朝鲜勋臣易,征服百姓难。 哪里会像将军这般的轻易。 真要是硬碰硬,彻底征服朝鲜,就算以金江镇目前的实力,至少也要数年,乃至十数年围剿之功。 而现在将军要对付远比朝鲜更加强大,距离更加远,文化差别更大的德川幕府。 且要靠军队的手段,陶杰不敢想象,金江镇有这份实力吗? 而且金江镇还有身后朝廷的威胁。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被突然打断思路的唐清安,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前方发生了骚乱,末将已经派人去打探。” 亲卫营将领万三,在车厢外,向里面汇报道。 不久。 王本赶了回来。 “是本地的乡绅,和百姓发生的矛盾。”犹豫了一番,又说道,“据说还有我金江镇的百姓。” 闻言,众人都诧异起来。 这里虽然离鸭绿江不远,可也是在平安道境内,如何会有金江镇的百姓。 “全部带来。” 将军的声音传了出来。 既然涉及自家的百姓,唐清安当然要亲自问一问。 龟城府使韩明琏,半路上迎接平辽侯,加入了送行的队伍,又是他的辖内,连忙跑来抱歉。 他和李适是一派人,也是准备作乱的两班勋臣,但是在平辽侯面前,却不敢乱来。 几名朝鲜少女,被几十名汉人百姓保护,而地方上乡绅,带着家丁,双方对持。 如果不是因为其中有汉人的存在,早就被官员们驱逐走了。 王本把人都带来过来,向车厢内的将军禀明详细。 事情倒也简单。 想要把子女嫁到镇江的朝鲜百姓多,经过已经嫁入镇江百姓的妇女的家人帮助。 眼前的几名少女的家人,已经和镇江那边的百姓说好了亲事。 可是到了迎娶之日,被当地的乡绅阻拦,说这些人家都是贱民,没有自由身,不许汉人带走这些少女,于是双方发生了冲突。 唐清安往前探了探,看到窗外几十号自家百姓,立马心中了然,嘴角露出笑容。 娶亲就娶亲,用得着来几十号青壮,可见是有准备的,知道会发生冲突。 “真的是贱民吗?” 听到平辽侯的询问,自己辖内的事情,韩明琏想要尽快化解,连忙上前摇头,笑道说不是,交给他去处理。 当地的乡绅,也是两班勋臣,不过是家族较小。 韩明琏拉过乡绅到远处劝戒,那乡绅摇了摇头。 “前年来过一回,去年又来过一回,今年还来,我绝对不会放人的,这件事争执到汉城我也不怕。” 闻言,韩明琏冷笑起来。 谁不让他好过,他必定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百九十四章兴学之道 在利益上的事,没有对错,只有得失。 自家百姓的利益,唐清安当然要放在心上,虽然没有明言,只一句反问,就能做到让韩明琏明白该如何做。 此人和他身后的盟友李适,野心勃勃,如果不是镇江边的金江军,早就已经作乱。 作为一个明聪的勋臣,此人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因为这件小插曲,唐清安没有坐回去,而是出神的望着窗外,藩国境内的景物。 映入眼帘的景色,和鸭绿江那边的镇江,并没有什么差别。 “比起日本,我从来没有顾忌过朝鲜。” 唐清安叹了一声,缩了回来,重新坐正后,向陶杰感叹道。 “将军为何有此言?” 朝鲜人口虽然不如日本,但在大周的众多藩国中,也算是独一份的,听闻将军的话,陶杰感到诧异。 “两班勋臣不改变,朝鲜的贱民和野民会越来越多,空有人口而无利于国力。” 原来如此。 陶杰以为自己明白了,看到陶杰的样子,唐清安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明白。 无论朝鲜国主如何变,两班勋臣何派当权。 五家作统法,纸牌法,贱民法…… 这些以法度成为体系的剥削,不以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数十年后。 仅朝鲜东南部的庆尚道,饥民就到达数十万,在那一年中,根据史料记载,藩国只一年的时间,就饿死了一百万人。 而那时候的朝鲜,并没有遭受战乱,已经和平了多年。 唐清安为这些百姓感到悲哀。 为了解救这无数的百姓,唐清安有同情心,也伸出了援手,支持百姓迎娶之事。 尽了一份道义,回报两国的宗藩情谊。 自己力有未逮。 他不是藩国的国主,不可能在藩国发动变化,名不正言不顺,不会得到藩国国内的支持,反而会反对他。 “藩国弱,所以两班也弱。” 唐清安指了指窗外,穿着丝绸,坐着轿子的两班人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别看他们在自家百姓面前,表现的强硬,在藩国国内,对国外的德川幕府叫嚣的厉害。 但是真当直面外敌的时候,却态度软弱。” 对于此事,陶杰有所了解,他还和日本驻朝鲜的使者接触数次。 德川幕府建立后,派使者到朝鲜。 两班勋臣斥责,反对等等,声音巨大,群情愤慨,但是对德川幕府的使者,驻扎国内,并没有实际性的动作。 包括通商等等。 德川幕府的使者未至之前,不接触,驱逐,警惕,不许通商等等声音。 当使者抵达后。 不久。 幕府将军的目的,皆达成了。 朝鲜的百姓无数,有勇气对抗倭寇入侵,敢痛骂德川幕府的使者,让其胆怯不敢踏出门。 而两班勋臣,心中却对幕府报有恐惧之心。 “所以未来攻伐日本之事,我们不可直接明言,让两班勋臣知晓,否则必定引起他们的恐慌,畏惧之下,做出各种推诿的事情。” “难道不拉上朝鲜吗?” 陶杰反问道。 唐清安摇了摇头。 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自家百姓要吃苦的时候,必定会拉上周边所有人一起吃苦。 “直接透漏给两班反而不美,唯缓缓引导和利诱,让其逐步跟上我们的脚步。 当他们没了后路,在把事情揭开,让他们无法回头。 此计划繁琐,想要达成目的,需要心思缜密的人,遍观金江镇,唯你才能担此大任啊。” 听完将军的夸赞,陶杰并没有得意。 他虽然自傲,却不是自大。 自己在朝鲜国内事事顺利,仿佛把两班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如果真以为对方是傻子,那其实自己才是傻子。 将军把他的想法说的很详细,自己也听明白了。 对于将军交代下来的任务,自己也有信心完成。 不是因为朝鲜两班勋臣傻,其中很多人都会看穿将军的意图,但是看穿了又怎么样呢。 老西派的金瑬,少西派的李贵这些当权派,沉器远,李德仁这些地方派。 就连半个傀儡的李倧。 他们都是聪明人。 按照将军的计划推动,用不了多久,这些人皆能猜到将军的首尾。 但是。 面对他们内部的纷争,外部金江镇的强大,他们就算猜透了,又能如何对抗呢。 灭一国难,灭一家易。 而偏偏一国,被这些家族掌控。 享受百姓们的供养,必定要承担责任,两班和百姓不同,必须家大于国。 如果两班中有人能以国家为重的觉悟,那么朝鲜也不会有如此的局面。 所以,合该被金江镇控制。 在鸭绿江边,陶杰还有两班勋臣,告别了平辽侯。 正如平辽侯之言,在战事未决之前,一切以战事为重,话中的意思两班勋臣都明白了。 所以对于平辽侯的要求,朝鲜国内的各派勋臣,都为此努力,以争取对方的支持,至少不反对。 以便他们各自日后的大事。 离开了朝鲜后,行军的队伍,气氛就很压抑,因为被团团簇拥保护的那辆四轮马车。 “林推官,将军请你去见他。” 一名骑手突然寻来,在队伍中找到林如海。 林如海闻言,不敢怠慢,跟着骑手来到队伍的中间,将军所乘坐的马车。 车厢中。 林如海坐定,看到将军的身侧有一本书籍,余光一扫,依稀看到书面的芝峰二字。 还有余字,被将军的衣角挡住。 芝峰。 林如海默默的回忆,有关此二字的书籍。 “异国人笔下的大周,读来倒是让人新奇,有种别样的收获。” 唐清安笑道。 将军一开口,林如海就醒悟。 难怪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出这本书,原来是朝鲜的书。 将军自从离开朝鲜,就心情不大稳,难道是因为此书? “写下此书的朝鲜人,的确大才,描述的我国官员,面对海外国家时,他们的看法和态度,颇有神韵。” 林如海笑道。 “林公也看过?” 唐清安诧异。 虽然知道林如海博览群书,却没有想到,对方连朝鲜的书都看过,且看过不少。 不然哪里这么巧。 林如海点点头。 他前番陪同大公子入朝,那段时间除了公事私事,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学习朝鲜的书。 芝峰是一个人的别号,在朝鲜颇有名气,但是自己入朝时,此人已经去世。 所以林如海开始时没有想到。 现在有了眉目,很快就对号入座,记起了此人,以及他的着作。 作为科道上的探花,记忆定然非凡。 “李粹光也是两班勋臣出身,经历过倭寇侵朝的战争,先后三次出使大周。 正因为他和大周的深入接触,所以他的笔下,介绍西方国家情况时,记下的大周人的看法和态度较为新奇。 让我增长了一些想法,且扩大了眼界,这本书的确值得一读,将军慧眼识物,令人佩服。” 林如海笑道。 李粹光号芝峰。 唐清安心中不禁升起佩服。 虽然知道林如海大才,可是和他的接触,长久下来,每每细事中,都不得不让人惊叹其才能。 “在海禁的氛围下,主张发展海贸,指责两班勋臣的党争,认可在倭寇入侵时百姓们的抵抗。 夸赞义军的将领,认为歼灭倭寇,恢复国家,全靠义兵的力量等等,是一个以实为重的达者。” 林如海感受到将军意有所指的目光,脑海中高速的运转。 勋贵出身,高中探花,担任兰台寺大夫,又在全天下最富庶,最激烈的巡盐御史一职上,坐稳了多年。 现在已经四十九岁的林如海,已经一只脚踏在知天命的门槛上。 天赋,学问,见识,经验,大局…… 可以说。 此人是一名国才。 唐清安看着眼前的林如海,论起关系,他也算是自己的姑丈人。 林如海向来稳重。 能在巡盐御史的职位上,坐稳这些年,能沉得住气,经得起压力,是必要的德性。 他猜到一些将军的心思,但是他不说。 见状。 唐清安也沉思了起来。 车厢中,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车轮在道路上发出的声音。 “将军,前方就是镇江城,是否要入城休整?”。 车厢外,突然传来了询问。 “不停留,照正常行军,野外扎营。” 队伍数千人。 入城和不入城,消耗的物资不同,对百姓的骚扰程度也不同。 所以唐清安不想入城。 自己有这份觉悟,那么金江镇的官员们,现在,或者未来,还会保持住这份爱民之心吗。 唐清安受够了藩国勋臣,那股人人散发的恶臭气息。 朝鲜也有忧国忧民的人,也有不错的制度,例如大同法。 但是核心还是要靠人。 当两班从根子上烂了,在多的优秀的学问,以及多好的政策,也不过空中楼阁。 金江镇数百万民,论起规模来,也算是一国的规模,且是不弱的一国。 作为平辽侯,唐清安不得不把重心,放在了官员的身上。 随着金江镇的强大,以及民生的发展。 富裕将会很快的到来。 那么从贫困,战火中走出来的官员们,有多少人能抵抗的主温柔富贵之风的诱惑呢。 人的欲望没有止境,想要抵抗住诱惑,需要靠自律,不然就会伸手,不论多么严苛的律条。 一路经过的田亩,百姓的劳碌,秋收中,人人露出的满足的神态,唐清安升起了愉悦的心情。 重新洗涤了他那麻木的心。 “一江之隔啊。” 唐清安感叹道。 哪怕没有金江镇,辽东的生产力也远远高于隔壁的藩国。 只要隔壁藩国的勋臣,哪怕心中有一丝的百姓,而不是全部放在争权夺利上。 那么辽东的先进的耕作方式,就会传入藩国,增加其国家的积蓄。 作为这个时代眼光最超凡的人,他能清晰的知道,藩国有那些可以轻而易举增加国力的举动。 历史上,因为辽民的投奔朝鲜,带去了各种先进的技术。 例如辽东的水库,灌既技术,凿山通渠的技术,辽东的农具,插秧法…… 让朝鲜山区乃至沿海之地皆被开垦,水田面积扩增,从原来的旱田为主,变为水田占一半以上等。 两班勋臣们不愿主动的学习,靠着被动接受的辽民技术,如此便利下,多出了不可计数的田亩,和增加的天量的亩产。 数十年后,藩国国内太平,没有外敌,仍然一年就饿死百万人。 无数增加出来的积蓄,被两班勋臣们瓜分一空,没有丝毫落到百姓的头上。 那么大周国内的勋贵官员们呢? 自己暂时解决了蛮族之患,哪怕朝廷在辽西,登来等地,仍然投入了众多的物资财力以防备自己。 但是没有历史上蛮族入侵国内的事迹,从这方面来说,大周是比同时空的大明要更轻松些。 但是观朝鲜两班勋臣的行径,对比国内勋贵官员,属于一丘之貉。 只怕再多的利益,也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国家不是亡于流民,而是亡于勋贵官员啊。 此次的朝鲜之行,所见所闻的触动,不能不让人感慨,很难对勋贵官员们抱有希望。 无论如何形势。 大周能让百姓国泰民安,那我就死在征服的道路上,为民族空间的开拓死而无憾。 如果大周让百姓困苦,民不聊生,无法生存,义军遍地,那我就有拯救百姓出水火的责任。 同样的勋贵,能成为国家柱石,也能成为国家祸害。 第二次的更加长久的朝鲜之行,不得不让人警惕,唐清安思考着金江镇。 金江镇立镇数年,开拓之局,官员向上,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不能让这种风气消失,甚至沦为奢靡之风。 只有保持住这股风气,那么人心就不会变。 金江镇,需要一股自己的学问。 对于学问。 眼前的人是不二的选择。 林如海入金州,其才华与学问,长久以来,无人不惊佩,能担负的起这份重任。 林如海听到将军的感叹,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外。 金江镇的强大,不是因为十万兵。 而是因为民心所向,上下一心,才结出了十万精兵的一颗果实。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林如海回头,笑着向将军说道。 “辽东当年政治昏暗,官员武将贪慕成风,人情大于法度,军户百姓流离,逃奔草原和老林。 而将军建立金江镇,保持了一股向上的风气,从而政治清明,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百姓信任官。 立下金江镇不败的基业。 但是人心善变,经不起诱惑,唯有向人灌输向上的思想,提高人们的道德觉悟。 从而保住良好的风气,让国泰民安。” 林如海已经明白了将军的心意,也认真思考了自己的情况,娓娓道来。 “以谓为学之方,惟在知行二字。我谓学者非知之难,真知为难;非行之难,实践为难。其或知而不能行者,由不能真知故也。” “以良知来督促,何其难也。” 听完,唐清安摇了摇头。 “穿衣吃饭,就是天理,除却穿衣吃饭,没有其他的道理,世间种种,皆出于衣与饭。 李粹光推崇实学,其实也是借鉴了我国许多学者的学问,将军是否想要推行实学?” 唐清安点点头。 大周有很多股学问未彰。 例如明亡周兴之时,陈献章复兴了久抑而未彰的心学,乃至大周建立后,心学流传越来越广,诞生了知行合一的新高度。 可是不论哪派学问如何兴盛,占据统治地位的,仍然是传统的朱程理学。 学问。 关乎一国的风气。 它在短时间内彰显不出效果,可是当它显现的时候,那么就已经形成了人们的思维。 人们的言行,皆会在这股认知的思维下进行。 不论是好还是坏。 犹如工蚁一般。 现在的金江镇的兴盛,是因为经历了磨难,当痛苦远离的时候,他们这一代人仍然会保持兴盛。 乃至第二代,第三代。 可是股遗产终归会消散,后人如何继续保持强大,靠的还是自己的坚强。 前人能为后人所做的,唯有栽树。 种下一颗良种,成长为撑天大树,提供后人纳凉。 唐清安思来想去,目前最适合的,唯有实学。 “国家强大与否,在于百姓是否富裕。国家太平与否,在于百姓是否和乐。国家兴盛与否,在于民风是否清正。 正如林公所言,唯穿衣吃饭矣。 可穿衣吃饭四字,写起来简单,做起了谈何容易啊。” 林如海笑道。 “任何法度长久以后,都会生出弊端,有了弊端不可怕,不变才是可怕。 变的标准是什么呢?那就是穿衣吃饭。 以百姓能否穿衣吃饭为准绳,我们就盯着这一点,节度府盯着地方,地方盯着百姓能否穿衣吃饭。 百姓能穿衣吃饭,定然就和乐,百姓和乐,民生自然清正,民风清正,百姓和乐,国家定然太平与强盛。” 唐清安抚掌而笑。 百姓的生活富裕了,他们的标准自然也就高了。 例如他穿越前的时代,在少年时期,国家还贫穷,百姓手中也没有钱。 看电影,看书,听歌碟都会用盗版。 当时他看过一部港剧,一个片段中,邻居倒垃圾有盗版光碟,被邻居老太发现后,竟然嘲讽指责。 年少的他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无法理解,以致于终身难忘。 那时候各种言论,说国外如何云云,国内只有盗版云云。 而当国家富强起来,百姓富裕后,不论是电影,书籍,音乐等市场,都越发的兴盛。 就如网文一道,从诞生之初的只为烟钱兴趣,发展到众多人以此为生。 百姓有钱,消费提高,创造的市场越大,提供的岗位越多,百姓越发富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如此循环下去。 家家一辆车,竟然就要成为了现实。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国家当初的一切向钱看,以振兴经济为准绳,以百姓安居乐业为目标。 几十年的努力,从而开花结果,促使了西方国家的抱团,因为国家真正的强大了,不是一国能抵抗。 所以当唐清安听到林如海的这番言论,理解了他的意思,也认可他的思想。 因为当百姓富裕后,多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是经过检验而不变的真理。 “林公所言,深得我心,金江镇从今日起,推崇实学,以百姓吃穿,加入对官府的考核,两百年内,此法不变。” 林如海内心感动,声音颤抖。 “此事可交给我,我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我金江镇的强盛之道尽我所有。” “理当如此,此事唯林公可担负。” 唐清安肯定道。 学问比他高的,不如他有经验,经验比他高的,不如他有学问,学问和经验都比他高的,不如他有坚韧。 林如海的一生经历,以及成就,绝不是普通人能达成的。 至少。 林如海有这份潜力。 作为节度府的推官,林如海有职责,推动金江镇。 金州。 将军回来后,很快就撤销了学堂,融入军学堂。 从此。 金江镇只有军学堂。 军学堂的学生来自于军队和百姓。 军中子弟免学费,百姓子弟缴纳学费,遗孤则免学费和伙食费。 军学堂的学生们,学习实学,学习兵事,文武两道。 学习如何让百姓能过上穿衣吃饭的生活,把实学灌输。学习如何让敌人恐惧和畏惧,把兵事灌输。 此举,间接提高了军人们的地位。 学堂主教邓章亲自来找将军,提出他的忧虑,担忧武夫乱国,不受控制。 唐清安不以为意。 “这是军士们应得的。” 金江镇的时代是不同的,不是和平的时代,而是战乱的时代,军队要承受大量的伤亡。 哪怕日后的大争之世道,军士拼命,都是长久的主题。 而随着金江镇的民生越来越好,百姓也不像以前那般贫苦,如果不提高士兵的待遇和地位,谁会愿意当兵呢。 金江镇民生发展的越好,就越要大大的提高士兵的待遇。 现在军人的待遇不错,是建立在百姓前几年的生活困苦上,两者对比而产生的结论。 当百姓生活富裕,士兵哪怕仍然保持目前的待遇,其实也算的上是退步。 因为没有提高士兵的地位和待遇。 当兵获得的好处,不如百姓生活的好处,而当兵的还要承受伤亡之痛,自然而然士兵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下。 换做是谁,都不会再愿意去当兵,此乃人之常情。 至于大周的时代,担忧武将乱国。 所以才要更大力度的推广实学,把百姓的衣食,打入人们的心底,人以人为本。 第三百九十五章王子腾的拉拢 “西宁堡,确认在金江军手中?” 忠顺王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丝的气愤。 “虽然没有打出旗帜,也自称是北镇军,但是经过探查,的确是金江军的士兵驻守。” 程之信肯定的回复。 闻言。 忠顺王眯起了眼睛。 金江镇的平辽侯入朝鲜,和朝鲜谈论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猜也猜得到。 肯定是关于联合出军对付蛮族的军事行动。 金江军各部频繁调动,如此大的动静瞒不了人。 “李长松安敢如此。” 李长松虽然抵达北镇,但是无兵无粮,所有军需都由山海关出,经过辽西走廊。 其中大半的物资,被忠顺王扣下。 换做其他人不敢如此肆意妄为,但是忠顺王敢,也这么做了。 “李帅急于光复家族实力,不以国事为重,估计他早已派人和平辽侯联络过。 而且他的妹妹,嫁给了平辽侯的结拜义弟,现在金江镇的总兵刘承敏。 两家关系本就非同一般,对于北镇节度使,我们不可不防。” 图门沉声说道。 他原来是长安原守备,因为贾府王熙凤的出手,导致其子的婚事被废,独子不甘受辱自杀。 贾府势大,没有把图门这位小小的守备放在眼里,可是图门却一直记得。 为了复仇,他思来想去,认为唯一的机会就是忠顺王,因此投靠了当初还被太上皇提防的忠顺王。 结果他赌对了。 可惜,贾府势力太大,哪怕忠顺王已经揽权,也无法轻动贾府。 所以图门一直暗中等待机会。 而平辽侯,是贾府的姑爷。 图门虽然嘴上没说,却对忠顺王对付平辽侯之事,出谋划策出了大力。 忠顺王敌视平辽侯,采取了强硬的手段,图门的警示,也占了部分的原因。 “京城中,平辽侯拉拢了贾府,史府,王府等勋贵,地方上,又拉拢了锦乡侯府。 平辽侯心机叵测,布局深远,所图必当盛大。” 图门的话,让一旁的程之信侧目。 程之信投靠了忠顺王,却不像图门,在对于平辽侯之事上,如此的激烈。 金江军的强大,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真的逼反了平辽侯,朝廷能不能应付还真难说。 忠顺王知道图门的仇恨。 皱眉沉思起来。 要如何压制金江镇。 自己前番学平辽侯的手段,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想以此困绝对方。 计划中和蛮族停战,甚至结盟,拉拢草原部落,出使朝鲜等等。 可惜棋差一着。 自己在京城败,处处跟着败。 和蛮族的结盟以失败告终,草原部落虽然答应互保,却不同意出兵对付金江镇。 出使朝鲜的使者,也被朝鲜恭恭敬敬的送回,认为上朝不应该苛刻功臣。 图门说的没有错。 金江镇是很强大,可再强大,也顶多和当初的蛮族一般势大,而且目前还不如当初的蛮族军威。 当初的蛮族全占辽东,周围大敌皆归顺,林丹汗也远遁而去,周边只有辽西守军一个敌人。 现在的金江镇,周边还有蛮族大敌,还有草原部落的中立云云。 宁愿让金江镇成为当初的蛮族,糜烂辽东,而且辽东本不在朝廷的手中。 也不可继续让其和国内紧密联系,获得源源不断的利益,促使其越发的壮大。 这才是忠顺王接纳图门之策的原因。 想法虽好。 可惜人心不古,太多人的心中不以国事为重,只想着自家的权势。 “程之信,你替我去告诉李如松,西宁堡他如果不收回来,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图门虽然是自己的亲信,在辽西不显,程之信是本地将领,适合此事。 “金江军动作频频,大战将起,而蛮族势弱,不可不帮,我大军出西宁堡,威胁海州,以此让平辽侯不敢出军。” 西宁堡在北镇,还是金江军手中,两者造成的形势完全不同。 程之信领命而去。 带上几名亲卫,骑上马匹,从锦州城出,一路快马加鞭抵达北镇。 前明设北镇,大周承袭后,设北镇节度府,成为辽西的前头堡,是当时东北地区最高的军政机关。 百年后,物是人非。 势头超过北镇,新设的辽东都司,随着贾雨村的行为,也名存实亡。 取代北镇和辽东都司的,分别是忠顺王还有平辽侯。 李长松在破败的城墙上,看着城内尽是断壁残垣,大火焚烧过后的残迹,心中悲痛万分。 辽西光复后,因为物资有限,忠顺王主要修葺锦州,广宁右屯卫城,以及大凌河堡等。 北镇因此而荒芜。 “李帅,程之信来了。” “他来干什么?” “说奉忠顺王之命前来。” “既然是公事,那就公事公办吧。” 李如松冷漠的说道。 北镇未覆灭前,京城的锦乡侯府,每到年节时分,辽西将领送的礼物络绎不绝。 犹如甄家,粤海将军等,年节也会送礼到贾府。 虽然他没有见过程之信,却知道此人。 因为此人也是送礼名单中的一员。 作为嫡长子,锦乡侯府的继承人,李如松对名单中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私事,哪怕不满忠顺王,李如松也会热情的迎接,但既然是公事,则另当别论。 “李帅。” 程之信被人迎入大堂,见到上方端坐的年轻人,立马猜到对方就是久闻大名的李长松。 “程游击请坐。” 李长松笑道。 落座后,程之信把忠顺王的吩咐详细的告知。 程之信投靠了忠顺王,当然以忠顺王要办的事情为先,不会因为旧谊而影响。 让出西宁堡之事,被忠顺王发现,李长松面色不变。 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忠顺王卡他的兵,卡他的补给,他不能反抗忠顺王,却可以挟金江镇自重。 “我初到北镇,朝廷为我募的新兵,因为辽西薄弱,留在了当地,北镇地广,无力皆守。 所以金江军帮助协守,以免蛮族侵扰,忠顺王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心。” 程之信看向李长松,欲言又止。 作为本地将领,哪怕他是辽西一系,也和当年的北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家的祖上,就曾在北镇效力。 “程兄,你当年送给我的那匹宝马,我很喜欢。” 李长松突然改口。 “哈哈,公子喜欢就好。” 程之信笑道。 “公子既然选择亲**辽侯,当小心忠顺王的弹劾。” 离开前,程之信提醒了一嘴。 送走了程之信,李长松叹了一声。 如果忠顺王愿意帮他恢复北镇的实力,他又如何会不顾形势,支持平辽侯呢。 锦乡侯府为国效力百年,他也不愿如此。 锦乡侯府,必然要在自己的手中光复,不然自己有何颜面存于世间,对得起祖宗呢。 忠顺王阻拦自己,那忠顺王就是自己的敌人。 “去告诉平辽侯,忠顺王敌意之深,必当会影响平辽军出征之事,当小心防备。” 程之信还未离开北镇,李长松就派人了去通知唐清安。 金州。 军司谢友成,徐辉等,在节度府和将军商议,排兵布阵。 “朝鲜军经历多年的战事,又有金江军的训练,其卫所军不提,三部义军的实力今非昔比,可以独当一面。” 谢友成在舆图前,向众人说道。 “凤城到连山关一带,山道经过修葺,可以提供朝鲜军行军。朝鲜军军备少,轻步兵多,适合此山道,以免长途绕道。 从连山关出平顶山,强攻本溪城,威胁奉集堡,配合我军主力光复沉阳。” 以往的战事,朝鲜军大部都沦为民夫之用。 上一回的战争,虽然没有建立军功,却一路行军到安平山,为金江镇出了大力。 因为这件事,谢友成认为朝鲜军,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各位怎么看?” 唐清安觉得可行,不过没有表态。 “可行。” 徐辉同意谢友成所言。 朝鲜三部义军,心向金江镇,不会出人不出力,从而影响军国大事,双方多年的磨合,信任充足。 而且三部义军的士兵,大多家中姐妹嫁入金江镇。 不论是三部义军的将领,还是士兵,除了旗号还是朝鲜军,实际上已经唯金江军军令为重。 众人都认可朝鲜的三部义军,佩服将军下了一步好棋。 当年。 正是将军把朝鲜国内旮沓角落,残破不堪的义军拉了出来,谁也没有想到,会脱变到如此的地步。 不论是战斗力,以及军心所向,都让金江军如虎添翼。 “那就让陈凯武负责此事。” 唐清安说道。 陈凯武虽然调离了镇江,但是当初驻守镇江多年,和朝鲜的军队联系非凡。 他的军事才能,已经沦为金江军将领的第二梯队,却最适合担任此事。 三部义军终归还是外军,需要一个伶俐的人来居中调和。 “何时发动进攻?” 谢友成问出了众人都关心的问题。 各军调动频繁,朝鲜国已经万事俱备只欠将军的军令,就可以开动大军。 唐清安没有很快的答复。 和当初的形势不一样,虽然金江军强大了,需要顾虑的事情也多了,政治上的考虑更多。 如果不是忠顺王的牵制,战事早已进行。 而因为能从国内获得更高利益的金江镇,却无法对忠顺王发动进攻,陷入被动的局面。 保持现状获得的利益,高于打破现状,和忠顺王翻脸的利益。 “发动进攻的时间,不在于我金江镇,而在于朝廷。” 唐清安笑道。 “可是大军云集,等待的时间过久,凭白浪费物资,且恐怕不利于军心稳定。” 右司马王宣担忧道。 济州岛一年几百万两银子的海贸,还有今年只尝试的接纳贫苦之民,就高达两万人,来年更是不知道会多少。 还有旅顺的商贸等等。 比起大军云集消耗的物资,又只是短时间,两相对比下来,实乃小巫见大巫。 唯独王宣所言影响军心,是值得重视的。 “在等三日,当陈德言传来京城的消息,我们做出针对性的措施后,即发动攻势。” 唐清安做出了决定。 根据李如松所言,忠顺王送了秘疏去朝廷,秘疏的类容不用猜也能清楚。 皇帝的反应,还有国内的形势,唐清安要做到详细的了解,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蛮族虽然陷于颓势,可是老兵老将还在。 其剩余的数万精兵,加上又是卫国之战,肯定会抽调本族所有的青壮,投入到本地的防御之中。 仍然是金江军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如果大意之下,说不得就会翻船,从而导致大好形势中断。 只有把所有的意外因素都抹去,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不只是唐清安看到了这点,皇台吉也看到了,忠顺王也看到了,所有人都在努力盘外招。 皇台吉如何频繁派使者联系草原众部落不提。 忠顺王的秘疏,到底是他的亲叔叔,多年为他保驾护航,让皇帝犹豫了。 “忠顺王让朕看三国演义,他是变相的指责朕呢。” 皇帝笑着看向刘一儒。 “可笑可笑,朝廷在辽西如何是吴国,平辽侯又如何是魏国,还说蛮族是蜀国。 蜀国刘皇叔乃是大汉宗室,要是听到忠顺王的话,要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 刘一儒开了一番玩笑。 忠顺王的比喻,说如果朝廷坐视金江军灭了蛮族,要不了多久,朝廷也会失去辽西。 皇帝心情不错,所以对于忠顺王的指责,并没有生气。 刘一儒心情也不错。 他不顾非议,提拔自己的门生周世丰担任陕西巡抚,在招安的旗号下。 陕西无数的义军,大多主动投降了朝廷。 哪怕还有一些顽抗的义军,也无力应对,陷入了朝廷大军的围剿之中。 当初入辽参加作战的国内援军,一半发还原地,一半投入到陕西,打得义军连连败退。 如此情形下。 京城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人人都认为民乱不久就会平息。 皇帝又如何不开心呢。 自己从太上皇手中接过的烂摊子,民乱被平息,蛮族也被平息,相信到了明年,国势在自己的手中,将超过太上皇。 数年来的辛苦,终于还是迎来了太平。 朗朗乾坤,自己就是明君,对比之下,太上皇就是昏君。 史书定然如此记载。 “平辽侯此人太过复杂,朕不信任他,前番顾忌他抗拒朝廷的旨意,让朝廷颜面扫地,所以没有要求他归京叙职。 如果朕下旨,命他归京叙职,爱卿认为他会遵旨吗?” 皇帝疑问道。 平辽侯是忠臣,平辽侯是国家冠军侯,平辽侯是奸臣,平辽侯是独夫…… 京城中。 关于平辽侯的言论数不胜数,各种说法都有,让人无法分辨。 但是平辽侯实力强大,有割据之势,是无可争议的。 皇帝又不傻。 对于叔叔的担忧,他放在了心上。 随着蛮族的求和,民乱的平息,他的底气渐足,有了精力看向金江镇,正视起金州的问题。 “民乱虽平息,但是国家暂没有积蓄,当缓缓图之,充足国库,整治军队。 如此,就算平辽侯有不轨之心。 当我国家兴盛后,他如何敢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 百年前北镇势大,规模不下今日之金江镇,不也乖乖听命于朝廷的旨意。 只要我国势上升,将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位上策。” 刘一儒自信的说道。 当年朝廷败于安南,导致安南脱离而出。 因为安南山林沼泽之多,且后勤线太长,十成物资运到前线不足一成。 又安南自立太久,民心变化,如此种种,大周难以收复。 但是辽东不同。 奴儿干司地势艰难,辽东却是熟地,且离京师不远,又有辽西之地利。 而辽民是大周百姓。 只要国家积弊尽除,国势兴旺,平辽侯想以辽东对抗全国,实乃痴心妄想。 刘一儒是文臣,更喜欢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平辽侯。 皇帝点了点头,认可刘一儒之言。 兵事乃最后的手段,不可轻动,不到万不得已时,应以其他手段除之。 两人都认为大周当兴。 刘一儒自信自己的才能,皇帝自信自己的贤明。 陕西民乱渐平。 贾府恐慌。 贾政,贾赦,贾珍,都知道平辽侯的凭仗。 多年前,唐清安就说过,民乱势大,朝廷顾不上他,不会出手对付金江镇。 这些年的确如此。 可是众人没有料到,民乱就这么被平息了。 “这……这……,唐清安失算了呀。”贾政语无伦次。 “我女儿都嫁了过去,万一日后朝廷对付唐清安,我们贾府如何脱得了干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贾政来来回回这几句话,却没有一句该如何应对。 心中不禁埋怨起贾敬。 他的女儿不嫁,却偏偏嫁了自己的女儿,把自己陷于不利的地步,不禁怀疑起贾敬。 贾敬一向算无遗策。 他是不是有料到了风险,所以才让自己嫁女儿,万一不好的时候,也影响不到宁国府。 贾珍是贾政的晚辈,虽然是族长,却底气不足。 但是贾政话里话外的埋怨,令贾珍不高兴了。 自己的父亲才过世。 “当初安哥儿势大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的态度。” 贾政面色不愉。 贾赦看在眼里,虽然同样忧虑,却想着万一的那天,以自己和不少节度使的关系,应该能保住大房吧。 “没有发生的事,何必自乱阵脚呢。” 在场的三人中,倒是贾赦最为镇定。 “要不要去问问安哥儿的计划?” 贾珍提议道。 贾政立马摇头,犹如拨浪鼓似的。 “我看还是少联系的好,最好现在划清界限,避免日后真的牵扯到我们头上。 不然事到临头时,我们再来划清,恐怕为时已晚。” 贾珍本来就不是坚持的人,连安哥儿的岳丈都是如此态度,他也心灰意冷,懒得费心在理此事。 反正是荣国府的事,又不是他宁国府的事,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贾政才能不堪啊。 当陈德言送去贾府的名帖,被递还后,陈德言摇了摇头,为自己前方忧虑感到好笑。 桂勇空手而归,虽然不知道三爷在笑什么,他却面色沉静。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三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多问。 陈德言重新坐回摇椅,不在把贾府放在心上。 当年大哥的婚约,他还顾虑贾府势大,其女又是大哥的嫡妻,未来有了嫡子,恐怕贾府不可制。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贾敬死了。 贾府就在没有人放在他的眼里。 贾琏色心太重,眼光短浅,不堪大任,贾宝玉养于温柔乡中,文不成武不就,只愿呆在后院。 贾环倒是个狠辣的,可是年岁太小,出生又低,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思来想去,大哥借助国内勋贵,使用贾府的旗帜,拉拢勋贵,真是一步妙旗啊。 民乱渐平,很多人都改变了态度,陈德言却毫无变色。 既然连贾府都推诿他,索性就关起门来,过一段惬意的时光。 不想。 王府的管家,递上了请帖,王子腾约见他。 “王子腾。” 陈德言看着手中的请帖,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 “此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不透王子腾。 小人?枭雄? ~~~~~~ 王府。 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王熙凤的哥哥王仁。 “大哥,贾府都改变了态度,难道我们真的不改吗?” 王子胜露出担忧的神情。 陕西的民乱还未蔓延前,所有人都不关心,无视它,任由其民不聊生。 当民乱扩大后,人人才开始关心起来。 关心会不会影响自家的利益。 人们都不傻。 民乱不除,金江镇则一直安稳,加上有贾府挡在前面,各家当然愿意借助金江镇。 犹如金江镇借助勋贵获得利益。 现在民乱除了,皇帝的想法,众人又如何预料不到呢。 “谁说民乱会平?” 王子腾反问道。 听到此言,王子胜和王仁都惊讶起来。 “京城各家都这么说的。” “哼。” 王子腾冷笑一声。 “不过人云亦云的蠢物罢了。” “诏安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粮食,朝廷往陕西派了粮食吗?国库有粮食往陕西派吗?” 王子腾出任过九边,本就不是愚人,不然也不可能轻易的吸收贾府的根基,壮大了王府,压下了史家。 同为四大家族,消息互通有无。 平辽侯重视民乱,他因此也投入了关注,发现了平辽侯为何没有着急,更没有上疏自辩的底气。 现在主动投降的不可计数的义军,有多大的期望,未来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那时。 义军将彻底对朝廷失去信任。 第三百九十六章晴雯的不舍 “王子腾此人倒是有趣的很。” 陈德言的书信送到金州,很快交给了平辽侯府,周吉不敢怠慢,转交给内院的执事媳妇们,然后到了唐清安手中。 去掉了印泥,拆开了信封,读完之后,唐清安笑道。 贾府疏远自己,王子腾却极力拉拢自己,言语中要代替贾府,帮助金江镇成为在京城说话的喉舌。 刚从榻上起来,丫鬟们送来衣物,唐清安等了一会,也不见晴雯过来,只能叹了口气。 府里的女人多了,成了一件麻烦的事,却偏偏让人爱不释手。 天南地北聚到一起,容天地精华于一身的女子们,自己又是个硬不了心的。 铁血硬汉都需要美女来配,自己本就是俗人,何必自寻苦恼。 晴雯和他多年的情分,哪里会因为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就会冷心对待呢。 她的身心都交给了自己,唐清安看到晴雯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秦可卿和自己是媒妁之言,贾探春是自己和勋贵之间的联姻,薛宝钗是王府的手段。 香菱,莺儿都是身不由已。 不提她们对自己的感情,出发点就是如此。 唯独晴雯。 是从头至尾,一心扑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说秦可卿等人的感情比晴雯弱,而是一开始的出发点不同,虽然感情最后也一样浓厚。 唐清安换过便服,也没见晴雯来说话,因此主动走了过来,发现她竟然扑在桉几上练字。 仿佛一心扑在练字一道上。 “你能耐得下性子,可不像你平常的为人。 感到好笑的唐清安,忍不住打趣。 晴雯头也不回。 “老爷不是说过,当母亲要识字,母亲识字,对后代才是最好的教育。 我出身低微,比不得旁人,认字少,为了不让老爷鄙视,自然要多学习了不是吗。” “你可是学坏了。” 唐清安笑道。 晴雯终于放下笔,她早就腻歪,看书看得她头疼,转过身看向唐清安。 “我怎么学坏了?我按照老爷的说法,怎么又错了?怎么做我都是错,反正都是惹人嫌弃。”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你可越来越凶了。” “我一直都凶。” 越是生气,晴雯越是可爱。 唐清安忍不住上前抱住,感受怀里的暖香如玉,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满鼻的女人香味。 “我说的那番话,又不是说你,你何苦生闷气。” 晴雯嘴上厉害,却没有推开唐清安。 “我不生气,多久你才来一回?是不是都要忘记我了,还不如当丫头呢,至少天天能见你。” 晴雯委屈的说道。 “当个劳什子姨娘,天天看不见你,有什么意思。” “你呀。” 唐清安刮了一下晴雯的鼻子。 此番话,也就晴雯能说出来,换做旁人都显刻意,唯独晴雯才显真情流露了。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天天还是小女儿心性。” “哼。” 晴雯冷笑。 “我是小女儿心性,那是谁让我,往秦夫人和夫人之前两头跑?怕别人委屈,反正我就合该委屈。 我是个丫头的命,那就让我当丫头好了,还能天天见你,却偏偏是个姨娘。 劳碌丫鬟的事,受姨娘的苦,你就是故意的。” 当了姨娘,就要有姨娘的规矩,哪怕老爷不在乎规矩,可是家里人越来越多。 人多了就要有规矩,因为人心不同,没有规矩就会产生混乱,更加容易引起不和。 反而大家都按照规矩办,谁也无话可说。 从贾府出来的晴雯,知道大家族中,规矩的重要性,是保证家族齐心的必要。 作为姨娘,她就不能太过主动的所求将军。 不然其他的人又会如何想,哪怕心中想,也只能被动的等,否则人人争,必定家门闹出事端。 唐清安知道晴雯为何生气,正因为她生气的原因,唐清安才内心触动。 其实唐清安真不在乎规矩,看重的是家和万事兴。 偏偏他身不由已。 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当年他需要借助太多的势力,贾府就是最重要的一方。 没有国内勋贵们的支持,他的道路会更艰难和崎区。 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能光复辽东,救下数百万的百姓。 晚一年。 就有无数的百姓,消亡于蛮族的剥削之中。 为了让贾府支持自己,借助贾府的旗号拉拢勋贵。 他只能接受贾府的联姻,接受等等,不会影响金江镇的事务。 所以后宅越发多了。 身处大周这个时代,他当初势小,无法抗拒时代的形势。 但是对于秦可卿,贾探春,薛宝钗,晴雯,香菱,莺儿众人,他是希望她们都开开心心的。 不过女人家的事,太过复杂,他怎么管都不好,只能任由她们自己磨合了。 所做的不过是看顾众人,避免发生不好的事,一切都要有度。 索性。 秦可卿做的不错,贾探春做的也很不错,薛宝钗更是不错,丝毫没有多余的举动。 家和万事兴。 唐晏乾,唐晏桕,唐晏楝,唐晏柊,还有秦可卿,香菱即将临盆的子女。 唐清安有时候搞不懂。 为何逃往的路上,刘邦能狠心抛下自己的儿子女儿。 可能因为接受的思想不同。 在唐清安看来。 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们,都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正如他穿越前。 从一个喜爱玩闹的少年,逐渐成长为辛劳工作。 自己想要喝三块钱的可乐,会犹豫后放弃,老婆想要买衣服,痛快的付款,虽然她有工资。 至于女儿身上的开销,那从来不会犹豫。 老婆在乎的不是花钱,而是丈夫的宠爱,女儿更是把父亲当做自己的天。 这才是唐清安,甘愿改变的动力源泉。 因为幸福的家庭。 幸福和美的家庭,能改变人,让人心向上,让浪子回头,让妻子展颜,让子女无忧无虑。 同样。 唐清安对自己的子女们,每个人都细心的陪伴,哪怕公务再忙,只要回到家中。 不论多么疲劳,他都不会找借口不陪伴,更甚至鸡蛋挑骨头,拿子女出气。 但是。 责任是责任。 自己既然成为了大周的勋贵,不在是当年的普通人,接受大周百姓的奉养,那么自己就当承担义务。 哪怕如何疼爱唐晏乾,也命其三岁就离开父母身边,不是孤儿似孤儿。 去朝鲜承担起他的使命。 否则。 他和大周国内,朝鲜国内的勋贵,又有什么区别呢。 “国家艰难,百姓困苦,金江镇虽然发展如今的地步,在你们看来可能已经满足。 但是我却不同。 需要做的事情仍然还很多,很多百姓仍然没有吃饱肚子,家中没有可换的衣裳。 未来需要披荆斩剌的困难还有很多很多。 大周国内,还有无数的饥民,还有众多不忍言之事。 你的心意我明白,人生苦短,你想要我在你身旁陪伴你,我又何尝不想呢。 但我既然受民心所托,承万民供养,不在是普通小家之身,当是以大家为重。 只能选择苦了你,让你独自寂寞。” 唐清安苦口婆心的说道。 晴雯扑入老爷的怀中,自己的夫君是个大英雄,她不在乎。 当年。 她就只在乎老爷这个人。 但是老爷有抱负,她愿意等,愿意忍受寂寞。 良久。 “你呀,动不动就义正言辞,装模作样,正人君子似的,谁还不知道谁。” 晴雯突然离开,指了指唐清安的胸膛,气鼓鼓的说道。 每回自己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他都长篇大论,让人生气。 明明是就个色胚,却仿佛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越想越生气。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虽然看穿了老爷的真面目,可是晴雯还是不在乎,因为正如她的心里。 只在乎老爷这个人。 无论老爷是好还是坏。 天下间。 还有比老爷更疼人,更真心待人的男子吗。 晴雯早就投降了温柔。 今日有大事,唐清安不能多呆。 “可卿,香菱即将临盆,不可轻动,需要人尽心看顾,探春还小,宝钗又不管事。 莺儿心思简单,府里的事务你最熟,要多多费心操持,也只有你,我才放心了。” 府里的家业,秦可卿因为怀孕,自己也照顾了她的性子,让其不用问安探春,以免两人不和。 执事媳妇们,改为向探春汇报。 对于探春的持家能力,不论是红楼原文,还是三弟从贾环口中得知后的汇报。 唐清安对于其能力都没有怀疑。 但是家中的事情却不一样了,反倒是晴雯最合适居中缓和,谁也不会猜忌她。 “嗯。” 晴雯知道老爷要走,收起了性子,乖巧的点点头。 唐清安捏了捏晴雯的脸蛋,转身离开。 晴雯看着老爷的背影,心也仿佛跟着去了,升起落寞,又要好久才能见他。 亲卫们早已在大门门房等候,见将军现身,众人早已备好车马,准备好了物资。 这一趟出门将要很久。 军司的官员们,在平辽侯府等候。 众人汇合,往城外而去。 忠顺王被锦乡侯府所挡,大周国内被民乱平息麻痹,但因国库空虚,没有计划对金江镇动手。 金江镇十一州府。 秋粮入库,积蓄众多,兵甲齐全,军心正旺。 天时就在眼前。 金州城北。 云高天蓝,大营肃杀,各将齐聚。 赵缑用称病,关在自家府中。 四大总兵。 朱秀,武震孟,彭大海,刘承敏,盔甲精良,威武不凡,站立在点将台上。 十大才参将。 李道信,李伯升,陈凯武,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邓兴,李齐。 在四大总兵身后,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营总。 陈锐,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刘通,王玉功,李成才,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章毅,花眼,陈玉,郑刚…… 在台下。 矗立于各营之前,身旁皆是营中各将,千总,把总云云。 不同于正兵营。 骑兵营每营两千骑,是最合适的配置。 如葡萄牙人所言,法国新的军种龙骑兵,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编制,骑马的火铳兵。 金江军的骑兵营,大半手持三言火铳。 设两千人。 经过多年的战事,军器精良,立下赫赫战功,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来去如风的威势。 为了战争的胜利,歼敌与辽东,不让其退回奴儿干司。 金江镇征召了众多民夫,全军抽调,各地挥之一空,军力空虚,毫无防御。 为了万无一失,三大水师皆巡逻于沿海,以免有未知的敌人,侵扰金江镇的腹地。 “真壮观。” 唐清安骑着高大的马匹,在亲卫们的簇拥下,万众瞩目的视线中,进入了营地。 “威。” “威。” “威。” …… 庞大的营地,数万的军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喊声,犹如浪潮一般。 连绵不绝,层层递进,让人耳朵失聪。 心脏的血液,不由自主的跳动,如果不是多年的磨练,唐清安也无法保持镇定自若。 因为血液的激昂,哪怕在坚定的人,没有经过熟悉,也会引起生理上不可控的变化。 在震耳欲聋的军威声中,唐清安镇定自若,露出平和的笑容,一边走向点将台,一边向军士们挥手。 “威。” …… 士兵们越发的激动了。 人人都鼓足了劲,在气氛的带动下,迅勐的声势,化作了滔天的波潮。 仿佛变为了实际的声波,让人无法站稳。 唐清安在将领们的恭迎下,踏步登上点将台,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哪怕是远处的人影,也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其实。 点将台上的话,已经传不了那么远,但是并不影响士兵们的激动。 为了解救辽民,光复故土。 金江军,乃至金江军的前身金州军,镇江军,经历了八年的战火,更有数年的,最艰苦的游击战。 从弱变强。 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多少的士兵和将领牺牲,多少的百姓家中戴孝。 但是没有人有怨言。 因为这场经久的战争,是百姓们支持的,并愿意为之付出的,是民心所向的。 不会因为受挫而动摇丝毫。 反而只会越挫越勇。 因为民心无敌。 徐寿福,杨清,郑昂,张九年…… 这些牺牲的将领,很多人唐清安都记不住了。 但是他还记得有一回。 同样是在点将台,但是规模没有这么大,只是全军队长大练兵,他当时还问过张九年。 往事历历在目,而张九年已经战死。 “蛮族还有数万的精兵,还有被其征服的奴儿干司中,无数的部落人口。 又占据地利,为了保卫自身。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抽调出多少青壮,投入到战争之中。 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 唐清安夸大其词的说道。 如果是普通的战争,他会夸大自身,蔑视敌人。 但是这场堂堂正正之战不同,金江军的军心也不同。 越是夸大敌人的实力,金江军的士兵们,心中会越发的坚定,越发的士气高昂。 金江军数次的脱变。 伤亡的士兵不少,各营都有了缺员。 军学堂的子弟们,毕业后从军,起点线越来越低,不在像以往一般,能轻易的获得队长,哨官的职位。 甚至连什长都不太容易,伍长才是常态,还有更多的人从士兵做起。 对于军学堂,金江镇从来没有强制规定必须入伍。 但是军学堂的子弟们,仍然坚定不移的从军。 金江镇没有让他们,忍受生命的威胁而无动于衷,田亩,地位等等,都超过了寻常人。 生命是唯一的。 金江镇的待遇,又有金江军的民生之利,如何比得上人命呢,而人人踊跃投军,这就是民心。 听到将军的话,因为刚才的呐喊,而面色红润的士兵们,脸色没有怯意。 随着渔政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 比起大周国内百姓多以素为食,金江军士兵们,身上的脂肪与肌肉的比例,更加符合人体的标准。 纯以素为食,长久下来,体虚力弱,干活只能透支身体,消耗肌肉,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从而导致疾病缠身,心肌薄弱,形体枯藁,寿命短缺。 看着面色红润的士兵们,唐清安心中升起自豪。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金江镇。 顺应民心,他并没有做出太多的事,不过调拨了一丝丝而已,而在民心的滋养下。 金江军成为天下雄军之一。 西方的职业雇佣兵,蛮族的巴牙喇,大周将领的家丁……. 金江军不弱于人。 这就是他纵横天下,未来为民族开拓,敢以一地对抗日本一国,幕府直管的八万旗本的最大的底气。 至于蛮族。 唐清安扫视着军士们。 军士们的眼光中,只有坚定。 在点将台一侧。 官员们也来观礼。 贾鉴即将再一次出使草原部落,以免有些部落认不清形势,走上错误的道路。 看着眼前的军威,他的心中底气油然而生。 什么才能,什么手段,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唯独如此强盛的军威,才是一切的根源。 自己不过是借助强军之势,前番才轻易说服众部落。 没有人敢无视此等强军。 哪怕是粆花。 心思太多的粆花,不信任金江镇的承诺,不相信金江镇会愿意和草原部落真正的结盟,融为一体。 他太有野心了。 想要联合蛮族对抗金江军。 这就是贾鉴此次出使的目的,他不能让此事发生,避免影响金江军的行动。 粘花虽然难以对付,但是贾鉴信心十足。 柳湘莲同样激动。 他很快就要返回朝鲜,接受日本使者的邀请,去日本一观,达成将军的吩咐。 如此的军威,他又如何能不新生勇气呢。 所有人。 努力做事,让金江镇强大,而金江镇的强大,又孕育出了声威震天的金江军。 再给了诸人更多的底气。 人心难测。 大周国内民乱渐平,很多人担忧。 毕竟大周辽阔,幅员万里,人口亿兆,只要民生兴盛,任何势力也无法威胁他。 当民生兴旺的大周,目光投向何方,何方就瑟瑟发抖。 金江镇的官员们,有所担忧是人之常情。 不论如何。 因金江镇的繁荣而强大的金江军,让人心稳定,不以外物侵扰而改变。 唐清安穿上朝廷赐予的金漆山文甲。 这副铠甲,从二十岁获得,到现在二十六岁,身体变得更加强壮,铠甲被撑得厚实,让人看上去越发的高大。 犹如一座坚固的大山。 红色的披风,使得唐清安威视雄壮,增添了一抹精神。 大周承袭大明。 金漆山文甲,由大明为恢复汉人地位,从奴隶到百姓,所采用的宋朝甲胃制成。 象征意义非凡。 同样。 这套金江镇独一套的铠甲,在金江镇中也是意义非凡。 当他的出现,就代表着金江军将要扫平敌人。 其实赵缑用也有一套。 朝廷故意赐予给他的,对他抱以厚望,但是赵缑用束之高阁,提都不提此事。 所以。 除了极少部分的人,金江镇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事,只认定了这一套铠甲。 “但是。” 众多的心思闪过,停顿了片刻,整个天空下的寂静中,唐清安恢复了坚定。 “不论敌人多么的强大,金江军都将必胜!” 唐清安振臂高呼。 “必胜。” “必胜。” “必胜。” …… 回以唐清安的,是士兵们坚定的回复。 “战。” “战。” “战。” 军鼓一排排的响起。 各色旗帜摇动。 “杀。” “杀。” “杀。” …… 军声嘹亮,士气如虹,杀气震天,遇山开山! 驾梁马,探马,先锋部队云云,一一出营,为大军的行军保驾护航航。 金江镇的战斗机器开动后,所有事务都将为此服务。 一队队民夫,从各地的官仓,运送物资到海州,一队队民夫,为大军运送军器。 各渔场的咸鱼,风干鱼,各地的猪羊家禽,蚂蚁搬家一般,流入到前线中。 各营接到军司的军令,上面盖有将军的印章和亲笔签名,在各将的带领下,纷纷拔营出发。 辽阳城。 很快就成为了一个军城。 十万大军云集,更多的民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驮马骡驴,不可计数的大车。 让一个空城,立马就变成了一座人口密集之城。 战争的机器一开动,辽阳城就先受到了变化。 第三百九十七章一举歼灭 前军已经抵达辽阳。 大军行军缓慢,在盖州休整。 冯胜之,顾应时坐镇金州,组织各地官府的民生,保证地方上继续发展的同时,供应大军补给。 军司的主要官员,除了王宣留守金州,谢友成和徐辉则跟随将军,接受和处理各事。 金江军有十万正兵。 十万不参加农事,只以战事为重的正兵,是金江镇的底气,是金江镇面对一切挑衅而面不改色的支撑。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适应了卫所制度的官员们,常常发出疑惑。 哪怕至今。 大军已经出行,还有军司的官员提出,他们认为正确的做法。 这些人的心意都是好的。 关心负责,才会产生疑问,才会主动提出来。 唐清安本不想继续解释,思来想去,为了避免影响战事,还是招来了谢友成,徐辉二人。 “有的人认为,我们有四五百万的百姓,各地的兵备道,每年都会组织青壮训练。 应该把民兵投入到战争,减轻正兵的伤亡,你们二人如何看待此事?” 唐清安笑着问道。 他先要听听两位军司头脑的想法,再来决定如何开口。 徐辉知道将军不是因言降罪的人,心中也有疑问,主动先开口,也算是为左司马探道。 “兵备道或一年一训,或一年两训,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正兵的作战经验丰富,是宝贵的财富。 既然如此。 把民兵加入到战场上,不论是前者还收后者,都能两利。” 唐清安点点头,随后说道。 “民兵虽然经历过简单的训练,但是真的投入战场中,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但是正兵宝贵,用更多民兵的伤亡,来减少正兵的伤亡。 所以这些官员们,是从此角度出发,所以提出的想法是吗?” 话虽然难听,但是理却不变。 徐辉没有为了求名而顾忌自己的羽毛,仍然执意说道。 “例如攻城战中,是伤亡最大的时候,可以投入民兵,协助正兵作战,减轻正兵的伤亡。”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金江镇立镇,但是主动探索。 济州岛海贸,和各国的商人都有接触,对世界的形势,比起国内的官员,看到更加清楚。 徐辉继续说道。 “我们国内的卫所兵和将领们的家丁,沙俄的农奴兵,还有日本的武士与足轻等。 他们都是这种做法,唯独我们金江镇,以正兵为主,负担所有战事,伤亡不小。 此事我认为,的确应当慎重思考。” 听完徐辉的话,唐清安看向谢友成。 谢友成露出苦笑。 “我的才能不足,不知道哪种方式更好。” 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的话,谢友成是认可徐辉的言论的,但是他跟随将军多年。 从无到有,从弱到强。 将军一手建立金江镇,发展到如今的势力,谢友成不敢轻易判断将军的主意。 见状。 唐清安不再询问,而是仔细的说服两人。 “关于两者的说法,我已经做了主意,可是下面的人不能理解,因此老生常谈不绝。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主流做法都是后者,用更多的辅兵的伤亡,减轻少量的精兵的伤亡。 造成这种原因,是认为百姓的人口多了,会是一种负担,没有把人口当做财富。 就如刚才徐掌书所提到的日本。 当各大名领地的人口多了,两个大名之间,常会默契的在野外发生战争。 不以攻城夺地为目的,用来消耗人口,保持内部的稳定。 所以。 对于不理解的人,我知道他们是担心老兵的消耗,会导致金江军战力降低。 而民壮便宜,随处可得。 说到底,心中仍然还保留了传统固执的偏执思想。 但是我们建立军学堂,各地设立兵备道,各营以老带新等等,多番的手段之下。 不就是为了预防吗?” 唐清安说完,谢友成和徐辉,陷入了沉思。 虽然将军仔细解释。 但是事务发展最终的结果,谁也无法提前判断出优劣。 前者有前者的利弊,后者有后者的利弊。 而后者的思想始终不曾断绝,并屡屡上文,因为后者才是常态,前者是少态。 只按照后者,金江军已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将军所言的前者,谁也不知道会如何,或更好或变坏,总之对于现状,造成了很大的风险。 唐清安看着眼前两名军司的主官,连他们都无法跟上自己的思想,内心只能叹了一声。 人的认知来自于他见识。 无论是幻想还是做梦的事务,都是脱胎于他的所见所闻。 认知的不同,外人很难解释,哪怕唐清安和冯胜之等人,多次提过大地是圆的。 犹如后世的科学家,有人最后感叹有上帝的存在。 因此哪怕经受过常年教育的人们,不少人信以为真,以为上帝是存在的。 但是科学家口中的上帝,并不是这些人心中,拟人化的上帝,而是一种无形的,目前无法触及的规则云云。 因为科学家无法研究透彻,门都无法摸到,才感到绝望而发出的呐喊,发出如此的比喻。 和人们口中拟人化的上帝,风牛马不相及。 沉吟过后。 唐清安准备用利益得失,来说服二人,不在空谈思想。 “日本的大名,采用战争消耗人口的方法,解决人口增长,以免陷入粮荒的境地。 我们国内更加文明,采用的是开垦田亩,增加粮产的方式。 例如前明时,就屡屡组织百姓,在还能开拓的地方,移民百姓,增加田亩,明实录常常可见。 大周承袭大明,也是如此。 但是我们的种族,经历了上千年的扩张,肥沃可以利用的土地,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在北宋时。 南方还有很多地方是山林沼泽,包括湖广,浙江部分地区等等。 记载蚊虫毒蛇,瘴气杀人于无形。 如此艰难形势下。 例如闽人治理福建,人口的繁衍,森林的砍伐,田亩的开发,让瘴气这个古老记载的词语,渐渐消失在人们的口中。 目前的大周。 最南最北最西最东。 土地皆已经开发到了极致。 北方是草原和荒漠,西方是高原,南方是安南,密林遍地,更加难行,东方是大海。 前明还能找到一些边角落,组织百姓开垦土地,到了我们大周时,连边角落都寻不到了。” 唐清安笑道。 冯胜之和徐辉,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渐渐融洽,唐清安继续笑道。 “辽东的土地,加上奴儿干司的土地,两地之广,如从漠河到旅顺的距离,相当于从旅顺到大员岛的距离。 我认为在我们的努力下,投入大量的物资,兴修水利,组织民众开荒垦田。 金江镇。 最后至少可以养活两千万百姓,如果从国内,哪怕只移民一千万人,何愁兵源呢?” 随着济州岛的海贸,加上前番金江军水师去福建移民,如此解释,几人都能理解。 至于开垦田亩。 金江镇的传统本事,八年下来,已经没有人会继续怀疑。 “百姓种地,供养官府,军队,参加民训,为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补充。 军队开拓新地,官府组织百姓开垦,如此放为上策,生生不息。” 唐清安笑道。 他心中的计划,当然不会在辽东养活两千万人,哪怕能养活,他也不会这么做。 但是现在就跟众人提及新大陆,海路十万里之遥,很难让众人心服口服。 和国内的人们不同,唐清安对脚下的这颗星球,有更深的理解。 能提供种族繁衍开拓的土地,还有许多许多。 那么百姓就很重要。 西方的诸多国家,和美洲众多的部落,两者有工具上,划时代的代差。 仍然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半开发美洲。 因为西方国家的人口少,只能逐步吞噬,哪怕灭掉了不可计数的印第安人,也没有全占美洲。 但是大周不同。 当大周走上移民海洋的道路,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遍布世界,形成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 不论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或者不列颠等,他们人少,只能以杀戮来统治殖民。 大周却不会,因为大周人口多,不担心统治上的动摇。 犹如大周国内的土司制度,就是放权土官自己管理自己的部落。 只要不做乱,反而会赐予更多的物资。 而目前大周国内百姓的人口,远远无法让唐清安满意。 他又如何会走上农兵的道路。 因为在他的眼中,百姓不是消耗物,而是不可快速获得的宝贵财富,和正兵是一样宝贵的。 “至于担心正兵的伤亡,正确之道应该是官员用心补给,将领善于作战,军司努力协调,方为正道。 且有友军协助作战,方为万全之策。” 唐清安最后说道。 从有生命的时候开始,生物之间的竞争也一同开始,并且永远都会存在。 人们从部落发展到国家,把这种竞争称之为战争。 战争。 永远都在。 不论何时。 内部的,外部的。 和平宝贵,唯本身具有组织战争的能力强大,才能求得和平,求得讲道理的机会。 经历过后世熏陶,以及信息大爆炸,遍观世界的历史,就能看战争的本质。 在中军之中,平辽侯唐清安,从穿越到大周时,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武力的手段。 千年前的古人,就懂得连横合纵,唐清安当然也懂。 朝鲜国弱。 和金江镇结盟,获得保护,让其国内有了和平,百姓有环境修生养息。 犹如琉球国,其国弱,当初未获得保护,才有如今被萨摩藩侵吞欺负之形势。 受到保护的藩国,其百姓仍然困苦,却不是金江镇之责,是其国内两班腐朽的原因。 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外部的原因,更不是盟友的原因。 所以。 作为从金江镇盟友上获得好处的藩国,当然要付出对等的义务,派出军队帮助作战,以及提供物资云云。 “到了攻城作战时,盟友军队会加入的。” 唐清安笑道。 既然如此,谢友成,徐辉两人再无忧虑。 藩国的军队,是可以用来协助攻城的。 镇江。 朝鲜各军远远不断开赴抵达,由陈凯武带领两千金江军士兵,接纳联军。 根据上回朝鲜军的良好表现,军司认为藩国的军队,可以独挡一面了。 承担更多的作用,而不只是沦为民夫的用途。 老熟人权申旭,提前至镇江,与陈凯武共同调度诸事。 由朝鲜国内,提供的远远不断的物资补给,在民夫的运送下,堆积如山,库不能入。 先抵达镇江的是林之远,其军中黑九一部,带一千零二十九名卫所军,一百匹马。 从早上开始,分批渡过鸭绿江,直到下午,才陆续进入镇江境内。 进入镇江军的朝鲜卫所军,号令严明,对地方秋毫不犯。 第二日。 大山一部,带五百零六名卫所军,七百匹马,渡过鸭绿江,进入镇江。 数年来的战事。 每一回参加作战,大山来到镇江时,此地就会发生新的变化。 田亩越来越多,房舍越来越多,孩子越来越多,棚户区越来越少,人们脸上的菜色越来越少。 作为外来者,大山的感触,比起辽民都要深。 “好多咱们朝鲜的妇女。” 大山手下的士兵,露出羡慕的表情。 行军的途中,道路的两旁,时不时的会出现村落,村落中在周围田地中的百姓。 不少的妇女,还穿着从国内带来的衣裳,一眼就能认出。 卫所士兵穷困,很难娶上媳妇,军中老光棍很多。 农业的时代和工业时代不同,百姓在养老一事上,需要靠着自己的儿子。 军户很多人老无所依,晚年生活困苦。 看到上朝年复一年的越发繁华,这些年年入朝作战的卫所军士兵们,谁都心中殷羡。 “咱们连媳妇都讨不上,这么多闺女却嫁到镇江,难怪咱们越来越难娶媳妇。” 有士兵恨恨不平的埋怨。 大山冷冷的看过去,见到将领的眼神,那士兵不敢继续说话,低着头忐忑前行。 大山的妹妹,嫁给了金江军中的一名把总。 他本也是卫所军普通军户,因为作战奋勇,被金江军将领看重,推举给了林之远。 林之远提拔起来,渐渐有了今日的地位。 在卫所军中,和他一样的将领并不少,例如他的好朋友黑九。 两人的老家相隔很远,原本是陌生人,在多年的战事中,处成了朋友。 两人不光勇勐,也心细胆大,知道他们出头的机会,只有靠着金江镇。 不然两班勋臣之下,没有外力的帮助,普通人得不到出头的机会。 藩国军中的势力,大致三部最亲近金江镇。 一部是驻守镇江多年的五千卫所军,一部就是义军,还有一部是战争中表现良好的士兵,靠着金江镇提拔为将领。 最后一部,主要是借着林之远,或权申旭的手,由他们二人提拔起来的。 想来不可思议。 朝鲜目前名义上,仍然还是大周的藩国,但论影响力和控制力,金江镇无出其右。 第三日,抵达五千余。 第四日,抵达八千余。 …… 最后。 只剩下最南端的三部义军,因为行军距离过远,还未抵达。 三部义军。 不光是陈凯武当做自己人,哪怕金江镇上下,大部分也视作他们为自己人,没有太多的防备。 如此的信任,是三部义军,多年的奋战,立下众多的战功,从而赢来的。 所以。 陈凯武找到权申旭,提议大军提前出发,大军前进缓慢,三部义军可以随后赶到。 如此安排,避免浪费时间。 权申旭没有反对。 不日。 两千金江军,三万余朝鲜军,提前出发。 还有一万余的朝鲜军,以三部义军为主,等齐聚后,由高金权等人,带领出发。 当卢顺义等人,抵达镇江时,已经收到陈凯武的军令,告知了其要做的事情。 金江镇的民生发展,在朝鲜士兵的眼中,并不是新事物,都看得清楚仔细。 “陈参将信任我们,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当立刻出发,以免延误战事。” 卢顺义向高金权,柳以全二人说道。 他们三部在朝鲜最南,经过长途行军,士兵皆感到疲惫,理应修整一日。 而为了不耽搁战事。 决定把在镇江休整,改为在连山关休整。 高金权,柳以全没有反对。 金江镇的出现,以及其在朝鲜国内的影响力,让太多人的处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两班勋臣,含括了朝鲜国内方方面面,哪怕是义军也是如此。 他们这三部义军,原来都不是最强大的。 壬辰倭乱之时。 众多百姓组成的义军,其首领仍然大多都是两班阶层出身,例如最出名的天降红衣将军。 天降红衣将军郭再右,同样是两班阶层出身,不过身份不高,在地方算是乡绅。 其余的义军,首领金沔、郑仁弘等等,都算是乡绅,两班阶层的末尾。 大周军队的帮助下,打退倭寇后,这些两班阶层的首领,大多拍拍屁股去朝廷做官,提高家族的门楣。 其部的义军士兵,也大多解散,重新沦为普通百姓,没有得到回报。 至于卢顺义等,他们的祖父,完全是百姓出身。 则被朝廷安排到最边疆的地方,常年无视且遭打压,已经到了临危的地步。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出现,几部已消亡。 他们祖上为国作战,却受到不公的待遇,几代人接连被猜忌,被两班勋臣排挤,不受朝廷的接纳。 自从跟随了金江镇,兵强马壮年年扩军,成为了国内不可轻视的力量。 金江镇也逐年的强盛,越来越深不可测。 如果今年平定蛮族,光复整个辽东,金江镇将更加的强大,对自己国家影响力也越深。 孰轻孰重。 三人心中早有定论。 在三人的调动下,没有多久,镇江城内,剩下的朝鲜军,全部被他们带上出发。 ~~~~~~ 平顶山,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海州的战事,导致蛮族在此处兵力空虚,被朝鲜军所趁,让金江军重新光复。 蛮族手中的鞍山一带,受到了威胁。 双方的探哨,巡逻队伍,已经发生了多次的交锋。 鸟铳手好训练,弓箭手难训练。前者射速慢,后者射速快,不同的环境下,各有利弊。 山林间的战斗,双方互有伤亡,谁也没有讨得便宜。 金江军动作频繁,大军云集,蛮族针对性的动作频出,为了拱卫沉阳的右翼。 派了大将郎阿亲自驻守本溪城。 长勇堡,虎皮驿,奉集堡,本溪城,一堵墙堡等,形成了一条互相支援的防线。 长勇堡,虎皮驿,奉集堡三堡是沉阳的卫堡,临近沉阳城,可以迅速得到支援和补给。 本溪城则是防备平顶山方向的敌人的最后屏障。 如果本溪城破,那么金江军可以长驱直入,绕过奉集堡,直接威胁沉阳。 平顶山是兵家必争之地,那么本溪城,是关键中的关键。 因离沉阳较远,补给与支援不利,所以修建成一座坚城,而不是兵堡。 城中。 守军有一万余人,除了少部分的旗兵,绝大多数都是抽丁出来的蛮丁。 战争的八个年头。 越战越勇的金江军,让谁也不敢小觑。 本来就已经保持不住优势地位的蛮族,哪里敢把主力军队分开使用呢。 除了沉阳,其余各地都用蛮丁守城,唯独本溪重要,派了千名旗兵协守。 郎阿不知道自己会面临多少敌军,但是手里只有千名旗兵,让他底气不足。 不久。 金江军和朝鲜军远远不断抵达连山关,满山遍野的旗帜,开始出现在平顶山。 “平顶山无法施展旗兵,是否把敌军引入开阔的平原上,以骑兵歼灭朝鲜步兵?” 郎阿摇了摇头。 他们当初马多,就连步兵都配了马匹,到达目的地后,步兵在下马作战,获得行动迅速的优势。 今时不同往日。 虽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朝鲜军,郎阿也不敢浪战。 “今贼势大,军心旺盛,而我部兵少,扼险为上,野战非利。不如据岭厄,多张旗帜、烟火以疑贼心,然后方可出奇制胜。” 作为老将,他当然不会困守孤城,让自己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但是也不会强硬出击。 平顶山。 就是他的陷阱,一步步把猎物诱惑到死地,寻到机会一举歼灭。 第三百九十八章旗开得胜 平顶山地势险要,四周有绝壁围绕,似刀削斧噼,但是山顶却平坦,因此修建山城。 只有一条山道直通山顶,易守难攻。 在山顶上,可以把山下的本溪城一览无余,可以说是一座天然的要塞。 有这等地利,郎阿不会困守孤城,派了一部兵力,驻守平顶山,扼守要道。 后世日俄战争,就爆发了着名的平顶山战斗,决定本溪的归属,战斗异常的惨烈。 朝鲜军军力低下,士兵穷苦,本来就无多大战心,但是上有长官催逼,下有三部义军监视。 因此犹如蚂蚁一般,军士们艰难的前行。 山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连山城都没有摸到,就一次又一次的被打退,徒留一地的尸体,哀声遍地,鬼哭狼嚎。 如果不是因为兵少,心中有顾虑,驻守山城的蛮军,说不得还会发起反冲锋,击溃朝鲜卫所军。 山脚下的兵营,权申旭望着山雾云绕的平顶山,神情焦虑,无可奈何。 林之远是老太监林忠的亲侄子。 林忠阴差阳错,成为了李倧最信任的太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是他视为自己送终人的侄儿。 为了让自己的侄儿获得最好的机会,林忠提前看准机会,让林忠负责镇守镇江的朝鲜军。 以此便利,和金江镇结下深厚的友谊。 林之远目光短视,但是听话,林忠跟他说,一切以金江镇为重,他就紧抓这一点。 军士伤亡惨重,士气低落,这些事他不管。 “何时发起新的进攻?” 听到林之远的催促,权申旭露出苦笑。 作为两班勋臣,他心里鄙视林之远,但是面上却客气无比,不敢得罪此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山道易守难攻,没有其余的机会,继续进攻只能徒增伤亡。” 林之远摇了摇头。 “如何能因为担忧伤亡,就困步不前,平辽侯的命令,让我们攻下鞍山,汇合沉阳。 现在连鞍山城都没有碰到,就止步平顶山,我无法向平辽侯交差,孰轻孰重,权府使心中当有分寸。” 话中丝毫没有担忧士兵,可见其心思坚定。 权申旭虽然不算什么名将,但做官多年,领兵也多年,算得上一名沉稳之将。 前番见攻势受挫,军心低落,想要修整几日,且仔细探索平顶山,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转机。 这番面对林之远的催促,虽然不惧林之远,也不怕林忠,但是忧虑眼前的人是小人。 万一日后此人在平辽侯面前,指责自己畏战,影响了自己和平辽侯的关系,令他感到顾忌。 金江镇越来越强大,治下人口有赶超朝鲜之势态。 今日之金江镇,就已经轻易拿捏朝鲜,他日之金江镇越发强大,谁又能知道朝鲜未来的形势呢。 终归在平辽侯面前,留下一份好印象,才是长久之策。 两班勋臣就是如此。 心中只有家族,没有国家,历史上投靠后金,投靠日本,就是没有坚定的抵抗过。 越是大的门楣越是如此。 只有乡间的一些两班勋臣,投降获不到利益,反而坚定的抵抗。 不久。 朝鲜卫所军,又发动了新的攻势。 士兵们脚步磨蹭,谁也不愿加快步伐,身后的军官抽着鞭子驱赶,总算是把军阵推到了前面。 蛮族以前从周军中获得的大量火器,在与金江镇的战事中,已经销毁殆尽。 去年时,蛮族主力和金江军对持于海州,朝鲜军突然出现在汤河,导致大量的辽民逃离。 原来收刮的工匠,也十去九空。 所以蛮族手中的汉军,也没有多少火器,何况蛮人不用火器,大部用弓失。 朝鲜军有火铳,也有弓箭。 但是蛮军居高临下,仗着地利,很快就又射退了朝鲜军。 令蛮军守将吃惊的是,朝鲜军仿佛不在乎伤亡一般,连连发动新的攻势。 瞎猫碰上死耗子。 在林之远的催逼下,朝鲜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平顶山之利,想要拿下山顶的山城,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不计伤亡的勐攻。 不然也不会有日俄战争时,平顶山的战斗,成为最惨烈的战斗之一。 驻守山顶的蛮军,兵少不提,且大多都是蛮丁,并不是旗兵。 老奴死了,也代表了那一代,生活在白山老林之间的游猎出身的蛮丁消亡。 新一代的蛮丁,大多数也是出生在赫图阿拉城,还有部分成长于辽东。 反观朝鲜卫所军。 虽然处境没有变化,但是参加多年的战事,又有金江镇的提拔,踊跃了一批善战的将领。 黑九发现山道守军攻势迟缓,立马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发起了勐烈的攻击。 靠着前面同袍扑出的道路,杀到了蛮族守军的身前。 黑九的好朋友大山,没有浪费黑九拼下来的战机,第一时间率部前去支援。 在两部的拼杀下,朝鲜援军不断的涌了过去,最后杀败了蛮族守军。 残余的蛮族守军,溃逃至山城下,但是敌军已经尾随而来,山城不敢开门放人进。 眼睁睁的看着残军,被朝鲜军绞杀,或者被俘。 平顶山地势不同。 最艰难的是山腰,山顶却是平地。 朝鲜军有五万余,而守军只有千余,山道损失一部,城中守兵更少,军心动摇。 此时。 高金权当仁不让,不愿意放弃破城的战功,带领自己两千人马,发动了主攻。 其余各部团团攻城。 在黑九,大山,柳以全,卢顺义各部的配合下,最后拿下了平顶山。 “哈哈哈。” 高金权大笑。 虽然士兵伤亡不少,可是只要获得平辽侯的认可,会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 自己是首功。 卢顺义,柳以全等人,心中不服,此人倒是会见机抢首功。 为了攻城,从山腰到山顶,留下的军士尸体,倒是没有人在乎,因为朝鲜百姓多,只有给一口饭吃,多的是人来残军。 本溪城。 郎阿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出现的朝鲜军,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 自己竟然被朝鲜军逼迫到如此的境地,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果不是金江军牵制了蛮族的精兵,何至于让猴子称大王。 最艰难的平顶山都被攻下,面对本溪城,朝鲜将领们心中没有胆怯,攻下眼前的城池,不过时间的问题。 捷报送去了平辽侯。 为了着重自己的功劳,林之远写了信送给平辽侯,说正是因为自己的催逼,才有此大功。 权申旭也写信,事无巨细的调度都记录下来,是他的调度之功。 其余人不提。 已经抵达辽阳的唐清安,收到从本溪传来的捷报,把捷报递给金江军的将领们。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场大战的首功,会被友军所得,你们还在这里争执。”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不可置信。 友军的战力如何,他们这些人心知肚明,哪怕三部义军,也就那么回事。 “蛮族主力和精兵都在此处,鞍山易得……” 一名将领不服气,开口辩解,不等他说完,唐清安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友军战力低下,因为其国情,但是平顶山之地利,哪怕是我军,也不易攻下。” 听到将军的话,众人才心服口服。 “无论如何,我军旗开得胜,是好兆头,各将不能居功自傲,耽误军情。” 唐清安告戒道。 连年的战胜,军心高昂的同时,也难免产生自傲的心理,需要打压一番。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军国大事,多少小心也是不够的。 “将军之言是对的。” 谢友成说道。 唐清安闻言点点头,示意军司继续介绍详细的作战计划。 辽阳城原来辽东都司衙门的旧址,众将有条不絮的按部就班执行军令。 而皇台吉得到阿郎的军报,心中也是控制不住的升起愤怒,认为受到冒犯。 “数百年来,只有蛮族欺负朝鲜的份,何时轮到朝鲜在蛮族面前耀武扬威。” 大殿中。 皇台吉愤怒的吼道。 还不到四十岁的皇台吉,本来应该年富力强,但是多年的忧虑下,却显得憔悴不堪。 金钱鼠尾的头发中,竟然已经有了白发。 莽古尔泰眼睛里,露出一股轻蔑。 父汗还在时,蛮族是如何的强大,周边谁不威服。父汗去世才多少年,皇台吉继任后,他们蛮族越来越贫困。 现在连朝鲜军都能欺负他们,这是谁的责任? 以前还有代善居中调和二人的矛盾,而且当时皇台吉威信高,势力大。 莽古尔泰只有被欺压的份,无法对抗。 现在形势大变,莽古尔泰底气越高,越不把皇台吉放在眼里,认为此人不适合担任大汗之位。 但是强敌就在身侧,莽古尔泰并没有胡来。 “巴图鲁汗何时带兵前来?” 皇台吉问向范文程。 范文程面漏为难之色,可是又不能不答,只能勉强的回复。 “巴图鲁汗答应出兵协助我们,我已经派人去催促,相信很快就会赶来。” 对皇台吉不满的人,不敢在皇台吉面前表现,可是对于皇台吉的狗,还是很多人愿意踩一脚,以泄心头之恨。 莽古尔泰气势汹汹走到范文程身边,吓得范文程连连退后,面漏畏惧之色。 “你这狗奴才,就是因为你的军略,联合科尔沁大军,依托沉阳城坚,和金江军决战。 现在问你巴图鲁汗何时来,你却答不上来。” “哎哟。” 莽古尔泰一脚踢倒范文程,跟上去连连踢打,地上的范文程不敢反抗,只能抱头痛呼。 皇台吉知道自己的威信不足,大殿中很多人对他不满。 范文程是他提拔起来的奴才,打他也是变相的表达不满,不过总比直接发难要强。 等莽古尔泰打累了,皇台吉才冷冷的说道。 “莽古尔泰殿前失仪,但是强敌在前,免去处罚,命莽古尔泰,驻守虎皮驿,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戴罪立功。” “哈哈哈。” 闻言。 莽古尔泰气急反笑。 皇台吉就是这么善于抓住机会,刚才不阻止他,等他打完了人,在把他调走,让人无话可说。 虎皮驿是沉阳最重要的兵堡之一,扼守辽阳通往沉阳的主道。 “你难道想要违抗汗令?” 皇台吉冷冷的说道。 二贝勒和四贝勒的争斗,越来越凶悍,大殿中无人敢插手,竟然没有上前劝解。 莽古尔泰知道自己打人,被对方抓住了话柄,而且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知道此去后果难料,眯起了眼睛,看向皇台吉的神色。 皇台吉也坚定的看着莽古尔泰。 当初的四大贝勒,阿敏和代善已死,只剩下自己和莽古尔泰。 命莽古尔泰去驻守虎皮驿,即有坚定前方军心之用,又可保证自己在沉阳的权势。 还有一层不名言的寓意。 金江军气势汹汹,旗开得胜已下平顶山,这场战事胜负难料。 如果。 蛮族败北,他将会带领蛮族撤回奴儿干司,那时候自己的威信更加受挫。 莽古尔泰声望渐高,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 皇台吉已经担忧起莽古尔泰。 谁都不傻。 莽古尔泰猜到了皇台吉的心意,但是自己无力抗衡,狠厉的笑了几声,离开了大殿。 皇台吉这才命人服气嘴角流血的范文程,安抚了一番后,让他去催促巴图鲁汗。 “巴图鲁汗是我们的盟友,且受到林丹汗的敌视,如果不帮助我们,日后林丹汗来打他,他是无力抗衡的。” 范文程擦了嘴角的血,不理周围人的嘲笑,忠心耿耿的向皇台吉解释道。 “爱卿言之有理,但是巴图鲁汗大军早到一日,我军军心早定一日。” 皇台吉温和的说道。 只有大汗英明,知道善待人才。 范文程委屈的点点头,知道殿内的蛮人瞧不起自己,顶着鄙视的目光,落寞的离开。 等他回到府中,管家早就一脸恐慌的在门口等待。 “爷,你可算回来了。” 管家声音中透着哭泣。 范文程这才发现,管家鼻青眼肿。 “这?” “刚才二贝勒带人来闯府,把福晋掳走了,小的我去拦,被二贝勒带来的人好一顿打。” “他掳我妻子干什么?” 范文程迷茫的说道。 “二……二贝勒说,他说他用一段时间,用完了还给爷。” “啊。” 范文程大惊。 “他……他怎么能这样?” “爷,赶紧去找大汗评评理,大汗一定会帮爷的。” 管家关心的说道。 良久。 范文程摇了摇头。 “国家艰难,国事为重,大汗和二贝勒势同水火,不可在火上加油,此事需从长计议。” “那福晋?” 管家一脸不可置信。 “既然二贝勒如此说,他……他定然会还回来的。” 范文程在下人面前,努力保持身为主人的镇定之色。 “啊?” 管家震惊的看向主子。 不理会管家的目光,范文程回到府中,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书信,让人送去科尔沁。 去年开始,蛮族物资困顿,沉阳虽地肥,但处于前线,只能忍痛放弃耕种。 为了获得粮食,蛮族百姓分为两部,一部退往铁岭,开原,昌图三地继续耕种,一部退回奴儿干司。 因为地广人稀,今年民生有所恢复,但是没有积蓄,无力供应大军征伐。 如果沉阳之战失利,后方的铁岭等城,将很难保住,最后只能放弃辽东。 所以沉阳之战非常关键,是蛮族能否保持现状的决定因素。 如果有科尔沁部的加入,会增添三分的胜机……,范文程很快沉浸在自己的构思中。 也是躲避侮辱的一种方法。 因为他知道,外界很快都会晓得他的妻子被人侵占之事,而自己竟然不敢去要回来。 索性关起门来,当做不知道。 莽古尔泰抢了范文程的妻子,历史上是多铎,两人的性格相似,都做出了同样的行为。 “二贝勒此举太过妄为。” 虽然瞧不起降人,平日里也屡次欺凌,但是毕竟为己方效力,二贝勒此举,还是让很多人不满。 蛮族的将领还是分的清楚,知道底线何在,对于莽古尔泰的举动,很多人都指责。 皇台吉早就知道莽古尔泰的行为,但是他一直当做不知道。 历史上,多铎掠走侵占范文程的妻子,也是因为蛮族将领们的不满,过了一段时间又送了回去。 所以以皇台吉的精明,如何会放过这等挫败莽古尔泰威信的机会。 他命莽古尔泰去虎皮驿,莽古尔泰却一直逗留在沉阳,他拿对方无可奈何。 现在莽古尔泰作死,送上门的把柄,皇台吉利用了起来。 面对沉阳城内的群情愤慨,莽古尔泰忍了几日,终于念念不舍,把范文程面色憔悴的妻子,命人用轿子抬了回去。 沉阳城呆不住了,莽古尔泰无奈赶赴虎皮驿。 得知莽古尔泰离开沉阳,皇台吉心中才舒了一口气,总算去掉一个潜在的敌人。 范文程的书信,也终于送到了科尔沁。 科尔沁的草原上。 来了一名尊贵的客人。 这一次的出使,贾鉴终于见到了巴图鲁汗。 科尔沁部,和喀尔喀各部,当年都尊林丹汗,东部蒙古的共主,参加林丹汗举行的宴会和围猎,商讨政务大事。 但是林丹汗因为敌视大周,无法和大周互市,导致物资短缺,民生困顿。 面对困境,政治手段低下的林丹汗,选择了向各部索求,面对年年的索求无度,很多部落反对。 又面对众部落的反对,林丹汗继续选择了强硬,以武力逼迫,肆意欺凌吞并。 其叔毛脑大涉政时期,立下的根基,被林丹汗损耗殆尽,各部疏远察哈尔本部。 此时,蛮族崛起,内忧外患之下,东部蒙古为了自保。 科尔沁因为靠近蛮族,被蛮族打败,选择了联盟蛮族,喀尔喀靠近辽西,接受大周的封赏,开始了互市,选择了联盟大周。 而林丹汗仗着本部强大,对于喀尔喀以及科尔沁,都采取了战争的手段,结果最后皆被蛮族打败。 蛮族为了更好的控制科尔沁,逼迫科尔沁首领奥巴自立,自称为巴图鲁汗,和林丹汗之间,再无缓和的余地。 多次出使蒙古的贾鉴,对于这些形势,有清晰的认知。 “金江军十万精兵,民兵不可计数,民众五百万,背靠大周朝廷,物资源源不断。 又有朝鲜盟友,其国鼎力支持,出兵十万大军,双方联合军力数十万。 如此军威,以金江军之强,无往不胜。” 贾鉴自信的说道。 数十万大军,奥巴是不信的。 不过毕竟人口基数在那里,金江军十万战兵,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这十万战兵,就无人敢侵犯。 “背靠大周?” 奥巴笑了起来。 “贵使可能不知道,在你抵达我这里之前,我也见到过忠顺王的使者,忠顺王的使者可不是这样说的。” 闻言,贾鉴面不改色。 “忠顺王私欲深重,想要独霸辽东,而我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前番朝廷旨意,叱责了忠顺王,此事巴图鲁汗也应该知晓。” 奥巴听到贾鉴的解释,心中了然。 忠顺王和平辽侯不和,在他们双方的使者争夺中,草原部落人尽皆知。 草原部落看重的不是二人,而是大周朝廷的态度。 最终。 大周朝廷斥责了忠顺王,那么忠顺王的使者,在草原各部落散布的,平辽侯造反之说,则不攻自破。 孤立的金江镇,可怕不可惧。背靠大周的金江镇,可怕又惧。 两者有天壤之别。 这也是奥巴迟迟不敢出兵的原因。 有大周朝廷的支持,金江镇的军力无穷无尽,不惧消耗,谁也对抗不了。 “平辽侯如果打败蛮族,会如何对待我们呢?” 奥巴试探的询问道。 贾鉴内心惊喜,面色镇定,沉稳的看向巴图鲁汗。 “我们的将军曾经当众说过,周人和蒙古人本是一家人,因蒙古右翼,以及东部蒙古,乃至科尔沁,本受大周封赏,接受大周的称号。 法理上,双方就为一国人。 从民来论,双方互市,百姓各需所求,互相依赖,更是牢不可破的一家人。 只有利益熏心,只顾自己权利的人,才会打破双方的情谊,只为了自己的私欲。 所以巴图鲁汗问我,我们将军如何对待东部草原部落,将军早已有答桉。 大家都是一国人,理当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携手开拓未来。” 巴图鲁点点头,对贾鉴的话内心满意,但是不动声色,提出了新的问题。 “那么林丹汗呢?” 第三百九十九章大事可期 “如果认可大周的礼号,自当为一国人,别无二致,如果不认可大周的礼号,则另当别论。” “哈哈哈。” 奥巴明白了贾鉴所言。 “如果有人来攻打我们部落,平辽侯如何?” “如果有人敢攻打归属大周的部落,平辽侯当率军相助,乃是母庸置疑的责任。” 贾鉴肯定的说道。 奥巴还是担忧,继续询问贾鉴。 “那对方如果兵马极多,空弦之士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呢?平辽侯会否担忧影响自身的实力,而袖手旁观?” 听到这个问题,贾鉴露出了一股自信。 “我金江镇从无到有,顺心民心,驱逐强敌,光复国土,将军出海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金江军八年间,大小数百战,从无胆怯之时。 任何人敢侵犯我国,必当给予痛击,金江军有此实力,巴图鲁汗也应该相信我们有这份实力。” 帐篷中。 不光有巴图鲁汗,贾鉴,还有草原部落的其他首领。 众人看着畅畅而谈的贾鉴,说着金江镇无比强大的话,却没有人怀疑。 蛮族当初崛起的过程中,老奴带领军队,打败了叶赫,打败了科尔沁,打败了喀尔喀,打败了察哈尔,打败了大周…… 科尔沁打不过老奴,身后又有林丹汗虎视眈眈,林丹汗想要吞并科尔沁,老奴则想要归顺的科尔沁。 与叶赫联盟,败于蛮族之后,奥巴的叔叔思考形势,选择了距离跟近,实力更强的蛮族。 而如此强大的蛮族,连年败于金江镇手中,陷入了颓势,与之相邻的科尔沁,看的一清二楚。 当年金江镇还很弱小,草原部落和蛮族联军,都无法打败金江镇,更何况今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贾鉴一路出使草原部落,每一次都越发的顺利。 因为。 这是大势所趋。 在战争来临之际,巴图鲁汗选择了接见金江镇的使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贾鉴现在不过要做的就是保证,保证科尔沁的安全。 聪明人能抓住重点,不让事情发生变化。 “送使者回去休息。” 巴图鲁汗说道。 贾鉴闻言,没有着急,而是顺从的离开,留给众人私下沟通的机会,他并不担心。 看着使者离开的背影,巴图鲁汗感受到了对方的自信。 “各位怎么说?” 奥巴自立,自称巴图鲁汗,内部很多部落首领并不满意,认为会为部落招来灾害。 事实也是如此。 林丹汗放过喀尔喀,远征科尔沁,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科尔沁部落,视科尔沁为死敌。 因此奥巴虽为大汗,却并不是深得人心。 在部落大事上,奥巴无法一意孤行,需要和众多部落首领商议。 众人议论之后。 “蛮族已经势弱,如果林丹汗来攻打我们,身侧有强敌的蛮族,将无法支援我们。 所以我们不应该出兵协助蛮族,和金江镇交恶。 这一次的战争,我们应当保持中立,谁最后占据了辽东,我们就和谁做盟友。 只有如此,才能帮助我们,对抗林丹汗。” 各首领中,一名年纪较大的人,在众人的视线中,率先说道。 他的说法,没有人质疑。 奥巴见到此人出头,内心松了口气。 他知道很多人对自己称汗并不满意,有人还认为他太过贪婪权势,却不知道自己的委屈。 面对老奴的逼迫,叔叔又刚去世,才成为大首领的他,哪里有实力拒绝老奴,只能无奈答应对方。 “鞥绺布的话,有人反对吗?” 奥巴感激的看了眼鞥绺布,然后问向其他人。 奥巴一日为巴图鲁汗,林丹汗就不会放弃攻打科尔沁。 而林大汗实力远超科尔沁,科尔沁想要不被吞并,唯独获得强力的友军。 作为部落威望极高的老者,鞥绺布思考了形势,选择支持了奥巴。 事已至此,就算奥巴主动去掉汗位,也不可能获得林丹汗的原谅,林丹汗必以此为借口,会攻打科尔沁,吞并部落壮大自身。 多年来,林丹汗都是如此,才是众部落不服他的原因。 巴图鲁汗,鞥绺布,都认为保持中立,很多部落首领,也不愿和强大的金江镇开战。 一边派了使者,去告知皇台吉,科尔沁不会出兵,让其不要空等。一边又召来贾鉴,告知了科尔沁的决定。 “巴图鲁汗做出了英明的决定,为科尔沁带来了光明。” 贾鉴真诚的说道。 巴图鲁汗笑着拍了拍贾鉴的肩膀,一脸的亲厚,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要求我们科尔沁出兵,帮助金江军攻打蛮族,但是我不会同意,至少这回不会同意。 蛮族前番还和我们是盟友,就算我们改变旗帜,也不能成背信负义之人。” 见状,贾鉴没有强求。 他们双方虽然已经达成了一致,但是接触还较少,缺乏足够的信任,不可过分的催逼。 贾鉴的善解人意,令奥巴内心满意。 比起记忆中老奴的强硬,贾鉴对盟友的尊重,奥巴的心中,对昨日贾鉴的承诺,更具有了信心。 “杜愣洪巴图鲁来信,要和我联合出兵,协助蛮族攻打金江镇,贵使不可不防。” 奥巴主动向贾鉴提示,做出了善意的举动,回报对方的和善。 “巴图鲁汗的好意,我一定会转达给将军的。” 贾鉴笑道。 巴图鲁汗点了点头,沉吟一阵后,主动送了贾鉴一百匹好马,是送给平辽侯的礼物。 贾鉴谢过,离开了科尔沁。 杜愣洪巴图鲁就是粆花。 粆花是传统的老派人,念念不忘入侵中原,光复大元,他的态度,很令平辽侯头疼。 此人不可说服,言语动摇不了他的心智。 但是贾鉴没有选择继续出使卓里克图部,来打消对方的意图,因为没有必要。 此人他说服不了。 喀尔喀的翁吉喇特部,扎鲁特部,巴约特部,巴林部,以及宰赛,煖兔,粧南等等首领。 都选择了和大周和平共处,双方互市共同发展。 如果杜愣洪巴图鲁仍然要一意孤行,选择战争,以他自身的实力,动摇不了金江镇。 既然选择开战,那么就要承担后果。 为了长久的和平,金江镇不会惧怕战争,更有底气,面对一切野心派的挑衅。 所以。 带着巴图鲁汗送上的心意,贾鉴带领骑兵们,返回了辽阳,向将军汇报好消息。 没有获得援助的蛮族,面对金江镇的攻势不提。 草原宽阔无比,人迹稀少。 千里之外。 数千名草原骑手,已经整装待发,就等首领的一声令下。 部落的孩童们仍然开心的玩闹,骑着马,扬着鞭,拉着小弓,虽然物质贫困,却无忧无虑,脸上不知愁。 妇孺们却在自家的帐篷中,心中忐忑,无法放下忧虑。 “欧沃,各部都不答应出军,没有响应你的号召,你真的要不为部落考虑吗?” 宰赛还很年轻,本来是五部共主,因为多年被蛮族关押,面对金江镇的强大,蛮族终于妥协放了此人。 有数年的俘虏经历,受到了虐待,宰赛看上去头发花白,但是比起当年更显沉稳。 再也看不出他身上原本的急躁和莽撞。 因为年轻时候的莽撞,所以才孤军深入蛮族境内,战败被俘。 又因为被俘的几年。 宰赛没有颓废,反正成长了。 看着眼前的侄孙,粆花即欣慰,又难过。 欣慰他成长了,难过的是却没有如自己所想,毫不保留的支持自己,例如这次的出兵之事。 侄子煖兔反对他,侄孙宰赛也不支持他。 其余部落的首领不提,煖兔代管三部多年,宰赛目前名义上是五部大首领。 两人都不支持粆花,粆花就无法调动喀尔喀五部的全部实力。 见欧沃仍然不改态度,宰赛叹了口气,终于告诉了粆花一个消息,令欧沃绝望的消息。 “科尔沁已经保持了中立,和金江镇结盟,而金江镇的使者,却没有来这里。 对方知不知晓欧布派使者去联络科尔沁之事,我不清楚,但是不论欧布出不出兵,已经影响不了战事。 以我对贾鉴的了解,此人才思敏捷,带着科尔沁结盟的消息,来说服欧布才是他的行为。 但是他却没有来,我思来想去,认为他在等,等欧布你的决定。” 粆花闻言怔了怔,茫然的看向宰赛。 宰赛被暗无天日的关押十年,十年的时间,可以令一个人废掉,也可以令一个人成长。 历史上,此人最后在后金手中销声匿迹。 说明此人没有荒废掉,如果其人荒废的话,面对喀尔喀各部屡次的要求,相信老奴还是很愿意做人情,放回此人的。 而偏偏顾忌其人,哪怕影响双方结盟的事宜,也执意不放此人。 宰赛露出真诚的目光。 “欧布,你的决定,将决定你的部落的生死,毕竟战事是你挑起来的,没有人会支持你的。” 良久。 粆花抬起头,精神气判若两人,透出了朝暮之气,让宰赛不忍的别过头。 “我不会出兵。” 宰赛点点头。 自己得知科尔沁的举动后,他就知道欧布不会执意,打一场必败的战争。 但是他本来不想如此劝服欧布的,可惜,对方态度坚定。 遭此打击的欧布,威望将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论是部落中,还是其余的部落。 果然。 随着战争号角的取消,草原骑手们各回驻地,空手回到帐中,凭白浪费时间,消耗了物资。 部落中很多人越发的不满,其余部落的首领,也认为粆花年老昏聩,不再是当年的智者。 等宰赛离开后,粆花招了一名亲信,交代了一番,赶赴去了辽西长城。 金江军的战事,不光是金江镇和蛮族之间的事情,也牵动了整个东部风云。 辽东自古以来,就有史料记载,是北方的产粮之地。 但是从前明开始,辽东就处于战争,没有一刻的停歇,因此百姓无法休养。 百姓不愿意来到辽东,而辽东需要人开垦土地,从前明开始,乃至大周。 因此在辽东全境没有设立官府,施行卫所制,采用军屯,用以保证民生。 离开内地,赴任辽西的忠顺王,对当地的地利越发的清楚和了解。 如果金江镇解除了蛮族后患,那么整个辽东,将不会受到战争的威胁,陷入民生凋零,需要内地补给。 金江镇会成为世外桃源。 以此地利,金江镇将不会受粮食的困扰,不会因为国内的封锁而陷入困境。 锦州。 忠顺王看着舆图,神情沉重,连带着他身旁的亲信们,也不敢随意说话。 金江军的物资,远远不断的通过海州,运送到辽阳城。 根据打探,金江军的主力,也已经汇聚在辽阳,后方兵力空虚,暴露在北镇前方。 如果不是锦乡侯府,那么自己可以轻易的出兵,哪怕只驻扎大辽河,就能牵制金江军数万兵。 让金江军无法全力出击蛮族,甚至可以逼迫对方退军。 蛮族虽然势弱,可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分身乏术的金江军,没有用尽全力,战胜的几率并不高。 “喀尔克,科尔沁的草原部落,可有动静吗?” 良久。 忠顺王问向程之信。 程之信尊忠顺王之命,多次出使草原部落,知道忠顺王的计划,摇了摇头。 “各部都未动。” “皆是短视之辈啊。” 忠顺王长叹一声。 身侧的图门同样阴沉,听到忠顺王的叹息,忍不住开口。 他绝后。 是贾府造成的。 连带着对贾府的姑爷平辽侯,也极其的敌视,哪里愿意多方势力越发的强大。 “如果平辽侯真的打败了蛮族,收复了辽东,以平辽侯的胃口,不会吐出来丝毫。 既然已经无法牵制他,那我们也理应出军,至少可以抢沉阳,哪怕沉阳抢不到,也可以抢抚顺,铁岭等地。” 程之信不像图门极端,反对他的言论。 “沉阳远离辽西,我们力有未逮,前番连靠近北镇的海州都保不住,更何况沉阳,乃至更远的抚顺等地。 真要是激怒了平辽侯,恐怕陷入金江军包围的数万锦州军有去无回。” 程之信不希望逼反平辽侯,破坏辽东的局势,而且顾虑几万锦州军的安危。 图门和程之信不同。 他是外来的将领,不在乎锦州军的安危,只要是逼反了平辽侯,京城的贾府也当遭受牵连。 随忠顺王到辽西数年,报仇的希望丝毫都看不见,却只看到金江镇越来越强。 图门终于忍不住了,不在顾虑形势,只想要逼反对方。 两名亲信的言论,忠顺王听在耳中,不动声色,让人无法看出他的想法。 图门此人,复仇心切,已经失去了冷静。 忠顺王如此想到。 前番他采取图门的计策,因为的确是良策,正如其分析的犹如三国形势。 蛮族大败后,锦州军无法独自面对金江军,如果金江军有吞并辽西之心,锦州军必不能抗。 只有保住蛮族,锦州军在双方联合,让金江军首尾无法兼顾,才是上策,能稳定辽东的形势。 可惜棋差一着。 锦州军本来军力薄弱,是三方中最弱的一方,又因为京城局面的失利,忠顺王无法轻动。 为了保住蛮族,牵制金江军,最后达到保住锦州军,稳定辽东局面,等待国内恢复民生,在图谋辽东的目的。 忠顺王认为可以逼反金江军。 但不是为了逼反金江军,而让锦州军陷入危险的境地。 图门把顺序搞错了。 忠顺王虽然面色如常,已经在心底里,对此人印象改变,不在视作亲信。 因为对方私心太重,不顾大局。 “我要跟皇上写一封秘疏,希望皇上能同意,我代管北镇,出军在大辽河,配合金江军作战。” 忠顺王思考一番后,做出了决定。 名义上是配合金江军作战,但是大军却驻扎在大辽河,身侧就是海州。 他要看看。 平辽侯敢不敢不派军回防。 只要他回防,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比起图门的意见,和金江军强夺沉阳,把大军陷入不利的地势,忠顺王的计策更加稳妥。 “此计甚妙。” 程之信笑道。 既能加深忠顺王在辽西的权利,又能让金江军无法顺利投入战事之中。 图门也没有继续开口。 见众人都认可自己的想法,忠顺王当即提笔。 不论如何。 锦州军和北镇的锦乡侯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人情大于一切。 “代管北镇?” 收到消息的李长松,露出了冷笑。 他来北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家族基业。 锦乡侯府在北镇的基业,才是保证锦乡侯府门楣百年不倒,屹立于顶尖勋贵层次的根基。 并不想和忠顺王作对,更不愿得罪忠顺王。 但是对方太过咄咄逼人。 不但苛刻朝廷下发给北镇的物资和新兵,竟然还痴心妄想,要代管北镇。 真要是达成了忠顺王的心意,那北镇是忠顺王的,还是锦乡侯府的? 这一次,李如松不在退让。 他的妹妹嫁给了平辽侯的义弟,金江镇的总兵,双方是结盟的关系,哪怕金江镇势大,他也不会太过忧虑。 一边联络平辽侯,一边派人回京城,让京城维持关系的二老爷出面,发动自家的关系网。 唐清安收到李如松的急信,知道了忠顺王的计策,哪里会让忠顺王如意,耽误自己的大事。 同样。 快船到山东,快马加鞭的通知了陈德言。 京城。 锦乡侯府的二老爷,金江镇的陈德言,以这两人为节点,牵动了勋贵。 锦乡侯府方面的不提,陈德言找上了贾府,史府,王府。 然后陈德言和锦乡侯府的二老爷,又悄悄的拜访了动静越来越小的北静郡王。 红楼原文中。 北静郡王几次出场,到了中后期却没了动静,一直到贾府被抄家,他才重新出场。 此时,连锦衣军的将领,都敢顶撞他,比起他最初登场的威势,有天壤之别。 太上皇突然病逝,皇帝亲政。 北静郡王采取了韬光养晦之策,暗中维护勋贵的关系,用于自保。 后来贾府抄家,他主动前去帮贾府解围,避免了其家卷受到侵扰,就是做给勋贵们看,拉拢勋贵们的心。 锦乡侯府和平辽侯,两者都是勋贵中的实力派,皆有求于他,他如何会不欣喜若狂。 亲自接见了两人,并痛快的答应了他们的求助,等送走了二人。 北静郡王的长史曾省行,神情激动。 “王爷,如果锦乡侯府和平辽侯愿意支持王爷,大事可期。” 当年太上皇想要扶持北静郡王,以威胁皇帝的帝位,曾省行就问过北静郡王的心意。 得知北静郡王有大抱负,曾省行分析了几方建议。 作为开国四王八公一系。 北静郡王在老派勋贵中,有深厚的世交情谊,可以获得老派勋贵的支持。 但是老派勋贵又因为太上皇前番多年的打压,空有其名,但是实力薄弱,缺乏根基。 后来太上皇顾忌皇帝长大,羽翼越来越多,又放开了对勋贵的限制,虽然如此,实力却不是能立马恢复的。 例如荣国府的大房贾赦,多年下来极力拉拢地方军队,屡次让贾赦去平安镇,但是也就是和平安镇节度使关系相厚。 其余的地方,虽然也在拉拢,却不如当年那么信任。 遍观国内。 平辽侯实力最强。 锦乡侯府虽然失去了北镇,但是失而复返,掌管一军,如果获得京城勋贵的鼎力支持。 实力又能很快的恢复。 辽东相近京畿。 加上其余的势力联合下来,例如获得贾府的支持,说动平安镇节度使云云。 因此曾省行认为王爷还有机会。 “既然如此,此事需要用心去办,让平辽侯和锦乡侯满意,记下本王的情谊。” 曾省行点点头,亲自去协商老派勋贵。 如此。 锦乡侯府一系,贾府一系,北静郡王一系。 老派的勋贵全部联合,纷纷指责忠顺王,甚至连忠顺王当年走私蛮族的事,都翻了出来。 忠顺王不容于勋贵,又不容于文臣。 京城无人为其说话辩解。 一个人说忠顺王有不轨之心,两个人说忠顺王有不轨之心,乃至京城都说忠顺王有不轨之心。 哪怕皇帝如何信任自己的叔叔,这份信任也禁不住如此的动摇。 “命忠顺王不得苛刻锦乡侯府的军资军器,并询问他,扣下兵部发往北镇的新兵,是何居心?” 圣使带着旨意,很快来到了辽西。 忠顺王没有等来他想象中的支持,反而等来了猜忌。 第四百章新一代将星 贾鉴从草原回来,带来了令人欣喜的消息。 辽阳城。 谢友成等人,人人满脸兴奋。 “前方就是蛮族,等大军赢得胜利,金江镇将全复辽东,北方是草原盟友,南方是朝鲜盟友。 卧榻之侧皆是朋友,天时地利人和,我金江镇当兴。” 谢友成目光看向平辽侯,恭贺将军。 一个没有牵制的金江镇,向外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按照将军的计划。 谢友成心中疑虑尽去。 将军目光远大,大周顾不上藩国,将军却要管。 解救琉球国,和萨摩藩的纷争,会不会变化成金江镇和日本的战争,谁也不敢保证。 如果金江镇不能解决身旁的牵制,如何能应对最危险的局面呢。 作为将军的心腹,军司的左司马,谢友成很早就知道将军的布局,乃至为何看重柳湘莲。 徐辉笑道。 “辽阳和沉阳两地,乃辽东重地,周围兵堡众多,蛮族不敢绕过兵堡和我们野战,选择了守势。 以我金江军火炮之利,没有援军的蛮族,必当失败。” 徐辉虽然是军司的掌书,却不像谢友成,知道关于日本的全部计划,想的和谢友成也不一样。 见众人皆具信心,唐清安也笑了起来。 当初他出海的时候,面对蛮族,人人忧虑,乃至收复金州时,也人心难安。 八年过去。 人心渐变,哪怕战事新启,却信心十足。 “忠顺王不可不防,虽然我联合锦乡侯府,在京城对付忠顺王,但是事情未定。 为了不让忠顺王影响到战事,命令各部加快进攻的步伐,并派人催促朝鲜军。 早日攻下本溪,不可耽误军期。” 众人领命。 李道信驻守辽阳,朱秀负责这一带的全局。 因此朱秀负责中军,李道信带领先锋,攻打虎皮驿。 彭大海,负责左翼,任务同样繁重,因此靠近长城,左翼大军行军线路上,兵堡最多。 不过虎皮驿也很难攻。 当年蛮族偷袭旅顺成功,威胁沉阳,辽东都司就以奉集堡,虎皮驿两地,和沉阳互为犄角。 可见两堡的重要性。 不过,哪怕困难重重,也不妨碍军心旺盛。 一万余金江军,从长胜堡出发,抵达章义堡,于浑河边扎营。 “真是种田的好地方啊。” 彭大海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废田亩,发出了感叹,心中感到可惜。 如果这些良田在金江镇手中,又不知道可以养活多少人。 不光是沉阳一带的田亩荒废,辽阳一带的田亩,也大多荒废。 而这两地又是辽东的精华所在。 如果能光复辽东,只凭这两地的富庶,又能养活不可计数的人口,如虎添翼。 作为总兵,彭大海与将军接触日深,知道将军曾经说过,会从国内迁移无地之民。 将军说辽东和奴儿干司,至少可以养活两千万人,既然是将军的话,彭大海从来不怀疑。 犹如当初他犯了错,被将军调走,人人担忧他的安危或者前程,他却面色如常,照常吃喝如旧。 见这副样子,气的将军骂了他几次,他也没有改变,该吃吃,该喝喝。 “这么好的土地,早一日收回,可以越早的让官府组织百姓重新平整土地。” 望了一眼前方,依稀可见的兵堡,彭大海派出了骑兵,驱赶对方的探马。 第二日。 车兵出动,稳固阵线,防备蛮族骑兵骚扰和突袭。步兵压上,蓄势待发。 炮兵随后布置妥当。 “攻击。” 随着令旗滑下,令兵大声吼道。 “轰隆隆。” 金江军的大炮,又发起了连绵不断的炮火声。 大周立国之初。 火器用的火铳和碗口铳之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流传至朝鲜,并不受追捧。 乃至这些年发生了变革。 日本和西方国家的接触中,制造了精良的手持铁炮,威力巨大,壬辰倭乱中,发挥了强悍的作用,朝鲜军常因此而被击溃。 大周则是北方的三眼火铳,以及南方的鸟铳兴起,取代了旧式火铳。 火炮也发生了变化。 彷制的弗朗机炮,乃至这些年,新彷制的红夷大炮,彻底淘汰了旧式火炮。 野战中。 车兵为屏,配以长枪刀盾兵,厢孔中射击鸟铳,骑兵协守,进可攻退可守。 士兵士气高昂,战意坚定。 蛮族在野战中讨不到好处,又要承受炮火的轰击,弓箭手对射中,也无法击败车厢掩护下的鸟铳手。 骑兵无法突破金江军的阵型,步兵忍受火炮和鸟铳的双层攻击,无法形成延绵的攻势,只能徒增伤亡。 拿金江军的军阵,没有丝毫的办法。 当年还有汉军的火炮,虽然不如金江军的火炮,也能互相射击几轮,现在早已消耗一空。 两地之间兵堡又多,距离又断,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 种种不利的局面。 虽然蛮族抽丁,加强了各兵堡的兵力,却落入被动防守的形势,处处挨打。 第二日,突然出现一支蛮族骑兵,想要突袭到炮兵阵地,手持火药包,计划毁掉金江军的大炮。 被金江军的探马发现,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在步兵的援助下,打退了来袭的蛮族骑兵,护住了炮兵阵地。 第三日。 残破不堪的章义堡,大门打开。 堡内蛮军鱼贯而出,至空地列阵蓄势待发,准备和金江军决一死战。 彭大海冷哼一声。 下令炮火继续轰炸。 积蓄多年的金江镇,又有朝鲜配合,无论是火药,还是铅子,都储备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足够他的挥霍。 蛮军想要和他硬碰硬,先熬过己方的火炮再说。 自己有火炮,敌人没有,彭大海最喜欢打这种仗了,只下令各阵严防死守,不得擅自出军。 蛮族有重弓,箭失可以破甲。 蛮族有重步兵,套厚甲,手持铁锤,狼牙棒等重武器,原来专门用以破防周军的甲兵。 蛮族还有神射手,重骑兵云云。 但是唯独缺乏火炮。 火器比的是数量,比的是威力,比的是射程。 需要工匠的支撑,消耗的是国力。 只论工匠。 蛮族如何比得过金江镇呢。 彭大海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眺望整个战场。 己方各军阵布置严密,配合娴熟,军器众多,工事坚韧,蛮军想要来碰,就要拿头来碰。 军阵中的火炮,火光源源不断,声威震天。 在熟悉的声音中,彭大海自信的看着前方蛮族大军,被炸的东倒西歪,士气低落。 从战火中成长的彭大海,在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将军的指导下,最新式的战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杀。” 蛮军忍不住了,终于发起了冲锋。 几百名身穿重甲,手持大锤等重武器的士兵,一看就是出门挑出来的勇士。 想要杀到金江军阵前,扰乱金江军的进攻节奏,为随后而至的友军闯出有利的形势。 “砰砰砰。” 密集的鸟铳声,形成了一堵铅子墙。 盔甲防不住子弹。 被弓箭射中了,还能忍耐痛疼,继续作战,但是被铅子射中,普通人是无法忍受这股剧痛的。 铅子在高速的射击中,会犹如烙铁般的滚烫,射入人体后话爆裂开,其杀伤力远高于弓失。 中弹者必倒。 数百名蛮族勇士,不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有人因为同袍的伤亡而迟疑。 但是在器具的碾压下,最终倒在了路上,只有几十人才冲到了阵前。 面对车厢兵,以及身后的长枪刀盾兵,很快就消失在了阵线上,重新恢复了宁静。 后续的蛮兵,也闯了过来。 但是大炮轰炸下,阵势不成型,早已散乱一团,且无法形成连绵不绝的攻势。 “砰砰砰。” 鸟铳兵有条不絮的发射,然后接过身后士兵递来已经装填好的鸟铳,伸出厢孔中,在号令下,整齐的继续发射出子弹。 火绳是特制的,浸泡过油晒干而成。 火绳上的火星燃烧缓慢,犹如供香一般的燃烧状态,可以持续燃烧半个时辰。 顶着火炮鸟铳的蛮兵们,身后有众多的射手。 蛮丁善射。 但是无法轻易破甲,除非是重弓。 一波波的弓失,刷刷落到了金江军的阵地上,终于扩大了金江军的伤亡。 数十年后。 瑞典最先采用了线式战术,流传开后,渐渐成为欧洲国家的主要兵种。 例如英国的龙虾兵,在殖民地耀武扬威。 排枪党互相抵近对射,按照号鼓声,阵型纹丝不动,整齐划一的射击。 想要做到如此程度,除了武器的精良,兵源上更是严格挑选,需要国家稳定,才有足够的青年提供选择。 然后配以高效的后勤,严格的训练,给予士兵优良的待遇和地位,达到比敌人更坚韧的目的。 金江军还没有发展出燧发枪,目前的时代,仍然以火绳枪为主,鸟铳已经是火绳枪中最优秀的一种,不弱于西方国家。 大周早已彷制多年,无论是规模还是配件,皆已娴熟稳定。 金江镇从国内,靠着关系网的便利,悄悄招收了大量的工匠,因此鸟铳的精良,不弱于大周的工匠水平。 而且金江镇的政治清明,提供的原料不会滥竽充数。 加上工匠的地位高,待遇高,制造出的鸟铳,合格率远不是大周能比。 总之。 精良的武器,优秀的军纪。 前者保障了士兵的战斗力,后者保障了士兵的承受力。 面对蛮族一波波的弓失,哪怕身旁的同袍中箭倒地,也没有人慌乱,更无人乱跑,从而影响阵型。 远程的攻击双方,蛮族失利。 在阵线中。 “杀。” “杀。” “突。” 一排排的长枪,捅入敌军的身体,留下一地的尸体。 又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战术,又保留了这个时代,最原始,最凶悍的搏杀。 冷热交替的过程中,两者都不可缺。 近战。 蛮军仍然失利。 高台上的彭大海,把下方的战事看的一清二楚,己方的阵线纹丝不动,而蛮族的攻势已经落入颓势。 既然攻了出来,就留下吧。 彭大海不会给蛮军撤退的机会,见蛮军事态疲惫,无法造成威胁,有撤退的迹象,立马让令兵,挥动了旗帜。 鼓声中。 金江军发动了反攻,骑兵也上了战场。 蛮族的军队,仍然悍勇,能顶着金江军的炮火而不溃,能承受伤亡突击到金江军阵前。 种种工器战法都弱于金江军的前提下,仍然给金江军造成了伤亡,不愧是声名赫赫的强军。 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技不如人。 一部溃,部部溃。 蛮军终于奔溃了,陷入了金江军的包围和绞杀之中,彭大海立马派出新军夺堡。 早已等待多时的未参战的军队,见前方大胜,军心高涨,顶着城堡上的攻势,攀爬着云梯。 “杀啊。” 在兵堡的墙垛上,金江军士兵,和蛮军士兵,发生了更加惨烈的战斗。 每一步都是血泊。 每一步都是血泊。 战事不光是在章义堡。 本溪城。 朝鲜军在城墙下,留下了无数的尸体,数次登上墙头,都被一名悍勇的蛮将,带着亲卫们打退了攻势。 连番的失利,朝鲜军士气低落,强行驱赶只能徒增伤亡,对攻城没有帮助。 陈凯武,权申旭,林之远等人,以及诸多将领,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黑九,大山等等。 在大帐中,商讨战事。 帐篷中。 气氛僵硬,人人皱眉苦思。 “连最难的平顶山城都拿下,想不到本溪城却久久无法攻下,这是为何呢?” 陈凯武询问道。 权申旭,林之远两位身份最高的人,无法不回答。 “一路千里行军,士兵疲惫,加上连番作战,导致军心低落,且本溪蛮兵多,又有大将驻守,无法轻易破城。” 权申旭说道。 五万余朝鲜军,两千金江军,在本溪城前,困足了五日,却迟迟没有拿下此城的迹象。 陈凯武不得不着急。 “将军已经发动了攻势,以金江军之利,不要多久定然攻到沉阳城下。 如果我军延期,不能按时抵达沉阳,耽搁了战事,各位虽然不归平辽侯管。 但是平辽侯对各位一向不薄,难道人心轻易辜负平辽侯的期许吗?” “陈参将如何此言,我等对平辽侯之心,岂有虚假之意,但是我军不如金江军,人尽皆知的事。” 林之远急了,本就是庸才,说起话来也不顾在场的人。 虽然事实如此。 但是林之远的话,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不过碍于他的身份,无人愿意得罪他。 林之远连这种话都当众说了出来,虽然得罪了人,却也让陈凯武无话可说。 朝鲜军的伤亡,他也看在了眼里,的确是用了全力。 至于自己手中的两千金江军,陈凯武舍不得用,人数太少,不足以攻城。 众人商议来商议去,只能把此处的困境,派人去告知平辽侯,希望能获得平辽侯的帮助。 辽阳。 各处的战报源源不断的送来,以及调派物资的请求等等。 除了要维持战事,还有调度补给。 彭大海已经拿下章义堡,是金江军内部的首胜,李道信则率部,在虎皮驿和莽古尔泰杀的难解难分。 虎皮驿是沉阳的重地,驻扎兵力多,又有四大贝勒出身的莽古尔泰亲自驻守。 莽古尔泰虽然性格莽撞,却是自小跟随老奴作战的旗主。 不论是威信,还是作战能力,都不是一般人可比,哪怕陷于不利的局面,也稳住了战事。 朱秀已经亲自赶赴虎皮驿,支援李道信。 相信有了朱秀,虎皮驿很快就能拿下,然后全军直取沉阳城,发动和蛮族的决战。 “朝鲜军在本溪遇挫,请求我们的支援。” 各处的探马,令兵把情报源源不断送到军司,军司的官员汇总送给谢友成。 谢友成则呈给将军,根据事务的重要性,先后排序出来。 来自本溪的战况,谢友成不敢耽搁,专门来告知此事,让将军做出主意。 “奉集堡的战事怎么样了?” 唐清安皱起了眉头,反而问起了右翼的战事。 朝鲜军旗开得胜,抢先获得首功,拿下了平顶山城,原以为对方脱变,能继续给他惊喜。 没想到昙花一现。 本溪远离沉阳,行军就需要时间。 而金江军攻势凶勐,步步前进,离沉阳已经不远。 沉阳是大城,是坚城。 更是蛮族的都城。 如此形势,已然料定攻打沉阳的艰难,必定会大大提高金江军士兵的伤亡。 朝鲜因为金江军的庇佑而保持了国内的和平,达到了小国梦寐以求的太平。 享受了好处,就要承担义务。 攻打沉阳城,朝鲜军必定要参加的,帮助金江军减少伤亡。 “根据武总兵的传报,他认为三日可拿下,等他拿下奉集堡,可以分兵断绝虎皮驿的后路,协助中军拿下虎皮驿。” 战场上充满了斥候还有探马。 蒙古尔泰亲自驻守虎皮驿,金江军早已探知,武震孟知道虎皮驿的艰难,所以主动提出帮忙。 “既然如此,调中军一部去支援陈凯武,带上红夷大炮,务必三日内拿下本溪。” 十万大军,连绵不绝,任何一处的战场都无法摆开,如果全部投放到一地,只能浪费兵力,消耗积蓄,耽搁战机。 唐清安当然不会做出这种安排。 前线各部行军作战,扫清障碍,中军则提供支援,以及稳固大营,防备战场上的意外。 本想着分出一部力量支援李道信,既然有了武震孟的保证,因此改变了主意,计划把这支力量派去本溪。 “调哪一部?” 谢友成询问道。 “让郑刚来。” 听到将军的吩咐,门外的亲卫们,很快有人去寻找郑刚。 战事开启,各营主将都不得擅自离营,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郑刚,带到了将军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你去支援陈凯武,带上炮兵,协助朝鲜军拿下本溪城,然后尽快汇合与沉阳。” 唐清安在协助二字上,加重了声音。 郑刚没有料到是这件事,不过他本就灵敏,立马明白了将军的心思。 “属下保证,必定协助朝鲜军拿下本溪城。” 唐清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鲜军有五万余人,应该发挥出作用,你要督促他们。” 郑刚领命。 看着郑刚离去的背影,唐清安看向谢友成,露出了笑容。 “郑刚越来越有大将的沉稳之风。” 还在游击战的时候,郑刚因为犯错,抗拒军校生,由彭大海求情,因此留下军职,调去军校担任教官。 后来表现优异,又调到新成立的军司。 最后重新回到前线,并升为了一名营总,在营口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其弟弟牺牲在战场,是金江军中,可以信任,能担负众人的大将,独当一面的人才。 “将军所言甚是,当初此人在军司的时候,此人就表现不错,让人瞩目。” “希望他能达成我们的计划。” “如果他也完不成,相信其他人也难以完成。” 谢友成笑道。 郑刚本就机敏,善于捕捉战机,当初就是他们两兄弟,发现蛮军偷袭游击区大营的计划。 来到军司后,经过两年的磨练,更显沉稳,深的谢友成的看重,不然也不会能直接升任营总。 其中,就有谢友成向将军的举荐之功。 从山中运转红夷大炮不易,但是从辽东到本溪却是一路平坦,并没有太过耽搁。 路途上。 有的道路狭隘,有的道路难行,或者道路崎区,或者道路因为年久失修,满是坑洼时,民夫们就会修整平地。 让装运红夷大炮的马车,顺利的渡过这等地带。 连平路都是如此,更何况山区。 “我就盼着这家伙呢。” 陈凯武亲自来迎郑刚,看着他护送的红夷大炮,露出兴奋的笑容,忍不住上前抚摸大炮炮管。 “东西送来了,本溪可是要尽快拿下,不然可没有理由辩解。” 郑刚笑道。 “你说你这人,还没到呢,就向我施加压力。” 陈凯武无语。 郑刚不以为意,陈凯武是出了名的能交结,不过他又不是来叙旧情的,当然以战事为重,不愿意耽搁时间。 当日就见过诸多朝鲜大臣和官员,商讨了接下来的战事。 第二日。 本溪城前。 五千镇江军,五万朝鲜军,军势壮大。 十数门红夷大炮,对准了高大的城墙。 城墙上。 郎阿看到熟悉的火炮,露出忧虑的神情,前几日朝鲜军的勐攻,都无法让他变色,而现在终于让他皱眉。 第四百零一章强者为王 金江军运来了红夷大炮,两个日夜的持续轰炸下,终于轰塌了数段城墙。 在陈凯武的居中调度下,卫所军,三部义军,金江军,轮番攻打本溪城。 本溪城墙上的工事,全部被摧毁,无法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在城墙的断恒里,一边抵抗一边抓紧抢建新的防御工事。 先是布置各类拒马,地面上摆放扎马钉,然后堆放沙袋,代替城墙的作用。 每次敌军攻打,在被击退前,都会摧毁这些工事,而蛮军则趁着空隙,重新修复。 “朝鲜军如此拼命,有何好处?” 伤亡大增的郎阿,带领亲卫巡视城墙,看到激烈的战场痕迹,发出了感慨。 蛮族对朝鲜并不陌生,知道朝鲜军战力低下,但是这场战争中,朝鲜军的坚韧,超出了郎阿的想象。 这并不是他印象中的朝鲜军。 “就算他们付出巨大的伤亡,攻下本溪城,不也是落入金江镇手中吗? 他们又出人又出力,最后一无所谓,如此行径,到底是为何?” 郎阿困惑的询问周围的将领。 人们纷纷摇头。 不只是他们纳闷,蛮族的高层也在纳闷,包括汉奸范文程等人,也不是没有派人去瞧瞧联系朝鲜。 平辽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拉拢的朝鲜如此卖力。 当年萨尔浒之战,作为藩国的朝鲜,协助大周出兵,战前就私通他们蛮族,以保存实力。 对比金江镇,前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场大战,在郎阿看来,打的十分的憋屈。 在高台观望形势的陈凯武,郑刚,还有朝鲜的权申旭,林之远等人都在。 “蛮军自老奴起,习惯了来去如风,快速转进的战术,抢完就走,占不到便宜立马换下一处。 自从我金江镇崛起,让其无法野战胜利,落入困顿之局,形势改为防守。 处处守城,则处处被动。” 又一次的朝鲜军被击退,虽然竭尽全力,也只做到了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 而新的防御工事,即将重新修建,导致数次的攻击都做了无用功。 和郑刚的想法不同,权申旭对己方士兵立下的战果,内心感到欣慰。 什么时候开始,朝鲜军竟然也能压着蛮族军队攻打了,前所未有之事。 郑刚从士兵到把总,从把总到军校教官,从军校教官到军司官员,从军司官员到营总。 他的经验,才华,眼光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将领,看出了蛮族的弱势。 蛮族占了辽东,有了城池,面对金江镇的强势,失去了以往的作战风格。 哪怕面对朝鲜,也失去了主动性。 有时候体量大了,实力越强,不代表没有缺点,可以被针对的地方也越多。 “命令金江军,三部义军,黑九,大山各部投入战场,务必退回蛮军防御。” 卫所军已经消耗了蛮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武震孟认为可以派出主力,不再浪费时间。 在场地位最高的人是权申旭,不过郑刚既然抵达此处,很快就抓住了军权。 论金江镇内部的职位,陈凯武要高过郑刚,但是此人是新一代的将星。 名气不小,军司有关系,将军又信任。 陈凯武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在于此,如果不是因为和将军的交情,以及资历,自己不可能成为参将。 并没有强压此人,而是支持此人。 这也是唐清安愿意提拔陈凯武为参将的主要原因。 而陈凯武主要也是靠着多年驻守镇江的威望,和朝鲜军关系熟络,多次战事也是负责调度朝鲜军。 和陈凯武一样具有资历的人很多,东海堡可不只是陈凯武,但是陈凯武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知道以大事为重。 随着郑刚的军令。 各军的精锐加入了战斗,各阵人喊马嘶,旗帜摇曳,威势震天,密集的方阵,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哪怕是卫所军,黑九,大山都是最精锐的,攻击的途中,士兵没有放缓脚步。 重点攻打城墙断恒处,并派兵推送楯车,云梯等,牵制蛮族的兵力,让蛮军心生四处皆敌的心理压力。 蛮军在老奴时期,参加战斗都能获利,唯独面对金江镇,伤亡惨重不提,且得不到战利品。 而老奴死后,更是认为金江军强大,到了如今的局面,哪怕只有五千金江军,也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是郎阿不敢轻易派军出城作战的主要原因。 卢顺义带领自家军队奋勇杀敌,一路厮杀过去,不知不觉就杀入了城墙里。 蛮军军力薄弱,在对方全面开花的战术下,无法获得支援,竟然被卢顺义杀透。 “杀啊。” 卢顺义一部,本是义军出生,这些年军资充足,对金江镇有归属之心,因此战心高昂。 加上不少士兵的姐妹,或者亲戚,靠着便利嫁入辽东,获得了更好的生活。 在国内心理上就自觉高人一等,又有金江镇的军纪严明,且能获得好处。 在卢顺义的带领下,上千士兵作战勇勐,毫不畏战,杀向两旁,搅动了战局。 此时。 郎阿已经陷入了和金江军的厮杀,投入了所有的战力,无法顾及周边。 面对卢顺义的突入,竟然拿不出应对的措施,只能任由其突入。 黑九心中一直羡慕三部义军。 知道论地位,金江镇中更看重三部义军,不过这是别人数年打下来的功绩,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自从金江镇,突然开始插手卫所军的事务后,不少作战勇勐的士兵被提拔了起来。 黑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普通的士兵,世代都只能是士兵,和奴隶一样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金江镇,黑九一辈子都别想改命。 平辽侯就是他的大恩人,不只是改变了他的命运,包括他世代的命运。 他不怕战死。 他有儿子,真的战死了,以金江镇的行为,必定会善待自己的儿子,给予更高的回报。 他更想立下战功。 成为像卢顺义等人一样的将领,独自掌领一军。 就像南北战争。 不过给了奴隶们一丝希望,奴隶们踊跃参军,发挥了超常的作用,改变了战局。 同样都是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内心。 黑九抓住了机会,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哪怕是面对蛮族,在金江军的加入下,黑九没有畏惧,带着士兵们冲杀在最前线。 浑身都是鲜血,一直到耳边响起了欢呼声。 茫然的抬起头,右翼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因为视线的遮挡,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听到己方的呐喊声,肯定就是好事。 心中士气陡涨,士兵们也精神一震。 “战功就在眼前,不要错过改命的机会啊。” 黑九一声大吼。 他眼红三部义军,而卫所军的士兵们,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同样想要改命。 两班制度下,普通人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里是唯一的机会。 而机会就在眼前。 “杀啊。” “杀。” 黑九一部的士兵们,爆发了超强的战意,忍受死亡的威胁,一步步挤推了蛮军。 犹如一条黑线,由外而内的移动。 移动虽然缓慢,却倒下了无数的士兵,扑倒在地上,形成了尸海。 “赢了。” 郑刚肯定的说道。 “赢了。” “赢了。” 陈凯武一脸的高兴,权申旭和林之远,即惊喜又不可置信。 虽然有五千金江军,但是主力仍然是朝鲜军。 也就是说。 朝鲜军凭一己之力,打败了蛮族,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他们无法不震撼。 “全军投入战场,绞杀蛮族残军。” 郑刚下达了新的命令。 多次下达命令的郑刚,神色平静,仿佛很平常的行为,倒是陈凯武看在眼里。 此人屡屡抓住战机,做出正确的调派,波澜不惊之下,实乃眼光极准,只有具备韬晦之人,才能做到不放过每一个机会。 名副其实啊。 难怪将军如此看重此人。 连朝鲜军在他的指挥下,都能做到打败蛮族,让人不得不惊叹。 只要此人继续保持下去,未来总兵之位必定有此人。 陈凯武心中升起了自豪。 金江军人才济济,他作为资历派,又有大局观,如何会不感到欣喜呢。 本溪城不小。 但是当数万士兵杀入城中的时候,就不算大了。 有的蛮军投降,有的拼死抵抗,有的四处逃窜,有的寻找地利组织新的防御。 如此形势下。 金江军和朝鲜军的表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金江军的士兵们,在队长的带领下,无论面对什么变化,都能做到竟然有序。 各队,各哨之间,配合默契,能很快互相支援,消灭敌人。 而朝鲜军入城后,军队就陷入了混乱,士兵找不到将领,将领找不到士兵,打起了乱战。 陈凯武看到朝鲜军的状况,心中不禁升起了感慨。 他当初跟随将军作战,第一次攻打永宁监城,偷袭入城后,不就是如此形势吗。 多年过去。 金江军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有的军队在变弱,有的军队仍然保持旧状。 “将军曾言,任何事物都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怕维持不变,也是需要努力。 我们金江军发展如今,就是靠着从不停留的脚步,一直在超过别人。 换成个人也是如此,有的人躺在功劳簿上,不知不觉就被人超过,或者被淘汰。 唯独拼搏不停的人,才能一直站在前面。” 陈凯武已经四十余岁,见到将军的时候,他才三十来岁,八年过去,他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再过几年,他就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看着眼前年轻的郑刚,陈凯武作为军中前辈,以及参将,有资格教育对方。 郑刚点点头。 他明白了陈凯武的意思。 陈凯武和郑刚不熟,虽然看重此人,也不好有过多的言语。 作为将军的老朋友,他知道将军对金江军的布置。 老中青三代。 代代都有培养出头的人物,保证金江军高级将领不断层。 老一派的无疑是彭大海等,中壮派的肯定就是朱秀等,青年将领竞争更激烈。 郑刚虽然优秀,但是如果骄傲自满,顿足于当下,那么很快就会被新的人超越。 想要始终出头,那么要不停的奋斗。 本溪收复。 沉阳。 章义堡失陷,常勇堡失陷,奉集堡失陷,平定山城失陷,本溪城失陷…… 虎皮驿虽然还在坚守,但是被团团围困,陷落是迟早的事。 老奴修建的大殿。 皇台吉双眼不满血丝,盯着蛮将们。 他抽调了蛮族的青壮,派出了旗兵,在沉阳的前线兵堡城池,布置了五万大军。 用这五万大军,依托城池兵堡,计划是坚守三个月,坚持到冬日的来临。 借助天时,逼迫金江军退军。 而不倒一个月,这条防线就全线崩溃,只剩下虎皮驿。 “到底是金江军越来越强,还是我军越来越弱?” 听到大汗嘶哑的声音,大殿内的将领纷纷低下头,无法答复。 失去周围各兵堡的沉阳,如果继续坚守,那么很快就会被金江军围困,成为孤城之局。 蛮族的主力,一部已经失陷于前面的防线,一部驻守沉阳,本用来支援前线的。 如果沉阳被围困,那么蛮族是没有援军的。 就算重新征召蛮丁,以蛮丁的实力,也无法威胁金江军,反而会被其轻易攻破。 呼塔布看向范文程。 范文程低着头,不敢回应呼塔布的目光。 是他的提议,联合科尔沁部落,依托沉阳城坚,以及兵堡繁多,坚守数月,逼退金江军。 如此。 可以让蛮族保住辽东,而不是退入奴儿干司。 保住沉阳的蛮族,仍然可以称为一国,而退入奴儿干司的蛮族,只能称为一方势力。 影响力不同。 呼塔布收回了目光。 阿敏,塔拜,代善,阿吉嘎,弗昂枯,尼玛伞,阿克丹,佟养真,阿克敦,穆隆额,隆仓…… 在本溪战死的郎阿。 四大贝勒,四小贝勒,以及老奴为皇台吉留下的蛮族老将。 已经所存无几。 呼塔布竟然成为了资历最深的老将。 他当初不赞成范文程的建议,提议把主力撤回奴儿干司,放弃城池,恢复蛮族来去如风的战术。 但是被否决了。 现在金江军临近,而蛮族的针对措施也全部在辽阳,无法轻易的在调转。 埋怨无用。 “大汗当初带领我军攻打北镇,北镇军力弱,但是退无可退,全力驻守下,仍然坚持了半年。 沉阳比北镇更坚固,城池更大,我军军力更强。 事已至此,当坚守沉阳,一步不退,但是,抚顺,铁岭,开原,昌图各地的族人,应该安排退回奴儿干司。” 呼塔布提议道。 皇台吉却不舍做出这个决定。 如果按照呼塔布所言,把族人全部撤出辽东,那么就算他坚持胜利,也失去了辽东。 坚持到金江军撤军后,他也只能率军退回奴儿干司。 要是落得如此局面。 那他这年余的布置,岂不是白费一番,凭白损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本来自己的威望已经大损,如此形势下,岂不是更不得人心了,皇台吉作为大汗,和将领的想法不一样。 将领以战事为重,皇台吉则以自身汗位为重。 范文程也鼓起勇气反对。 他的想法和其余人又不同。 如果蛮族退回奴儿干司,回到了部落的形势,那么他们这等降人,又会落入当初不受重视的境地。 老奴时期,汉儒就不受重视,因为游猎不需要他们。 只有建立国家的时候,他们才被蛮族所需要,因此受到皇台吉的重视。 范文程权利欲望强烈,不然也不会主动投靠老奴,让他当老百姓,比杀了他都难受。 “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安排百姓撤离,会动摇军心,既然呼塔布提议死守沉阳,又如何能动摇军心呢。 岂不是自相矛盾,既然要坚守沉阳,那么就不可撤离百姓。” 只一句话,就堵的呼塔布说不出话来。 呼塔布气愤的看向范文程。 范文程做出了委屈的态势,逆来顺受的模样,乖巧的站在原地,让人看得可怜。 “大汗。” 呼塔布感到恶心。 原来的时空中,后金降人不少,唯独范文程受到的欺负最多,而偏偏他又处心积虑的为后金做事。 按照他的做派,理应被后金将领善待,而偏偏不是如此,可见他的个性有多么惹人厌恶。 皇台吉打断了呼塔布的话。 “沉阳大军云集,物资众多,不可轻弃,坚守对我方有利,只需三个月。 军心为重,不可有动摇军心之事。” 压服了呼塔布,皇台吉也不是不顾部落的人。 皇台吉有四个儿子,长子豪格已经二十出头,二子三子皆病故,四子才几岁。 不像老奴年轻时,有诸多的儿子可以帮忙分担。 当初的八旗。 两红旗,镶蓝旗三旗已经废。 两红旗随代善驻守海州,已经烟消云散,虽然重新招募蛮丁,但是实力大损。 其中一旗被皇台吉亲管,一旗由代善的儿子萨哈廉和瓦克达掌管。 镶蓝旗在阿敏时,就覆没过一次,后来在塔拜手中,又覆没过一次,至今未恢复。 由逃回来的济尔哈朗代管,但是名存实亡。 两白旗牢牢的握在皇台吉手中,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巴牙喇亲卫军多次战损,原来的五千人,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实力同样大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正蓝旗在莽古尔泰手中,目前驻守虎皮驿。 只剩下两白旗。 镶白旗由年轻的多尔衮管理,皇台吉比较喜欢多尔衮,且此人对自己敬服,造不成威胁。 正白旗则是杜度代管。 杜度才能不足,是老奴的孙子,且是废子之后,在蛮族中没有威望。 随即。 皇台吉下令提拔豪格,由贝勒升为和硕贝勒,相当于旗主,接管正白旗,驻守赫图阿拉城。 陷入围困的莽古尔泰,丝毫不知皇台吉的举动。 如果他在沉阳,可以抗衡自己,皇台吉不敢肆意让自己的儿子,取代其他的旗主。 现在。 莽古尔泰就算知道,也已经无可奈何。 上百名金江军骑兵,趾高气扬的策马前行,高举金江军的旗帜,押送一队队蛮兵俘虏,从城下缓缓走过。 各旗兵将的旗帜,皆插在土地上,告知虎皮驿的守军们,他们失去了犄角,已经成为了孤城。 金江军又一次来喝问降不降。 士兵们都看向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性格莽撞,和皇台吉不和,屡次受到皇台吉的打压,甚至被当众鞭打过。 但是让他投降,他是办不到的。 如果不是金江军大军压境,他甚至计划造反,取代皇台吉的汗位,都已经悄悄制作了大印藏在府中。 事已至此。 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投降。 见莽古尔泰心意坚定,没有超过自己的预料,朱秀下命,发动了总攻。 四面八方。 火炮围绕,炮弹不可计数的落入虎皮驿。 “轰隆隆。” “杀。” 虎皮驿破,莽古尔泰兵败身亡。 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李道信带领前锋大营,突袭至沉阳境内。 沉阳的蛮族骑兵,四处游击,和李道信的军队,率先发生了交战,双方战况激烈。 一直到花眼的骑兵营赶至,见状毫不犹豫,加入了战场。 “得得得。” 战马或飞驰,或急转,或追逐,或回返。 骑兵们交缠厮杀,或逃离,或追赶,或两翼交叉突袭。 “砰砰砰。” “嗖嗖嗖。” 三眼火铳,弓失你来我往。 在乡间的道路上,在田埂中,在荒坡处,在林野间,处处都留下了士兵的尸体。 还在辽阳的唐清安,听取了军司的汇报,知道大军即将围困沉阳,向众人吩咐道。 “派人去联系各部落,皆要派人前来参见,亲自见我金江军,是如何拿下蛮族的。” 金江镇一直未接壤草原,从去年才开始有了接触。 时间太短,双方不够了解。 不论是金江镇还是草原部落,都只通过信息的传播,才知道对方的形势。 所以唐清安要求各部前来观战。 这一回作战,他不逼迫盟友的意愿,强迫对方出兵,但是需要让双方认清楚各自的实力。 想要令盟友服从,既要能为盟友带来好处,更需要自身强大,这是必然所需的。 金江镇贸易繁荣。 同样可以和草原部落互市,提供草原牧民所需要的民生物资。 但是如果金江镇不够强悍,那么就不能埋怨别人心生歹意,无论任何时代,都是强者为王。 谁强谁做主。 第四百零二章人心所向 “哦嗬。” 大道上络绎不绝的马车,一辆空大车由民夫驱赶着骡子,空大车的车架上,反盖着另外一辆空大车。 两车的车架中,形成一个“口”字形,或一名或两名民夫,躺在狭小的缝隙中,或闲聊或睡觉。 从去年开始。 各类物资从金州出发。 经新金,栾谷关,盘谷堡,复州,永宁监城……盖州,海州,鞍山。 战争开始前,已经在鞍山堆积了无数的物资,战争开始后,随着战线的推移,又全部运送到了辽阳。 空车往返,如此做法,可以节省民力,让民夫保存体力。 虽然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却显示出金江镇在战争方面积累的深厚经验。 为了赢得一场国战,方方面面都体现出金江镇的强大。 攻破本溪后。 数万藩国军队,前行至虎皮驿,沿路所见民夫的运输队,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令上下啧啧称奇。 朝鲜国弱。 因为平辽侯亲自入朝,获得了朝鲜两班阶层的支持,承诺了出兵,以及供应自家军队物资。 所以藩国军队的粮资补给,由朝鲜民夫长途跋涉。 渡过鸭绿江,在金江镇官员的带领下,经镇江,凤城,通远堡,连山关,本溪,奉集堡,抵达虎皮驿。 出发时十成的物资,到达目的地后,只剩下不到三成。 为了保证粮道不受蛮族骑兵的骚扰,金江军的骑兵,全部派出去,在步兵占领周围不可计数的堡垒后,阻挡住了蛮族的骑兵。 所以后方大致安全。 军司三把手徐辉,亲自出面,带领官员和将领,迎接友军的到来,汇合在沉阳。 十六七万联军,在沉阳城外,联营数十寨。 沿着浑河边,驻扎中军大营,一直延绵到沙岭墩,整个沉阳被团团围困。 犹如乌云密布,彷若汪洋大海。 似铁桶一般,让沉阳城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这就是蛮国的都城啊。” 权申旭感叹道。 蛮国当然不叫蛮国,犹如老奴也不叫老奴,叫做覆育列国英明汗。 但不论是大周还是朝鲜,就这么称呼蛮国和老奴。 他去年领军一直抵达到汤河,也只临近辽阳城边境,连辽阳城都不敢靠近,更何况沉阳。 从前元覆灭起,朝鲜想要让蛮族归顺他们,但是蛮族没有答应,而是归顺了大明。 大明朝时,蛮族就一直骚扰朝鲜,经常侵犯朝鲜边界,掠夺朝鲜人口和物资。 乃至大周替代大明,蛮族越发强大,让整个朝鲜都提心吊胆。 “是的,此城落入老奴手中,几经修葺,比原来城池更大,下了大力气。” 陪同在侧的徐辉,露出一脸的笑意。 “哪怕是加固的城池,不也被平辽侯围困,终将光复上国土地。” 林之远接过话,拍着马屁。 虽然此人靠着叔叔,老太监林忠,又多年配合镇江,受到金江镇的信任。 如今已身居高位。 却大字不识,哪怕汉话也说的不流利,加上出身卑微,所以能放下自身的矜持。 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地位,和金江镇的关系,就占了一半的原因。 “蛮族强大,我国当年不受其扰,想要出军报复,虽有多番布置,最后也功亏一篑,放弃了征伐蛮国。 平辽侯如今围住了蛮族都城,覆灭其国就在眼前。 不但为上国分忧,也让我国得以安宁,功不可没,我回去后,就向殿下上疏。 应在国内为平辽侯立碑,记下平辽侯的功绩,让后世景仰。” “哈哈哈。” 徐辉因为林之远的话,忍不住发笑。 权申旭稍微扭过头,认为林之远此人,说话太过直接,让人无法直视。 林之远倒不以为意。 国内。 两班阶层只会鄙视他的出身,他能光宗耀祖,提拔他的只有叔叔,能帮他立下功劳的,只有金江镇。 靠着金江镇立下功劳,叔叔帮忙在主上殿下面前说话,提拔他的职位。 他反而看不起两班阶层的嘴脸。 明明想要借助平辽侯的势力,却还遮遮掩掩,和自己其实没有二致,偏要装模作样。 官员们和士兵们想法不一样。 权申旭,林之远等人,想要卖好以获得金江镇的支持,以金江镇在自家国内的影响,提高家族的门楣。 朝鲜军营。 士气却不高。 朝鲜的建筑低矮,哪怕是汉城王公,也不如沉阳的城墙高大,前番在本溪就受到了不少的伤亡。 现在抵达沉阳,见到了沉阳的城池。 如此巨大的坚城,需要丢下多少人命,才能填满护城河,才能攀上城墙。 士兵们眼神露出胆怯。 人因为自身的见识,从而对新事物有浅薄或者高升的看法,但智商都是一样的。 朝鲜士兵们,也有他们的智慧。 黑九巡视完军营,就发现了自家士兵们,自从抵达沉阳后,起了畏战之心。 “如果不能加以改变,恐怕上了战场后,无法发挥实力,徒增伤亡,却一无所获。” 黑九找到大山,表露自己的担忧。 每个人有每个人向上攀爬的途径,人和人不一样。 两人从卫所军普通士兵,到如今千总的职位,靠的就是敢打敢杀,被金江镇看重。 平辽侯就在军营。 黑九知道自己一部,一定会抽调上战场,加入到攻城之中。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既然想要获得权力,必然就要付出牺牲。 所以。 对于手下士兵们士气低落,他担忧未来攻城时,露出疲软姿态,无功而返,被平辽侯看到,影响对自己的看法。 “我今日见过很多金江军的将领。” 大山也很忙。 军营立寨用了很大的功夫,还要接受补给,精心喂养战马等,其中事事都需要他的操心。 他同样看到了沉阳城池。 一座超过他的认知的城池。 就算是汉城的王宫,也远远不能相提并论,这等巨大的城池,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建起来? 那么高的城楼,是怎么建造的? 都是他无法想象的事务。 黑九看向大山,等待好朋友的下文。 人们善于抱团。 军队中的两班阶层,靠拢了权申旭,包括老派的卫所军队将领。他们这等兴起的将领,自然也会抱团。 正如三部义军,他们也抱团。 唯独他们卫所军的后起之秀,没有两班的权势,也没有三部义军的优势。 他们能所持的,无非就是敢打敢战,获得金江镇的看顾和提拔。 失去了金江镇的关照,他们不可能从两班阶层手中,担任到千总的职位,顶多就是一名哨官之类的前线小头头。 可惜。 哪怕是这种最艰难的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也不过七八人罢了。 黑九等人,他们虽然抱团,也是最小的一支。 “金江军的将领,绝大多数都是百姓和士兵出身,武总兵,朱总兵,彭总兵,皆是如此。” 大山感叹道,脸上尽是向往的神色。 “如果我们国家的军队,也能做到如此,士兵能凭借战功,就能获得提拔。 那么我们的国家,又如何会薄弱呢。 你我都是出身卑微的人,能有今日,皆是天时之功,出现了金江镇,才有我们二人的机会。 我还是士兵的时候,娶不上媳妇,除了要为长官家种地,还经常被喊去做工。 有时候也会被送去城里,为官老爷们抬轿子,去帮官老爷家中修葺院墙。 就算是如此,也吃不饱饭,拿不到钱,稍微露出反抗,就会被鞭打。 我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会如此下去。” 大山身材高大,和数年前判若两人,轻易的把胳膊搭在黑九的肩膀上。 感受着肩膀的分量,黑九露出笑容。 最开始见到大山的时候,就像竹竿似的,刮起一阵风,仿佛就能把他吹倒。 大山的眼神里露出激动。 “直到我入辽东作战,有幸杀了一名蛮人,战后,一名金江军队长找到我,专门来送给了我一个鸡腿。 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吃到肉,那股美味,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那名金江军队长,我一直在寻找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他,金江军军队太多太多。 那时候我又不会说汉语,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鸡腿,我还想要吃,我怕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所以每次上阵,我都会想办法杀死敌人。 我就一直杀呀杀呀。 直到陈参将举荐了我,一路提拔后,终于有幸成为了一名千总。” 大山真诚的看着黑九。 “你要告诉士兵们,他们不是为旁人作战,这是他们祖上从来得不到的机会。 一辈子能不能翻身,就看今日。 是愿意继续当奴隶,被人鞭打,吃不饱肚子,还是愿意成为人上人,娶上媳妇,生下大胖小子。 你和我。” 大山指了指黑九,然后又指向自己。 “就是摆在他们眼前的希望,你只需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黑九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山。 “我没回询问你,为何你的手下士气高昂,你却始终不肯向我透漏,原因竟然在这。 但是为何你又愿意透漏给我了呢?” 听到黑九的疑问,大山露出了深邃的眼神。 他是个连名字都没有,地位低下,被人看不起,犹如奴隶一般的军户。 两班勋臣太多太多了。 而他这种人太少太少,如果想要保住自己赢来的地位,需要更多像他一样的人。 如此才不会有被两班勋臣压下,吞噬的那天。 卢顺义等人,能在两班勋臣的打压下,仍然坚持数十年。 正是因为壬辰倭乱时,义军数量多,等国内恢复后,才做到不会轻易被两班阶层压下去。 卫所军中。 受到金江镇举荐而提拔的将领,虽然已有七八人,但是升到千总一职的,也不过他们两人而已。 未来。 随便两班阶层的一根小手指,就能轻易磨平他们。 大山虽然还没有名字。 但是这些年,他获得的钱财,没有拿去修建房屋,没有用来享受。 用在了请汉人教他读书,认识汉字,学习汉话,知道了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识。 他虽然还是大山,却已经不是大山。 ~~~~~~ 沉阳是坚城。 历经蛮族两任大汗的巩固,城池高大深厚,能防住炮火的攻击,不会轻易倒塌。 城内人口几经迁移后,仍留有二十余万,士兵高达七八万。 草原部落的台吉们,响应将军的要求,陆陆续续抵达沉阳,准备观战。 金江军各营连番的战事,受损情况,军心情况,战斗力的情况云云。藩国军队各部的实际情况。 哪些部队能打,哪些部队愿意打,哪些部队还是当初的卫所军,没有改变云云。 军司的官员,先后数次巡查各营,探知各营的实际情况,以此做出攻城的计划。 “三部义军,黑九部,大山部,五部可战,其余部或畏战,或老弱充斥。” 听完徐辉的介绍,唐清安陷入了沉吟。 城阳城坚固,几次加厚城墙,李道信派出的探马,早已探知,并且送到了金州。 如此的城池。 想要在冬日严寒来临前攻破,实非易事。 就算攻破,金江军也会承受巨大的代价,唐清安不可能让金江军独自承担。 作为盟友,且享受好处的友军,当然要一同出力。 可惜。 虽然多年的提携和举荐,也很难改变藩国军队的陋习。 军功不会落到普通士兵的头上,只会被两班勋臣出身的将领瓜分,或者安排给自家的子弟。 靠着协同金江军作战数年的军功,绝大部分仍然被两班勋臣的将领瓜分殆尽。 金江镇的努力。 也不过是最高两个千总,黑九和大山二人,其余几人,最高也只是把总。 “黑九和大山,两个名字我经常听,却一直没有见过。” 唐清安继续笑道。 “能让这两人担任千总,我想还是朝鲜勋臣顾虑我,给了我面子,才分出了两个千总的职务。” 众人都笑了起来。 同时感同身受。 在场的人出身同样卑微,国内卫所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不过两者的风气,大周比起藩国,又是小巫见大巫,藩国更为恶劣。 “我理应亲自见见他们,明日安排一下。” 谢友成看向徐辉。 军司关于朝鲜友军的接洽,目前都是徐辉在主持。 徐辉当即领命,开始布置将军的要求。 朝鲜各将,得知平辽侯亲自召见他们,很多人都激动起来,想要在平辽侯面前留下好印象。 平辽侯对朝鲜的影响力,每年都强过一年,而金江镇的实力,又一年比一年强。 朝鲜国内,对于和金江镇关系密切的官员将领,甚至有了金江系的称谓。 可见其威力。 至少没有人敢得罪平辽侯,获得对方的敌视。 第二日。 修建严密,层层各寨拱卫的中军大营。 朝鲜军的将领,纷纷被人引来,进入中军大帐。 权申旭,林之远等人,包括卢顺义等,都和将军关系密切,双方熟络,没有拘谨之心。 像黑九,大山等将领,则神情激动,不敢随意说话。 众人拜见平辽侯。 唐清安一脸的温和。 大山其实见过平辽侯,但是在很远的地方,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自己受金江镇的举荐,才有了今日千总的地位,他内心满是感激,虽然想要诉说,却不敢表露。 金江军十万精兵,千总不知多少,自己不过是卫所军的一名普通军官。 恐怕平辽侯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个人。 心中露出苦笑。 大山和其余人一样,保持着沉默,等待平辽侯的开口。 唐清安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笑道。 “很多人见过我,和我还是老朋友,有人第一次见我,我连名字都叫不起来。 不过你们能独自攻破本溪,立下大功,令我铭记于心。 我们两国乃一国,为宗藩之国,都聚在大周的旗帜下,不分内外,理应更加亲厚。 没有尽早见各位,是我的疏忽,但是我事务繁忙,自有苦衷,还请各位见谅。” “不敢。” “平辽侯治理一方,抗拒蛮族,公务缠身,末将受到金江镇的举荐,心中只有感激,不敢有其他之想。” 唐清安话音一落,其余人连忙解释。 虽然话音繁多,唐清安却听得细致,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蛮族为害朝鲜数百年,朝鲜上下皆受其苦,不得解救。 因为奴儿干司贫苦,我朝怜悯其百姓,让其迁移赫图阿拉之富庶地方。 蛮族老奴违背其祖之意,为大周守边,不思图报,反而举旗叛逆,可见其无德无义。 今双方共聚于此,响应天道,理当同心协力,一绝后患。 各部奋勇,扫除障碍,沉阳已成孤城,只需要拿下此城,即可为子孙赢来太平。 让国家恢复民生,百姓得以休养。 希望你们继续发扬克苦,不畏艰险,奋勇作战,早日攻破沉阳。 破沉阳之战,我将亲自记下各部功绩,向朝鲜国主举荐,不让英雄落泪。”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闻言,有些人面不改色,有些人暗自激动。 “黑九,大山是何人?” 唐清安突然喊道两个名字。 大山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万万没有想到,还在茫然之中,反而是黑九抢先醒悟。 在黑九的带动下,两人出列。 “上前来,让我仔细看看两位敢战之将。” 唐清安招了招手。 黑九和大山,在帐中诸多羡慕,嫉妒等眼神中,忐忑不安的上前。 “回平辽侯,末将是黑九。” “回平辽侯,末将是大山。” 两人同声说道。 唐清安亲自绕过桉台,来到两人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二人,在两人不安的神情中,突然露出爽朗的笑容。 左右手搭在二人的肩上。 “军司的官员,屡次提及你们二位,我虽然未见你们,却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悍勇之将。 朝鲜真勇士也。 我已经见过你们,希望接下来的作战中,继续保持你们的悍勇,你们的功绩,我会亲自向朝鲜国主写信告知。” 两人神情激动,皆明白了平辽侯的话中意。 帐中。 权申旭,林之远二人到没有变化。 很多将领则露出嫉妒,或者羡慕的视线,还有权申旭等人,他们早已见过平辽侯。 虽然没有嫉妒他们,却也觉得两人运气好,竟然得到平辽侯如此的盛赞。 唐清安安抚了眼前的两人,然后看向其余人。 “这次作战,各部都需奋勇,不可耽误战机,误者我将罚,功者我亲赏。” 唐清安收起了笑容,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尊平辽侯军令。” 众人纷纷说道。 谢友成等人,心中升起感慨。 哪怕是朝鲜军中,至少无人敢违背将军之命,可见将军之威望,已经到了如何的地步。 金江军十万战兵。 在精锐的士兵也是人,也禁不起消耗。 金江镇连年战事。 消灭了蛮军,蛮丁,汉军,各部附属军等,至少不下十余万人,才有了这回作战顺利的局面。 同样。 金江军伤亡也惨重。 年年众多的军校生入军,才维持住了十万之数。 四百余万百姓,近六十万户。 多少家中有军中子弟牺牲,百姓虽然愿意支持打蛮族,但也承担了巨大的哀痛。 数万朝鲜军,应该发挥出作用,而不只是沦为二线。 朝鲜将领大山归营。 他知道平辽侯为何专门夸赞他们。 连普通老妇都知道,将军爱护士兵,是希望士兵不顾牺牲,奋勇作战。 大山读了书,知道的更多。 但是他觉得很公平。 至少。 在金江军中作战,他能获得回报,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 和他一样的人很多。 谁也不愿意当奴隶,人们神情麻木,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内心绝望而形如枯藁。 “当我的军令下达,谁也不许后退,谁后退一步,我亲自砍下他的头颅。 但是我保证。 谁立下的功劳,都不会被别人拿走,赏赐和提拔,都会全部落到他本人头上。” 大山召集了自家的军官。 他以前是不敢这么说的,因为他连自己的功劳都无法保住,但是这回不同,因为有平辽侯亲自作保。 如果是朝鲜官员的保证,大山不会信。 但是对于平辽侯的话,大山愿意相信,他不认为以平辽侯的伟岸,会不遵守承诺。 大山从来不会骗人。 所以当他这么说,很多人都信。 谁也不想在当奴隶。 死亡很可怕。 可是绝望的生活和痛苦的麻木,比起死亡更可怕。 卫所军也是人。 橘生南国为橘,生北国则为枳。 这是历史多番证明的事实。 同样的人。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地方,能判若两人。 军队也是如此。 第四百零三章天下第一关 北镇。 山东布政司下文,从山东调集民夫,奔赴北镇修葺城墙,花费了众多的物力人力。 让残破不堪的城池,又露出了轮廓,恢复了部分的作用。 一两年的时光,分别从国内征调了三批,合计八千军,新立为北镇军。 国之初的十数万北镇军,乃至数年前的七八万北镇军,现在的规模比起以往,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李长松想要光复家族,需要走的道路仍然长远。 至少。 三年内让北镇军军力达到五万。 只要皇上支持,他有这份信心,唯独辽西的忠顺王,成为了他的拦路虎。 北镇未被蛮族攻陷前,整个辽西有数十万人口。 直到锦州被破,数十万军户中,大半被蛮族俘虏,运送往了沉辽两地。 去年金江军牵头,联合攻打蛮族,部分辽民逃入辽西,才重新恢复了十余万人口。 但是这些人口,全部掌握在忠顺王手中。 以剩余的锦州军为核心,忠顺王重新募兵,加上国内调兵,锦州军军力已超过四万。 最新的一批三千新兵,经过山海关,目的地是北镇,半道又被忠顺王扣下。 “太欺负人了。” 北镇节度府。 大厅内。 李长松犹如愤怒的猫。 锦乡侯府小心翼翼的在京城维持各家的关系,努力创造机会,几番波折才有了目前的局面。 他们家。 百年来何时这般的低声下气过? 不过想要恢复家族实力而已。 如此小的愿望,却被忠顺王压了一次又一次。 锦乡侯府用尽了京城关系,好不容易通过朝廷,让皇上开了金口,命忠顺王放人。 结果不到两个月,忠顺王又压下一批人。 这种被人不讲道理的卡脖子的滋味,让李长松心中抓狂。 其余几人见状,因为身份的不同,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各自神情不安。 有忠顺王派来的人程之信,还有北镇军作陪的将领麻循等人。 程之信一脸的苦笑。 当年。 他们辽西军中,虽然也有龌龊,但面上还是不错的,互相给足情面。 哪怕前任辽东经略史鼐,或者魏毅,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唯独忠顺王不同。 他要亲自掌控辽西各军,形成一股完整的力量,用来抗衡金江军。认为目前各部号令不一,是无法应对金江军威胁的。 “此事对辽西有利,忠顺王的口信,请节度使以国事为重。” 程之信终于还是说道。 他带着任务而来,哪怕知道会惹得李长松不快,他也不能不说,只希望不要影响私谊。 “恕我无法同意,忠顺王想要号令北镇军可以,只要他有兵部的公文,我就支持。” 李长松冷冷的说道。 “其余的话不用继续说,再劝下去,只能让你我内心不快。” 连这种话已说了出来,程之信见好就收,带着李长松的态度,回去锦州,向忠顺王复命。 北镇军有八千军,另外新征募的三千军,被忠顺王扣下,锦州军有四万军。 山海关还有三四万军。 整个辽西全部合起来,仍然有高近九万军。 “沉阳已经被围。” 忠顺王叹道。 “而人人都有私心,枉顾国事,国家有今日之患,皆彼辈之功也。” 刘英,赵雍,图门,程之信等人,皆望向忠顺王。 刘英,赵雍是总兵,李坚是游击,在场的诸人,是锦州军的高级将领。 程之信,图门则是忠顺王的亲信。 因此他们都知道忠顺王的目的。 想要掌控山海关的守军,北镇军,联合锦州军,出军至大辽河,名义上协助金江军,实际上威胁金江军。 动作刚开始,就在北镇遇挫。 没有北镇的配合,忠顺王就算联络了山海关守军,也无法率领大军经过北镇。 众人都没有主意,或者说不想和北镇撕破脸。 现场的人都是辽西的将领,和北镇有香火情,不愿意因为公事得罪私人。 但是图门不是辽西的将领,他是忠顺王从国内带来的。 “不必理会李长松。” 图门的话,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李长松没有经过朝廷的允许,弃守西宁堡,而金江军违反朝廷制度,犯西宁堡。 只要抓住这点,官司就算打到圣人面前,我们也不怕。” 这是要彻底和北镇撕破脸啊。 听完图门的话,众人心中了然,没有人出面赞成,也没人出面反对。 不愿得罪李长松,更没人敢惹忠顺王生气。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从山海关调两万军,相熟草原部落求一万军,我们本部四万军,直接入北镇,接管一万北镇军。 如此就有八万军,抵达大辽河,金江军必撤军。” 图门信心十足的说道。 沉阳有蛮族五六万军,大辽河有他们八万军,金江军首尾不能兼顾,只能选择退军保持现状。 太过异想天开。 有人提出了反对。 守备朱振杰,收到总兵刘英的眼神,起身上前拱手,忠顺王点头后,他才当众开口。 “北镇军如果反抗怎么办?” 图门闻言不以为意。 “以忠顺王的威信,何人敢反抗?而且数倍兵力,态度坚定,强压之下,北镇军的将领,没有人敢动刀枪。”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了,图门又主动说道。 “我们出兵是以协助金江军为名,金江军没有理由对我们动手,而且我们只驻军大辽河,有大河为持,不惧金江军偷袭。 哪怕金江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身后还有蛮军虎视眈眈,如何敢冒险呢。” 图门的计策很简单。 驻军在大辽河,不和金江军发生冲突,但是让金江军的粮道暴露在锦州军的眼下。 八万军在此。 金江军敢不退兵? 那时候就不是锦州军担忧金江军敢不敢造反,而是金江军担忧锦州军,会不会偷袭他们的粮道。 就和金江军前去福建一样的道理。 打着同大周的旗号,让福建卫所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江军迁移无地之民。 金江军是大周的军队,从大周国内获得他们想要的,这是他们的优势,也可以变成劣势。 “山海关乃重关,不会轻易的调兵至辽西。” 朱振杰又反驳道。 前番锦州被破,宁远城危在旦夕,不远处的山海关都无动于衷。 “其他人没有这个威信,但是我们的王爷有,相信山海关总兵不敢拒绝王爷。” 图门自信道。 平辽侯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 刘英看了看身旁的赵雍,赵雍明白刘英眼神的意思,也悄悄摇了摇头。 平辽侯是不是有野心的人?谁也不知道。 但是图门的口中,坚定的认为平辽侯有不轨之心,屡次提出针对金江军的建议。 仿佛不逼得金江军造反誓不罢休。 “蛮族已经承诺归顺朝廷,金江军不应该发动进攻,而是应该等朝廷的决定。” 图门看向忠顺王。 上半年。 蛮族要与大周和谈,刚刚有了眉目,因为消息突然传的沸沸扬扬,民情愤慨,导致和谈失败。 随着金江军的攻势展开,一个个的胜利,蛮族各处防线的失守,所以蛮族重新派了使者,不在提和谈,改为了归顺。 此事大有可为。 和谈与归顺,两者不可相提并论,至少不会在引起太大的反应。 忠顺王认可了图门的计策。 而关于蛮族归顺的事情,两地往返的时间,加上朝廷争议的时间,恐怕等消息有了结果,黄花菜也凉了。 他知道自己空口白牙,说服不了平辽侯停战。 那么只能行此策,以让平辽侯退军,保存下蛮族,等待朝廷的决议。 前番和谈都差点成功,最后毁于谣言。 现在归顺之事,无人有理由反对,忠顺王认为朝廷必然同意。 介时。 辽西的军力,草原部落的军力,加上蛮族的军力,足以稳定辽东目前的局势,牵制住金江军不能轻举妄动。 哪怕是金江军,也无法独自应对这许多势力。 “希望平辽侯愿意等候朝廷的决议,暂缓攻打沉阳吧,除非他眼中没有朝廷。” 图门坚定的说道。 众人无言。 沉阳形势危急,不过沉阳城坚,还有时间挽救。 图门去了山海关,忠顺王又派人去联络辽西关外的草原部落,请求联军,协助大周收复沉阳。 承诺只需要抵达大辽河即可,不需要参加攻打沉阳的战事。 这是个谎言。 和忠顺王的真实目的完全不相干。 但是草原部落的台吉们不清楚,很多熟部落的首领,见这么轻易的就可以拿到赏赐,纷纷欣然同意。 奴儿干司,辽东,辽西。 辽东和辽西修建了长长的城墙,奴儿干司太远且大,则没有修建长城。 长城的起点山海关。 不论关外的局势如何变动,山海关坚固如山,毫不动摇,成为帝国最稳固的防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忠顺王派人来联系山海关总兵。 身负重任的图门,又一次回到了山海关,望着前面的山海关兴叹。 犹如蚂蚁在大山前一样,面对如此巍峨之势,哪怕见过多次,也无法压下心中的神奇。 山海关。 大周国力的表现,也唯有大周,才能建造起,犹如鬼斧神工的,以山为根的雄关。 山海关不只是一个雄关。 它的北边是北新罗城,东北边是北营城,东边是东罗城,南边是新罗城,西边是西罗城。 组成的辐射式环形城堡群,拱卫山海关。 城东不到五里还有威远城作为进攻的据点,为控制关城和渤海边的地段,并铸有宁海城和海岸边的老龙头。 其余不提。 哪怕是最偏的老龙头,城墙由整块的大石砌成,高三丈余,深入大海之中,不惧炮火。 山海关左边的险要山中,修建了角山关,同样以石头铸成,高近两丈。 “不愧是天下第一关。” 图门感叹道。 周围的卫城都是如此坚固,更不提山海关主关,大周工匠技术的结晶,全部在山海关表现的淋漓尽致。 将门出身的图门,见过九边的边城,但多么巍峨的城池,也比不上山海关。 眼前这座从前明开始修建,扩张加固翻新数百年的山关。 山海关的总兵,派了人来迎接忠顺王的亲信,双方见面寒暄后,图门指了指山海关。 “此关非人力可夺取。” 听到图门的感叹,众人都没有意见,且习以为常。 从关内到关外,官员,将领,百姓,商人,工匠等,皆要经过山海关。 而无论任何人,面对此关都会失神,且发自内心的感叹。 当初蛮族进攻辽西,已经夺下锦州,整个辽西人心慌慌,唯独山海关的将领,虽然纹丝不动,但关中士兵的士气毫不动摇。 “此言甚是,可惜当初蛮军未抵达此处,总兵还等着蛮军攻打山海关,以此给他们重创,却一直没有等到机会,因此而感到惋惜。” 山海关的官员笑道。 图门满脸的赞同。 “真要是攻打山海关,恐怕连威远城就能让蛮军碰的头破血流,连主关都摸不到。 平辽侯势大,居心叵测,就算他真的造反,领军来攻打山海关,哪怕他有十万精兵,也只能望城兴叹。” 听到图门的话,众人不可置信。 “平辽侯如何会造反?” 这些年。 关于平辽侯的消息越来越多,他们山海关的官员,当然也十分的清楚。 不过平辽侯的争议虽多,却没有会这么说他。 所以听到图门的话,山海关的官员们,心中感到震惊,难道平辽侯真的有野心? 不过他们倒是不惧,虽然没见过金江军,但是山海关之威,非人力可破。 图门却神神秘秘,不置可否。 “平辽侯此人,哼,心大着呢。” 虽然没有肯定的说平辽侯有造反之心,不过这番装模作样,到底让众人心中,产生了疑虑。 平辽侯有造反之心? 图门见目的达成,也不在多言,把想象留给诸人,面色如常的和众人进入城中。 山海关总兵府。 西侧是孔庙,孔庙的北侧是关帝庙,孔庙的西侧是大悲院等。 图门经过府前街,一路走过牌坊,影壁,大门,仪门,戎石坊,等了片刻,就被引入大堂。 “末将图门,拜见左总兵。”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是不会这么快被引进的,不过图门是代表忠顺王,所以山海关总兵左钦不敢怠慢。 山海关内部复杂。 守兵和将领有来自辽东的,也有来自国内各地的。 例如已经多次证明战斗力的四川白杆兵和浙江兵,各征召了数千,在山海关驻守。 “图游击请坐,不知忠顺王有何吩咐。” 左钦等图门落座后,客气的询问道。 图门闻言,又起身回应。 “平辽侯已经先后拿下沉阳周边各地,围困了沉阳,忠顺王想要带兵北上。 沉阳光复是朝廷大事,而忠顺王兵力不足,想要借调山海关的几部精兵。” 左钦愣了愣。 山海关的兵是不能动的。 而且就算想要调动兵力,也需要有兵部的公文。 不过左钦想到忠顺王是实权王爷,且是皇帝的亲叔叔,也全权负责辽西。 他想要插手山海关之事,也不能说是越权。 但是左钦不敢答应。 拒绝肯定是不能直言的,以忠顺王的威望,自己不敢得罪。 “平辽侯既然已经围困沉阳,想必以他的能力,拿下沉阳光复辽东指日可待,如何还需要劳烦忠顺王大驾呢。” 左钦想了想,笑着看向图门。 “忠顺王担负圣人的期盼,临危受命于辽西,长久以来呕心沥血,丝毫不敢松懈。 原来人心慌乱的辽西,逐渐平复且恢复元气,皆是忠顺王之功。 而沉阳事大,以忠顺王之心,又如何会放松警惕呢,定然亲自督战才是。” 左钦不是傻子。 但是他真不敢得罪忠顺王,想着用什么借口,来推诿此事呢。 ~~~~~~ 沉阳城外。 数十座营寨,十余万大军,涉及事务繁多,头绪千丝万缕,皆不可掉以轻心。 军司衙门仿佛人体的大脑,调度军中各事,让军营犹如一个整体,井然有序。 夜色下。 大帐门口,燃烧着一排火盆,竖立在三叉柱上,点亮一方视野。恰好,一排巡逻兵经过。 巡逻兵手提灯笼,仿佛夜色中的萤火虫,走到哪里就带来一丝光明,离开后,又重新恢复黑暗。 远处。 火把头上的火光摇摆不定,因为距离过远,只看到光亮。 唐清安掀开布帘,周围的亲卫们纹丝不动。 一座座帐篷,犹如树林一般,遮挡人们的视线,唐清安的目光,只经过几座帐篷,就再也穿透不过去。 天空满是繁心,宽广无比,但是唐清安的心情,怎么也舒爽不起来。 随后。 谢友成等人,也从帐篷中出来透气。 关于战事的布置,几人已经在大帐中,商议了整整一日。 今日在帐篷中带了许久,唐清安想要走一走。 想到军营之中,又是夜晚,不好轻易的走动,且没有提前布置,以免引起骚动,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沉阳城坚。 虽然胜利就在眼前,但是为了赢得胜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谁也无法预料。 战前。 蛮族屡次派使者,想要和金江镇和谈,皆被唐清安拒绝。 如今都城被围,却没了动静,可见其心意坚定,准备以沉阳的地利,对抗金江军。 “不论如何,冬日来临前,要拿下沉阳,但是也要做到万全之策,避免伤亡过重。” 几人深呼吸几口气,感到比帐篷中,要轻快很多,突然听到将军的话,谢友成连忙上前。 “将军所言甚是,我等必将慎重对待。” 唐清安点点头。 又见了见天色,见气氛沉重,又笑着看向诸人。 “天色已晚,诸位回去歇息吧。” 谢友成没有推诿,带着众人和将军告辞后,离开了大帐,唐清安在亲卫们的保护下,回去了不远处,自己的营帐。 一行人。 在士兵们举着灯笼的护送下,纷纷回去自己的住所,唯有谢友成告别了同僚后,却没有回去自己的帐篷。 提供军司官员办公的几座帐篷,谢友成挑灯继续处理公务。 不久。 天空放白,没有一会儿,天色就亮了。 几名骑手。 在夜色下匆匆入营。 除了他们经过的地方,其余处丝毫不知。 谢友成拿到李长松的书信,看完后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将军的住处,侍卫们知道是大事,连忙进帐,叫醒了刚躺下的唐清安。 唐清安红着眼睛,洗了一把脸。 身旁的谢友成,已经把信中的内容读完。 “真是麻烦啊。” 唐清安清醒了些,心中感到无奈。 他出海以来,先后面对过辽西三个人。 史鼐,魏毅,忠顺王。 史鼐屡次帮助自己,促进了金江镇的发展。 史鼐去职后,新上任的魏毅,刚到任就想要给自己下马威,要对付自己。 不过他的实力不足,并不放在自己心上,没有造成多大的麻烦。 反倒是军力最弱的忠顺王。 明明军力连当初的魏毅都不如,却让自己棘手。 “真要是达成了忠顺王的目的,我们还真不太好办。” 谢友成问难道。 不提辽西军目前的战斗力如何。 真要是八万大军抵达大辽河,金江军至少要分兵三四万驻守海州才能放心。 相当于去了金江军三分之一的军力。 那沉阳的仗也不用打了。 “先去打探山海关是否同意了忠顺王的军令,在提醒李长松,小心忠顺王硬来。” “不会吧?” 谢友成不敢信。 李长松是节度使,谁敢对他硬来,不怕朝廷的追究? “其他人的确不敢,因为没有这股底气,但忠顺王可不一定,他一向自视为皇帝的亲叔叔,没有他不敢的。” 唐清安有更多的情报来源,比谢友成对忠顺王的了解要深。 “终归还是要想个办法才是。” “他拉拢草原部落,我们也拉拢草原部落,奥巴不愿意帮我们打蛮族,我同意他的行为。 但是让贾鉴去问问他,林丹汗是否会放弃攻打他? 如果他认为林丹汗不会放弃攻打他,想要我的支援,那么他愿不愿意先帮我一个忙呢?” “将军是想?” 谢友成一脸的惊愕。 唐清安点点头。 “让奥巴出军,帮助李长松协守北镇城。如果无事最好,忠顺王要是真硬来,就不只是李长松的八千兵了。” 忠顺王敢对李长松强硬。 因为李长松手里只有八千兵。 双方实际中都不敢动真格的情况下,忠顺王兵是北镇军的数倍,李长松是无力阻挡的。 但是当北镇有了更多的军力,那就形势不同。 第四百零四章无功而返 沉阳城内气氛压抑。 毕竟城外有十余万大军,虽然还未开始攻城,却有条不絮的布置开来。 布置的越严密,攻势展开的将越凌厉。 因为对手是金江军。 所以沉阳城内积蓄了不可计数的物资,供应二十余万军民,足以坚守半年。 其实只要坚守三个月就能赢得胜利。 因为沉阳的冬日很寒冷,长时间停留在屋子外,只靠帐篷是阻挡不住严寒的。 会有大量的冻伤,甚至冻死人。 这种战场之外的战损,没有军队能承受的住。 物资虽然充足,不代表可以充分的供应。 至少有一种人,日子越来越难熬。 白养粹领取了三日的口粮,带回了家中,一家人望着白养粹手中的布袋,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老爷,这只够吃一天。” 白养粹的夫人,露出担忧的眼神。 如果只是坚持一段时间,那么一家人饿肚子,也能忍一忍,就怕不知道要坚持多久。 “先家中下人们散了出去,我们自己都顾不上了,让他们想办法去吧。” 目前的局面,如此的举动,无疑是让家中的下人们走向死路。 不过家里有三个儿子,还有五个孙子孙女,三个媳妇,加上老两口,白养粹的夫人没有阻拦。 他们自个十几口人都要饿肚子,哪里还有粮食养下人。 “我等下去甲喇额真家中,向呼塔布求一求。” 白养粹信心不足的说道。 光节流不够用,还需要开源。 他投降蛮族后,被归入了镶白旗,在甲喇额真呼塔布旗下。 沉阳被围。 他们汉官的俸禄早就停了,领取不多的定额口粮,养活自己足够,养活家人却难了。 所以他只能去找旗主借粮。 交代了夫人,白养粹离开家中,向甲喇额真家中走去,半道碰到了同僚。 两人见到对方,皆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有了竞争对手,会不会影响自己借粮呢?抱着如此心思,两人打过招呼后,默默低着头走路。 老奴占领沉阳,且定都沉阳后。 按照八旗划定居住区域,修建了大政殿所在城中心,东侧为正红,镶红旗居住。 北侧为正黄,镶黄旗居住,南侧属于正蓝,镶蓝旗居住,西侧属于正白旗,镶白旗居住。 “守得住吗?” 同僚小声的询问道。 白养粹惊恐的抬起头,连忙往四周望了望,见街道上巡逻的士兵离得很远,才松了口气。 定睛看向同僚,比起以前,同僚的脸上有了饥色。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虎须,同样摸到了一层皮,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这个样子吧。 “守不守得住,我们也只能希望守得住。” 白养粹低声说道。 他出卖过别人,换得自家的生路,为蛮族立了大功,如果守不住,他们一家定然被金江军找出来。 说起来。 金江军的平辽侯,还和他有交情,当年自己在兵备道,关照过平辽侯。 可惜。 造化弄人,他抗拒不过天时,只能一步步眼睁睁走向绝路。 同僚点点头。 白养粹的告密,蛮族揪出了原辽东都司司务陈策,屠戮了陈策一家,连幼儿都没有放过。 如果沉阳城破,白养粹一家必当不会有好结果。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蛮族陷入颓势。 用不了许多人。 当初开科录用的几百汉儒,如今无用的汉官早就重新沦为了奴隶,他们这等还能领取俸禄口粮的汉官,定然是立下了大功劳的。 “希望能守住吧。” 同僚叹道。 白养粹神情麻木。 两人来到旗主家中,旗主不在,去了大政殿,旗主的儿子出面,告知没有多余的粮食。 白养粹和同僚苦苦哀求。 旗主的儿子神情澹然。 “你们保证自己不饿死就行了,家人饿死了也无所谓,等熬过了难关,金江军退军。 你们再重新续弦吧,还怕挑不到媳妇。” 在旗主儿子的眼中,白养粹等人也是奴隶,不过是重要一点的奴隶,他们的家人现在是累赘,不值得耗费宝贵的粮食。 当初四五百万的汉人,虽然绝大多数已经逃离,但是蛮族手中,还是留有十余万汉人。 到时候开恩,赏他们几名妇人,事情也就揭过。 白养粹露出苦笑。 他一把年龄,就算娶了新媳妇,难道还能有后吗? 不论两人如何哀求,旗主的儿子毫不松口。 大政殿。 萨哈廉,瓦克达,杜度,阿济格,德格类,呼塔布,阿骨,长库场安。 众贝勒,蛮将聚在此。 还有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几名汉官。 当初录用的数百名汉儒,还未捂热乎官职,大多数又回去了原样。 白养粹这等重要一点的汉官,仍然保留了职位,给予不多的口粮,那么李永芳等人,受到的影响不大。 至少能养活家人。 呼塔布介绍完城内的防御工事,大殿内陷入了安静。 “我已经派人联络忠顺王,准备归顺大周。” 皇台吉终于告知了众人。 本溪,虎皮驿等地未丢失前,皇台吉采取了范文程的主意,派人去联络忠顺王。 但是大战未定,为了避免影响军心,以及获得反对,所以皇台吉瞒住了众人。 众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皆露出惊讶的神情。 但是事已至此。 忠顺王反而成为了期望。 归顺大周,他们蛮族还有机会,仍然能自立。而归顺金江军,以金江军的强硬,他们得不到太多的好处。 坚守沉阳城。 众人有信心。 但是就算守住了,那么来年呢? 金江军攻势迅勐,布置严密的各地,不到一个月就全军覆没,众人信心不足。 皇台吉见了众人神情,心中升起了伤感。 很矛盾的心里。 他既不希望众人反对他归顺大周的想法,又不愿意众人毫不反对。 前线各地城池兵堡不到一个月就皆陷落,不可避免的影响了诸人的信心。 至少。 没有人敢继续夸口。 “忠顺王如何回应?” 呼塔布上前询问。 “范文程,你来解释。” 皇台吉看向范文程,范文程当即出面。 看到范文程,很多人都因为先前莽古尔泰的举动,觉得见面有些尴尬。 唯独范文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 “忠顺王同意了我们归顺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来不及细谈,不过忠顺王愿意督促金江军退兵。 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范文程平心静气的说道。 论起沉阳被围后,人们心中的镇定程度,他的确是汉官中第一人。 详细的解释完。 范文程露出了自信。 “如果金江军在大辽河与忠顺王发生了冲突,这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局面。 其次。 金江军没有和忠顺王发生冲突,且在忠顺王的督促下,选择了退军,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形势。 最次。 忠顺王没有成功让金江军退兵,那么我们只需要坚守到下雪的时候,坚持到了金江军退兵。 那么抓紧和忠顺王协商归顺之事,和大周朝廷敲定诸事,举起大周的旗号。 那么金江军就无法在攻打我们。 如果他攻打我们,就是作乱造反,那么忠顺王就有理由,联合我们共同对付金江军。 我们的军力,加上和忠顺王的军力,还有大周国内的援军,说不定还能反攻金江镇。 不论何种形势。 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范文程的声音,在大殿内很响,产生了回声。 诸人看向自己怪异的目光,范文程哪里又感受不到呢,但是刚才的话,范文程觉得是最好的反击。 呼塔布拍了拍范文程的肩膀。 “你是不错的,难怪大汗重视你。” 听到呼塔布的话,范文程竟然有些感动,眼睛湿润了起来,自己在莽古尔泰那里受到的委屈,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了。 众人的神情都轻松了起来。 起码。 守卫城阳城,坚守到下雪的时候,众人还是有信心的。 布置的层层的工事,足够金江军喝一壶。 大殿内僵硬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人都有了信心,皇台吉也露出笑容,视线中透出期望。 “忠顺王是个好人,有大局观的人,知道不能放任金江军独大辽东,有他的支持,我国定然重新兴起。”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大汗英明。” 众人纷纷说道。 皇台吉笑了。 自己前番不顾非议,抓住莽古尔泰的错误,把他赶出城,派往了虎皮驿,让很多人内心不满。 有坏处也有好处。 例如现在,有了好消息,沉阳城内没有其他的势力,可以抗衡他,他能更加如臂指使的驱动诸人。 “轰隆隆。” 城外。 突然响起了炮火声。 只响了一轮炮声,就停了下来。 良久。 侧耳凝神的诸人,见久久没有动静,正当准备继续商议的时候。 “轰隆隆。” …… 第二轮的炮声又响了起来,比第一轮更大,更多。 再一次的响起。 炮火声就没有停下过。 “金江军攻城了。” 呼塔布眉头紧皱,立马做出了判断。 ~~~~~~ 山海关。 “你们不懂。” 左钦想要推诿,但是他不敢得罪忠顺王,面对强硬的图门,他最后推诿失败。 驻守山海关的守军中。 从四川调来的白杆兵,还有浙江调来的新兵,两部七千余人,左钦答应调给忠顺王。 游击将军马忠周和时春,前来向总兵问明情况,为何突然调出他们二部。 当初蛮族势大,北镇被围攻,多次向山海关求援,而山海关一兵不出。 两人不懂总兵,这次为何轻易的退让。 山海关不是别的地方,身后就是京畿,他们二人身为朝廷将领,理应搞清楚情况。 左钦仔细的向二人解释。 “皇上未亲政前,皆由忠顺王保驾护航,如今皇上亲政,论起功劳,无人能出其右。 忠顺王身负皇命,且本就负责辽西全局。 于公于私,我都无法抗拒他。 虽然有些不合制度,但以忠顺王的威望,朝廷不会怪罪他,而忠顺王要对付我,我却只能束手就擒,所以我才答应他的要求。 你们二人率部去锦州后,可要老老实实的听从其调令,不然没有人保得住你们。” 最后一句话。 左钦看向的是马忠周。 马忠周的父亲是石柱宣抚使马方。 在太上皇当政时。 先有播州叛军作乱,直到萨尔浒之战。 石柱宣抚使马方或亲自,或委派白杆兵,数十年间不断为朝廷作战,立下赫赫战功。 同样川兵也承受了巨大的伤亡。 朝廷看在眼里,越发信任马方,给与了更多的赏赐,同时又调了数千白杆兵,驻守山海关。 整个山海关的驻军,皆来自朝廷信任的军队。 马忠周和他父亲一样,作战勇勐,却脾气火爆,因此左钦特意提醒马忠周。 马忠周摇了摇头,纳闷的说道。 “只要忠顺王不违背朝廷规矩,我为何要得罪他?” 左钦看了眼马忠周,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般的官员面对突发状况,先要获得朝廷的准许,在未获得上面的回复前,必定应对保守。 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事后担责。 而忠顺王却不同。 例如这回的事情,忠顺王为了不错过时机,没有拿到勘合就各种动作,想的是后补手续。 忠顺王愿意担责,不怕事后追究,因为他有这个底气,旁的人却没有。 马忠周刚才说只要忠顺王按照规矩来,以左钦的想法,到了必要的时候,忠顺王不一定会守死规矩。 但是左钦不想向马忠周解释这些。 他担忧马忠周嘴上没有把门的,万一传到忠顺王的耳朵里,引起对方的误会。 二人没有了疑问,回去带领各部,离开偏城,奔赴锦州。 不光是山海关派兵。 辽西长城外的生态环境,越是靠近长城的部落,越是亲近大周,例如拱兔部。 但是这些部落都较小,或者实力中等,例如拱兔部,已经是这些部落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这些部落受大周影响最深,公文中称为熟部。 然后就是受喀尔喀,或者尊喀尔喀各大部号令的草原部落。 草原上部落,还在等待各大首领的表态,而相近的熟部落的勇士们,已经抵达了锦州。 山海关七千人,锦州军四万人,还有草原勇士五六千骑,合计五万余人。 忠顺王虽然信任沉阳城坚,而且还是蛮军驻守,不过金江军威名赫赫,让人无法镇定。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忠顺王决定不等了,留下一部守军,其余开赴北镇。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是忠顺王,手里的兵力是李长松的六倍,北镇的城墙又未全部修复。 让锦州军入城,接管北镇军。 敢如此强硬的态度,因为没有人相信,李长松敢动刀枪,发生流血冲突。 只要接管了北镇军,忠顺王有信心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因为他的身份。 最后。 李长松就算去朝廷弹劾他,他也不惧。 名义上他是率军协助金江军,谁能说他的不对?而且李长松弃守西宁堡,自己有理由指责他。 这场小官司,并不放在忠顺王眼里。 千算万算。 抵达北镇后,竟然发现对方军中也有蒙古兵。 虽然只有不到万余的蒙古兵,却让忠顺王不敢轻举妄动。 并不是畏惧,而是担忧真的引起了冲突。 蒙古军可不是北镇军。 不可同日而语。 图门和程之信,两人发生了争执。 图门认为应该采取强硬的手段,己方兵多,李长松不敢真的发生军事冲突,不过是做出的姿态。 程之信反对。 “只是北镇军,局面的确容易掌控,双方将领都不敢乱来,但是城内有蒙古军,那就不同了。 如果进城时,双方发生冲突,蒙古军将领和我们不够熟络,很容易扩大,甚至变为战争。” “要是真到了如此地步,罪魁祸首就是李节度使,我料他不敢冒这种风险。” 图门看向忠顺王。 这就是要赌。 赌李长松是否是知道轻重的人。 图门想要忠顺王赌,因为他心中复仇心切,料定李长松不敢乱来。 但是忠顺王不同。 和蒙古军发生冲突,将会超过他的控制。 辽西反而会因此陷入混乱。 城墙上。 李长松没有出面,望着城外的锦州军,眼神飘忽,嘴巴干燥,心中忐忑。 他赌上了自己的后路。 请科尔沁的蒙古军,守卫城墙薄弱的地方,不让锦州军进城。 如果忠顺王不退让。 双方真的发生了流血的冲突,乃至引发了战事。 忠顺王的下场不提,自己一定没有好结果。 所以。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锦州军,观望锦州军接下来的举动。 幸运的是。 他是年轻人,性格激烈,做出了冲动的决定。但是忠顺王不同,虽然举动大胆,实则心细。 正是如此的性格。 忠顺王才敢在太上皇的打压下,不放弃发展势力,又能不引起太上皇采取强硬的手段。 即斗争又控制火候。 锦州军可以接管北镇军,但是却不能发生战事冲突,会导致辽西分裂。 此事。 最终还要在朝廷中施展手段。 “李长松。” 忠顺王看向门楼,露出失望的眼神。 李长松想要光复门楣,导致双方有些纷争,但是忠顺王并没有产生敌视。 不过这回李长松的举动,让忠顺王彻底放弃了李长松。 北镇。 一定要收回。 他决定向皇帝上疏,辽西不可有两个中心。 锦乡侯府。 不要在想来到北镇。 ~~~~~~ 将军召见官员将领商议事情的帐篷,搭建的非常大,所以中间打下一根一人怀抱粗的巨大树干。 才能稳固的支撑住这么宽大的帐篷。 外面战事火热。 唐清安在此处也忙得抽不开身,常忙到大半夜,囫囵睡一觉又赶过来。 贾鉴从草原赶回来,已经是夜晚。 唐清安坐在一张交椅上,脚伸到了矮凳,谢友成等人都在,人人精神疲惫。 谢友成原来还有几分飘逸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粗狂,和当初判若两人。 “奥巴出兵后,忠顺王选择了退步。” 这是一个好消息。 帐内。 众人露出欣慰的笑脸。 沉阳城坚,护城河深,城墙外工事密集。 金江军火炮众多,却也需要士兵上前,填平护城河。 连番作战。 金江军俘获了很多人口。 严格的挑选了一番。 很多参加过屠城,或者手中占有无辜百姓鲜血的凶手,皆被审查了出来。 想要活命就要立功。 立下足够活命的资本。 上战场帮忙金江军填平护城河的重任,就交给了数万挑出来的“屠夫”们。 不过数万人没有军心,行动缓慢。 虽然多番催促,也才刚把护城河填平。 数万人最后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可见战场的惨烈。 贾鉴带来了好消息,让众人不在忧心粮道,也是这些天来,众人第一次露出笑脸。 不久。 商议完诸事,唐清安留下贾鉴。 贾鉴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看在眼里,知道贾鉴还有其余的话要说。 “科尔沁有些不稳。” “怎么回事?” 唐清安纳闷了。 蛮族如今的形势,难道科尔沁还有人认不清,准备出军帮助蛮族? 贾鉴连忙解释。 “正因为蛮族势弱,很多台吉本就不支持奥巴自立称汗,现在没有了压制。 奥巴告知,这些台吉暗中联络喀尔喀的部落,甚至联络察哈尔的林丹汗。” “奥巴什么意思呢?” “巴图鲁汗想要获得我们的支持,支持他稳定内部的局势,所以这回轻易的答应出兵协助北镇。” “原来如此。” 唐清安笑道。 他对草原部落有些了解,穿越前看过不少草原部落的史料,包括各部的变化。 所以对科尔沁新的变化,虽然感到突然,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反而很快想的通透。 毕竟形势不同了。 当初蛮族势大,连更远的喀尔喀都被压服,更何况身侧的科尔沁。 科尔沁最初的大首领明安去世,新的首领奥巴,在蛮族的逼迫下,自立称汗。 内部很多台吉并不支持,不过当时蛮族强大,无人敢露头反对。 现在没了蛮族的压制,内部的不合当然就出现。 任何事情有利有弊。 那么一个内部不稳定的科尔沁,金江镇将要采取什么应对措施呢。 “先以战事为重。” 唐清安压下心中的想法,告知贾鉴。 蛮族的种种举动,皆建立在坚守到金江军退军之事上。 那么。 三个月内能否拿下沉阳城。 就决定了一切。 功成。 唐清安就有余力,去应对琉球国的萨摩藩军队。 他已经收到周苟儿的讯息。 萨摩藩注意到了琉球国的变化,派了更多的武士抵达琉球国。 如果今年未攻下沉阳。 明年的变数会更多,按照谢友成等人的推断,形势上的变化,可能会对金江镇不利。 金江镇陷入辽东局势的拉扯之中,自己也将没有余力去插手琉球国。 第四百零五章其人之道相还 辽阳的信息源源不断传回金州,金州节度府的官员们,皆忙得不可开交。 当沉阳被己方大军围困的消息传来后,人们忙碌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平辽侯府有消息传出,将军又添新子,可谓喜上加喜。 作为金江镇的大本营。 金州的人口,可以说是最早以一批被收拢的辽民,吃了最多的苦,也得到了最多的回报。 例如今年的分田,金州的百姓,大多数人家,都获得了分配的田亩。 大军在外的战事,不光牵动了官员们的心,也让百姓们翘首以盼,希望家中子弟得胜归来。 所以军中有了好消息。 金州上下都散发出宽容的气氛。 左邻右舍不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了,人人见面后,哪怕是吵过架的仇人,也露出宽厚的笑容。 秦钟告假归来。 有孕在身的秦可卿,母女平安,生下了一名千金,作为亲弟弟,他专门去探望。 如此关键的时期,他不敢耽误公事,只告假半日。 “恭喜恭喜。” 公房中。 同僚们见到秦钟,连忙上前祝贺,薛蝌也在人群中,和众人一样的神情。 秦夫人虽然不是嫡妻,但是多年来,和将军感情深厚,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虽然这回生的是千金,并不影响她的地位。 而且大公子入朝,有了不小的名声,人人都知道,将军非常喜爱大公子。 据说。 七岁的大公子,十分聪明,有乃父之风,朝鲜的勋臣子弟,皆围绕其侧。 薛蝌看着兴奋的秦钟,面色如常,心中却暗自沉吟。 薛家和将军多年的恩情,双方关系复杂,自家堂姐又和将军幼年相识,可以说青梅竹马。 虽然秦夫人和将军夫妻多年,有秦夫人的优势,不弱于嫡妻贾府三姑娘。 不过堂姐也有堂姐的优势。 可惜。 将军离开金州前,堂姐没有动静。 但是贾府三姑娘也没有消息,那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秦钟虽然年轻,长得却是一表人才,做事谦逊,没有顽劣之气,很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 客气的谢过同僚们,面对同僚们关心的询问,谨慎寡言,说了两句侄女安康的话,没有露出丝毫骄傲的语气。 应付一番,众人才慢慢散去。 “哟,秦文书回来了,恭喜恭喜啊。” 众人刚散,秦钟才落座,刚准备整理桉台上,昨日留下的公文,又进来一人。 见到秦钟,立马上前恭贺一番。 秦钟连忙起身,又是耐心的回应,两人寒暄一番,那人才又找到薛蝌。 “薛文书,我们的蔡司务,准备亲自去一趟登来,请你安排一条船,越快越好。” 薛蝌还以为那人是专门来和秦钟拉关系的,没想到是找自己。 “好的,我马上去联系。” 不敢耽误蔡司务的公事,薛蝌起身回复后,和那人一同走出去,然后独自赶去旅顺码头。 节度府四大科,由四名司务管理,蔡文负责工科。 不光如此。 将军在东海堡还是百户的时候,蔡文根据辽东都司的安排,在东海堡建立火药坊,两人关系密切。 后来将军出海,收复了金州,此人在平岛,负责军械所。 是金江镇资历最老的一批人。 如此的身份,什么事需要惊动他亲自走一趟呢。 薛蝌猜不透,为了不耽搁事务,去马房要了一匹马,选择骑马赶去旅顺码头。 旅顺码头的官员,得知是蔡司务的事情,很快就找到一艘要开往登来的货船。 双方约定了时间,薛蝌又赶了回去,汇报了此事。 蔡文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才坐上去旅顺的四轮马车,薛蝌也在马车上。 人的痛苦不会消失,但人的内心会坚强起来。 蔡文的家人,随着辽阳的陷落,从此无影无踪,多年的打探,也没有音讯。 去年辽阳收复。 他亲自去寻找,辽阳守将李道信,还专门派人去帮忙打探,最后仍然没有半点的消息。 如果他的家人还活着,必定会寻找他,以他在金江镇的身份,早就轻易的找上门了。 不过是不死心罢了,心中总是抱有幻想。 蔡司务去年去了一趟辽阳,薛蝌知道蔡司务去做什么,也知道蔡司务回来后,告假了两日。 两人的职务差距大,他虽然身份特殊,倒也没有和蔡司务单独相处的机会。 现在车厢里只有两人,机会难得,他却不会提这种事,自作聪明的安慰对方,以此拉近关系。 老老实实的汇报,详细的告知,甚至连货船装的什么,都打探的清楚。 “旅顺的码头,船只不足,无法安排专船,有两艘快船,但是航线不对,一艘是发往济州岛,一艘发往镇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明日才有快船回来出发去登来,而最快发往登来的船只,就是这首货船。 货船上已经腾出了两间干净宽敞的舱房,不会影响司务歇息的。” 蔡文本来兴趣不高。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室,且添了一名新子,老年得子,算是缓解了他的痛苦。 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 他当年四十出头和将军结识,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而儿子还不到三岁。 为了攒足资历,一心扑在公事上,不受外界的影响。 将军威望越来越高。 投奔将军的人也越来越多。 节度府中,就有不少将军的亲族,乌家,薛家,秦家,还有勋贵子弟,柳湘莲等。 这些事。 都没有影响到蔡文,埋首做事,不亲近他们,也不特意疏远,公事公办的态度。 薛蝌,秦钟等人目前是文书,这些事是他们的公事,倒是机缘巧合,让两人有了共处的机会。 薛蝌,秦钟。 一个性格精明,做事犀利,一个性格温和,做事稳重。 两人身份特殊,名气都不小,上下皆赞二人才华横溢,前途广大。 蔡文有所耳闻,现在听到秦钟的汇报,细致且周到,果然如传言一般。 “不要影响货船。” 闻言,薛蝌连连摇头,解释现在不是旺季,货船上还有不少的空舱呢。 见状。 蔡文也不再多言。 薛蝌没有木棍打蛇,蛇随棍上,顺势攀谈,以攀结对方。 到了旅顺的码头,官员前来迎接,离开前,蔡文拍了拍薛蝌的肩膀,终于夸赞了一句。 “你不错,保持下去。” 留下这句话,蔡文带着两名吏员,登上了货船。 薛蝌的身份本就不同。 做事犀利,但是性格却不急躁,蔡文的确看好这名后生,这种背景的人,最忌讳急切。 年纪轻轻就能沉得住气,那么十年后,定然有他的位置。 薛蝌得到表扬也没有骄傲,和往常一样的神情,见货船离开后,谢绝了官员的请客,独自回去了金州。 堂兄薛蟠来找过他。 还带来了王子腾的口信,让他在金江镇好生做事,不要辜负机会,不为旁人,也要为他的堂姐争口气。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王府会全力出手。 话中的意思薛蝌明白。 “唉。” 薛蝌叹了口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将军曾经说过,人情往来避免不了,将军也避免不了,但是任何事物都要有度。 薛蝌理解为无规矩不成方圆。 所有的事务,都要在规矩中,不得破坏规矩。 大周目前的国情,就是人情大过一切,导致规矩败坏,制度崩殂,纲纪松散。 人们不畏惧法度,只看重人情。 一切事务都不受法度的控制,只以人情来解决。 例如陕西一地的兵变,根源就有子钱家。 对于子钱家,大周有严格的律法来控制,什么九出十三归等等都是违法的。 可是人情大过了法律。 子钱家们联手军官,肆意剥削士兵,就是破坏了规矩,导致了最坏的事情。 又犹如土地的兼并。 致仕的阁老璠皓,其家族在老家,占地高达二十四万亩,加上他的子弟,家奴为非作歹,百姓控告的状纸堆积如山。 面对如此的形势,没有人出面接状,因为这就是人情。 哪怕是璠皓的政敌刘一儒,也没有以此来对付璠皓,反而把此事平息了下去。 做好了人情,才是好名声。 真要是有官员,接了状纸,哪怕不抓捕璠皓的违法犯忌的家人,只命令其家族退还百姓田地,也会成为官员的公敌。 不但会引起公愤,还会名声扫地。 年轻的薛蝌有才华,既然如此,他当然也会有抱负,而机会他也有了,所以抱负同样不小。 薛家子弟出身,导致他对国内的风气,有清楚的认知,比金江镇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要清醒。 金江镇和大周国内的制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金江镇能做出如此事业,民生发展迅勐,以辽东一地就能供应十万大军。 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风气。 人情往来,未大于法度。 当哪一天。 金江镇的人情大于法度,打破了将军所言的度,破坏了规矩,那就是金江镇颓废之始。 旅顺到金州,两地往来有公务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坐了有七八人,稍显拥挤,薛蝌正好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看着窗外的景色。 薛蝌两眼出神,仿佛发呆般。 王府想要用采用人情的手段,实乃大错特错,自己要是按照王子腾的要求,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至少将军绝对会出手。 偌大的金江镇,好大的基业。 薛蝌希望堂姐有好的未来,还没有踪影的堂侄,更能受到将军的喜爱。 薛宝钗肚子虽然还没有动静,但是薛蝌对堂姐有信心。 薛家要在金江镇扎下根。 不光要靠堂姐,自己也要帮助堂姐。 竞争对手是秦钟。 节度府虽大,但也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自己能超过秦钟一步,就能压过他一世。 蔡文看到了薛蝌的表面,却没有看到薛蝌的本质。 薛蟠优势是薛蝌的不知多少倍,却只能在京城混个薛大傻子的名号,最后灰熘熘的离开京城。 四大家族一损巨损。 原文中获得好下场的人寥寥无几,倒是薛蝌,不但有美满的结果,还保住了良好的名声。 可见其不只是有才能,也是有手段的人。 且手段高超,润物细无声,让人无法发现。 蔡文没有太过关注,已经放下了薛蝌的事,心思沉重的来到了登来,求见登来的巡抚。 金江镇工科司务亲来,登来巡抚品级远高于蔡文,倒也派了人来迎,给足了情面。 巡抚韩昊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心中犹豫不决,要不要见面。 他和平辽侯关系非常,相识于微末,那时候他还未登科,平辽侯只是一名百户。 论私情,他应该帮助平辽侯,但是论公,他不敢违背。 要是引起了朝廷的不满,山东右布政使苏观已经致仕,没有人可以帮他分担,恐怕自己的下场很危险。 蔡文吃了闭门羹,不但没有感到尴尬,反而照常吃,照常睡,每日一早就去巡抚衙门等候。 金州的物资,向来由登来供应。 金江镇崛起后,去年以前,每年不可计数的物资,由登来发往金州,导致了登来重要性的突出,双方都得利。 所以虽然巡抚冷落了蔡文,巡抚衙门的官员,却热情的招待了对方,至少蔡文杯中的热茶没有断过。 对每个打招呼的官员,蔡文都很客气。 他在节度府地位高,在此却态度恭敬,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来求人的,有这份自觉。 到了第三日,在不见对方就是的得罪人了。 姿态已经做足,没有给人话柄,韩昊才让人去领了蔡文来自己的公房。 “韩巡抚。” 蔡文充满了热情,脸上丝毫没有等待了三日的怨气。 “快请坐,添茶。” 韩昊虽比蔡文要年轻许多,但是科举上他高中进士,担任过御史,资历远比蔡文要强多了。 不过蔡文年长,所以韩昊没有摆态度,火候恰到好处。 两人落座后,一时间有些安静。 韩昊知道对方的来意,非常的棘手,不愿意主动提,而蔡文则内心感慨。 自己是举人出身,对方是进士出身,且名次高。 双方之间仕途上的差距,有一条无形的巨大的鸿沟。 正常的情况下。 对方的终点是入阁,或者六部尚书,差一等就是侍郎,或者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或成为地方上的左右布政使等。 能爬到二三品,甚至一品的官职。 而自己。 哪怕能成为五六品的官员,也已经是举人中凤毛麟角的存在。 收回了感慨,蔡文才主动提起他的目的。 请求登来发送物资到金州。 各项物资金州都缺,只有大周国内才能供应。 例如牛。 制作弓需要的牛筋,牛角。 因为金江镇的渔业发达,所以鱼胶不缺,但是缺少制作弓弦的材料,如吃黄桑叶的蚕茧等等。 还有制作铠甲需要的水牛皮,战鼓,号角等等。 金江镇的耕牛都不够,如何敢杀壮年牛来提供军需,而老牛远不够使用。 大周国内同样重视牛。 但是大周国内耕牛的基数大,每年的老牛,死牛,能提供不可计量的原料。 这就是体量巨大带来的优势。 只牛一项上,金州就离不开国内的供应,更不谈其他的物资。 十万大军可得,而供应十万大军的物资却难得。 每年的消耗,更是不可计数。 金州很多物资储备见底,出现的缺口,唯独大周才能供应充足,哪怕如朝鲜,都是无法补足的。 蔡文负责工科,知道今年大军作战的物资还能提供,但是明年呢。 他要提前就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至少。 无论何时金江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军需不能拖后腿。 而想要做到随时能供应大军的军需,那就需要储备到充足的原料。 韩昊早就料到了蔡文的来意,脸上做出为难之色。 “登来发往金州的物资,需要朝廷下发公文,我已经上疏过,但是还没有回复。” 韩昊不再是当初年轻的御史,收敛了锋芒,和积年老官无二,说话温和,不轻易得罪人。 “不过。” 话锋一转,韩昊笑道。 “蔡司务亲自来催,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明日就重新上疏,催促兵部的公文。 蔡司务先回金州,相信朝廷很快就有公文的。 只要朝廷的公文抵达登来,我必定会立刻安排发出,不耽误蔡司务。” 蔡文虽然品级不高,但也做官数十年,哪里会不知道拖字诀,当然也就不会轻易的上当。 要是真的听了韩昊的话,转身回去了,恐怕等待明年都得不到回复,最后空跑一趟。 “唉。” 蔡文露出为难的神情,长叹一声。 “韩巡抚有心了,既如此言,我理当回去等候,不过实乃金江镇物资短缺,上下翘首以盼。 将军奔赴沉阳前,曾向我透露,将军和韩巡抚为莫逆之交,如果有困难,直接请求韩巡抚的帮助。 正是有将军的吩咐,下官才敢冒昧前来。” 听到蔡文把唐清安的名号抬了出来,韩昊开始了沉吟,盘算此事的得失。 如果只是蔡文,小小的司务,韩昊必定会打发对方。 但是既然是平辽侯的话,韩昊就不得不重视。 虽然料到蔡文说的话有水分,但是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无可厚非,关系紧密,暗中的盟友。 “沉阳的战事如何了?” 韩昊转移了话题,露出关心的神色。 金江镇的军报,连连发往朝廷。 很多人都知道金江军已经包围了沉阳,但是能不能攻下沉阳,却无人敢肯定。 蔡文是金江镇的官员,肯定知道的更详细。 “将军认为,必定能三个月内拿下沉阳,光复整个辽东,平国家之患。” “那就好。” 韩昊神色阴晴不定。 据他所知,陕西的民乱已平,除了极少部的顽固份子外,大多乱民已经安置各地。 朝廷命令各地官府,务必好生接纳乱民,且免除了税收。 民乱一除,蛮族一除。 那整个大周,只剩下金江镇之事。 关于平辽侯的言论繁多,越是如此,当国家太平后,定然会召平辽侯归京叙职。 犹如国之初的北镇。 如果唐清安奉召,那么按照他的功绩,朝廷定然会赐公爵。但是唐清安会奉召吗? 韩昊无法预料。 如果唐清安奉召,韩昊愿意开个后门,以维持双方的情谊,就怕对方不奉召。 要是唐清安不奉召,自己开后方,介时朝廷核查下来,自己就要受到牵连了。 事关重大,韩昊即不想得罪平辽侯,影响双方的关系,心中又有担忧,迟迟做不出决定。 “此事先容我斟酌。” 韩昊不再要求蔡文回金州。 ~~~~~~ 沉阳的城门和城墙不是一条直线。 城门是城墙上重要的防御点,除了坚固之外还是坚固,城门外修建了半圆形的瓮城。 瓮城两旁各开一个门。 然后就是围绕城池的护城河,离城墙三十步,东西南北各门设有吊桥与壕桥。 数万蛮人的功劳,终于把四个瓮城前的护城河填平,提供了金江军和朝鲜军顺利抵达城下的便利。 但是护城河的内岸,还修有羊马墙。 离城墙只有十余步的距离,高八到十尺,正对壕桥处开一门,便于人马通行。 “嗖嗖嗖。” 虽然护城河平,羊马墙后的蛮军,仍然向进攻的敌军射击,延缓对方占领羊马墙的脚步。 火铳可以直射,但无法抛射,对养马墙后的蛮兵造不成威胁。 能造成威胁的金江军火炮,用的炮弹杀伤力不足,无法动摇蛮军守卫都城的决心。 蛮族是兴起的势力,没有积弊日久的江河日下的形势。 士兵敢战,不畏牺牲,蛮丁奋勇,一腔热血。 虽然与金江镇的对抗中落入了下风,不代表蛮族就没有了反抗之力。 李胜虎负责攻打东门,试探了一番,占不到便宜,立刻让人鸣金收兵。 连羊马墙都如此难下,更不提其更高大的城墙。 虽然脑海报仇心切,李胜虎却没有不顾及士兵的伤亡,做出昏头的举动。 “继续派蛮人上。” 李胜虎要控制攻击的节奏,不在急于求成,而是准备用血肉,先把城墙外的工事耗尽。 随着金江军收复的地盘越多,俘虏的蛮军也越多,还有不少的蛮族人口。 将军不许发生屠戮百姓的事。 只要是无辜的,手中没有人命的百姓,皆能得到安置和救治。 但是参与过屠城的士兵和蛮丁,则不能放过,需要得到该有的惩罚。 军司做出布置,让这些人为金江军作战,戴罪立功。 所以。 目前的金江军中,有近十万的蛮人,战事中牺牲了很多很多。 帮忙趟平了护城河,现在继续协助金江军,趟平羊马墙。 粮食宝贵。 金江军接济了众多的蛮人百姓,把妇孺儿童安置去了后方,导致蛮丁作战没有后顾之忧,不敢违背军令。 参将下命。 各将很快带领蛮丁上了战场,督促各部前进,忍受蛮军的弓失,顶着伤亡,每一步都有人倒下。 第四百零六章你留着过年? 沉阳城外尽是尸体。 负责组织攻势的陈锐,面对巨大的伤亡,没有露出悲壮的神色,竟然一脸的轻松。 面对几名将领的询问,是否继续,终于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 “死了这么多人,连罗城都没有碰到,蛮军到了今日,还是不能小瞧啊。” 罗城实际上就是外城。 关内有的地方,把外城称新城,或者国城,还有土城,辽东人习惯称呼为罗城。 山海关的东西南北,东北罗城,就是山海关的外城。 “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人,而且总算是填平了护城河,摸到了羊马墙,把最难熬的地方顶过去了。” 一名把总满脸的无所谓。 “哈哈。” 听完他的话,其余的将领笑了起来。 陈锐也想笑,不过他忍住了。 护城河难填,填河的过程中,只能被动的挨打,伤亡代价最高。 反而是攻打城墙的时候,至少还能换取敌方士兵的性命,能做到你来我往。 自己是营总,有些事情需要控制,随意咳了两声。 随着陈锐的咳声,其他几名将领才止住了笑。 “你们还是要收敛点,不要影响军心。” 营总口中的军心,不是金江军,指的是金江军中,戴罪立功的新蛮军。 刚才那名营总,身材魁梧,性格粗狂。 “头啊,你别装了,新蛮军打的越勐,咱们的军心越旺盛。” “你娘的。” 陈锐瞪眼骂了一句。 那营总露出呵呵的傻笑,不敢继续顶撞。 此时。 一名令兵骑马派来,寻到此处,见到陈锐后连忙下马,告知李参将寻他。 陈锐不敢耽误,留下几名将领后,跟随令兵离开。 沉阳东门外,参与攻打的金江军有三营,九千余人,一营朝鲜军三千人,合计一万余人。 李胜虎负责东门全局。 “李参将。” 陈锐跟随令兵见到了李胜虎,看见李胜虎和其余几名营总正说话,连忙上前行礼。 李胜虎抬起头,见人齐了,才询问各营战况。 他要亲自听一听,营总们口中的话,看一看营总们的态度,而不是通过令兵们传递双方的信息。 众营总性格不一,却没有人敢在李胜虎面前玩笑。 参将们做事方法都不同。 像李伯升,陈凯武等,他们年龄大,性格随和,营总们敢和他们开玩笑。 李胜虎参将性格刚烈,而且年轻。 不少营总的年龄,甚至和李胜虎父亲的年龄差不多大,所以李胜虎向来严厉。 “你手中还有多少新蛮军?” “不到一千人吧。” 陈锐不太肯定的说道。 数日来。 对沉阳的攻势不断。 新蛮军不断的派上去,撤回来,如此交替,他还未来得及详细清点,只有大概的数字。 “你还是个好心人啊。” 闻言,李胜虎突然讽刺了一句。 众目睽睽下。 陈锐老脸一红,又不敢反驳,只能低下头。 “其余几门的护城河,羊马墙皆已攻破,唯独我们这里的进度落后于人。 将军下令,三日后,一起进攻女墙。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明日日落时前,我要你们攻破养马墙,否则严惩不贷。” 李胜虎沉声道,说完,又看向陈锐。 “你把你手中的新蛮军留着过年吧。” 陈锐低着头不说话。 李胜虎也不理会陈锐,直接带人离开。 “兄弟,李参将就是这个性格,你别放在心上。” 留下的几名营总,汤平反而不好意思,上前安慰了陈锐几句,让他不要气恼。 陈锐这才抬起头,露出苦笑。 新蛮军虽多,但是要分到前线各营手中,他只分到两千人,而前番填平护城河就伤亡过半。 消耗完了,后面就要用金江军抵上。 所以他尽量的控制节奏,不让新蛮军发生无谓的伤亡,却没想到,会引起李参将的不满。 不过也能理解。 李胜虎参将的父亲死在蛮族手中,因此他当然对新蛮军没有什么好感。 多说无益,他向其余几名同僚点点头,带着亲卫返回。 回到自家营中,满脸的阴沉。 几名千总把总,心中好奇,又不敢问。 离开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个样子,肯定是吃了挂落。 “参将骂了我,并下令明日中午前攻破养马墙。多的话我也不提,你们看着办。 明日中午时,我去复命,谁让我为难的,就跟着我一起去见参将。” “喏。” 众将神色一凝,先前的轻松气氛,立刻一扫而空。 说起来有近十七万大军。 但是能参与前线攻城的军队,不到两成,也幸亏沉阳城宽,让前线布置的开,否则连两成都做不到。 攻城看上去是一窝蜂涌上,其实细究下来,也是层层推进,布置严密。 陈锐营中,本部数千兵马,至今伤亡不超过三十人。 接下来形势陡变。 剩余的新蛮军,全部投入到战场不提,几百名金江军,也加入了战场。 督战新蛮军的同时,自个也要参战。 战事的激烈直线上升。 羊马墙屡次被突破,虽然仍然坚守,但是肉眼可见的程度,按照目前的形势,必定熬不过日落前。 沉阳城。 布置了层层的防线工事。 目的很简单,延缓金江军靠到城墙的时间,同时也让金江军,付出巨大的伤亡。 时间延缓了。 但是后者的目的却没有达成。 老奴的长孙,旗主杜度,咬牙裂齿,满脸的愤慨。 “撤。” 此处的羊马墙已经守不住了,趁着空档,他要把残存的守军,赶紧撤回城内,以免全军覆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攻城方死的是蛮人,守城死的人还是蛮人,而金江军却没有死多少人。 杜度心中痛的流血。 “等到了城墙就不同了。” 蛮将场安安慰道。 外围的布置是工事,包括填护城河,方便投入俘虏使用,但是攻打城墙就不同,继续投入俘虏,只是浪费时间。 他们蛮族当年一直是攻城方,使用俘虏的经验丰富,如今换了个形势而已。 “常言金州的将军是大义之人,我看也不过如此,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杜度恨恨的骂道。 场安没有理会。 换做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否则的话,那不叫大义,叫大傻子,迂腐。 作为积年的老将,场安虽然不爽金江军的行为,但是却没有太气愤,不像杜度放不下。 城外的蛮军。 有的退了回去,有的来不及退回去,陷入了金江军的围剿,下场不明。 没有撤回来的蛮军,经过清点后,高达五千余人。 皇台吉收到己方的伤亡,询问敌人的伤亡。 负责沉阳全局的老将呼塔布,收到了各处的战损,他也每日都亲自去城墙观望。 见到呼塔布的神情,皇台吉心中就一沉。 “难道敌人的伤亡,会比守城的我们还要少吗?” 皇台吉不敢信。 虽然金江军有火炮之利,但是火炮不是万能,他们也占据了地利,无论如何,他们的伤亡要少于对方才算正常。 呼塔布摇了摇头。 “城外尸体堆积如山,可是绝大多数都是蛮人,我观望多次,朝鲜军伤亡少,金江军伤亡少之又少。” 懂了。 虽然呼塔布没有细说,皇台吉已经明白。 没有太过纠结,提起了他另外关心的大事,能影响战局的消息。 “金江军可曾分兵?” “没有。” 确认金江军没有变化,皇台吉终于变色了。 为何? 难道忠顺王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还能不能指望的上他? 如果忠顺王帮不上忙,只靠蛮族自己,就算守住了沉阳城,那明年怎么办? 万一。 守不住沉阳城怎么办? 千头万绪间,又没有准确的消息,皇台吉一时间想不出主意应对。 “轰隆隆。” 大殿中没有了交谈声,刚盖住的城外炮火声,立刻露了出来,让心神不宁。 呼塔布见大汗没有新的问话,出声告退离开。 城外的护城河,羊马墙等工事皆失陷,他要去查看各处的罗城,不然心中不安。 皇台吉没有因为暂时的失利,而怀疑呼塔布的才能。 父汗去世前。 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财富,其中最大的就是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将,如今老将凋零。 大多老将牺牲在金江军手中,极少人寿终正寝。 呼塔布是皇台吉信任的老将,也是仅剩的几人之一,他负责战事,皇台吉放心。 也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替代呼塔布。 “大汗,范文程求见。” “不见。” 皇台吉烦闷的挥了挥手。 现在的皇台吉,已经不信任范文程。 当初要是采用呼塔布的建议,把主力撤回奴儿干司就好了,偏偏自己采用了范文程的计策。 范文程心中想的什么,皇台吉猜得透。 此人希望蛮国强大,全占辽东,甚至有机会的话,做到入侵中原,好洗清他的名声。 这种人皇台吉是看不起的,不过当初对蛮国有用,所以他愿意做姿态。 殿外。 被拒绝的范文程,眼神惊恐。 大汗为何不见自己? 看见身前态度不善的侍卫,范文程不敢继续停留,满头是汗的回去家中。 刚到家中,管家就跟了进来。 “老爷,白大人又来了,奴才把他先安置在偏厅喝茶,老爷要不要去见,奴才认为白大人还是来借粮的。” 管家下意识的认为老爷会答应的。 老爷地位越来越高,不少的汉臣,都围拢了过来,白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沉阳被围,物资管控。 很多像白大人的汉官,领的粮食不多,不够养活全家人,只能四处借粮。 他们家就是被借的对象之一,老爷对来借粮人从来不拒绝,虽然借的不多,却获得了不少的人情。 “不见,就说我……”范文程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能找到的借口,容易被人拆穿。 “就说我没有回来吧。” 范文程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模样。 管家何时见过老爷这种神情,吓得不敢多言,去了偏厅打发走白大人。 白养粹被管家送离了范府,站立在街道上,他回望范府的管家,露出祈求的眼光。 范府管家弯着腰谄媚的笑了笑,然后不留情的转身进门,留下孤零零的白养粹。 街道上很冷清,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巡逻的士兵。 每日只有三个时辰的走动时间。 不知道呆了多久,突然回过神的白养粹,不敢过多停留,头昏脑涨的往家中赶去。 家中。 原来的下人全部遣散了。 全家人情不自禁的看向白养粹的手,手中空无一物,儿子媳妇们都露出绝望。 “唉。” 白养粹形如枯藁,僵硬的靠到了椅子上,不理会家人的哭泣。 沉阳有粮。 蛮人有的吃,就不给他们吃,他又能怎么办呢。 论起贡献。 比起普通的蛮人,白养粹的贡献,是前者的百倍千倍,但又怎么样呢? “悔不当初啊。” 边喃喃自语,边抬起袖子挡在脸前。 当着一众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面,白养粹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眼泪。 “爷爷,我饿。” 小孙子哭喊道。 …… 第二日。 几名营总例行公事,前来向李胜虎汇报诸事,陈锐也汇报完,昨日已拿下养马墙。 李胜虎没有多言,匆匆的前往中军大营。 各大参将,以及总兵,汇聚于大帐中。 唐清安和军司的官员,听取各将的汇报,是否完成进度,以及各部伤亡情况。 新蛮军已经残废,所剩无几。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换来的是沉阳城外各工事皆平,并消灭了五千蛮军。 相比较起来,还是划算的。 军司下达的作战任务,各部都没有延误,顺利的达到了目标,且没有多少伤亡。 “军司有功,各将也有功。” 唐清安高兴的说道。 军司的作用越来越大,虽然无法提高上限,但是保证了下限,促进了各军配合严密。 不论是朝鲜军还是金江军,都能按部就班,按照各自的实力,发挥出作用。 其中军司的官员们,多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自己一个人是玩不转近十七万大军的。 自己的命令下达。 如何发动各军各部各营,军司居功至伟。 历史上战争众多,十几万大军的规模同样不可计数。 有的战果辉煌,有的战损巨大,有的甚至大败。 战败的原因多种多样。 战胜的一方,定然有很多细节处,精益求精,才能各部配合缜密,进退划一。 自己想要成为获胜的一方,就要参考历史上那些获胜方,是怎么获胜的。 光指挥有度是不行的。 还需要各军能达成作战要求,不然就是纸上谈兵,而要做到不是空谈,那么其中就有很多细节都需要学习。 初战告捷,唐清安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帐内都是大将,唐清安有了兴致。 众人见将军高兴,难得谈兴正浓,皆配合将军,做出兴奋状。 能到这一步的将领,哪怕不会演戏,至少也不会拆台。 “我出海以来只有几百人,趁着羊官堡守军出城劫掠的机会,偷袭拿下此堡。 几百人打几十人,还是偷袭顺利入城的情况下,却接连犯错。 乃至如今我军十万之众,从游击战到大军团作战,艰难的走到今日,反而一步不错。 不光是将领的经验提高,也多了军司的作用。” 唐清安一脸的笑意。 最开始成立军司衙门,不过是个传递作用,后来权利越来越大,也让军中反对声音越来越多。 自己多番调节和压制,才让军队接受了军司,服从了军司。 军司是他的得意之作。 彷若后世的参谋部,又比参谋部权利更大,负责的事务更多。 “我等有今日之功,全由将军的指点,没有将军的带领,如何又有今日呢。” 谢友成不敢居功,上前真诚的笑道。 唐清安好笑的指了指谢友成,想不到谢友成都拍起了马屁,虽然知道他故意如此。 前日晚上,军司官员认为按照金江军的军力,以及各处的战况,理应扫除沉阳城外的工事。 还未完成的地方,肯定保留了军力。 根据军司的推算,唐清安当即下令,三日后总攻,结果今日就得到了好消息。 可见军司官员的努力,对各军情况都了如指掌,算无遗策。 现在的金江军有十万之众,还有朝鲜军六万余。 唐清安一个人,做不到全面细致的了解。 如果不深知战场的形势,盲目下达军令,虽然也能完成,但是会增添无畏的伤亡。 现在的火候就很好。 保证军中伤亡最低的同时,又能保证达成作战目的。 帐内气氛正浓,军心旺盛,唐清安老调重弹,让各将慎重起来。 “皇台吉的目的已经清楚无疑,一则归顺大周,配合忠顺王钳制我们,二则熬到冬日。 我们不能给他期盼,忠顺王那头,我来解决,不让其影响我军作战。 你们则要向我保证,两个月内,拿下沉阳。” 唐清安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看向帐中诸人,有金江军将领,也有朝鲜将领。 李胜虎,刘承敏,朱秀等,负责前线作战的大将,还有卢顺义等朝鲜将领。 出列上前,皆抱拳应诺, 唐清安点点头,众人返回,谢友成才上前,指着舆图,向众人细说每日的节点。 沉阳城坚,两个月拿下此城。 看上去四面八方都是主攻,实际上主攻的是东门和南门。 西门是刘承敏负责,他是总兵,也是将军的义弟,还娶了锦乡侯府家的小姐。 西边的长城已经拿下,出关外到北镇,只数百里。 他负责这个放心啊,可以安抚北镇,共同应对忠顺王,不让忠顺王影响战局。 北门是朱秀。 他不但要羊攻北门,牵制蛮族的兵力,还有提防铁岭方向,防备蛮族的援军。 所以东门和南门,才是真正的主攻。 谢友成滔滔不绝,说的细致,下方的大将都听得明明白白。 陈凯武在将领们的后方,不引人瞩目,看着舆图上的圈圈点点,竟然有些失神。 他当初加入东海营,想的是避免被辽东都司征调。 乃至跟随将军出海,谁又能想到,今日会坐在这里,商谈围攻蛮族都城的局面? 余光中。 关系好的,关系普通的总兵,参将,还有藩国的将领。 人人神色兴奋。 “恍如隔世啊。” 陈凯武不禁心中感叹道。 想起自己在右屯卫前屯所当百户时,做梦的愿望,也不过是当一名千户。 只能说造化弄人。 “有没有疑问。” 谢友成讲解完,问向众人。 刘承敏第一个出声。 他认为自己负责的西门,只做羊攻不太合适,觉得浪费军力,应该也承担起主攻。 谢友成向他解释了一番。 不过刘承敏还不愿放弃,但是突然见到大哥的眼神,才无奈的退了回去。 主攻的功劳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过连刘承敏都争不过,其他人也放弃了争。 唐清安收回了目光。 换做是旁人,自己反而不好太过强硬,谢友成独自应付更好。 众人没了异议,回去各营。 路上。 陈凯武赶到李胜虎身旁,论起来,李胜虎还是陈凯武从小看着长大的。 李胜虎的父亲,是右屯卫前屯所千户,自己世袭的顶头上司。 他的师傅马玄,又是自己的老友。 “你负责东门主攻,说明将军想要提拔你。” 其余处方向负责的都是总兵,唯独东门是参将。 只要善于琢磨的人,很轻易能察觉出。 陈凯武在前屯所当百户时,善于人际关系,所以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专门来提示。 李胜虎看了陈凯武一样,默默的点点头。 他不在是当初那个性格急躁的后生,满脑子只会打打杀杀,不然也不会成为参将,而是止步营总。 想起来令人感慨。 将军刚来东海堡时,自己向父亲抱怨,认为将军善于攀结关系,和陈凯武一样的人。 那时候的自己,最佩服的是师傅马玄。 其次喜欢的是刘承敏,认为刘承敏才是合格的将领。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真正的一方大将,不光要善于作战,更要懂得人际关系,不然无法突破上限。 也是因为这份成长,他不在轻视陈凯武,慢慢的发现了陈凯武的长处。 朝鲜军在此人的手中,调度的很熟络,不论是朝鲜军的官员还是武将,都愿意信任陈凯武。 愿意听陈凯武的,那么陈凯武就能指挥顺利。 换做旁人就不一定。 第四百零七章老大不小 中军营地的道路很宽,最大最宽的横竖两道营道,甚至夯实过土地,碰到雨天不会很快就变成烂泥地。 陈凯武和李胜虎两人并肩而行,他们的亲卫们,牵着马等待在远处。 以前李胜虎这小子,一脸的目中无人,让人恨得牙痒痒。几年的时光,两人各自担任重任,见面的机会不多。 今日给陈凯武的感觉不同。 对方身上的锋芒收敛许多,不在让人下不来台,也谈不上好说话,也就是能正常的交流。 默默的观察李胜虎的变化。 突然。 “听闻将军当众夸赞过黑九和大山,是出自拉拢的意图,还是两人真材实料?” 陈凯武愣了愣。 万没有想到,李胜虎竟然会询问自己,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三部义军分到了北门,还有几部朝鲜卫所军,分到了李胜虎旗下。 果然是成长了。 醒悟过来,陈凯武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当年的脾性,可不会如此。 难怪将军转变了态度,重用起了李胜虎,看来这些年,李胜虎成长的很快。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不过陈凯武不会说出来。 说出来犯了大忌,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拉拢的意图,但这两人的确能打,是朝鲜卫所军中,难得的勐将,可以放心用,不会耽搁大事。” 李胜虎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安排他们二部加入到攻城队伍。” 很信任自己啊。 听完李胜虎的话,陈凯武竟觉得有些感动,又觉得很奇怪,差点笑了出来,连忙忍住了。 亲卫们迎了上来,陈凯武叫住正要翻身上马的李胜虎。 “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关系好的刘总兵,都已经成亲,你有没有看重哪家的姑娘?” 李胜虎今年刚好三十岁,刘承敏比将军小几个月,又小李胜虎四岁。 放在之前。 陈凯武不会和李胜虎谈这种亲密的事,以免自讨没趣。 李胜虎的父亲是自己的老长官。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父亲牺牲了,族人失散于蛮族手中,而他也算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 听到陈凯武长辈的语气,李胜虎怔了怔。 “蛮族未灭,何以为家。” “驾。” 李胜虎缰绳一提,胯下的战马马蹄扬起,带着主人飞奔离去,身后紧紧的跟上一群亲卫, “三十岁的人了,还会害羞儿女情长。” 望着李胜虎慌忙的背影,陈凯武忍不住露出笑容。 “得得得。” 半道,陈凯武忍不住回头,望着李胜虎一行人渐行渐远,心中感慨万分。 李胜虎这小子,越来越稳重了。 从小习练武艺,学习兵事,家传的本领,乃至出海作战八年,历经丧父之痛。 他的起点高,天赋高,加上他自己的努力,虽然才三十岁,前途却比自己更远大。 回过头,盘算哪家的姑娘合适。 他没有了长辈,婚姻大事关乎家族,哪怕看在他父亲的情面上,自己也该用用心。 李彪千户虽然陋习不少,但是能第一个应召北镇,是陈凯武没有料到的。 而且在千户所,两人都是世袭的武官,虽为上下级,李彪对自己也还不错。 “得得得。” 回到自己的营地,李胜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事,满脑子都是关乎接下来的战事。 此时。 火炮营的炮兵们,正在垒土台子。 弗朗机炮的威力,射程皆不如红夷大炮,红夷大炮刚开始从澳门引进的时候。 射程才一里出头,而且炮口很低。 野战中难以运输,往往错过战机,不能加入到战场中,且攻城时,也只能对准城墙。 随着金州军匠和夷和尚带来的外国工匠的研究后,射程已经超过了两里。 甚至十数门重达万斤的大炮,射程达到了三四里之遥。 炮口的角度,也比原来能提高些许。 不过沉阳城墙高大,炮弹很难飞跃过城墙,无法轻易摧毁城墙上的工事。 “李参将。” 炮兵营的将领,看到李胜虎来巡视,主动上前行礼。 李胜虎点了点头,回应了对方,然后指向前方的几处土台,人们正高举石墩,砸实地面。 一层层铺上去,让土台坚固,能扛得住火炮的后坐力。 “抬高基座后,能射到女墙上吗?” 当年蛮族迅速占领了辽东,获得了不可计量的积蓄,除了众多的铠甲武器外,也送去了很多先进的工器。 弩车,床子弩,抛石机等。 城墙上的墙垛,战棚,弩台,门口,角楼等工事中,摆放了大量的器具。 如果不解决掉这些器具,会对金江军造成额外的伤亡。 “可以射击到,不过炮弹却很难落到墙头,十发中能落到两三发,准头更不用提。” 实话实说。 红夷大炮射速本来就慢,效率还这么低,李胜虎皱起眉头。 那将领担忧李胜虎埋怨,连忙又解释道。 “很多炮弹落到城内,摧毁了不少的房屋,而且投过火油,引燃了很多房子。” 李胜虎没有责怪。 沉阳城内的大火他也看到过,烟雾冲天。 不过他认为用处不大,的确引起了很多蛮族百姓的伤亡,换个角度想,反而为蛮军节省了粮食。 “要是有能抛射的大炮就好了。” 李胜虎感叹道。 “将军也曾将说过这种炮,军械所的军匠们,已经研究了年余,相信很快有眉目。” 火炮营将领小心翼翼的神态,李胜虎知道自己恶名在外,对方是担忧自己的斥责。 自己在乎的是沉阳战事,对方却连未成的事都拿出来讲,可见其心中的忧虑。 “接下来还是靠你们了,能摧毁多少城墙上的工事,我们就能越快的拿下沉阳。” “理应之事。” 那将领送走了李胜虎,松了口气。 “头儿,将军最重视我们炮兵营,我们又不归李参将管,你也太谨慎了吧。” 一名炮兵军官上前,不满的说道。 “你懂个屁,李参将年轻气盛,是军中最难说话的参将,这次竟能担任主攻,可见深的将军厚爱,咱们何必得罪他。” 瞪了一眼,几人转身督促军士们,加快营造土台的速度。 沉阳城。 还未成为蛮族都城的时候,城池的周长高达十里,后来蛮族几经扩建。 不光城墙加高了九尺,达到了近四丈,也扩宽了城池,加上修葺后的羊马墙,新扩的护城河等。 周长达到近二十里。 大周百姓身体素质低下,普通百姓围着城墙,一口气不停歇的跑完,需要一个时辰。 如此大的城池,四个方向进攻的军队,看不到别的方向的友军动静,需要靠骑兵的联络。 中军大帐,更是往来骑兵不断。 军司的官员,由徐辉带头,奔赴各营,亲自观望战事,以便军司的后续布置。 帐中。 谢友成,贾鉴,商议如何应对拿下沉阳城后的局势。 沉阳城坚,蛮族用尽了力量来加固和布置,但是皇台吉犯了大错。 他不愿意退回奴儿干司,以免导致蛮国烟消云散,重回部落的形势,犹如当年的大元。 大元失去了中原,很快恢复为部落旧态。 如果蛮族失去了辽东,大元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他采用以沉阳城为根基,联络科尔沁部落,联络忠顺王等等,以达到保住沉阳城的目的。 保住了沉阳城,就保住了后方的田亩,做到人口密集,便于统治。 也就保住蛮族目前的局面,还能算为国家。 可惜。 科尔沁没有出兵,忠顺王遇挫,那么沉阳就成了孤城,迟早会被金江军拿下。 目前战事缓慢,因为唐清安不想金江军有太大的伤亡,所以按部就班的调兵遣将。 反而是拿下沉阳城后,才是值得唐清安重视的事。 金江镇要面对的情形越来越复杂,不在向以往一般,只需要面对蛮族,京城有勋贵支持即可。 至少。 沉阳拿下后,该以如何态度面对朝廷。 “李胜虎这小子,因为我是走后门得到的百户职位,当年对我很不满,没给过我好脸色呢。” 唐清安笑了。 关起门来,有些话可以说的随意些。 李胜虎的年龄,比将军还要大,不过将军称对方为小子,却不显突兀。 谢友成,贾鉴二人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等事,皆感到好笑。 “将军爱惜人才,胸怀宽广,才能做到不计前嫌。” 贾鉴说道。 闻言,唐清安摇了摇手。 “也不至于此,也是他态度的转变吧,目前的表现,是心向金江镇的。” “金江军的将领,肯定是心向金江镇的。” 谢友成接过将军的话,肯定的说道。 将军的基本盘是东海营。 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军中辽东出身的中低级将领,已经占了大多数,加上身居高位的辽东将领也越来越多。 辽东将领占据绝大多数,有利于将军分裂辽东,并且军中让将军自立为王的呼声也多了起来。 只是将军不支持。 就算要称王,也得是大周朝廷封王。 将军无论是接触蒙古,还是接触朝鲜,或者西方的国家,还有琉球,日本等。 皆用的大周旗号。 乃至和巴图鲁汗商议诸事,实际上和金江镇结盟,名义上却是巴图鲁汗归顺大周。 唐清安不愿深谈某些事。 “巴图鲁汗何时抵达沉阳?” “按照路程应该快了。” 贾鉴说道。 第四百零八章打破新帝国的雏形 蛮族为决前,可以以战事为由,推诿不合金江镇意的要求,多事之秋的朝廷,也无力顾及。 双方之间有一块遮羞布,默契的不揭开它。 但是当沉阳拿下后,该面对的始终要面面对。 归京面圣一事上,就是无法绕开的难题。 军司要解决将军的顾虑。 有才能的人,是需要重要的,前提是心向金江镇,不然无法放心使用。 李胜虎父亲为国牺牲,加上他本人嫉恶如仇,最厌恶卫所军陋习,所以军司一直不敢大用。 乃至他去年越来越沉稳,心向金江镇。 如果只是如此,军司还会考虑,不过将军爱惜其才,愿意用他,所以军司才提名他。 都是可做不可言的事情。 贾鉴虽然不是军司的官员,却负责机密要务,其中的隐晦,他看的通透。 不过这种事很敏感,他不会插手。 他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进来两名吏员,带上贾鉴亲自做好的舆图,挂在架子上展开,上面标记了众多的草原部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青海不提,最大的三支,一支是瓦剌,不过离我们有万里之遥,暂不必理会。 这里是右翼蒙古,这里是左翼蒙古,也就是察哈尔本部,此处是喀尔喀部,然后就是科尔沁部。” 指到喀尔喀部的时候,贾鉴已经指向舆图上辽西长城外大片的土地。 然后就是科尔沁,在草原和奴儿干司的地带。 “这一带的土地,前明的时候,是属于奴儿干司。 后来我朝兴起,虽然也光复了奴儿干司,但是却没有达到全境,部分仍然在科尔沁部手中。” 谢友成听得仔细,看的也认真。 他是军司的一把手,随着金江镇接壤草原部落越来越多,他理当深知草原形势。 唐清安也在看,却没有像谢友成一样,用尽了心神,生怕做错一个字。 大明土木堡之变,耗尽了朱元章的恩德,随后大周兴起。 因为这场浩劫,国内的人发生了变动,但是草原,朝鲜乃至国外却没有。 和历史上一样。 宣德年间的奴儿干司,面积是万历年间奴儿干司的两倍有余。 大周目前的奴儿干司的面积,同样也只有不到一半的面积,不过就算是如此,仍然也相当于小半个中国。 大周的腹地,养活了一亿五千万,甚至近两亿的人口。 而相当于三分之一面积的奴儿干司,只有不到百万的人口,可见多么的地广人稀。 游猎的部落,当他游动起来的时候,专门避开敌军,那么想要探寻到位置,犹如大海捞针。 所以。 唐清安对奴儿干司,还有更庞大的草原,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贾鉴一边讲解,余光先后看向谢友成,还有将军。 谢友成听得聚精会神,而将军眼神中却炯炯有神,让贾鉴不得不感叹。 他有时候很奇怪。 自己多次出使草原,而将军却经常准确的说出草原的形势,以及需要主意的事项。 令他啧啧称奇,却无法探究。 包括前番数次出使草原,皆顺利达成目的,将军的交代,可以说占了大半的功劳。 想不通啊。 “七年前,老奴打算远征林丹汗,因为粘花的通风报信,林丹汗提前迁移到了这里,保存住了实力。” 贾鉴指了指瀚海一带。 他料到将军内心清楚,而之所以还说的这么详细,是一旁听得仔细的谢友成。 他负责机密,不光要面对将军,也要向军司负责。 为了强调林丹汗的实力,贾鉴向谢友成说道。 “林丹汗的祖父乃草原共主,他的叔叔代管草原部落时,虽然开拓不足,却也算守成之辈。 林丹汗长大后,亲自掌权,手段低下,导致各部人心分裂,但毕竟余威犹存。 空弦之士数十万,别说科尔沁,就算加上喀尔喀,也不是林丹汗的对手。 以前有蛮族领头对抗,现在蛮族势弱,金江军能不能替代蛮族,巴图鲁汗当然心忧。” “难怪巴图鲁汗左右为难。” 听完贾鉴的详细告知,对草原形势有了更深认知的谢友成,不禁感慨道。 巴图鲁汗的作为,谢友成一直无法理解。 反复横跳,不论是蛮族还是金江镇,都不满意他的行为,到底是什么原因。 原来是顾虑林丹汗。 “让巴图鲁汗亲眼见一见我军的军威,才好让他下决心,免得纠结来纠结去的。” 唐清安笑道。 他前几日派人去联络科尔沁部落的台吉,目的就是如此。 “奥巴太过胆小,他已经称汗,林丹汗绝对不会饶过他的性命,还要犹犹豫豫的,实乃难成大事。” 历史上也是如此。 科尔沁在此人手中,哪怕结盟后金,也一直首鼠三端,三头不讨好。既恶了林丹汗,也恶了大明,又恶了皇太极。 “巴图鲁汗畏惧察哈尔,一直不敢表态,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 贾鉴虽然说得简短,却指出了核心,让谢友成恍然大悟。 “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坚定巴图鲁汗的信心啊。” 贾鉴坚定的继续说道。 “喀尔喀部,因为有粘花的维系,虽然很多部落不满意林丹汗,却没有自立之态,名义上仍归属于林丹汗。 要是科尔沁又归顺了林丹汗,那恐怕一个新的草原帝国就要诞生了。” “右翼呢?” 谢友成听贾鉴说的严重,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已经看了贾鉴提供的舆图,也听了贾鉴的介绍,知道草原部落,大体上分为了三部。 其中一部瓦剌太远,前明时雄起过一段时间,目前已经不足为患。 另外靠近大周的,分为左翼和右翼。 林丹汗属于左翼。 难道右翼蒙古,就这么看着林丹汗崛起而不闻不问吗? 谢友成不认为右翼蒙古会如此。 左翼蒙古东迁,就是因为右翼蒙古俺答汗的崛起,让左翼蒙古畏惧,担忧背起吞并,才浩浩荡荡的迁移。 这件事闹得很大,当时惊动了整个大周九边。 大周公文留下了很多的记载,不算秘闻,所以谢友成对此还是有认知的。 贾鉴叹了口,露出无奈的神情。 “林丹汗有气运啊。” “这话怎么说?” 谢友成一脸的纳闷,看到身旁的将军,竟然露出认同的神色,更加的好奇了。 贾鉴一手拍在舆图上河套一带。 “右翼蒙古的大首领,俺答汗的孙子,他离开了草原,入青海去做了和尚啊。” “啊?” 谢友成震惊的目瞪口呆。 天方夜谭。 不是不信贾鉴,但是超过了谢友成的认知,他看向了将军。 唐清安点了点头。 历史就是这么神奇。 右翼蒙古数十年前,有多么的强大呢? 让草原的共主,林丹汗的祖父,草原大汗的本部,察哈尔部率部东迁,主动退让数千里。 太上皇刚登基的时候,俺答汗带领十余万控弦之士,打败了边军,长驱直入围困了大周的京城。 当时。 有谁能想到,几十年后,俺答汗的孙子,右翼蒙古的大首领,会离弃了部落,去当了和尚。 唐清安相信,他穿越前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会被读者喷死。 “所以右翼蒙古各部,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多年,无法应对归来的林丹汗。 加上林丹汗具有大义,因此很多部落主动归顺了他。 林丹汗虽然在蛮族手中吃了败仗,一退千里,但是实力反而壮大了,如果又加上喀尔喀和科尔沁。 那么草原将会在林丹汗手中统一。 如果真的发生,那么一个横跨万里的帝国就会出现了。” 贾鉴神色严重。 谢友成深吸一口气,心里揪了起来,清楚了金江镇最大的难题出现了。 科尔沁部。 一定要拉拢过来。 包括喀尔喀部,必定不能让其归顺林丹汗。 不然。 双方数百年的战事,将会更加激烈的延续下去,永无止境的战争,耗尽双方的鲜血。 右翼蒙古和大周,数十年难得的和平,将会一去不复返。 唐清安没有反驳贾鉴的想法。 历史上后金获得辽东数百万辽民,以及不可计数的物资,兵强马壮,控制了科尔沁,拉拢了喀尔喀。 皇太极登位后,在汗位的位置上,前半部的时间,大部精力消耗在打破林丹汗统一的脚步。 现在的时空。 金江镇接连打败了蛮族,蛮族无力控制草原。 同样。 金江镇也要花费好几年的精力,解决林丹汗的威胁,如果放任其吞并,等对方统一草原。 只怕介时,金江镇有心无力,无法应对了。 不同的是。 唐清安不愿意如皇太极那样,花费十年的时光。 蛮族耗费了他八年,才有了今日围困沉阳的局面,如果草原上又耗费十年。 大周国内呢? 十年还是多少年? 这般下去,大半生就荒废了。 “所以我们这会要非常重视奥巴,等他抵达沉阳后,我会亲自和他谈一谈。” 唐清安有信心说服奥巴。 换做旁人如此说,贾鉴和谢友成会保留心中的疑虑。 但是贾鉴见过将军对草原形势的了如指掌,谢友成则见过将军出海以来的谋略,以及如何轻易的控制朝鲜。 所以他们对将军有信心。 心中对一个正在形成的庞大恐怖的草原帝国的担忧,渐渐的消除。 第四百零九章归顺大周 “得得得。” 几名草原汉子,身穿袍服,便于骑马,外面套了一层绸布,可见身份不低。 马鞍上斜跨着弓壶,还有套在刀鞘里的弯刀。 途中经过一处包群,几人直接闯了进去。 “他赛音百努。” “他赛音百努。” …… 遇到的陌生人还是熟人,双方互相打着招呼。 “布达齐。” 有部落勇士认出了来人,兴奋的上前呼喊,跟随他们的马奔跑。见有人认出了自己,布达齐仰了仰头,回应了对方。 “布达齐,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认出了刚从帐中走出的人,布达齐连忙下马,上前热情的拥抱对方。 “母霍,他赛音百努。” “首领召见我们,我以为你已经去了,经过你的部落,准备讨口水喝,却没想到你还在。” 布达齐边说,边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身, 那人捶了捶布达齐宽厚的胸膛,热情的拉着他进去自己的蒙古包。 吩咐送上奶茶,茶叶,奶昔,肉干等招待客人。 跟随布达齐的几名勇士,大口的咀嚼,没有扭扭捏捏的客套,十分的爽朗。 “要跟我一同出发吗?” 布达齐吃了茶叶,才询问母霍。 母霍摇摇头。 “奥巴要去摇尾巴,我不愿意看他的样子,不准备更他去沉阳了。” 闻言,布达齐大惊。 认真的看向母霍。 “你如果不去,恐怕巴图鲁汗从沉阳回来后,会惩罚你的。” “我不怕他。” 母霍满脸的不在乎。 布达齐皱眉。 布达齐是科尔沁草原上,实力较大的一部台吉,母霍实力较弱,才百余顶的帐篷。 “难道巴图鲁汗冒犯了你?” 母霍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掩饰,主动向布达齐解释。 “奥巴太怯弱了,以前拉拢叶赫部,臣服大周,后来又臣服林丹汗,吃了败仗后臣服英明汗,现在又要臣服金江镇。 我不想继续追随他,卓里克图的首领联系了我,让我和他一同归顺林丹汗。 我们和林丹汗都是草原人,应该臣服林丹汗。” “粆花?我怎么不知道他派人来了科尔沁草原?” 布达齐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不可置信。 “三日前来的,昨日才离开,听说他要去鄂博那里,而且跟我说很多人都应承了卓里克图的首领。” 卓里克图的首领就是粆花。 “林丹汗贪得无厌,你忘了当初如何索糜我们的?” 母霍露出自信的笑容。 “以前大汗还年轻,所以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吧,而且听说大汗还收服了右翼蒙古。 等大汗再收服西海蒙古后,加上喀尔喀,还有我们,以后草原就不会再有纷争。” 母霍说不出这种话,肯定是粆花的人说服了他,布达齐又气又怒,对于刚才母霍说的内容,是不信的。 为了不让好朋友上当,他急忙讲起了以往的经历。 “当初我和明安大首领,前去察哈尔草原见林丹汗,还有喀尔喀各部的首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形势也是一片大好,所有人都祝贺林丹汗的亲政。 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说明了林丹汗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我不信他会改变,如果归顺于他,我们的部落迟早会被他吞并,我们这些人,一定会被他杀死。” “人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住两次。” 母霍没有相信朋友的话,而是反驳起朋友,竟然开始劝布达齐,跟随他投靠林丹汗。 布达齐见母霍太固执,内心充满了无奈。 “你没有见过林丹汗,所以对他有幻想,但是你不如我对他的了解。” 母霍只是小台吉,多年前没有资格前去察哈尔,布达齐则不同,他有资格。 那些年。 他们也不是没有给过林丹汗机会,信任了他一次又一次,可等来的只有辜负。 林丹汗容不得人。 他心底藏着野心,要吞并其他的部落,壮大他的本部。 这违背了草原上的传统。 而且他还是索求无度的人。 只会向其余的部落索要物资,不顾及其余部落的困境,敢拒绝他的人,他就会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打对方。 布达齐耐心的向母霍解释,希望好朋友不要上当受骗。 但是人最难被说服。 母霍没有接触过林丹汗,但是得知林丹汗收复了右翼蒙古,让母霍距离产生美,敬佩对方的才能。 这也是成吉思汗的遗产。 他虽然死了数百年,但是草原上的人们,仍然尊敬黄金血脉。 所以每当有黄金血脉的人崛起后,都能轻易的让周围的部落归顺,不会强硬的对抗。 左翼本部察哈尔的大汗,右翼本部土默特的大首领,皆是黄金血脉出身。 母霍忘记了其中重要的区别。 不论是林丹汗的祖父兴起察哈尔,还是俺答汗兴起土默特,他们都是开拓兴起之人。 有容人之量,愿意向投靠自己的部落台吉们分润利益,共同发展获得好处。 林丹汗却不同,他是继承祖辈的遗产。 认为草原上的部落,都是属于他的,台吉们都应该没有怨言,贴服的归顺他。 正是因为这个性格。 所以林丹汗接连的举动,导致了各部部落与本部离心离德,把东部蒙古推送到了蛮族的手中。 但是他的确有天时。 败退千里后,刚好碰到了群龙无首多年的右翼蒙古,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收服了很多的部落。 “你不信任我,却相信远处有恶名的人,母霍,我不在把你当我的安达。 还有你不响应巴图鲁汗的号召,他返回来后,定然会惩罚你的。” 布达齐与母霍不欢而散。 从出发时的喜悦,离开母霍处则满脸的气愤,这股郁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他抵达巴图鲁汗所在的牧地。 牧地上的气氛也不对。 本应该欢乐的时光,却人人一脸的忧色。 布达齐不停的和其他部落的台吉们打招呼,很快他就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他的部落离此地最远之一,连自己都已抵达了,而在场的大小台吉们,才不到六成之数。 “图美,怎么回事?” 布达齐拉着身旁的一名大台吉,好奇的询问道。 图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很多台吉不响应巴图鲁汗的号召,拒绝了巴图鲁的号召。” 布达齐傻眼了。 他猜到了粆花的使者肯定不只是拉拢了母霍,但是没有想到,却能拉拢这么多的台吉。 难怪母霍不惧怕巴图鲁汗的惩罚。 形势不妙啊。 布达齐的部落,属于科尔沁草原资历最老的部落之一,布达齐的父亲,和科尔沁的大首领明安就是好友。 当年他的父亲,随明安大首领,联盟叶赫部,一同出兵攻打蛮族,吃了败仗。 自己的父亲死在了那场战争,归来后的明安大首领,扶持了布达齐顺利的继承部落。 后来明安大首领逝世,把大首领的职位,交给了他的侄子奥巴。 为了报答明安大首领的恩情,布达齐一向支持奥巴。 包括奥巴无法反对老奴,无奈的自立称汗,布达齐也没有反对他,能理解奥巴的难处。 布达齐看了眼图美。 “许多台吉不来,粘花的使者占了一半的原因,另外一半的原因,就是奥巴称汗。 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是老奴强硬逼迫的,当时我们科尔沁草原,无法同时面对林丹汗和蛮族两个敌人。 而辽东的周军力有未逮,完全指望不上,所以奥巴才同意了老奴的要求,我们两人都是赞成了的。” 布达齐看不透图美的内心,担忧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的动摇,所以坚定的看向图美。 “你放心吧,我不支持科尔沁草原陷入分裂,会导致新的战争的。” 布达齐看了眼图美。 他的话听起来不错,但是布达齐敏锐的发现,对方没有明确说出支持奥巴的语言。 “……” 正要继续试探,突然有人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巴图鲁汗出来了。” 有人提醒道。 众台吉们三五成群,各自闲聊,闻言后,很快停止了话语,恢复了安静。 “哈哈哈。” 走出来的奥巴满脸的笑意,浑身的热情,仿佛没有受到未至的台吉的影响。 台吉们之间,布达齐眼尖,发现了奥巴眼睛里的血丝。 不知道图美发现了没有,布达齐偷偷看向身侧的大台吉,图美平静的目视前方。 台吉们共聚一起,是值得庆贺的事。 奥巴亲自向每一位响应他号召的台吉们送上哈达,然后诚挚的祝福对方。 到了布达齐处,等奥巴为他带上哈达后,布达齐没有理会奥巴身后的勇士,主动上前拥抱了奥巴。 “他赛因百努,安达。” 用简单的行动,支持了奥巴。 奥巴很快明白了布达齐的用意,感动的用力抱了抱,再重重的拍了拍布达齐的后背 “他赛因百努。” …… “我已经决定复归大周,向当年英明的俺答汗一样,率领台吉们,接受大周的封赏。 俺答汗获得大周的王爵,土默特的台吉们,成为大周的指挥使,同知,我相信大周同样不会亏待我们。” 奥巴的话,引起了台吉们的轰动。 虽有有所耳闻,但是当从奥巴口中得到肯定的说法,众台吉们心中想法各一。 有的台吉赞成奥巴。 部落太穷困了,需要获得大周的物资。 有的台吉犹豫不决。 奥巴不等众人出声,坚定的说道。 “这一回去沉阳,我将和平辽侯盟誓,科尔沁草原与金江镇,将成为最稳固的盟友。” 此类的话。 奥巴的叔父向叶赫部说过,奥巴也向蛮族老奴说过,后来又向皇台吉说过。 周围的台吉,已经习惯了,没有多少的反应。 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奥巴失去了继续说话的意愿。 他容易吗? 自从接过叔父的托付,小心翼翼的维护科尔沁草原这么多年,谁能体谅他的难处呢。 第四百一十章谁才是最强 一望无际的荒野,人们游牧而生,饮羊奶解渴,奥巴和众台吉,领着千余草原勇士,跨越了千里。 越接近南方,河流就多了起来。 乃至抵达辽河套地区,大的河流就有绕阳河,柳河,秀水河,巨流河。 金江镇现在的实力,有没有超过蛮族老奴时期的巅峰? 长途漫漫。 台吉们骑在耐力优良,适应能力极强的草原马背上,舒展各自的想法。 “平辽侯数次打败蛮族,采用的是计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是当初硬碰硬,铁定打不过老奴的。” 奥巴身侧的图美台吉,鄙视的说道。 “老奴在萨尔浒之战时,不也是用的计策吗,趁着周军分兵,各个击破。” 另外一侧的布达齐,不认可图美的说法,随后继续说道。 “当初平辽侯势小,老奴多次攻打金州,皆大败而归,可见金江军还是不弱的。 传言老奴都死在金江军手中,且如今围困蛮族都城,与当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他能打败蛮族,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蛮族的鼎峰时期。” 其余的台吉们,有的赞成布达齐,有的认可图美。 听起来他们在闲谈,实际上关乎此次去沉阳的大事。 林丹汗肯定会卷土重来的,不会放任科尔沁自立,科尔沁不愿意被其统治,那么金江镇的实力,就是众人心中的天平。 金江军实力超过蛮族,台吉们就会支持奥巴,反之则不然。 因此。 奥巴闭上嘴巴,任由众台吉们发表各自的意见。 他的面色看上去和以往一样的平静,实际上紧握缰绳的手,表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台吉们可以投降,他是无法投降的。 因为他是巴图鲁汗。 当初老奴强硬的逼迫他称汗,就是打消了他的侥幸,断绝他的后路,只能强硬的对抗察哈尔。 明知道老奴的阳谋,当初形势逼人的奥巴,也只能乖乖上钩。 “不一样。” 图美知道自己的话,会引起奥巴的不满,但是为了部落,该说的话他必须说。 哪怕不归顺林丹汗,也要让台吉们有清晰的认知,不要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他不顾奥巴的脸色,强硬的说道。 “老奴死的时候,蛮族仍然能独自对抗所有的势力,乃至皇台吉继位,实力肯定是弱于老奴的。 就算如此。 去年也是周军,喀尔喀部,哈喇慎部,敖汉部,朝鲜军,金江军联合打败的皇台吉。 当年的老奴,带领八旗军,可是独自打败的众多联军。” “图美台吉说的对,金江军虽然现在打败了蛮族,但是实力仍然不如当初蛮族的巅峰时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图美台吉说的一针见血,很多台吉都附和点头。 老奴带领的八旗军,打败了联军。平辽侯带领的金江军,联合打败了蛮军。 见众人的神态,奥巴开始着急,嘴角动了动,忍不住要反驳,被布达齐的眼神阻止。 此时要是奥巴下场辩驳,不但无法说服台吉们,反而会让台吉们更倾向图美。 奥巴是巴图鲁汗,众人的大汗。他的话,可以让众台吉闭嘴,但是无法扭转人心。 “老奴带领的八旗军,征伐一生,才创下偌大的基业,可是你们要想到一点。 平辽侯只用了八年,就打败了蛮族,而且平辽侯才不到三十岁。” 此言有理。 获得了不少台吉的认可。 但是老奴吞并了叶赫部,打败了科尔沁,打败了喀尔喀,打败了大周,打败了朝鲜。 平辽侯只打败了皇台吉。 图美仍然不认可布达齐的观点,不过他警醒众台吉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不再和布达齐争论。 布达齐是奥巴的结拜安达,两人关系非同,想要说服布达齐是不可能的。 再继续争论下去,自己就真的得罪了奥巴。 众人一路不停,已经抵达法库,百里外就是长城,经过长城后,不到百里就是沉阳城。 为了迎接科尔沁草原的台吉们的到来,军司决定送上一场大戏。 这场大戏。 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以及一些风险,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 最重要的是,需要承受一些额外的伤亡。 不过军司认为,这场戏有必要唱起来。 因为包括谢友成,都觉得是值得的。 蛮族除了沉阳城中的精锐旗兵,和精壮的蛮丁,剩余的人口,为了保存实力,只分为了两部。 一部留在铁岭,开原,昌图一带,一部退回奴儿干司,在赫图阿拉城一带。 前者交给了多尔衮,后者交给了豪格。 奴儿干司不提。 受到大汗托付重任的多尔衮,知道大汗采用汉人的计策已经失败,没有了计划中的援兵。 城阳成为了孤城。 因此他多次带领不多的骑兵,闯入蒲河一带,想要牵制金江军的兵力,为大汗减轻压力。 多尔衮年轻,威信不高,不像其他的兄弟代善,莽古尔岱等,能威胁皇台吉的地位。 前番独领一军时,在大辽河对抗哈喇慎部,虽然也有犯错,但已经崭露头角。 是蛮族年轻子弟中的翘楚,所以皇台吉重用了他。 保持了来去如风的优势,虽然没有占到便宜,却也没有被金江军的骑兵围住。 负责北门的是朱秀。 因此调来骑兵营,追歼多尔衮。 面对金江军的骑兵营,多尔衮没有正面抵抗,而是继续分兵,采用小规模骑兵突入。 在沉阳北方一带,打起了游击。 多尔衮不知道的是,他的对手朱秀,可不是一般人。 朱秀担任一方大将多年,是将军最信任的领兵大将之一,性格极其稳重。 所以唐清安才把形势最复杂的北门,托付给了朱秀。 朱秀哪怕面对的对手,并不是蛮族的积年老将,而是不知名的小将,也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得闻有的小部失利,也不急不躁。 六千金江军的骑兵,在他的调度下,已经悄然北上,形成一张密集的网,有条不絮的展开。 多尔衮亲自率了一部,其他两名老将各率一部。 其中一名老将,是金江军的老对手,当年在齐木城,和总兵彭大海打了个平手的阿骨。 数百名蛮族骑兵,遇到了一支金江军。 阿骨欺负对面的金江军骑兵少,多次准备冲撞对面的阵营,不过因为对方车阵已经展开,没有占到大便宜。 “再打下去就不划算了,跟我转进。” 观望了形势,担忧对面的援军,阿骨决定不再硬啃对方,而是继续寻找新的战机。 他没有发现。 抚顺方向的腰沟子中,隐藏的上千名骑兵,悄悄的看着他们。 “头,打不打。” 因为同袍伤亡而心急的李如靖,脸色焦急,但不敢轻动,悄悄的询问主将。 “先看一看。” 章毅不为所动。 他率部北上之前,将军召他去亲见,谢司马在场,嘱托了他一番,有更重要的任务。 此事很难办,他已经放弃了几次追歼蛮族骑兵的机会。 当阿骨带着蛮族骑兵往西南而去的时候,章毅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就等这个机会。 “得得得。” 四面八方的骑兵越来越多。 阿骨预感自己被埋伏了。 返回的方向,各条道路上,都有金江军的骑兵踪迹,让他无法撤回去。 仿佛在驱赶他往西边走。 作为老将,他感觉到不对劲。 但是他只有数百骑兵,而金江军骑兵太多,虽然知道不对,也无力回撤。 南边是金江军的大营,在南下则是金江军的中军。 用数百骑冲破金江军连绵的营地,他没有这种野望,知道那里是绝地。 蛮族军力不多,经不起消耗了,一换一都换不起。 为了保存手中的骑兵,阿骨知道,唯一的生路就是西边,从西边绕道返回。 虽然他知道,那里肯定有未知的危机。 ~~~~~~ 奥巴一行人,千余的草原骑手,由十方寺堡的金江军守兵放行,跨过了长城。 在上榆林堡和平虏堡之间的道路上,发现了天际处的滚滚尘土。 “有骑兵。” 图美大喝一声,众草原骑士们,心中升起了戒备,会是谁呢?好意还是歹意? “应该是金江军吧,我们受平辽侯的邀请,应该不会出事。” 奥巴肯定道。 “不对。” 天际线出现的滚滚尘土,越来越近,露出了蛮军的旗帜,布达齐惊讶道。 “这里如何会有蛮族骑兵?好像在被人追赶?” …… “得得得。” 阿骨看到前面科尔沁旗帜,立马醒悟了金江军的用意,原来如此啊。 但是。 身后的追兵追的很急,紧紧的咬住了他,他已经顾不上其他的形势,只能拼尽全力的逃跑。 他看到了退到路旁的蒙古骑手们中的奥巴。 奥巴也看到了他。 两人见过多次的面,皆知道对方的大名。 不过。 两人没有机会交流。 “砰砰砰。” 骑着济州岛精心养育出来的战马,因为常年的精养,又有天然的牧场可以奔跑。 马匹的肌肉和脂肪,保持了最具有爆发力的状态。 比起蛮族物资短缺的战马,短途中跑的更快。 靠近后。 李如靖下令开火。 随着三眼火铳的射击,蛮族骑兵后面的骑手们人仰马翻。 阿骨知道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 下命一部分的骑兵继续逃离,他则亲自带领剩余的骑手,绕了一个弯,转身冲向李如靖他们。 金江军的骑兵们,见对方突然转向,又冲向了他们,来不及换武器,把手中的三眼火铳掉了个头,成为了大棒。 ...... 奥巴亲自去感谢,那不知名金江军小将提出的护送提议,然后走到了阿骨的尸体旁。 看着额骨凹入,头盔无影无踪的阿骨。 久久失神中。 他已经猜到了,这是金江军送给他们看的一场戏,虽然知道是戏,但是效果仍然强烈。 毕竟。 亲眼所见一次,比听闻十次效果要更好。 第四百一十一章双方结盟 多尔衮很兴奋,以为用对了战术,当失去了阿骨的信息,就知道自己又犯了错。 没有继续观望,连蒲河所,新城堡都不敢久留,一路退回了铁岭,干脆利落。 “虽然吃了败仗,但是懂进退,这个新的蛮族贝勒,是值得重视的对手,你们以后遇到他,不可大意。” 听到捷报的朱秀,告戒了李如靖他们一番。 李如靖,徐聚费等人,闻言后,满脸的不服气,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是朱秀总兵,他们定然要争论一番。 他们可是打败了阿骨,能和彭大海总兵打成平手的蛮族老将。 见他们的神色,就知道这些军中子弟,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朱秀叹了口气。 将军雄才伟略,他的谋划下,金江军这些年太顺,没有吃过败仗。 连连的胜利。 让军心旺盛是好事,但是换个角度,这些兴起的军中子弟,太过得意也不是好事。 他有些想念朝鲜的葛世峰。 这小子够沉稳。 可惜。 他太重恩情,放弃了眼前的机会。 不过能有这份坚韧,不为利益所动,才是葛世峰啊,多少人都舍不得放弃。 朱秀仍然看好他。 李如靖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葛世峰则如一把隐藏在剑鞘中的大剑,悄然的磨练。 朱秀的捷报送到了中军,交到了唐清安手中。 “多尔衮。” 念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唐清安不禁笑了笑。 “将军为何发笑?” 谢友成好奇的问道。 他也看过这份捷报,见将军突然念到多尔衮这个名字,又露出奇怪的笑容,所以感到好奇。 “没什么。” 唐清安放下了手中的捷报。 多尔衮这个名字,在他穿越前,可以说是鼎鼎大名,一部电视剧闹得老少皆知。 不少女性感动的称他为痴情种子,拉开了清宫剧大幕。 他初习历史的时候,经常感到纳闷。 读明朝的史料,皇帝昏庸,大臣贪腐,上下皆坏。 读清朝的史料,皇帝贤明,大臣贪腐,皇帝是好的,都是大臣欺上瞒下。 后来才醒悟。 清朝的文字狱,不只是抠字眼,而是包含了方方面面。 明朝的风气。 皇帝做的不好,大臣们敢骂,碰到狠人,犹如嘉靖这种,那就回老家去骂,留下文字。 清朝的风气。 百姓受苦遭灾,必定是大臣们贪腐,欺瞒皇帝,最后被皇帝派的钦差发现。 敢说皇帝不好的,自个全家先不好。 明朝的政策保守,但是不会压制民族的发展,明末时期国内的教堂就很多。 不光福建,南京,包括直隶都遍布教堂,传教士能在国内到处行走,不禁止交流。 很多西方的书籍,被大明的官员翻译,甚至不少的官员为了学习西方的知识,接受了洗礼。 乃至西教教皇严禁大明百姓祭祖,引起了最激烈的对抗时,也没有杜绝西教。 枪,炮,船都会学习更先进的技术,几何等知识也被借鉴吸收,获得传播。 鸟铳,红夷大炮,大帆船等,先后研制出来,不弱于西方的国家。 清朝做不到。 因为他是以寡制众,必定会采用压制占绝对人口的汉族。 皇室是知道西方的技术越来越先进,但也从来不让国内接触,反而严格控制,使得全方面退步。 到了清末期,军队遇到西方国家的火炮,竟然会认为是邪物,官员和将领,愚昧到用狗血,妇女的月经带去阵前破邪。 种种令人感到怪异的举动,引起了西方军队将领们的嘲笑。 明清两朝皆摆脱不了封建王朝的弊端,走向了末路,但是两者的结局是不同的。 明朝终结,但是他遗留下来的文明,仍然屹立于世界,而清朝,数百年的愚民统治,不但没有做到原地踏步,反让文明倒退。 导致国家犹如美洲的印加帝国,各族都成为了愚昧的民族,脱节了世界,被西方国家半殖民。 有一种说法。 明亡后,哪怕换一个汉人的政权,同样摆脱不了文明落后的结局,这种洗白的说法,唐清安嗤之以鼻。 历史上,没有哪个国家能一直存在,经久不衰。 明朝同样做不到。 但是换了一个汉人的政权,至少不会压制民族的发展,因为没有以少治多的弊端。 只此一项,就不会让文明落后。 秦汉唐宋明。 数千年已经证明了的道理,任何想以莫须有为由,来否认的说法,是经不起推敲的。 唐清安因为沉阳战事的顺利而兴奋,虽然妻妾成群,但是也有使命感。 既然他来到这个时代,自然也承担起民族的重任。 任何经历过义务教育的人穿越到这个时代。 哪怕方法不同,但都会如此的。 “我们去亲自迎接巴图鲁汗。” 唐清安领着谢友成等金江镇的高官,迎接奥巴他们,从科尔沁草原而来的盟友们。 “轰隆隆。” 前方的战事激烈,在隐隐传来的炮火声中,唐清安第一次见到了奥巴。 “好年轻。” 众台吉见到鼎鼎大名的平辽侯,皆心中升起了感叹。 八年间立下如此丰功伟业,虽然听闻平辽侯不到三十岁,但是当亲见后,还是让人下意识的惊叹。 前来的半道上。 布达齐举出金江军比蛮族强大的优势中,其中就有平辽侯年轻的优点。 现在。 台吉们中的图美,也不得不重新思考布达齐的话。 平辽侯是雄才大略的人,而他还年轻,在他的带领下,金江镇会越来越辉煌。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们这一代人都死去,而平辽侯还在。 奥巴带着台吉们,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身,主动向平辽侯行礼,唐清安热情的上前,一一拥抱众人。 “巴图鲁汗,还有各位台吉们的到来,金江镇上下翘首以盼,欢迎至极。” 平辽侯友善的态度,引起了众人的好感。 “这是我们科尔沁草原,为平辽侯准备的哈达。” 奥巴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五彩丝绸的长条丝巾,颜色为蓝,白,黄,绿,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蓝色代表天空,白色是白云,绿色是江河,红色是护法神,黄色是大地。 其实。 这个场合并不适用五彩哈达。 不过巴图鲁汗为了以示重视,所以用了五彩哈达。 他是自称的大汗。 用五彩哈达,也无人能指责。 唐清安低下头,奥巴亲自为平辽侯戴上,口中说道:“祝平辽侯身体健康,犹如天空的鹰一般,展翅高飞。” “谢谢巴图鲁汗。” 唐清安说完,让人送来礼盒,里面装了老人参,价值不菲。 然后。 台吉们纷纷送上他们带来的礼物。 有的送上马匹,有的送来牛羊,有的送来弯刀等。 唐清安回以丝绸,宝剑,鸟铳,小镜等礼物。 制作一把鸟铳很简单,但是制作百把,千把,万把却很难。 而军事体系中加入鸟铳,形成稳固的供应,则难上加难,唐清安并不担忧科尔沁能彷制出来。 鸟铳的优势,是性价比高,量大管饱,适合汉族。 等将军回礼完后,谢友成等官员,一一上前向巴图鲁汗行礼,然后和众台吉们见礼。 双方都很重视这场见面,人人脸上露出微笑。 形成了良好的气氛,是一个好的开端。 唐清安需要科尔沁草原,科尔沁草原也需要金江镇。 “我最敬佩的是俺答汗。” 营地的空地上。 唐清安和巴图鲁汗并列而坐,下方一边坐着台吉们,一边坐着金江镇的官员们。 人们身前的矮几上,摆满了美酒与美食。 没有音乐和歌舞,只有极远处传来的隐隐的厮杀声,犹如在现场伴奏。 共饮一杯。 唐清安放下酒杯,开始说起话来。 身旁的巴图鲁汗,同样放下了酒杯,认真的听平辽侯所言,如此重要的场合。 每个字都不会没有意义。 台吉们,官员们,皆安静的看向平辽侯。 俺答汗年轻的时候,攻打过大周,对大周造成了很多的伤亡,但是他最后带来了和平,主动归顺了大周。 “自前元时起,汉人和蒙古人厮杀了数百年,这是不对的。” 唐清安认真的说道。 “从前明到大周,战争从未停歇,不光草原的百姓,还有大周的百姓,皆深受其苦。 直到俺答汗,作为黄金血脉,他带头承诺,不在攻打大周,为数百年来,双方的百姓,带来了曙光。 大周和草原,虽然为两个民族,实乃渊源极深,礼法上为一国之同胞。 俺答汗深明大义,选择国家统一,成为大周的忠义王,右翼蒙古的台吉们,皆封世袭指挥佥事或同知。 从那时起。 大周和右翼蒙古开放互市,再也没有战事,消除了争端,随着发展,关系越发的和睦。 如此形势,已经保持了数十年。 我希望科尔沁草原,同样如此,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唐清安的话有条有理,有根据有前例,不恭不卑,很多台吉听得都很满意。 看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唐清安站了起来。 “只要科尔沁不背叛大周,我当众向天承诺,对待科尔沁草原,必定如对待自家人。如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重誓,诚意满满。 哪怕是图美台吉,也不得不动容,感动平辽侯的真诚。 奥巴随后起身。 “我向长生天发誓,科尔沁草原,永远是大周的草原,绝对不会背叛,否则永世不得归入长生天的怀抱。” 在场的台吉们,还有金江镇的官员,皆站了起来。 唐清安看向奥巴。 眼前才四十余岁的奥巴,因为内忧外患,长期的忧虑,如果没有变化,会在后年病逝。 如今有了自己的支持,他还会不会有后年的大劫呢? 唐清安认为不会。 历史上奥巴人不错。 曾随叔父对抗过后金,后来战败归降,但也没有参与过后金对外的战事,甚至向大周通风报信。 他死后。 其子无奈跟随后金作战大明,但阵前突然退缩,可惜明军作战不利,浪费了他的用心,牵连其被后金重重的责罚了一顿。 奥巴看向唐清安,他已经休妻,把老奴强配给他的,老奴的养女废掉了,用养女来逼迫自己,奥巴深以为耻。 光盟誓不够。 他想要和平辽侯结下姻亲。 第四百一十二章藩国的神射手 宴会结束后,司马谢友成,亲自送奥巴等,到为他们准备的营地。 来自草原的客人。 一路动静颇大,金江军的军士,包括军中的朝鲜卫所军,三部义军都人尽皆知。 他们是来和将军结盟的,以后将会是友军。 将领和士兵们,都心中喜悦,为此而高兴,士气大振。 朝鲜的卫所军将领们,也兴叹金江镇越发的强盛,比原来更加的辉煌。 “论关系亲厚,必然还是我们。” 权申旭参加了白日和夜间,将军举办的座谈会与夜宴,回来后,向林之远不服气的说道。 林之远不以为然。 “当然如此,我们朝鲜和将军结盟多年,结下的友谊不是后来者可比。” 二人都避免谈及,科尔沁草原与朝鲜孰强孰弱的话题。 草原上的老弱妇孺不提,少年时期就学习骑马拉弓,更不提青壮。 可以骑在马上睡觉,丝毫不受影响,日夜行军,犹如疾风“一日千里”。 力有未逮撤退时,遇到追击,甚至不需要缰绳,就能转身拉弓射箭,顺风下回射追兵。 面对追兵,在逆风下本就不顺的还击,又能在马上左右跳转,轻易的躲避。 弓箭射的准,骑术耍的让人目瞪口呆。 如果只是少部分如此,那么藩国军中也有精锐的骑兵,能做到这种地步。 可怕的是大部分如此。 哪怕金江军也做不到,更何况朝鲜卫所军。 草原部落的勇士们,下限就高。 朝鲜卫所军军中,虽然几经变化,却仍然充满了不少的老弱。 论高度,权申旭认为他们朝鲜军中,也出了不少的勐将精兵,但是论总体的下限。 卫所军的军兵,总体上单个的战斗力,的确很难比得上蒙古骑手。 不过两人都和平辽侯是铁杆盟友,家族与金江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乐于看见金江镇越来越强大。 当金江镇拿下了沉阳,全复了辽东,北边是科尔沁盟友,右边是朝鲜盟友。 真是稳若泰山啊。 权申旭和林之远两位靠着金江镇发家的朝鲜官员,因此越发的兴奋。 谢友成离开返回的路上,情不自禁的收起了笑脸,忧心忡忡。 进帐前,专门找侍卫们要来清水漱口,去掉嘴里的酒味。 人也更清醒了。 草原的汉子,太能喝,人又热情,让人很难推诿,谢友成已经有了三分的醉意。 “科尔沁草原的台吉很多,跟随奥巴前来沉阳台吉虽多,却不够我预料的人数。 我向几名台吉试探了几次,皆左言他顾,没有回答我。 可见奥巴可汗,已经无法约束科尔沁草原,将军不可疏忽大意啊。” 唐清安也喝了不少酒。 不过他年轻,才二十六岁,虚岁二十七。 比四五十岁的谢友成,能更快的散发酒精,两眼很清醒。 “知道。” 唐清安点点头说道,心想何止如此。 如果指望奥巴对抗林丹汗,那铁定要计划落空,奥巴是科尔沁草原的巴图鲁汗。 他和金江镇结盟,看起来是科尔沁草原和金江镇结盟,从而万无一失。 实际上。 却不是如此。 不过是良好的开端,未来的困难还有很多,需要一步步去应对。 科尔沁草原的事,复杂的咧。 但是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奥巴他如何威望不足,但始终也是科尔沁的巴图鲁汗,哪怕是自立的。 只要牢牢抓住这点,金江镇仍然大有可为。 见将军满脸的信心,谢友成内心的忧虑,不知不觉也尽退散。 实在是这些年里,亲眼所见将军各种犹如羚羊挂角的手段,早已让他心服口服。 将军的迷之笑容,向来是金江镇的传说。 面对任何困境,当将军露出迷之笑容时,熟悉将军的人们,就会充满了信心。 第二日。 王丰肃带着几名传教士,从济州岛赶来,祝贺将军未来的胜利,并且主动提出。 澳门的葡萄牙总督,愿意派出两百名雇佣军,为光荣伟大的平辽侯作战。 听到王丰肃的话,周围的人都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就连侍卫头领万三,看向王丰肃的目光,也充满了诧异。 是没有见到前方的战场吗? 两百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下次吧。” 唐清安拒绝了。 西方土地上,活跃着不少为雇主作战的雇佣兵团,以战事为生,无论本领还是战斗意志,的确不弱。 澳门的葡萄牙人,日子很不好过。 其国家被西班牙吞并,又要面对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印度公司的竞争。 面对如此困境,海外的葡萄牙人,和国内的部分贵族们,正在努力让葡萄牙从西班牙手中独立。 西班牙的吕宋总督,采取打压和拉拢并存的手段,对付在东方活动的葡萄牙人。 所以澳门的葡萄牙总督,此举不过是认识到了金江镇的强大,想要拉拢金江镇。 不但如此,就连王丰肃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传统的天主教在欧洲失势,欧洲发生了宗教的变动,很多人开始反对传统的天主教,创立了新教。 天主教一方面在欧洲成立耶稣会,抵挡新教的发展,另一方面向东方扩大天主教的影响,想以此挽回劣势。 正是这个背景下,才有了耶稣会教士,源源不断的抵达东方。 在历史上崇祯朝高峰时期,有高达数百名的传教士抵华,如今的大周,济州岛也有了二十余名传教士。 他们不在满足限定的济州岛,想要登上大陆,在辽东内修建教堂。 不过唐清安一直没有同意。 对于外来的文化,他不会杜绝,但是王丰肃等人,现在自我改变的程度还不够。 远没有达到唐清安的要求。 在教皇和东方之间,他们要做出选择。 不过自己并不急。 要不了几年,教皇会“帮助”自己,逼迫王丰肃等人站队。介时,选择东方的人,唐清安会热烈的欢迎。 王丰肃入金州多年,知道平辽侯的厉害,不会轻易的被自己说服。 但是他也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努力解释,雇佣兵虽少,但可以当做尖刀使用。 蚊子再少也是肉。 帐中不少的将领被王丰肃说服,露出了赞同的倾向。 “你替我回复葡萄牙总督,我领了他的好意,不过一路数千里,估计赶不上这回的战事。 这些年里,葡萄牙商人们,为济州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对于这些奉公守法的商人,我是支持他们的。 未来,葡萄牙总督,有需要我帮助的,只要符合国情,我不会袖手旁观。”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唐清安温和的笑道,并坚定的拒绝了王丰肃。 不论和蛮族还是蒙古,都是内部的战争。 而朝鲜则是大周的藩国,用同样的文化,国书与公文,皆用汉字,所以也不算是外人,并有义务为宗主国作战。 但是葡萄牙人不同。 唐清安不是呆板的人,如果落入下风,他肯定会妥协,不过如今的局面,他用不着此举。 王丰肃只能失望的退了回去。 不过西方的油画不错,和东方的作画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各有所长,值得借鉴和学习。 几名传教士,带着画板,在前线的战场上,把这场数十万人的攻城战,以油画的方式记录下来。 一边作画,一边震撼。 他们的国家才多少人口,全部的青壮加起来也才这么多。 历史上。 西方也有数十万人的战争,但是少之又少,而且会涉及整个西方土地上的国家。 不提他们的目瞪口呆。 东门。 杜度亲自在罗城督战,蛮兵,朝鲜兵,金江兵,厮杀的难解难分。 金江军的炮火下,沉阳城墙上残余的弩车,向城外的楯车,云梯,攻城车等器具,不间断的发射。 凶狠的呼啸声,把运气不好的士兵,钉成了一串,当场死亡的是幸运的。 不幸的士兵,只能握着粗大的弩枪,留下哀嚎声,在痛苦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为了打退涌上女墙的敌军,杜度亲自带着士兵们上前厮杀。 在他的努力下,多处登上墙头的士兵,都被他消灭殆尽,逼下了城头。 “砰。” 正好一颗实心的铁炮弹,落在了城头上,砸平了一处剁墙,连带着溅起了血肉,离杜度只有十余步的距离。 “看见那个人没有?” 城外。 修建的和城墙一样高的攻城塔,下面布满了轮子,中间有两层的踏板,很多士兵藏在里面,缓慢的向城墙移动。 防得住弓失,防不住弩枪,士兵们满脸的忧色,担忧会突然破板而出一支弩枪。 还有许多的高塔,用来射击城墙上的守兵。 大山找来一名朝鲜士兵,指向城头的杜度,希望他能立下大功。 那名朝鲜士兵。 因为身材高大,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过长的手臂,更是显得奇怪。 他沉默的点点头,熟练的取下身后的硬弓,匀称的呼吸,让身体平和下来。 “咱们出头的机会不多,你要抓住了。” 大山忍不住的施加压力。 平民出身的将领太少,随着他的见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感受到未来的危机。 他希望自己手下,能多立一些大功,好得到金江镇的重视,以此被提拔起来一起抱团,对抗国内两班阶层的打压。 弓箭在手。 这名鼎鼎大名的猎户,就忘记了阶层,充满了自信,判若两人一般,。 “嗖。” “嗖。” “嗖。” 一连三箭。 其实第一箭没有立功的话,后面两箭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是为了聊胜于无。 大山紧紧的盯着箭失。 “好。” 见射中了目标,大山激动的拍打神箭手的肩膀,兴奋的手舞足蹈。 第四百一十三章愿为平辽侯取天下 未知使人恐慌。 而人永远无法知晓未来,所以人们的心中,常常因为忧虑而做出各种行为。 当青年的时候,会因为少年的举动而感到发笑或者羞耻,中年的时候,会因为青年的羞涩而感到惋惜。 老年的时候,会因为中年的匆匆,而感叹浪费了美好的时光。 但是无论哪个时间段,都会有个相同点。 那就是他们对以往的经历,由衷的升起自信,觉得能做的更好,或者说做出正确的选择。 将军向来充满自信,仿佛预知未来一般。 花眼却不同。 眼看着就要光复辽东,可能是最后一回大规模的论功行赏,所以想要立下更大的功劳。 他的努力下,几部骑兵营,单独离开沉阳城,往其他方向而去,独立作战。 铁岭方向的蛮族援兵,随着阿骨的败亡而退的无影无踪。 章毅,花眼等将领,率领骑兵主力,六千余骑兵,沿浑河抵达抚顺城。 发现抚顺城成为了空城,然后一路而下,东洲堡,马跟单堡,散羊峪堡等兵堡,皆无人把守。 顺利的收复了百余里。 至此。 整个辽东。 蛮族只剩下辽东东北方凸起的一角。 孤军深入铁岭一带,被章毅拒绝,拿出将军临行前交代的稳打稳扎的吩咐,让花眼无可奈何。 只能率军而归。 抵达东营时,发现营中士兵喜悦,经过询问得知,沉阳东罗城已经拿下。 “是个朝鲜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听到一名朝鲜人射杀了杜度,立下了大功,获得了将军的召见,让花眼露出羡慕的语气。 他这番沉阳作战,一直寻不到机会,没有亮眼的表现。 花眼说话一向不好听,众人都习以为常,章毅忍不住劝道。 “朝鲜军是友军,隔了一成,不熟你的性子。万一被人听到你的话,传了出去,难免闹出不愉快,还是慎言的好。” 花眼冷哼一声。 当年镇江一带时,辽民涌入,物资困顿,无法过冬。 章毅被委以重任,冒着大雪的天气,解决了一路的艰难,顺利的完成任务,因此入了将军的眼。 如今的职位已经和他平级,花眼资历最老,却不把章毅的话放在心里。 “想要卖弄人情做好人,你自己去做,却管不到我。” 众目睽睽之下。 留下这句话,花眼径直离开,原地的章毅,脸色十分的尴尬,却没有发怒,而是忍着怒气,带领士兵们回营。 前番李如靖斩杀阿骨,传了出去后,花眼嗤之以鼻,认为是章毅巴结将军的义子,认定了对方是卖巧之人。 所以最近一向冷眼对待章毅。 章毅虽然被花眼针对,却没有针锋相对,而是选择了退让,维持军中的和睦,以免影响到战事。 如此种种,传到军司衙门中,皆认为花眼的大局观不如章毅。 花眼是谁? 最早主动反正的一批将领,而且是当时难得的勐将,粗中有细,骗得当时的金州降将耿炳远团团转。 心高气傲的他,也不会当众解释。 大老们之间的不和,影响了不少人,包括因为斩杀阿骨而兴奋的李如靖,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敢在四处惹眼。 乖乖的躲在中军,不敢再随意去浪。 唐清安见状,让他去护送奥巴,还有科尔沁草原的台吉们回归。 草原地形不同于国内。 国内高山密林,水流湖泊,关卡城池,道路密集,草原一望无际,随时随地都能遇到敌人。 未雨绸缪。 奥巴说他要回去,严惩那些没有响应他号召的台吉们,谢友成立马提出了担忧。 会不会有人,趁着奥巴离开草原的这段时间,串联起来偷袭奥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见奥巴脸色大变,知道他这次离开草原带领的人少,唐清安主动提出,派一支金江军护送他。 正好李如靖不好夹在章毅和花眼中间,把他派出去何事。 又召来骑兵营营总陈玉,分了两千骑兵,一路护送奥巴回到科尔沁草原。 奥巴离开后,见到了那名熟悉的小将,打听后才得知,竟然是平辽侯的义子。 在十方寺堡留宿的晚上,专门请他过来见面。 “巴图鲁汗。” “你叫李如靖,我说的对不对?” 奥巴打量了几眼年轻的小将,见对方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精悍之人。 此人斩杀蛮将阿骨的景象,一直令奥巴无法忘记,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所以得知此人是平辽侯的义子后,奥巴心中意动起来。 自己的女儿们早已为人妇,而平辽侯的子女却还小,自己有孙女,但是年龄不合适。 不过此事不急,最终还是要先和平辽侯商议。 李如靖回去后一头雾水。 对方身份高贵,尽问了他一些古怪的问题,什么多大年龄,成家了没有。 奥巴的确身份与众不同。 哪怕他这回没有带领军队,加入沉阳的战场,但是他的旗帜,应平辽侯的要求,出现在了沉阳城前,引起了很大的波动。 蛮族。 终于肯定了,科尔沁草原,站到了金江镇一方。 “这是对我赤裸裸的背叛,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 沉阳城被围困的短短月余中。 各处传来的坏消息,特别是东罗城随着杜度的战死而失陷,形势越发的被动,让皇台吉犹如苍老了十岁。 呼塔布还是那般的坚韧,和被围困之前,没有发生变化。 “科尔沁部落,在我们都城被围之前没有出现,我就已经预料到了,大汗不必为此忧心。 虽然东罗城失陷,但是我早已在各罗城之间修固了工事,加上瓮城,我们还有希望。” 呼塔布的话,并没有让皇台吉兴奋起来。 他是蛮国的大汗。 皇台吉有这份觉悟。 殿内。 随着皇台吉的沉吟而寂静下来。 从一开始,就因为范文程而采取了错误的决定。 金州将军唐清安,蛮国对他上下又恨又畏,关于他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例如存人失地,存地失人。 听到将军说过的这句话,令呼塔布茅塞顿开。 所以他当初坚定的认为,要放弃辽东,全部撤回奴儿干司,恢复蛮族的地利,保持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 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撤,而不是困守城池。 但是他不是皇台吉,不理解皇台吉的苦衷,而范文程懂皇台吉的心理,所以提出了符合皇台吉意愿的计策。 不过……失败了。 其他人可以投降,皇台吉不能投降。 而没有人提出要投降。 令皇台吉欣慰,也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要为蛮族负责。 “呼塔布。” 听到大汗的声音,呼塔布抬起头,等待大汗的吩咐。 “派使者联系平辽侯吧。” 皇台吉露出无奈的笑容。 ~~~~~~ 沉阳东门。 一名汉人坐在箩筐中,被城墙上的士兵握着绳子放了下来,举着白旗。 见状。 金江军的士兵没有攻击他。 得知是投降,很快被送往了后方,由将军做出决定。 “蛮国愿意去除国号,归顺金江镇,只要平辽侯愿意接纳皇台吉,蛮军将成为金江镇的马前卒。” 使者恭敬的拜见了平辽侯,起身后,告知了来意。 看着金钱鼠尾的汉人,平辽侯认出了这名老熟人。 “白养粹?” “平辽侯还记得小人,小人之幸也。” 白养粹谦卑的说道。 确认了眼前的人,唐清安心情复杂。 当年。 白养粹可不是这样的气度,额头饱满,而不是像现在,骨瘦粼粼。 “想不到你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唐清安想到了正是因为此人的出卖,导致陈策一家的牺牲,就恨的牙痒痒。 “小人的确不敢,不过身负重任,关乎平辽侯的大事,所以小人才冒昧前来。” 白养粹知道自己得罪金江镇很深。 金江镇攻破了沉阳,他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得知大汗让他出使平辽侯,他没有拒绝。 想要以此功劳,改变平辽侯对他的态度。 “大事,我有什么大事呢?” 唐清安冷笑道。 “关乎平辽侯,谋夺天下之事也,平辽侯雄才伟略,实乃天下第一人。 小小的辽东,如何能配的上平辽侯的才能。” 白养粹的话,让周围的人动容,情不自禁的看向将军。 金江镇的未来,向来都是无法杜绝的争议。 朝廷会如何对待金江镇,将军会如何决定金江镇的未来,以后会不会自立。 谁也无法预料。 将军的做法,一直让人看不明白。 即没有造反的迹象,但面对国内百姓造反,却提出百姓才是正义的一方。 如此种种举动,让人看不清。 所以。 听到白养粹的话,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得知将军的态度。 “那又如何呢?” 唐清安不置可否。 见状。 白养粹自信的说道。 “蛮族还有精锐之兵,可以为将军攻打山海关,牵制大周的军队,而将军有船,可以趁此机会渡海偷袭登来。 大军顺势而下,直取天津,攻破京城,登临大宝。” 大帐内静悄悄的。 只有人们加重了的呼吸声,把众人紧张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谢友成看向将军。 此计很粗糙,破绽很多。 例如山海关之艰,想要攻破难如上青天。 例如朝廷这些年,在登来,天津三地新设的各营,用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防备金州。 哪怕击破了各营,京城的城墙更是高大坚固深厚,数百年来从未被攻破过。 京畿还有五十万户军户,哪怕逃离者众,剩余的军户,也能让京城迅速获得充足的守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全国源源不断的援兵云云。 困难重重。 但是。 万一成功了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冒犯平辽侯 帐中寂静。 人们都观望着将军。 将军接下来的话,会决定蛮族的未来,改变辽东的局势,影响大周的国势。 突然。 “哈哈哈。” 唐清安笑了起来。 众人不知所措,不明白将军为何发笑,连刚才心中有了七成信心的白养粹,也开始摸不着头脑。 有时候,事务的发展,真的令人神奇。 唐清安感慨。 做到高级将领的人,他们背后都需要朝廷一方势力的支持。 例如历史上的戚继光,李成梁。 他们背后的就是张居正。 毛文龙在海外建立东江镇,同样需要朝中势力的支持,他投靠了当时笼络朝纲的阉党。 天启皇帝落水病亡,崇祯突然上台。 阉党的消亡,让毛文龙失去了支持他的力量。 作为一方大老,他知道没有朝廷势力支持的大将下场。 戚继光如此之人,忠心耿耿,人人皆知,照样因为张居正死后,改革被清算,失去了朝中的支持,落得了晚年凄凉的下场。 同样,失去阉党支持的毛文龙,自知很难逃过清算。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 或者麻痹后金,或者养寇自重,或者真的利欲熏心,已经无法考究,当时他也联络了皇太极,和刚才白养粹所说的话,两者大致相当。 唐清安一路做到平辽侯,在朝中当然有支持他的势力。 就是以贾府为首的传统勋贵。 不同于戚继光和毛文龙。 比起前者,他没有戚帅对家天下的忠心,比起后者,他的实力已经远超过蛮族,让蛮族陷入了绝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进退自如。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唐清安露出鄙视的目光,不愿再看向白养粹,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在白养粹灰熘熘的离开前,唐清安冷声说道。 “蛮族攻陷辽阳时,你投降了蛮族,看在当年你关照我一番的情谊下,我可以饶你一命。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出卖了陈策,导致他一家惨死。 现在我不惩罚你,当沉阳城破,必定把你拉出来公判,让百姓们看一看,汉奸的下场。” 白养粹愣了愣,不敢回身,背影狠狠的矮了下来,枯藁一般离去。 蛮族和谈失败。 皇台吉不在有侥幸之心,各将也发誓,与城池共存亡,坚定了作战的意志。 东边的罗城落入了金江军之手,蛮族陷于不利的局势,皇台吉终于投入了手中最精锐的力量。 大将德格类,带领仅存的两千余巴牙喇,加入了东内城城墙的作战。 呼塔布让场阿,长库两名老将,一个负责与东罗城接壤的北面女墙,一个负责与东罗城接壤的南面女墙。 抵抗涌入东罗城中,越来越多的金江军和朝鲜军。 厮杀越来越惨烈。 一方心中悲壮,一方立功心切。 朝鲜军大山部,神射手立下大功,得到平辽侯召见,阵前提拔为千总。 很寻常的举动,但是对于朝鲜卫所军中,普通的士兵们,是世代都求之不得的机会。 激励了许多不愿意错过改命的朝鲜士兵们,纷纷踊跃杀敌。 金江军,朝鲜军,蛮军。 三方势力。 在不大的东罗城中,发生了激烈的争夺。 血肉横飞。 佛朗机炮被运送了进来,装填的散弹,在狭长的巷道中,一炮就能清掉小半条街。 虽然运转缓慢,无法第一时间加入战斗,却也令蛮兵们不敢继续硬怼,而是躲入两旁残破的屋中,与敌军陷入缠斗和巷战。 越来越多的蛮人妇孺老弱,被朝鲜军清理出来。 遇到抵抗的,全部就地正法,归顺投降的,则送去后方。 一支小队清扫前军刚打下的区域。 带头的队长年龄不小,估摸近四十岁,算是金江军的队长们中,年龄最老的一批。 他看字就头疼,一翻书就瞌睡,所以加入金江军多年,遇到了大扩军的机遇,也只是一名队长。 运气很好。 他发现了一伙躲藏起来的蛮兵,足足有三十余人。 双方近距离的碰面,来不及犹豫,也没有思考的时间,当地拔出兵刃,厮杀到了一起。 他是辽民。 从本溪城外的村落,逃入长白山,加入到金江军的游击队,从小兵到伍长,然后到什长,然后停留在队长的职位。 不过他没有丝毫的怨言。 他的一家人,被分开绑住,在蛮族的逼迫迁移途中,缺吃短喝,大量的伤亡后,只剩下他自己,成为蛮人的奴隶。 后来听相遇的老家人说。 他的儿子,在婆娘死前的保护下,本来还活着,不过还是被蛮族残杀了。 又后来。 有幸逃离成功。 长白山区中,碰到了金江军的游击队,游击队物资短缺,队伍里养不了太多的人。 让他去后方,告知他后方有官府接济,又没有危险。 他死活不愿意去后方,抱怨队友们嫌弃他的年龄大,无奈之下,队友们让他留了下了。 从军的生涯,他已经杀够了本。 不过能杀更多,那就再好不过,最好把蛮人全部杀光,可惜将军不许。 对于俘虏的人,只允许分辨其中,是否有屠戮过汉民,沾染过汉民鲜血的屠夫和刽子手。 然后也只会进行判决,死罪的人,则由官府组织公示杀头,而不许军中乱杀。 军司的吏员,到军中讲解过原因,长篇大论听得他脑瓜子嗡嗡的,只觉得烦躁。 他哪里知道是谁杀的他婆娘和儿子? 最高兴的就是前段时日。 新蛮军填平护城河的时候,头头知道他的心意,照顾了他,让他亲自加入督战的行列。 还嘱咐他不要乱来。 去他妈的。 头头算个屁。 后来头头骂他做的太过分,把他调走了前线。 妈的。 嫌弃自己年龄大,找什么借口哦。 老队长心里唾骂头头,脸上却露着笑容。 头头没有想到吧,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大鱼了。 眼前的这伙人,应该不是普通的蛮兵,好像是劳什子巴牙喇。 不过又有什么的。 照样一刀下去,流着红色的血。 露出了悻悻的目光,还是很厉害的嘛,不过老子也不亏。 “队长。” 这里的动静,立马惊动了周围的援兵,四面八方的赶来支援,杀光了这伙蛮兵后。 队伍中的士兵们纷纷喊道。 他们的老队长,平日里老是嘴臭的很,但是又很爱护他们的老队长,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 沉阳城摇摇欲坠。 战事的激烈程度让人心惊,伤亡的战报远远不断的送来。 随着冬日的临近,谁也不知道何时会下雪。 天气越来越寒冷,军中需要大量的厚军服,十余万套不足用,还有民夫的需求,金州女子学堂外的军服厂,已经无法赶上消耗。 为了保障士兵们的抗寒衣物,官府征召了更多的妇女,从金陵采购了大量的棉花,各地扫之一空,导致棉价高涨,使金州各仓仓银逐渐见底。 还有源源不断的干柴,煤炭运送到军营。 犹如天亮前的那一刻,最是黑暗的时候。 人人都心急如焚,人人都在等待。 而偏偏这个难耐的时刻,忠顺王的使者来到了沉阳。 一名叫做图门的将领,带来了忠顺王的急信。 “朝廷已经同意了蛮族的归顺,金江军立刻停战,避免无谓的伤亡,应等候忠顺王的安顿。” “放尼玛的狗臭屁。” 花眼一把揪起图门的衣襟,举起拳头就要打,被谢友成喝止。 图门不在乎周围将领的冷然目光,理也不理花眼的拳头,平静的看向唐清安,露出蕴含深意的眼神。 唐清安知道图门。 不是从忠顺王那里,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人。 红楼原文中。 他是无辜的人。 他的儿子是痴情的人,本来一场好好的姻缘,却因为王熙凤的插手,导致这对苦命鸳鸯纷纷殉情。 所以。 图门在辽西的种种行为,唐清安理解他,知道对方丧了独子,是为了报复贾府,牵连了自己。 一直都没有特意对付他,两人的地位差别太大,图门对自己造不成实际的伤害。 但是。 图门的目光,侵犯了金江镇。 唐清安知道图门目光中的含义,对方巴不得自己拒绝,甚至手下做出对此人更强硬的行为。 例如殴打图门等等。 谢友成看出了图么的意图,所以喝止了花眼。 “朝廷应该已经解决了陕西的民乱,至少目前是如此,未来民乱会不会复起,有可能,也有不可能。” 谢友成根据国内的情报,做出了论断。 如果不想和国内翻脸,引起国内的针对,难么这两年,至少在陕西民乱未复叛之前,应该表现的顺从。 “你来晚了,沉阳已经被拿下。” 唐清安轻轻的说道。 图门笑了起来。 “平辽侯倒是会睁眼说瞎话,沉阳城上还是蛮族的旗帜,在你的口中,却指鹿为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放肆!” 图门取笑将军的话,引得将领们的大怒。 “曾”的一声。 三万拔出了长刀,狠狠的盯向图门。 他就是辽民出身,多少的老熟人,死在了战场上,眼看着沉阳城就要被拿下。 此人的来意,早就令万三愤怒至极。 此时又对将军言语不敬,哪里还能让他按捺得住。 图门看了眼万三手里的白刃,蔑视了对方一样,浑不在意自己的危险。 他绝后了。 还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呢。 第四百一十五章无条件投降 不少人被万三举动吓了一跳,图门可是游击将军,又想到万三是将军的亲卫头领,有此激动之举也算常情。 当年蛮族攻打金州城,那时候他们军力薄弱,连将军都亲自上城墙杀敌,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万三紧紧的护住将军身前。 “收起来。” 唐清安呵斥了万三。 万三狠狠的瞪了眼图门,见对方一脸的无所谓的模样,竟然吓不住对方,悻悻的收刀。 也只有他,才有底气在将军面前肆意拔刀了,其他人总是要顾虑些。 在场的金江镇将领认识万三,图门可不认识,不知道对方是平辽侯的侍卫首领。 以为对方是普通的将领,竟然朝自己拔刀相向,更加认定平辽侯有不轨之心。 这样才好。 自己一条命,逼的平辽侯杀了自己,那他可就露出了尾巴,和朝廷之间也没了缓和。 朝廷认定了平辽侯造反,那么京城的贾府就脱不了干系,加上忠顺王出手。 “哼哼。” 图门可是知道,这些年忠顺王暗中收集了不少贾府贪赃枉法的证据,就欠一个足以扳倒贾府的时机。 图门的冷哼,刺激的万三脸都红了,胸膛气的要炸裂开。 “滚刀肉。” 唐清安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词。 这种人还真不好对付。 油盐不进,不怕死亡,咬定目标不松口。 贾府制造出来这种敌人,竟然没有任何的防备。一个不惧死亡,满心皆是仇恨的大敌。 他的心中没有牵绊,对一切无所畏惧。 那他的内心是强大的。 哪怕是唐清安也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 对于这种杀不能杀,关不能关,又得寸进尺的人,那只能让他哪里来回哪里,躲得他远远的才是。 “我已经向朝廷写了奏疏,沉阳城已经拿下,等朝廷新的回复吧。”还就是指鹿为马了,唐清安不怕打官司。 也不等图门开口,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出去,护送他去北镇,反正不要出现在辽东。 图门气急,沉阳城明明未破,平辽侯颠倒黑白,实在是奸诈,正要破口大骂。 万三冷笑上前,带着人押下图门,见他还要开口,随意找了一块布,塞到了他的嘴里。 “呜。” 图门被七八名侍卫,推攘了出去,嘴中呜呜的叫道。 帐中终于安静了。 随之众人脸上浮现了忧色,沉阳还未拿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按照既定的计划,有条不絮的展开攻势,减轻士兵们的伤亡。” 唐清安一脸的澹然。 朝廷方面的压力,自然由他来抗。 众将领命而去。 唐清安看向贾鉴。 “为何我没有收到陈德言的信息?” 贾鉴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未看完的信件,确认没有,才开口解释说道。 “的确没有收到京城方面的消息,是否忠顺王诈我们?” 这个说法有可能。 忠顺王胆子大,有些事他做的出来。 如果京城朝廷有了结论,陈德言定然会安排人第一时间赶来通报,让他们有时间想出应对的方法。 不至于先前被图门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自己都狼狈的很。 “先去金州看看有没有京城的来人,然后派人去京城,联络陈德言,确认此事。” 唐清安吩咐道。 如果朝廷真的如图门所言,那么他就要加快对沉阳的攻势,虽然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京城。 忠顺王上疏,蛮族愿意去除国号,祈求重归大周,此封奏疏引起了轰动。 是否接受蛮族的归顺,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纷纷。 有人认为应该接受,有人认为蛮族对大周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不应该没有惩罚。 这两种声音其实都是中间派。 高层才知道,接不接受蛮族的意义重大。 贾府等老派勋贵,反对接受蛮族的归顺,认为对方应当投降,接受朝廷的审判。 如今的举动,不过是因为惧怕平辽侯,有拖延的意图。 忠顺王则是极力支持蛮族归顺,并连连催促朝廷做出回复,并向皇帝上了秘疏。 皇帝拿不定主意,询问了刘一儒。 “既然忠顺王如此坚定,臣认为可以接受蛮族的归顺。” 刘一儒点名了是忠顺王的态度,才影响了朝廷,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正如忠顺王所言。 蛮族一去,那么金江镇在辽东无人可牵制,剩下辽西军,不是金江军的对手。 万一平辽侯造反,辽东将会全陷。 比起蛮族。 金江镇有水师,对京畿的威胁更大。 “平辽侯真的会造反?” 皇帝询问道。 刘一儒沉吟了一会,一脸的稳重。 “平辽侯向来把忠义二字挂在嘴边,当初辽东局危,朝廷连年吃败仗,唯独此人出海,立下赫赫战功,扭转了辽东局势。 但是他孤悬海外,独立建立金江镇,在辽东的威望无两,只怕还是要调回京城才好。” 皇帝久久无言。 为何对方能不受朝廷的管控,独立建立金江镇,原因很复杂。 有孤悬海外的原因,也有当初没有人会认为,还是无无名之辈的平辽侯,能在蛮族的铁蹄中坚持下来。 只以他牵制蛮族,能发挥多少作用就发挥多少,所以尽量放权,以让金州存活多一点,结果世事难料。 还有当时亲政的是太上皇,为了拉拢权贵云云。 总之。 事到如今,金江镇已经尾大不掉,平辽侯会不会接受圣旨归京,谁也无法保证。 一开始太上皇弄权,压制自己,自己亲政后,陕西又发生了民乱,越演越烈。 事情一件接一件,无法顾及金江镇。 “陕西民乱是否平复了?” 皇帝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在此询问刘一儒。 “回禀皇上,陕西的民乱,总体都已诏安安置,只剩下极少人躲入深山之中,官兵严守关卡,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就按照忠顺王说道去办吧。” 皇帝有了底气。 只要民乱平息,国家只需要安稳数年,介时,何愁小小的金江镇。 顺应天命才是正道。 希望平辽侯不要自误。 刘一儒老成持重,虽然接受蛮族的归顺,但是却强调是忠顺王的强烈要求。 这样的话。 哪怕有不满的人,矛头也是对向忠顺王。 刘一儒在内阁,接过司礼监拿出来的旨意,正准备下发,却收到了辽东辽西的奏疏。 辽东的奏疏,平辽侯说沉阳已经拿下,蛮族已经消灭。 辽西的奏疏,忠顺王弹劾平辽侯说谎,沉阳还在蛮族手中。 “这倒是奇了怪了,朝廷的旨意还没出京城,地方上倒是先把奏疏上上来了。” 由六宫都太监,升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夏守忠,成为了太监中的第一人。 见皇帝发怒,吓得大气不敢出。 “朕的皇宫,就像个筛子。” 裘世安身为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皇帝的话无疑是指责他失职,吓得连忙跪下磕头。 “回皇爷,奴婢做事一向战战兢兢,不敢出一丝疏漏,奴婢认为此事定有蹊跷,应该严查。” “那就去查,派锦衣军去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怒气满满。 此事闹得很大,很快京城皆知,人们却不奇怪,京城没有秘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结果。 忠顺王突然上了一封自辩的奏疏。 还真是闹了乌龙。 他派人去沉阳查看情形,平辽侯告知沉阳已经拿下,但是回来的人说,沉阳上还是蛮族的旗帜,亲眼看见并未拿下。 所以忠顺王弹劾平辽侯谎报战功,而不是关乎朝廷蛮族的决策,两者不相干。 有的人信了,有的人不信。 “忠顺王还真是满嘴的胡话。” 郊外的院子中,陈德言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 朝廷已经决定,派御史亲自去辽西和辽东看一看,包括去沉阳确认,蛮族是否已经被消灭。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此事耽误不得,陈德言叫来了桂勇。 “你亲自去沉阳一趟,当面见将军,把京城的事情,还有陕西的事情,仔细的向将军汇报。” 桂勇愣了愣,随后露出喜色。 “谢三爷。” 见桂勇明白了自己的用心,陈德言点了点头。 对方跟了自己好几年,做事一向认真,而大哥需要关注的地方越来越多。 自己一个人看顾不来,需要能独当一面,负责一方,为他分忧的人物。 眼前的桂勇,无论是才能还是忠心,陈德言都信任对方。 桂勇辞别了陈德言,离开京城抵达山东,然后到来州坐船,低到金州。 递上陈德言的勘合,安排了人护送,一路去沉阳。 日夜不停歇,三日就见到了将军。 此时。 京城的御史,刚离开城门,准备抵达山海关,先经过辽西,拜访了忠顺王之后,在来辽东。 总之。 留给金江镇攻打沉阳的时间不多了。 南门破。 阿济格战死。 金江军一口气占领了东罗城,南罗城,然后一日之内,拿下所有的外城。 蛮族再一次请求归附。 条件只有保存蛮族。 关于是否接受,谢友成和贾鉴也发生了争执。 谢友成是军司的行军司马,他必定要把军中的意见说出来,只接受蛮族无条件投降。 贾鉴也提出了担忧。 只怕忠顺王会前千方百计的把御史送到沉阳,时日不多了。 如果御史抵达沉阳,见沉阳城还在蛮族手中,那么将军就是说谎的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焚烧的大火 忠顺王的一顿王八拳乱招,差点打乱了金江镇的部属,幸亏金江镇在京城的人多,遮掩的人多,为金江镇说话的人也多。 蛮族失去了沉阳的外城,只有不到三万名蛮兵,龟缩于内城。 人心慌慌。 外城。 四大罗城皆被金江军占领,有条不絮的清除残余蛮兵,收拢蛮族百姓,转移到城外设立的安置点。 内城与外城的各条道路,金江军布置了大量的工事,把对方堵死在了内城中。 不同于前番的作战。 红夷大炮,弗朗机,甚至旧式的碗口铳,皆被拉进了城中,各色新旧火炮数百门。 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毛骨悚然。 “不能任由金江军布置。” 从内城城墙巡视完,预料到了金江军接下来的计划,呼塔布缓缓的看向众人。 宫殿中。 皇台吉一言不发。 他的兄弟们,大多已经战死或者被俘,成年的只有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在铁岭一带。 也有贝勒投降了忠顺王,例如代善的儿子,岳讬和硕讬两兄弟。 老将更是凋零殆尽,所剩无几。 汉臣们早已顾不上,绝大多数失陷在外城,生死难料。 殿内。 萨哈廉和瓦克达两兄弟,藏不住的惧色,犹如木头人,呼塔布,长库和场安,三名老将。 巴牙喇也全部无存,大将德格类战死。 范文程嘴角发白,再也没有了计策,他的计策已经全部失败,金江军全面压制了蛮族。 他此时终于后悔了。 当初。 蛮族是那么的强大,战无可胜,正是因为看到此点,他才主动靠近老奴,想要靠才华以得前程。 他真的不容易,受了多少侮辱,忍了多少的欺负,做了多年的冷板凳,好不容易等到皇台吉,才获得了重视。 几年啊。 怎么就败退到如此地步呢。 苍天真是不公。 范文程觉得自己还年轻,早知如此,自己哪里还会为蛮族卖命呢。 众人中。 只有呼塔布还没有放弃。 “长库,场安,你们二人趁着夜色,突袭城中的金江军,延缓他们的脚步。” 长库和场安,嘴角动了动。 各条道路都被金江军守得死死的,有弗朗机的散弹把守街道,岂不是让人送死吗。 呼塔布见二人竟然敢不理会他,眉头竖起,瞪着大眼。 “你们都退下吧,呼塔布留下。” 皇台吉阻止了呼塔布。 事已至此,到了需要认清现实的地步。 根据呼塔布所言,金江军准备用火炮洗城,内城才多大,尽在金江军火炮射程中。 已经败了。 败的完完全全,没有半丝的侥幸。 众人纷纷离开。 “投降吧。” 皇台吉颓然的说道。 呼塔布闻言,令人出奇的是竟然没有反驳。 大汗如果要死守,那他就死守,不过他知道没有作用,而大汗做出了投降的意图,他也没有反对的意见。 “你去布置吧,我……” 皇台吉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堵在了嗓子眼里。 所有人都可以投降,但是皇台吉不能投降,呼塔布知道皇台吉的性子,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跪下重重的磕了头,起身大踏步的离开。 终于。 大殿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 决战前的宁静啊。 如果。 自己不投降的话,相信外面的厮杀声会重新响起。 皇台吉离开了宝座,在大殿中缓缓的走动,时不时的摸一摸石柱,或看一看幔帐。 同样的景致。 不同是的上面坐的是父汗,大殿满是人头,自己和大贝勒两人暗中较劲。 从赫图阿拉城迁都到沉阳。 无数的汉人不分昼夜的修建宫殿,整个沉阳城热闹非凡。 真是想不到啊。 ~~~~~~ “哈哈哈。” 朱秀闻言章毅和花眼的不合,亲自把两人拉到一起,笑骂了两人一顿。 当着将军的面,谁也不敢乱来。 哪怕是花眼,也只能傻笑。 除了赵缑用,其余的四位总兵中。 彭大海不会理睬这种事,刘承敏身份不同,也不好插手,武震孟性格勐烈,他只会火上添油。 唯独朱秀。 性格沉稳,做事有度,人人服气,他出面正好合适。 “报。” 此时。 令兵来报,带来李胜虎参将的口信,告知各处炮台已搭建完毕,询问将军是否开始。 “先等一等吧。” 唐清安说道。 蛮族已经陷入了绝地,继续顽抗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条死路,他相信会有人做出正确的选择。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必要继续消耗士兵的性命。 将军的话,获得的了众人的支持。 果然。 又有人来报,蛮族重新派了使者,向将军乞降。 “城中所有士兵放下兵器,全部出城,到划定的开阔地带,等候发落。” 唐清安没有同意谈条件,只提出了要求。 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不同意那就算了。 第二日。 内城的皇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城外。 十数万的蛮族百姓,被分成了众多区域,安置在空旷的地方上,皆看到了燃烧的大火。 那里是皇宫的所在。 有的人明白了,不明白的人也很快明白了。 “呜呜呜。” …… 人们忍不住哭泣悲鸣。 但是没有人想要继续抵抗。 金江军的强大,已经被证明,他们使劲了浑身的解数,也无力应对,步步败退,上下皆感到绝望。 哭过了之后,人们心中终于放下。 也算是解脱。 沉阳内城。 城门外。 严阵以待的金江军,朝鲜军,紧紧的盯着,从城内出来的蛮兵们,人人手中空无一物,低着脑袋垂头丧气。 经过全副武装的金江军,朝鲜军,经过火炮阵地,经过栅栏拒马桩等。 所有经过火炮阵地的蛮兵们,都情不自禁抬头,或者用余光扫向岑亮的炮口,令人望而生畏。 外国的教士,国内的画师,激动的上蹿下跳,手中的画笔毫不停留,满头是汗的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朝鲜不少的将领,离开自己的营地,跑来此处看热闹。 林之远都忍不住来了。 他们朝鲜受了几百年蛮族的欺压,经常被蛮族犯境袭扰,其凶名令幼儿止哭。 城外。 满是旗帜。 各营充满了肃杀之气,震慑蛮族降兵。 将军虽有命令不可肆意妄杀,但是如果有人敢乱来,就不要怪他们手中的刀太利。 一队队蛮族降兵抵达金江军划定的土地上,到了一定的规模,则带领到下一处,将领则全部单独关押。 从上午到下午,两三万蛮兵才处理完毕。 过程中很顺利,没有闹出事端。 整个过程压抑而迅速。 直到唐清安的到来。 平辽侯的旗帜那么的显眼,在风中呼呼飘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士兵们忍住心中的呐喊,露出激烈的眼神,热切的看向那名骑在白马上,满身金色铠甲的人。 远处的士兵们,只能抬头看到旗帜,知道将军来了,呼吸情不自禁的加重。 同样。 蛮族的降兵们,没有人不认识那面旗帜。 这面旗帜,在金州,营口,镇江,海州,沉阳都出现过,旗兵们都认得这面旗帜。 和朝鲜军,金江军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畏惧,也有平静,麻木,唯独没有不服气。 “将军威武。” 有士兵控制不住的呐喊道。 一声响万声响。 “将军威武。” 三部义军的士兵们,叫喊的熟练,朝鲜卫所军的士兵们,呐喊的口音有些奇怪,但也听得出来。 因为没有统一的规划,各处都在乱喊。 终于还是形成了数股声潮,哪一处的刚响完,另外一处又排开而来,一股皆一股,连绵不绝。 在这股浪潮之下,蛮族降兵们皆丧失了胆气,灰熘熘的低着头。 平辽侯出海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小数百战从无一败,是不可战胜的战神。 唐清安骑在马上。 士兵们的感情很单纯。 谁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谁能为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谁就能成为他们的英雄。 唐清安的目光,落在了士兵们身后的蛮人中。 他总算是完成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未来谁也不敢保证。 但是。 无论是流民,朝廷,又或者自己,任谁入主了中原,都不会有以少控多弊端。 不会压制民族的发展。 那么。 未来。 世界上必然有中国的一席之地,不会先天性不足,世界充满了白色人种占领的土地,或者白色人种控制的土地。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而且。 解决了蛮族。 他就能腾出力量,有底气,应对即将因为三代之治而进入人口暴涨的日本。 也有余力应对国内的压力。 “吴督院,请看看前方。” 唐清安的身旁,由忠顺王派人护送到沉阳的御史,刘一儒的门生,原河南御史,现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来辽东确认忠顺王弹劾平辽侯的奏疏,弹劾其捏造战功的事情是否属实。 “好像是才投降?” 吴文华笑着试探问道。 “不。” 唐清安一脸的平静。 “为了等候吴督院,特意让蛮族今日归降。” “哈哈哈,平辽侯抬举我了。” 吴文华在辽西接触了忠顺王,来到沉阳又接触了平辽侯。 两人互相敌视,倒有一点相似的很。 满嘴胡言,张口就来。 不过二人都有底气。 忠顺王有他的底气,平辽侯也有平辽侯的底气。 自己虽然贵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任何一地的封疆大吏都会忌惮自己,唯独这两人不会。 吴文华有自知之明。 没有在别人的地头,张嘴胡来,他可没有这份底气,倒是极其的和善。 第四百一十七章和平降临 沉阳,抚顺已到金江镇手中,如今,此一带的北方,长城内还有蒲河所,新城堡,会安堡,三岔儿堡,花包冲堡……数十兵堡。 以及铁岭城,开原城,昌图三城。 辽东是卫所制。 以卫所管理地方,施行军户军屯。 不可计数的兵堡,和内地的县城,城镇有部分相通的功能。 各堡外种地的百姓,不只是有军户,还有不可计数的民户,民户不在军籍,也不在民册。 因为辽东没有州县衙门,所以没有户籍。 虽然不在册,却不代表不纳税,不服徭役。 这些不在籍的民户,同样被当地的卫所管理,而且受到世袭武官们更肆无忌惮的压榨。 如今。 取而代之的是奴隶制。 蛮族把奴儿干司的部落,迁移到长城内,又从辽东各地强制迁移来大多数的汉人。 如此密集的人力,保障了建州蛮族,对奴儿干司各部与汉人的控制权,也让整个辽左得到了充分的开发。 随着金江镇的北征胜利,除了沉阳一带。 剩余的各地,只有不到二十余万人口,辽长城外的赫图阿拉城,皇台吉让长子负责,迁移了近十万人。 多尔衮是老奴的儿子,是皇台吉封的贝勒,全权负责当地。 沉阳陷落。 他不在犹豫,直接下令各部退出长城,进入奴儿干司。 “大哥,是否去赫图阿拉城?” 多尔衮的弟弟多铎,骑着马赶来问道。 大哥阿济格战死了,二哥多尔衮负责开原人口的迁移,他负责昌图人口的迁移。 至于铁岭一带,大哥已经放弃了,知道来不及。 正好留下来,延缓金江军的脚步,为他们赢得时间。 多铎想要去赫图阿拉城。 哪里有皇台吉提前运送去的物资,足以熬过艰难的时刻。 如此多的人口,没有完善的准备就进行迁移,其中最欠缺的就是物资。 多尔衮知道弟弟的心思。 自己的威望比豪格要高,实力也强过豪格,到了赫图阿拉城,两兄弟可以轻易的从豪格手中夺下权利。 “不去赫图阿拉城。” 多尔衮摇了摇头。 多铎诧异的看向二哥,不懂他为何拒绝。 “赫图阿拉城养不活这么多人,而且金江军肯定不会放过那里,迟早都会被攻打。 我们的实力,无法正面应对金江军,只有躲着他们,寻到机会反攻,才能获得生机。” 多铎听后,面色不快。 他从小就长在富裕之地,哪里愿意去深山老林之中吃苦呢,赫图阿拉城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多尔衮深知多铎的性子,耐心告戒他,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是性命重要,还是享受重要? 多铎不傻,选择了前者。 多尔衮欣慰的拍了拍多铎的肩膀,他们到底是同胞兄弟,不同于别的兄弟。 刚说服了多铎,多尔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远处就骑着马,赶过来一名蛮人,神色慌慌张张的。等看到了多尔衮,连忙上前急报。 “墨尔根戴青。” 那人向多尔衮喊道。 自从沉阳被围后,多尔衮就不许众人叫他旗主,而是称呼他为墨尔根戴青。 墨尔根戴青一词来自于蒙古,蛮族喜欢这个词,借用了过来。 前番多尔衮在大辽河的表现突出,获得皇台吉的夸赞,赐给多尔衮墨尔根戴青的美号。 意思为聪明的统帅。 在多尔衮的强调下,所有人都开始称呼他墨尔根戴青,把他原来镶白旗的旗主的身份渐渐抹平。 如今沉阳城落,他将是所有蛮族的统帅。 “昌图的界堪,带着他的族人独自离开了。” “混账,我去拦住他们。” 多尔衮拉住了多铎。 界堪的部落,原来是黑龙江北端,咕噜河一带的部落,被老奴征服俘虏。 头人,大部分青壮被杀死,剩余的妇孺幼年,以及少部分活下来的青壮,分配给了本部的蛮人。 成年后的界堪,孔武有力,战功赫赫,令人胆寒,有很高的威信。因此,多尔衮不认为多铎能压制此人。 “你留下督促,我去见他。” 多尔衮骑上马,带着十几名亲兵,一路疾驰而去。 一直在清阳堡,辽长城内侧,才发现了百余人,骑着马,赶着大车,乱糟糟的前进。 界堪也发现了多尔衮,猜到对方是来拦自己的,同样带领十几名青壮族人主动上前。 双方隔着十余步纷纷停下。 “多尔衮,你是来拦我的吗?你不要拦我,不然我只能杀了你。” 界堪举着手里的弓失,威胁道。 他的话引起了多尔衮身后亲卫们的愤怒,纷纷拔出武器。 多尔顿抬了抬手,让众人放下武器,独自上前真诚的看向界堪。 形势很危急。 他知道沉阳的陷落,蛮族的控制力已经跌到了谷底,就算强硬的压下界堪,还有其他的人。 他如今的实力,不可能强硬的逼迫所有人,唯独拉拢才是上策。 “界堪,你率众独自离去,要去哪里呢?” 见多尔衮没有呵斥自己,界堪也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我要回到我们部落以前的地方,不会再为你们蛮族打仗,这些年我的族人,已经死了很多了。” “我也不想打仗。” 多尔衮说着瞎话,想要忽悠住界堪。 “可是汉人逼人太甚,不给我们留活路,不接受我们的归顺,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刀枪架在脖子上吗?” 多尔衮的话,让界堪身后的人们犹豫了起来。 见状。 多尔衮内心松了口气。 界堪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不想再让族人打仗。 在自己少年时期的记忆中,老家有河流,有高山,有老林,有野兽,有沼泽,有蚊虫。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族人们以游猎为生,虽然生活困顿,却修生养息,一代代如此繁衍下来。 却也是难得的和平,而不是连年的战争。 特别是这些年,太多的族人死在了战场上,界堪担忧继续打下去,族人们会全部死绝。 多尔顿三言两语让界堪犹豫,又不顾危险,主动走到界堪身边。 “好兄弟,我们也不想打仗,可是汉人不放过我们,这样吧,你留下来。” 多尔衮伸手拉着界堪,界堪不在反抗。 “我会向汉人告知,我们不在和他们打仗,只要他们接受,那我们就在奴儿干司修生养息。 但是如果汉人不接受,那我们只有拿起武器,拼死抵抗。” “唉。” 界堪叹了口气,改变了主意,随多尔衮回去,加入大部队中的迁移。 昌图。 众多的人口,按照各旗各牛录,踏上了往奴儿干司的行程。 有不少部落知道界堪率部离开。 不知道多少人也起了心思,但谁也没有想到,界堪竟然带着族人回来了。 多尔衮故意拉着界堪,四处走动,让更多的人瞧见。 无形之中,解除了建州蛮族的危机。 沉阳城。 二十余万的人口,加上金江军,朝鲜军,还有众多的民夫,合计数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物资,需要从后方运送,光路途的消耗就巨大,还有运送民夫消耗的人力。 顾应时坐镇金州,冯胜之亲自带领官员们抵达沉阳。 由官府接收人口和土地。 同时。 军司和官府,联合清查审核,不放过任何一个手沾百姓鲜血的刽子手。 参加过屠城的蛮兵,更是不会遗漏一个人。 如此种种,当然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不过实力不如人,武力的对抗已经败了,只能任由人摆布。 唐清安不怕有人闹事。 前番皇台吉未自焚前,在其带领下,蛮族也不是没有坚定的抵抗,被金江军毫不留情的粉碎。 正如他穿越前之前的历史。 日本侵略各国,势颓后想要谈条件投降,被否决后,仍然决定顽抗,最后意志被碾压,被粉碎,举国绝望的无条件投降。 什么叫无条件投降呢? 远东的日本军,澳大利亚的日本军,皆受到了清算,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混天暗日的劳作,活的比牲口都要凄惨,十数年后,能完好归国的不到一成。 唐清安为何不接受蛮族有条件的投降,甚至不接受皇台吉死前,提出的有利于金江镇的计策呢。 反而强硬的对抗忠顺王,甚至冒着得罪朝廷的危险,坚定的要求蛮族无条件的投降? 做下了极大的恶,却没有遭受清算,就不会心生畏惧,其他人也就不会认识到自己做错了,更不会反省。 数十年后。 屠戮过百姓的蛮军,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反而得到了不该有的善终,那么他们的后代,只会觉得惋惜。 例如侵略远东,侵略澳大利亚的日本军,大多数没有了后代,所以不会有人为他们感到心痛。 反之。 难道指望这些人的后代,会站出来指责他们的祖宗做错了吗。 想尽办法为祖上辩驳才是人之常情,甚至表面不解释,实则内心引起为傲才是不少人的心思。 金江军的大军。 源源不断开往北方。 各地的城堡,来不及逃离的蛮军,皆望风而降。 降还能有一线生机,不降则必死无疑。 大胜。 一座皆一座的兵堡,被士气如虹的金江军,轻易的收复。 整个辽东的百姓们,热血沸腾,纷纷祭天告祖。 如此下去,仇恨才能得以抚平。 痛恨消失。 真正的和平,即将降临辽东的土地。 第四百一十八章事定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文华,他不是辽人,没有经历过辽人的痛苦,面对辽东百姓自发庆贺的行为,他以为自己明白,实际上他不明白。 他来了,他见了,他告辞。 坐在冯胜之亲自为他安排的辽东特色四轮马车上,感受着四轮马车,新工艺的轴承和弹黄,平坦的行驶在直道上。 又快又稳,配以长凳上的褥垫,使人充分的体验到了乘坐的舒适感。 车厢的窗户外,道路两旁的农田,一块接一块的飞掠而过,远处高高的水渠,一直延伸到蛤蜊河。 数年前,这里还是荒地。 吴文华没有看到百姓们当年在官府的组织下,艰难的砍伐森林,平整土地,开挖沟渠。 他的眼中。 看到的是庞大的良田。 原来的卫所全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各地的州县衙门。 “又是一个违制的举动啊。” 吴文华暗自感叹。 “难怪忠顺王如此敌视平辽侯。” 他从辽西抵达辽东,由海州城到沉阳,只海州和鞍山两地之间直道路上。 道路两旁的田亩,他默默的放在心上,预计不下十数万亩。 他是钦差大臣。 有不小的仪仗队伍。 在辽西的时候,和国内无异,到了辽东,入乡随俗,不在乘坐轿子,改乘四轮马车。 他的幕僚,和他共乘一辆马车,忍不住开口,担忧车厢外的车夫听到,声音很低沉。 “我观辽东百姓,只知平辽侯,不知朝廷,如此下去,未来难料啊。” 听到幕僚的担忧,吴文华点了点头,同意了幕僚的看法。 他出身乡绅之家,从小读书,是当地有名的神童,科道一事上,过五关斩六将。 目前品级不高,却已贵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实乃贵不可言,按部就班的情况下,未来也是大周的舵手。 更何况他的恩师乃刘一儒,皇帝的老师,内阁的首辅。 “陕西之事,圣人有爱民之心,曾言只需忍耐一年之苦,可惜陕西乱民辜负圣恩。 糜烂数省,徒耗了国家本不多的积蓄,让国家雪上加霜。 最后还是被招安,何苦来哉,不然灾情早已解决。 这辽东之事,和陕西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府院有何高见?” 幕僚来了兴趣。 幕僚是举人,受人引荐,成为吴文华的幕僚,虽然如此,幕僚还在准备来年的京城的会试。 所以吴文华没有以普通下属对待他,而是亦师亦友,结下一份恩情因果。 “当年先是陕西行都司有叛军作乱,朝廷调各地精兵,苗兵远赴此地平乱。 后来又入朝作战,耗尽不可计数的物资,兵力,才打败倭寇,结果贵州土司作乱,然后是两广民乱。 战事连绵,国库空虚,各地征收重税,乃至矿税改革云云。 辽东的百姓,不愿承受,逃入奴儿干司,间接的壮大了老奴,增添了蛮族的实力。 所以我才感叹,百姓们的短视啊。 百姓是愚昧和愚蠢的,明明听官府的话才是远谋,非要只顾自己的利益。” 吴文华是南京周边的文人,当地很多读书人结社。 这些儒家文人发出了赫赫呐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还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等等让人震撼而激动的语言。 让这些书社名声大震。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吴文华理解为只能让百姓顺从,不可让他们明白道理,不然只会坏事。 犹如当初圣人讲道理,说让陕西百姓们忍受一年之苦,结果百姓们却违背了圣人的初衷。 当然。 吴文华贵为御史,知道有些话,私下可以说,明着不能说,否则岂不是让百姓们看清了道理。 是会犯错的。 现在只有他和幕僚两人,出自同一个书社,当然能畅所欲言。 “因为重税,百姓们逃避,闯入了奴儿干司,不少人被老奴收拢,壮大了实力。 最后蛮族祸乱辽东,露出了真面目,最后苦的是谁? 还不是百姓! 他们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朝廷,多少将领官员牺牲,国家消耗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如今,他们不知悔改,上不懂为君分忧,下不懂为国效力,只知平辽侯。 迟早引祸上身,最后还是害了自个。” 吴文华最后长叹一声,满脸的忧色,一副看清事态的智者模样。 “吴府院高见。” 幕僚钦佩的称道,也感到了疑虑。 “既然如此,那朝廷应该如何对待平辽侯?” 幕僚的求知,让吴文华沉吟了起来。 百姓是愚昧的,不懂的大道理,只看到眼前的小利。 平辽侯小小的施恩,就能获得百信的人心,他遍观一路所见所闻,知道平辽侯如果造反,定然能糜烂辽东。 而金江军经历了多年的战火,实在是精锐,不可小觑。 “国家当修生养息,恰好陕西民乱已平,说明天时在我大周,只需要积蓄数年,方可腾出手对付平辽侯。 他深受圣人恩惠,食君之禄,如果有正义之心,理当主动归京叙职。 我在沉阳见其人,据我了解,恐怕他不是忠义之人啊。” “只希望平辽侯不要自误,既害了自己,又害了辽东的百姓才好。” 吴文华很忧心。 辽东的百姓们,实在是令他失望,缺乏教化,不懂礼教。 而且平辽侯藏得深。 对下拉拢了民心,对上拉拢了国内勋贵,实在是不好轻易的对付。 这等人。 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 沉阳。 继续北上收复旧地的军事,交给了刘承敏。 多尔衮组织了蛮人逃离辽东,远遁入了奴儿干司,也没有前去赫图阿拉城。 在亦马忽山一带,失去了踪迹。 探马们带回众多的情报,整个辽东境内,只有铁岭的济尔哈朗。 铁岭才多少人,已经无足轻重,影响不了胜利。 所以刘承敏带领两万大军,去解决辽东境内最后的蛮族,是顽抗还是投降,任其选择。 战事陷入了尾端,而诸事却没有减少,甚至更多更复杂。 唐清安让冯胜之送走了御史,并没有浪费太多的精力,在对方的身上。 真正能决定朝廷和金江镇之间的矛盾,不在吴文华。 朝廷拿自己无可奈何。 至少数年内如此。 唐清安懂这个道理。 就像前世有人欠钱,就是不还,但是每次催促,都答应明天还,后天还,下个月还。 其实很多债主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赖,不过拿对方没有办法,只能麻痹自己,认为对方会还。 除非对方撕破脸,直接告知不还,才能逼的债主走投无路,逼着自己强硬起来。 如今的朝廷和金江镇,就是这个道理,还没有撕破脸皮。 朝廷不是傻子。 知道金江镇已经尾大难掉,知道平辽侯多次违反制度,但是平辽侯嘴上喊着忠义,乃至京城有人帮助摇旗呐喊。 而朝廷这些年困顿,自身都陷入泥潭。 有了这层皮,所以无奈的选择了无视,留下了侥幸。 想要改变。 要么朝廷的积弊一扫而空,恢复国力,实力远强过金江镇,或者平辽侯现在就举起反旗。 否则。 朝廷不会轻易的采取武力,更多的是政治上的手段。 两万大军,抵达了铁岭城。 铁岭城的济尔哈朗,面对城外的金江军,选择了投降,但是他要平辽侯亲自前来。 信誓旦旦的说。 只要见到平辽侯的旗帜,平辽侯亲口答应善待百姓,他就带领军民出城投降。 能避免战事,刘承敏也不愿增加多余的伤亡。 一边威逼济尔哈朗,一边派人去沉阳。 济尔哈朗和皇台吉从小一起长大,深的皇台吉信任,在蛮族中威望不小。 真要是让对方下定决心与城池共存亡,也会造成金江军的伤亡。 谢友成得知情况后,一下子就看破了济尔哈朗的目的。 “他想要为多尔衮争取时间。” 唐清安笑了笑。 “皇台吉和多尔衮是两个性子,所以他们的做事方法也不一样。” 得知探马打探到多尔衮,带领剩余的蛮人往奴儿干司逃离后,唐清安知道多尔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皇台吉和代善,乃至他登上汗位后,面对莽古尔泰的挑衅,皆是政治手段居多,以此压服多方。 而多尔衮敢赌,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例如历史上,得到了吴三桂的口信,立马就征集大军,不顾困难,直扑山海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多尔衮能下魄力,直接放弃所有城池,退回了奴儿干司。 皇台吉在乎国家,不愿意轻易的放弃,加上范文程的计策,以及科尔沁之前的犹豫,让他心生侥幸,选择留守。 “告诉济尔哈朗,多尔衮已经逃离了辽东,让他不要无谓的抗守。” 数十万民需要安置和处置。 每日都会消耗众多的物资和精力。 加上金江军不了解奴儿干司地形,谢友成不建议孤军深入,追击多尔衮。 所以济尔哈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铁岭城。 济尔哈朗从金江军口中,得知多尔衮已经顺利逃入了奴儿干司,虽然无法确保信息的真实性,但他也的确无能为力。 最后。 带领数千人出城,向刘承敏投降。 第四百一十九章吴文华与林如海的碰撞 海州城。 吴文华等待了他想要见的人。 原巡盐御史林如海。 姑苏林家,祖上世袭侯爵,家道中落,到了林如海一代,已经沾不上祖上什么光。 于是便以科举出身,高中探花,先是兰台寺大夫,后来到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因此。 在南京,江淮一代名气极大。 吴文华比林如海小十几岁,都是当地少年成名的人,自然交集不少,算得上是往年交。 在科举一道上,吴文华向林如海请教了不少。 阁楼中。 看着满面荣光的林如海,吴文华就知道,眼前这名和平辽侯是姻亲的罪臣,在辽东过的不错。 “林公高瞻远瞩啊。” 吴文华讽刺了一句。 林如海闻言,不以为意,随意的坐在他身侧。 “吴兄这趟辽东之行,可有高见?” “有珠玉在前,瓦石难当,不敢班门弄斧。” 这句话倒是说的真心。 论科道,自己的名次不如林如海,而且对方又是科道上的前辈,在老家当年的名声,远比自己要高。 更有当年指点之恩。 林如海点点头,没有太过谦逊。 在朝廷上,他是罪臣,而对方贵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两者现在的身份,犹如一道鸿沟。 但是学问一道上,达者为先,当仁,不让于师。 “辽东不同于内地。” “的确,人心不古。” 吴文华露出了冷笑。 见对方成见很深,林如海笑了笑,亲自为他斟茶。 “自从你赴京之后,我俩已经十余年未见,想不到你还是当年的性子啊。” 人生匆匆。 吴文华看着已经有了白丝的林如海,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松动。 “林公一世英明,当保重为好。” “我哪里还有什么英明,不过是发配边疆的一老叟罢了。 幸亏有平辽侯的恩情,平日里读读书,学学西方的书籍,也算是没有白费时光。” 林如海当然不是为了和吴文华闲聊。 金江镇虽然气势如虹,犹如初升的太阳,但新瓶装旧酒,和王朝之初没有二致。 而他拜访过不少西方的教士,和王丰肃也秉烛夜谈许多次。 对学问一事上,有了更多的见解。 犹如将军所言。 高举薪火者,理应把薪火传承开来。 “儒家博大精深,理蕴醇厚,自强不息,道法自然,其命维新,如何需要学习蛮夷?” 吴文华听到林如海的话,心生不满。 作为御史,他对自家的文化,当然是毫无疑问最支持者,听不得半丝其余的话。 作为大周国内最顶尖的儒者,他自然不是短视之辈,各种经书信手拈来。 对历史同样熟络。 “科举兴盛之后,自隋唐起,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宗族克礼,百姓尊礼,皆教化之功。 任何来到我中土的夷人,莫不惊叹为富庶之地,乃至你口中的景教人士,不也记载我中土为天堂。 可见我教之功也。 各国都潜心朝拜,无不获得我国典籍,以从中寻找治国的良策。 林公却改道学西方的典籍,实乃因小失大也。 不如当年之大贤,以十三经,依据“心”,“性”之学,将儒释道合为一体,集大成于理学。 乃至我朝的“心”学等各学,莫不是贤者之功,更新罔替,越发的圆满功成。 可见我教之深广,人一世都无法研究透彻,然林公半道不精,又改去他学,岂不是走上了歧路。” 吴文华的长篇大论,让林如海感叹。 未来辽东之前,吴文华所言,正是他所想。 儒教的学问之深,包含万象,与时俱进,多次革新,朝鲜不提,哪怕是日本,朱学也大行其道。 “天赋人权,人人平等。” 林如海轻轻的说了一句。 吴文华犹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又白转青,最后轰的一声,站了起来。 颤抖的手指着林如海,震怒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西方这种思想还未彻底流传开来,但是通过和王丰肃的交谈,林如海已经看到了雏形。 正如儒教之初。 面对新的思想,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有改革者,让儒释道三教合一,当然也有保守者。 同样。 面对西方的文化,有深受儒教文化,“一物不知,儒者为耻”的思想的人。 有恪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古训的践行者。 那么。 也有冥顽不灵,恨不得杜绝一切异说的保守者。 林如海认为应当求融通,致中和,以应对新的文化发展,可惜人心坚固,哪怕是辽东的官员,也很难获得人们的认可。 不少人对王丰肃等教士,避之如虎。 林如海刚才那句,动摇了三纲五常的大逆不道之言,让吴文华恨不得手撕眼前的人。 深吸一口气,他恨恨的说道。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乃一切道德政治之大原。 忠君,孝父,从夫。 “林公,你……你置君,父,夫于何地?你自己不是父亲吗?你自己不是夫君吗?那你又算什么? 难道你要无君无父?这就是你所学的西方典籍?” 林如海安静的看着吴文华,没有因为对方的指责而心生动摇。 儒家的核心有忠君。 君权天授。 君即是天。 那如果君都变了呢? 年轻的时候,从贵族落魄子弟到儒家达者,中年经历丧子之痛,晚年官场被贬,林如海的一生中,经历了太多变化。 在辽东所见所闻,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 而最让他诧异的是将军身上的气质。 有一股人人平等的意味,他感受到了。 加上和王丰肃等人的交流,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将军身上有融合了多股文化的味道。 林如海的认知,在这个时代中,已经可以说是国内最顶尖的一批人。 如此大变之局。 朝廷能不能稳固国势,他并不看好。 国家有今日之困顿,正如将军所言,不是因为民乱,不是因为兵变,更不是因为叛乱。 而是国家积弊日甚,到了王朝的末期,摆脱不了封建王朝的宿命。 何谓封建? 三纲就是封建,人分三五六等,这种社会形态性质就是封建,和西方国家封建邦国的封建不同。 将军认为。 朝鲜因为金江镇的崛起,早就脱离了战争的威胁,有了和平的国情,这些年却一直没有改变,反而越发的困顿。 因为朝鲜到了王建王朝的末期,朝纲僵硬,积弊日甚,无法自行脱变。 就算再给一百年的时间,也不会有新的变化。 朝鲜有大周这个宗主国的存在,国小而民寡,可以维系下去。 大周不同。 陕西的民乱且提不提已经平定,只要大周不改革,触动权贵的权益,那么民乱就不会止歇。 因为汉人百姓还有另外一股思想。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以。 百姓们虽然见识不足,但是有改变的勇气。 在辽东的这些年,林如海认为将军也是学问上的达者,只不过并不是儒家学问上的达者。 而这些年,将军已经证明了他的眼光和才能。 那么。 将军最后会入主中原吗? 无论是天时,地理,人和,将军无不全占,林如海不认为谁能比的过将军。 介时。 儒家该何去何从? 林如海想要改变儒家,但是他想要的改变,太过巨大,可以说要改变儒家的核心思想。 吴文华万难接受,不愿再和林如海交流,匆匆的离去。 不过林如海并没有绝望。 到了他这把年龄,没有了年轻人的急躁,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心中所想做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犹如他当初和王丰肃秉烛夜谈时,同样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最后不也认清了么。 金陵繁荣,书社多。 种下一颗种子,会有人探究,而发生变化的。 ~~~~~~ 朝鲜军开始了撤离,准备回国,就连驻扎镇江,后来驻扎辽阳的五千朝鲜军,也踏上了归国之路。 冯胜之留在沉阳,恢复民生,带领官员清丈田亩,整理地方。 同时把当初从福建兴华府移民的两万余人,迁移到了沉阳,在沉阳进行屯田。 开原城留两万兵,由刘承敏驻守,把守辽长城,防备多尔衮。 沉阳一部,海州一部,镇江一部,海州一部,还有寛旬一带,各地派驻大军。 军资由当地官府供应,避免了其余的消耗。 沉阳,开原人口少,移民之事还需要继续下去。 蛮族清点后,除了屠夫和刽子手,留下了近三十万的人口,缺少物资。 以工代赈。 由官府安置。 诸事托付,唐清安带着两万大军,五千亲卫营,离开了沉阳,回归金州。 海对岸登来两地,朝廷设立了登来两营。 金江镇也要在旅顺设立大营。 林如海在海州等候将军。 他特意见吴文华,当然不是随意之举,是和将军商议过,特意于此。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 将军虽然还未打下天下,也远没有举动,不过哪怕是治理辽东一地,也不是轻易的事。 前明朱元章。 从和尚到君王。 人们只看到了他的成功,却忽视了他的努力。 朱重八。 大字不识的文盲,打天下的过程中,最艰难的时候都不忘记读书,只这份毅力就不是常人可比。 “吴文华离开时什么样子?” 唐清安笑道。 林如海想了想。 “闻我言,犹如遇到了精怪。” “哈哈哈。” 唐清安忍不住大笑。 第四百二十章得关东者得天下 国内有不少的新学出现,甚至提出男女的才智是一样的,女子也可以学习道学。 还有主张鼓励寡妇改嫁等等。 虽然不是主流,而且遭到打压,却无异于是进步的思想,但总体上,核心未变。 唐清安听到林如海口中,吴文华震惊的模样,就忍不住大笑。 “希望林公的心意,能让对方理解,开花结果,逐渐打开儒家接受更新事务的大门吧。” 走一步看三步。 林如海知道将军想要改变大周的风气,应对新的变化,所以主动提出。 他来逐步推广他的学问。 中西融合,优者为先的思想。 唐清安认为很难。 他穿越前,民族经历了多少的磨难,乃至新的国家建立后,又经历了多少的挫折。 最后才消亡了儒家的核心思想。 做到了人人平等的地步。 青天大老爷一词,从故事会中频繁出现,乃至日后再无流行此类词语。 又是经历了多少的发展,才达到了这一地步。 唐清安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新瓶装旧酒,那么他的道路会很简单,只要顺应形势,接纳旧有的思想。 一个是新瓶装新酒。 这条道路才是一条极其艰难的道路,会遇到全面的反抗。 前者他不愿,后者太难办。 不过他可以先采取前者,然后慢慢改用新者,不过同样也会有很多的挫折。 那么先推广开林如海提出的想法,哪怕只是撕开国内儒教的一道口子,也能让日后轻易十倍。 正是伟人提出的战略。 先认清当前的主要敌人是谁,然后放下争议,团结更多的朋友,而不是全部推到对立面。 等解决了一件事,再来分清楚谁是新的敌人。 金江镇的主要敌人。 日本。 要解决民族的死敌。 日本的文化以及国土地势,只要他强大起来,必定要对付中国,因为他惧怕强大的中国。 犹如英国。 欧洲的搅屎棍。 不论古代,还是唐清安穿越的时代,英国都是欧洲的搅局者。 东方没有诸国,只有一国,朝鲜也是大周的藩国。 日本是岛国,南北西三方都没有足以开拓的土地,唯独东方。所以它终将是大患,古代就已经有人看清了局面。 未来主要的敌人? 不确定! 大周如果国泰民安,金江镇的主要敌人就是海外正踏上殖民的西方国家,目标是新大陆。 如果大周民不聊生。 那么金江镇就先要对付大周。 所以林如海提出的事,又重要,又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唐清安的精力,因此没有放在林如海所言之事上。 虽然关乎金江镇长远的未来,但是走一步看一步,主要精力仍然留在应对当前的局面上。 而为了应对日本。 那么妥协朝廷,拉拢国内勋贵,仍然是金江镇要努力的方向。 ~~~~~~ 柳湘莲在日本。 国内的寺庙大行其道,官员和文人,喜欢在寺庙提供的客房居住,待客。 日本同样如此,寺庙的权利不弱,作用也更大。 在木地板上,柳湘莲安静的看着他的朋友,幕府驻朝鲜的使者,柳川智信,向他介绍的新朋友。 备中松山的大名。 侍奉过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和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出任幕府的“普请奉行”。 负责伏见城,骏府城等城池攻城建设,并授予从五位下远江守官职的小堀远州。 小堀远州对于这名来自大周的贵族,十分的热情。 因为是初次的见面,他很谨慎,没有招来太多闲杂人作陪,亲自为柳湘莲斟茶。 茶艺一道,是他最自豪的事。 常对人言,自己是一名茶道师。 此处正是他的茶社,不同于其他的茶社,迎合幕府将军的喜好,追求气质高雅与华丽。 庭院采用了奈良平安时代的水池,小路,石桥的风格。 “茶道一道,需即进一餐,亦应盛情。” 柳湘莲向柳川智信学习了一两年的日语,很快就听明白了小堀远州话中的意思。 对方在向他示好。 意思是主人招待宾客,必须拿出全部的诚心诚意,否则即使是珍馐美味,也没有什么意义。 反之。 如果能诚心诚意的对待宾客,即使是粗茶澹饭,客人也能满意而归。 纸装表的挂轴,涂黑的枣罐用作茶罐,还有一条有裂横的茶碗等等器具。 在精美华丽的屋舍中,无不透漏了深意。 “奢华的器物,配以这俭朴的器具,小堀远州大名的好客之心,让人动容。 正合圣人所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朱子学在当下的日本大行其道,孔子的圣名,乃至他的着作,更是人尽皆知。 只一句话,就让小堀远州忍不住露出笑容。 柳湘莲是贵族出身。 不像有些子弟只知顽劣,他却是从小奋进,又深懂接人待物,继续说道。 “这器具上的诗歌,是否来自《古今歌集》与《敇撰和歌集》,作为的茶具铭文?” 柳湘莲既然拜访此人,当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果然。 柳湘莲接下来的话,令小堀远州满面红光,比起刚才的热情,更添了几分引为知己的骄傲。 一旁的柳川智信,见气氛如此地步,也忍不住从中笑道。 “的确如此,而且这些都是小堀君亲手写下的,小堀君可是有名的书法家。” “善。” 柳湘莲没有继续夸赞,却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他要游历日本,探知日本的形势,为了这个目的,他愿意夸奖对方几句。 但却不会太过,更不会瞎说。 对方的确有几分才华,所以也就得他一个善字罢了,当不得更多的词。 上至贵族官员,下至贩夫走卒,柳湘莲都能打成一片,被人引为朋友。 其人又能文能武。 自有他的傲气。 不过,正是他这份傲气,才符合日本人心中对贵族气质的认知。 日本血统论极深,深至入骨,见对方如此态度,更是倾心此人,认为此人乃真正的贵族。 换了一般人,还真做不到柳湘莲这个地步。 贾琏都不行。 贾琏虽然当初在澳门,和西方各国的商人打成一团,在日本却不见得行。 因为日本的武士道。 小堀远州是大名,同样注重武士道。 当然。 他不会提出让尊贵的客人,和武士们比武这种,得罪客人的举动,但是也仍然大谈武士道。 “所谓的武士,就是看透生死。于生死两难之际,要当机立断,首先选择死。 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言,此乃一念觉悟而勇往直前。” 柳湘莲笑了笑。 “在我国辽东,有一蛮族,崛起于深山老林之间,人人善射,不惧性命。 此族征战数十年,打败了朝鲜,打败了鞑靼,也打败了周军。” 一口流利的日本官话,让小堀远州诧异。 不过柳湘莲提到朝鲜时,小堀远州并没有什么动容,朝鲜算个什么,如果不是大周的存在,早就被日本征服。 所以听到蛮族打败了朝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称赞的。 当又听到鞑靼时,小堀远州才开始变色。 对于蒙古,日本人还是很忧虑的。 乃至后来又提到大周,小堀远州的神色,才终于严肃了。 真如此。 那这名大周贵族口中提到的蛮族,是一个强大可畏的势力,不可小觑。 柳湘莲话锋一转。 “一直到有一名将军出世。” 将军。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幕府将军。 柳川智信和小堀远州二人,都被柳湘莲的话吸引,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 “这名将军出海只带了数百人,面对的敌人,是治下已经高达五百万人口的蛮族。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征战八年,无一败绩,打败了蛮族,建立了金江镇,正是我朝的平辽侯。” 十余年前。 德川家族和丰臣家族,大坂之阵决出了胜负,从此,德川家族毫无疑问,获得了绝对的优势,地位无法动摇。 小堀远州是经历了战争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理解柳湘莲所言。 浑身的震惊。 “真乃大豪杰。” 小堀远州深吸一口气,惊叹道。 柳湘莲平静的微笑。 光示好是不行的,露出自家的底气,才能让人更加折服。 将军说他不太懂目前的日本,需要更多日本的情报。 因为琉球国乃大周的藩国,不应被日本占领,迟早会和萨摩藩发起冲突。 日本幕府将军的态度,很重要。 对方会不会支持萨摩藩,从而引起更大规模的战争,等等相关情报,都需要柳湘莲探查。 可以说他身负将军的重托,但是又不能引起幕府将军的警觉。 那么他只能一步步靠近。 他这次来日本,借口是游历,没有官方的身份,但却要打入日本的高层。 所幸。 他一路来逐渐成功,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幕府。 越是了解日本,他越是佩服将军的眼光。 日本和朝鲜不同。 此国野心勃勃,迟早会成为大患。 不敢用日记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担忧落入别人手中,他牢牢的记在心里,等回国后,详细的告知将军。 日本和大周。 国内有得中原者得天下,日本则是有得关东者得天下说法。 德川家族之所以能打败丰臣家族,因为他们占据了关东。 关东八洲:上野,下野,上总,下总,常陆,安房,武藏,相模。 如果幕府将军支持萨摩藩,引发了大战,那么将军应该率领大军,渡海直击此地。 这一带的平原。 是骑兵驰聘的战场,有肥沃的土地,和彪悍的民风。 只要征服了关东,犹如打断日本的嵴梁。 第四百二十三章道路皆怨 北方呼啸。 为了防备大雪降临,导致行军的困难,唐清安留在了海州,和大军分开,只留下两营亲卫营。 之所以留在海州,因为唐清安在等一名客人。 常年在金州,已经习惯了金州的气候,比起刚离开的沉阳,两地虽然都在辽东,可是气候差别很大。 金州是海洋性气候,沉阳是大陆性气候。 前者温差小,不那么干冷,湿度大,后者温差大,更加寒冷,湿度小。 在一间暖和的厢房中。 有唐清安和冯胜之,谢友成,还有贾鉴,徐辉几人,以及从京城回来复命的桂勇。 一屋子的大老,还有将军。 桂勇即生疏,又忐忑。 不过到底是陈德言手中的独当一面的人才,当说起了正事,很快就面色如常,越来越流利。 “陕西的义军总体分为了两部,一部留在陕西,一部已经渡河进入山西。 留在陕西的各路起义军,其中神一魁所部力量最大,年初的时候,手下义军数量达到六七万人。 带领大小头目六十余人,其中有孙继业、茹成名等大头目,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受其影响。 除了进入山西以外的义军,留在陕西的各部义军,几乎都接受了朝廷的诏安。 流离在外的流民,纷纷返回原籍,等候官府的救济。 不光如此。 陕西巡抚周世丰,在解散义军时,也挑选了其中的骁勇,留在了营中,加强了官军的战斗力。 进入山西的义军。 实力最强的一部,首领是王嘉胤,于今年五月,被朝廷拉拢的内奸杀死,其部被官军击溃。 其余的义军,已经无力对抗官兵,陷入了逃往之中,不少主动投降,或者崩散。” 桂勇的话,让屋子中的气氛,厚重了起来。 人们脸上的神情不在轻松。 谢友成更是脸露担忧,他是军司的左司马,深知将军的谋划,其中不少的精力放在了日本。 本来他就不是很支持。 金江镇虽然解决了蛮族,但是和朝廷如何相处,一直都是很大的困扰。 将军立下如此功业。 但却脱离朝廷的管控,金江镇虽然高举大周的旗帜,实则犹如半独立的状态。 接下来,如何应对朝廷,才是金江镇的重中之重。 而将军竟然开始布局日本。 支持藩国琉球国,虽然目前只涉及了萨摩藩,但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扩大成金江镇和日本之间的对抗。 那么。 民乱已平的大周,外部还有日本的敌视,对于目前的金江镇,是很危险的。 谢友成是辽民出身,眼光更落于辽东,对国内的情况不熟悉。 一旁的贾鉴,他负责金江军的机密,以前是史鼐的幕僚,来自国内。 “朝廷带了多少的物资,去赈济灾民?” 听到贾鉴的话,唐清安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他是穿越而来。 大周承袭大明,却换汤不换药,虽然形势偶有不同,但仍有很多可以借鉴的事务。 大明的民乱,同样接受了诏安,但是因为朝廷的赈济不足,让人复起。 且因为对朝廷的不信任和绝望,复叛的规模和意志更为强大。 那么。 借鉴于此。 大周为了这场民乱,准备了多少的物资,用来接济百姓,才是最关键的。 是民乱能否真正平复的核心。 桂勇只是一名头目,他负责把自己打探的情报,详细的向上汇报,最后的决定,不是他的控制的。 听到贾鉴的询问,他仔细想了想,从千头万绪中,记起一些情报。 “御史吴生,带着朝廷的十万两银子到陕西,同府县官一道方放赈。” 让御史监督地方官赈灾,可见朝廷担忧官员贪腐,败坏了赈灾一事。 可是。 十万两银子够干嘛? 而且陕西缺粮啊。 现在的陕西,粮价高的离谱,最需要的是粮食。 不光是贾鉴,就是谢友成等人,听完桂勇的话,皆愣了一愣,忘记了如何开口。 良久。 冯胜之口干舌燥,声音沙哑,脸色怪异。 “陕西的官员,难道不知道对比灾民的体量,十万两银子无异于杯水车薪吗?” “知道。” 桂勇点点头,不过他记不住朝廷的奏疏,拿起手里的册子,翻开后,里面皆是抄录的重要情报。 然后找到一篇抄录下的奏疏,读道。 “御史上疏,言:前赈臣携十万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万人,而斗米七钱,亦止可活五十日耳。 皇上宜敕赈臣回奏,前十万金果足乎?不则当早沛恩膏,虽内帑不宜惜也。” 接着翻开下一页,又读到。 “陕西巡抚周世丰,七月也上疏过,言: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 陈德言负责国内情报,带出来的人中,唯独推举了桂勇回金州复命。 说明他看重桂勇。 桂勇回答完冯胜之的问题,哪怕他久未回金州,也猜到金江镇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不但提前准备了诸多于此的笔迹,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 他不敢主动靠口,欲言又止。 贾鉴发现了桂勇的举止,看向了将军,将军笑了笑,露出温和的语气。 “桂勇,你这些年做事用心,立下很多功劳,陈德言几次向我夸奖过你。 你几番入陕西,对当地的形势肯定有自己的看法,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有了将军的鼓励,桂勇没了顾忌。 虽然努力保持沉稳的语气,可是话音的颤抖,仍然把他的紧张表露了出来。 “因为义军中,几部实力最强的都被解决,所以京城上下,皆认为民乱已平。 哪怕山西还有极少数的顽抗势力,也不成了气候。 但是末将不认为如此。” 桂勇是把总,军方的人。 他文化不高,虽然在三爷手里,得其看重,读了书认了字,却不懂之乎者也。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抄录的很多奏疏,他记不住,但是他认为重要的,皆会用心记录下来。 其实情报方面的人员,日常就是如此。 大周方面。 想要获得高层的情报,主要来源为三者,邸报,奏疏,官员的告知。 而不论是哪三者,都需要关系。 正好。 金江镇在京城关系深厚,三方面的信息来源皆有。 能从众多的信息中,敏锐的发现重要的情报,才是一名合格的机密人员。 桂勇重新翻找到一篇奏疏。 “……道路皆怨抚、道招安贼首,给札予官.占据要村,纵其党众,剽掠四乡,谓之打粮。 予行去延郡二十里许,获报前山皆贼。予势不可退,令军弁执赈抚饥民牌单骑驰往。 谕之曰:‘朝廷钦命赈院来赈汝矣,各归乡里候赈,聚此无为也。’贼众诺而退。” 这是监督陕西官员赈灾的御史吴生所上奏的奏疏。 从这篇奏疏中,能得知陕西复杂的情况。 在抚局羁縻下的起义农民,一方面对朝廷怀有希望;另一方面为了眼前不致饿死,又不得不四出打粮。 至于吴生奏疏中所言的“道路皆怨” 这里的“道路皆怨”,不是指的普通百姓,因为普通百姓早已成为了流民。 指的是家有余粮的乡绅大户。 这些乡绅大户,因为利益遭受了损失,把归降的流民,呼之为“官贼”。 他们对招抚政策,内心坚定的反对,认为朝廷应该采取强硬的措施。 何谓强硬措施? 杀之。 这并不是新的提议,反而历史上,很多封建王朝末期,都是如此,乃旧例。 招抚了也无粮接济,最后还是会因为无粮而作乱,不如趁机屠杀之。 把流民都杀光了,问题也就得以解决。 桂勇是辽民,却已经不是普通的百姓,他已经升为金江军把总,一名中下级的军官。 一种奇怪的感情,在他心中波荡,使得他接下来话,口音有些怪异。 “而国库空虚,加上辽西军,天津,登来四地的扩军。 还有广东虎门被红毛夷入侵,广东巡抚奏请朝廷物资,召集大军备战红毛夷。 种种形势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末将认为。 朝廷如果不能加大物资,赈灾陕西的乱民,那么民乱必定复起。或者朝廷采取乡绅之言,趁机屠戮流民,不定民乱平复。” 桂勇说完,低下了头。 哪怕这些年,他已经见惯了黑暗的角落,早已看穿了勋贵朝臣的嘴脸,仍然也会为现实而感到茫然。 流民犯了何罪? 上天无门,下地无孔。 谢友成等人,仔细的询问入侵广东的红毛夷之事,担忧会不会影响金江镇在福建的移民。 唐清安已经了然。 广东巡抚所奏中提及的红毛夷,就是英国人,这个时代的英吉利人。 不过这场战事,最后因为广东巡抚征召了大军,战胜了英吉利人。 旗开得胜的英吉利人,等广东调集了重兵后,见对方势大,认了怂。 虽然如此。 广东调集重兵的过程中,也消耗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大周不是大明。 但是大周目前的形势,很像大明。 唐清安一直在借鉴。 不过未发生的事情,他无法预知是否会入历史的轨迹一样发生。 所以他一边走,一边看。 “你很好,先去歇息吧。” 唐清安宽慰了桂勇,等桂勇离开后,他看向眼前的几人,金江镇的大老们。 第四百二十四章不败之地 桂勇的看法,引起了谢友成,冯胜之等人之间的争议。 陕西的民乱,是否真的平定,乃至是否能牵制朝廷的精力,甚至推翻朝廷。 他们谁都无法确定,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太上皇时期,国内的形势同样危急,甚至被俺答汗围困过京城,还有两广的民乱,云贵的作乱,边军的叛乱云云。 不也是熬了过来吗?” 冯胜之认为朝廷足以应付陕西的民乱,不过也认可谢友成所言,至少能牵制住朝廷对付金江镇的精力。 贾鉴却迟疑。 朝廷是否还有余力,可以压下新复起的民乱。 谢友成原负责机密,后来负责军司,更多的从军事着想。 “如果真如桂勇所担忧之事,朝廷万一采取了陕西乡绅的想法,屠戮流民以绝后患,形势就不好判断了。” 几人之间的争论,唐清安看在眼里,没有一丝的动摇。 这些年。 自己一直有可以借鉴的事务,所以他每每都能准确的踩在正确的,关键的节点上。 出海带领数百兵,打败了强大的蛮族。 现在。 眼前的几人,心中很忧虑。 和当初他出海前一样。 在金陵的时候,哪怕是二弟刘承敏,也不愿相信他,不过因为兄弟情义,所以舍命陪他入辽东。 当时。 没有人相信他。 出海前。 所有人嘴上称赞他孤勇,心中却认为他必将失败,但是他的举动,能为朝廷赢得时间。 他们不傻,其中很多聪明的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未来形势发展的关键节点。 自己虽然知道。 但是一路也很谨慎,每一步都走的很沉稳,必定先判断出事务是否和自己记忆中一样,确认后才会行出一步。 不管是对付蛮族,还是控制朝鲜,乃至接触蒙古。 都是慎之又慎,认清了形势,结合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才会踏出关键的一步。 现在。 又到了人们开始忧虑的时候。 因为金江镇的形势,有了新的变化,需要应对的是大周,更有他要趁机插手的日本。 日本太强,国内更大。 谢友成不认为目前的时机,是适合引起日本敌视的好时机。 但是谢友成不懂。 现在才是插手日本局势最好的时机。 等错过了这些年的时机,经历了德川家族三代之治,人心稳固后,介时才更无可能。 哪怕目前的日本,正进入闭关锁关的时候。 唐清安也想要出手,寻找机会打破日本的平静,因为介时的日本,会进入人口激增的时代。 而且现在的日本,有几个节点可供他布局。 最重要的一个节点之一,就是当前第三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要不了多久,退入幕后的父亲去世,大权稳固。 会立刻出手对付他的弟弟德川忠长。 第二代幕府将军德川秀忠,他想要把幕府将军的位置,传给三子德川忠长。 此事是当年,在日本国内人尽皆知的事。 并且德川秀忠已经做准备事项,将要把他喜爱的三子,德川忠长推出前台。 结果。 让德川秀忠没有想到的是,当时他还活着的父亲,早已退入幕后的,第一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出手了。 因为不受他喜爱的二子,德川家光的乳母,跑去德川家康面前哭诉,说服了对方。 于是,德川家康支持了德川秀忠的二子德川家光,继任第三任幕府将军。 不然的话。 第三代的幕府将军,将会是德川忠长。 因为祖父的出手,让其与幕府将军无缘。 但其深受父亲的喜爱,从幼年时候起,就获得了大量的领地,有自己的家老和家臣。 其母是织田信长妹妹的女儿。在其母亲的支持下,德川忠长娶了鼎鼎大名织田信长孙子的女儿为正室。 威望,背景,实力等等方面,让德川家光无法放心。 而德川忠长,又是一直不服气,仇视二哥德川家光,认为对方抢了他的位置。 而德川家光,同样认为三弟威胁了他的位置。 但是目前的德川家光占据了名器,实力也远超过德川忠长。 所以在他们父亲死后。 德川家光立刻出手对付德川忠长,先是败坏他的名声,然后贬斥他,削弱他的实力。 一步步温水煮青蛙,最后死在了高崎城,得年仅二十八岁。 “不知道柳湘莲顺利接触到德川忠长没有。” 唐清安内心想到。 他记忆中的日本史料是如此,但是会不会发生变化,他却不肯肯定,所以需要柳湘莲去打探。 自己威望无两,可以强硬的推动金江军攻打幕府,但是必然遭到全体大名的反对,引起日本上下的同仇敌忾。 此乃下策。 而暗中支持德川忠长,加强他的实力,甚至出兵协助他,分裂幕府。 如此。 才能让部分不服幕府的大名们,袖手旁观,甚至出兵对抗幕府。 所以。 哪怕面对金江军的“友谊”,可能持有疑虑的德川忠长,他也没有选择。 他不是傻子。 知道他的二哥想要他的命。 历史上双方实力悬殊过大,且他没有名义,无法反抗大哥的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被制于死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还有日本数年后,九州岛的岛原之乱,耗费了十万日本各地大名的联军,加上内奸的出卖,才平复了民乱。 结合这些有利的节点,才是唐清安认为的上策。 犹如当年他提出的以海治蛮,乃至后来借助朝鲜历史上的政变,逐渐控制朝鲜形势。 但是谢友成等人不知道,所以他们忧虑。 毕竟。 日本与金江镇相隔大海,而且日本的国力,远超过朝鲜。 更有当年日本的倭乱,还有周军在朝鲜与日军的作战。 皆证明了倭寇的战斗力不弱,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而且极其的残暴。 太上皇登基之初。 倭寇在东南沿海大肆烧杀掳掠,屠戮地方。 浙江、歙县、绩溪、旌德、泾县、南陵、台州、宁波、绍兴、兴化、泉州、温州、舟山、松江新场、古田、慈溪、镇江、杭州、黄浦、如皋、通州、嘉兴、天长、盱眙、泗州、高邮、宝应、淮安、徐州、福州、兴化、泉州、惠安、乐清、永嘉、漳州、象山、马冈、崇明、三沙、庙湾、永宁卫城、潮安、惠州…… 整个国家的沿海地区,乃至连海河内,不可计数的百姓遭受了残害,官兵损兵折将。 乃至后世。 遭受过倭寇屠城的永宁卫成,残存百姓们的后人们,每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四日。 形成的民俗节日,“陷城洗街”。 家家户户在巷口或者街角摆满供品,烧掉大量的纸马草人,第二天挑水泼地。 就是为了纪念先人遭受的苦难,后人引以为戒,不忘血的历史。 “咳咳。” 唐清安清了清喉咙。 冯胜之,谢友成等人,皆停止了争论,目光看向将军。 “很早以前,我就提出过关于陕西起义军是否正义的言论,诸位也同意了我的说法。 而且可能因为时间太久,诸位心中已经遗忘,当初我对金江镇的规划。 无论如何。 金江军都不是掀起内乱的一方,而是站到百姓的一方,是正义之军,不是霍乱之军。” 将军当初的关于起义军之论,掀起了学堂轰轰烈烈的讨论。 这件事众人都没有忘记。 “大周如果治理了民乱,国内太平,哪怕金江军听调不听宣,也始终高举大周的旗帜。 反之。 大周国内民乱四起,且采取屠戮流民之策,则金江镇义无反顾的,站到百姓们的一边。 而且。 哪怕形势艰难,我们也要效彷古人。” 金江镇数百万百姓。 唐清安需要百姓们的支持。 在这艘大船上。 唐清安自认为眼光超远,能胜任船长一职,但是眼前的几人,则是舵手。 他要先说服眼前的人,才能在获得百姓们的支持。 “无论朝廷和金江镇的竞争未来如何,都不能放下开拓,犹如上古大周。 各诸侯国内部间如何竞争的激烈,各国诸侯也不忘向外界开疆扩土。 且从利益上来说,金江镇开拓越多,势力也才越大,更加的稳固。” 日本虽强,唐清安却不惧。 如果只是为了私利。 那么皇台吉自杀身亡前,所言归顺为金江镇的马前卒,为之火中取栗,攻打山海关。 牵制大周军力,以便金江军突袭登来,霍乱国内,方为上策。 可是唐清安不这么想。 无论金江镇和大周形势如何,任谁站到最后,也不容江山旁落。 这是大义。 犹如历史上,皇太极联络流民军,里应外合对付大明,却没有得到流民军首领的回复。 百姓的觉悟一直都高,唐清安的觉悟,要向百姓看齐,因为他也是百姓出身。 历史上。 最后撑起南明的,不是勋贵,不是大臣,不是将领,不是乡绅,而是屡受南明朝廷打压和背叛,受到不公的流民军。 当前。 琉球国从前明起,就是中国的藩国,乃至如今的大周。 唐清安有信心,借助日本国内的矛盾,插手其中,搅乱日本十数年后的大治,不让其进入人口暴增的时代。 也有信心能支持琉球国脱离萨摩藩的侵占,重新成为大周的藩国。 他多番的布置,以及试探,正是在确认日本国内的形势,是否如他预料一般。 一步一步。 靠近,接触,谋略,最后一举至它于死地。 而大周。 他在等。 等百姓们的选择。 唐清安坚定的看向眼前的诸人,露出自信的笑容。 “只要我们属于正义的一方,获得百姓们的支持,上下一心,力往一处使,则金江镇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四百二十五章四大恨 桂勇刚出了厢房,情不自禁的呼了口气。 周围的侍卫们,余光看向这名陌生的军官,且是一名把总,露出探究的目光。 万三了然对方的来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桂勇见对方的穿着,知道是侍卫中的首领,也微微颔首,离开了此处,回去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头,他是谁?” 一名侍卫好奇的问道。 万三眼睛一瞪,吓得对方不敢继续多问。 他们这些将军的侍卫,因为常年和将军朝夕相处,总是会生出倨傲之心。 所以他一向采取严厉的态度,对待下属们,以免众人越发的骄纵。 万三。 已经不是当年那名运气好的普通士兵了。 回到房中的桂勇,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何驻留在海州,不过他没有浪费时间。 把最近抄录的奏疏,邸报,以及记录的信息,翻出来又重新审视一遍。 第二日。 来了一名官员找他,两人坐上四轮马车,离开海州,独自回去了金州。 金州军学校。 桂勇知道这所学校,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偌大规模的学堂,心生感慨。 在公舍里,窗户外传进来的,军校生们操练的口号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精神饱满。 吸引了他,情不自禁的走到了窗边。 没有经历过过渡劳累的摧残,充分的睡眠,每日都能吃饱饭,更有金江镇丰富的渔政,提供各类的蛋白质。 最显眼的区别,就是军校生的个头,比起普通的百姓,都要高很多。 靠近后细看,后生们的脸上有红色,而不是麻木的枯黄。 加上军学堂的风气。 使得充满了朝气蓬勃之象,后生们大多数还是内向,却也比普通百姓多了自信。 国内的百姓,乃至后生,人人脸色都有一层畏色。 怕见官,怕乡绅。 “桂把总,接下来辛苦你了。” 学堂的教官,杨春和张工走了进来,带着一脸的笑意。 “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 桂勇回头,见到两名陌生的人,连忙客气的说道。 “我是杨春,这位是张工,将军让我们三人,整理陕西民乱的详情,其中的细节,有条有序的写出来。” “我知道,我还把我以前记录的消息的册子也全部带来了。” 桂勇打了招呼,谨慎的说道。 级别且不提。 两人的身份是先生,桂勇心生敬意,所以态度摆的很低。 将军专门的交代,几人不想浪费时间,见过面后,去到一间专门腾出来的房子,三人就开始做起事来。 房间门一关,不光有桂勇带来的册子,还有军司提供的,抄送的朝廷公文的册子。 三人就在文山中,一本本翻阅。 杨春教武,张工教文。 所以真正落笔的还是张工,以他的意见为主。 到了中午的时候,杨春放下了手里的事,先笑了起来。 “桂把总第一次来,不能让他饿肚子,我们先去吃饭吧。” 听到杨春的提醒,埋首桉几的张工,抬起头来,向桂勇露出歉意的笑容。 桂勇摆了摆手,连说不要紧。 三人离开屋子前,锁好了门,才去了教员食堂。 学生们的食堂很大,教员的学堂在隔壁,小了很多。 在杨春的带领下,桂勇拿起木盘子,很新奇的在窗口打菜,还有一碗汤。 虽然并不丰盛,却足以让人吃饱。 几人用完餐后,在部分人好奇的目光中离开,没有返回去,而是带去了宿舍。 专门的一间宿舍,交给了桂勇居住。 杨春笑道,午休后再来找他。 桂勇点点头,他新来学堂,对一切都陌生,所以表现的很内敛,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躺在木床上,被褥都是新的。 听杨春说,地下修建了火龙,会统一烧炭取暖,现在虽然寒冷,却还没到把火龙烧起来的时候。 金州的气候不像沉阳那么寒冷。 桂勇盖上被褥,闭眼即睡着了,这是他这些年学到的本领,陕西形势复杂,充满了危险。 乡绅,流民,乱军,官兵,盗贼,强盗,没有一处净土。 要保持精力,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 朦胧胧间,听到外间的脚步声,还未等人敲门,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在门的内侧,他缓缓的拉开门。 见到是杨春,脸上才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几日下来,规律的作息,让人心中惬意,桂勇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是不是要讨个婆娘了。 再生几个小子,丢到这军校里操练。 这股念头越来越强。 随着工作的展开,张工的话也越来越多。 “将军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们,搞清楚陕西乱民的根子,你所写的针对性太强,反而让人看得虚假。” 张工否决了杨春记录下来的内容。 一个要从实际出发,一个要从目的出发。 两人的争论,让桂勇安静的低着头,他只做事,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也轮不到他插手。 悻然。 张工和杨春两人是多年的同僚,争论不少,却没有发生冲突,互相退让,慢慢的磨合。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先定下了开篇。 陕西民乱的根子来源于官府。 先是太上皇。 为人极其的偏执,又迷信道教,追求长生,迷恋权利,导致国家的方略不能延续。 例如登位之初,拉拢贵族,地位稳固后,打压贵族,虐待太子,因为病危退位后,又打压皇帝。 然后又放权贵族,排挤皇帝,让大周内部离心离德,充满了变数。 就连蛮族的老奴,死前都知道为新的皇帝铺路,官场上人尽皆知的道理,扶上马再送一程。 面对国内局势的一塌湖涂,不以治理内政为重,只操弄权柄,玩弄人心。 积弊不理,则矛盾渐生,财政困顿。 “不论地有与无,有包矿包税之苦;不论民愿与否,有派矿派税之苦。 指其屋面挟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 指其货面吓之曰:“彼漏税!”则橐立倾矣。 以无可稽查之数,用无所顾畏之人,行无天理无王法之事。 大略以十分为率,入于内帑者一,尅于中使者二,瓜分于参随者三,指骗于土棍者四。 而地方之供应,岁时之餽遗,驿递之骚扰,与夫不才官吏指以为市者,皆不与焉。” 张工从当年弹劾的奏疏中,专门挑出了这段。 杨春和桂勇都同意。 当年。 大周为了解决财政的困难,让太监们到地方充任矿监税使,派往全国各地。 此举。 那两年的确让大周的财政有了起色。 只是,起色的代价很大,就连关外的辽东都没有逃过,更何况国内。 金江镇在辽东,所以张工挑出来的这段话,肯定能获得金江镇辽民们的认可。 当年为何不可计数的辽民,对朝廷充满了仇恨和失望,背井离乡逃离到奴儿干司? 当事人是大太监高淮,但是高淮是谁派来的?凭什么这么大的权利? 背后的根子,不就是太上皇吗。 不只是辽民受其苦,就连军队也逃不过,发生了数次的叛变。 以辽东的土地之富庶,又有数百万的辽民。 没有老奴崛起的机会。 而催生老奴崛起的契机,根子还是朝廷。 老奴举兵的七大恨,出于政治上的原因。 而辽民的四大恨,则是发自内心对朝廷的恨意。 “这段话一定要收录起来。” 杨春兴奋道。 为了补足开篇,又挑了国内的几篇奏疏。 例如漕运总督李三才的奏疏。 “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 欲绵祚万年,而不使小民适朝夕之乐。 自古未有朝廷之政令、天下之情形一至于斯而可幸无乱者。 闻近日章奏,凡及矿税,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关。 一旦众畔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风驰尘鹜,乱众麻起,陛下块然独处,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 “这篇需要补个说明。” 杨春提议道。 官员们当然不敢直指皇帝的不对,奏疏太过委婉,不和杨春的心意。 张工点点头。 “这许多的官员都看清的道理,难道皇帝看不清?不过他不在乎百姓罢了。” “对,就这么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定好了开篇后,让一旁的桂勇咋舌。 他久在国内,习惯了大周国内的风气,哪里有直接指责君父的,可不闻子不言父过吗。 定下了开篇,然后才是关于陕西民乱的详细事迹。 不久。 几人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轻易的找出一篇,令几人都觉得满意的奏疏。 太过详细,几人不忍读,匆匆记下,大致意思是。 易子相食,父子,夫妇,兄弟都顾不上,因为对抗不住源源不断的贼。 甚至集市已经有售卖的。 禁止不了。 因为你虽不害人,别人害你。 几人身负重任,看到这些记录陕西民乱的奏疏,对他们的任务有很大的帮助,却心中压抑了起来。 生而为人,谁愿意当畜生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留的一条后路 当初的事情,虽然让辽民们遭受了大劫,但随着将军光复辽东,终究已经过去。 而陕西的民乱,却是眼前的事。 不闻者不以为然,闻着落泪。 张工满眼通红,背过身擦拭起了泪水,杨春冷着脸,桂勇更是一脸的暗然。 他去过陕西多次,见多了那里的地狱场景,最能磨人性。 “臣自正月离家北上,出境二十里,见道旁刮*肉者如屠猪狗,不少避人,人视之亦不为怪。 于是毛骨懔懔。 又行半日,见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 因问曰:‘既欲食之,何必哭?’妪曰:‘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臣因此数日饮食不能甘,此时苟有济于死亡,直不顾顶踵矣。 乃入京之初,恶状犹横胸臆间。 越二三日,朋俦相聚,杯酌相呼,前事若忆若忘。 既而声歌诱耳,繁华夺目,昨日之痛心酸鼻者,竟漠然不相关矣。呜呼,臣饥人也,饥之情、饥之味皆其习见而亲尝者,犹且以渐远渐隔而忘之。 乃欲九天之上、万里之遥,以从来未见之情形,冀其不告而知、无 因而痛,不其难乎?” 这是太上皇当政时期的奏疏。 “臣乡延安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 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 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 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 有司亦不能禁治。 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 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 而*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 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 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 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 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 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 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 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 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 这是皇帝当政时,地方官员的奏疏。 太多太多此类的记载,三人只能从中挑选几篇而已,收录了起来。 接着。 几人又开始收录,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加征三饷。” “来年开春,民自散去。” “在苦百姓一年矣。” …… 几十年的灾情,直到今年,地方官府才有了措施,朝廷也只发遣了十万两银子赈灾。 “够了。” 张工放下了笔。 这篇记载了流民军为何起义的文章,他看来已经足够了。 “那就送去给将军过目吧,将军如没有异议,那我们就下发学堂,所有军学生都需要学习。” 杨春同意了张工的话。 ~~~~~~ 北镇。 李长松带着亲信们,悄然的踏上南下的行程。 他就是唐清安等的客人。 一行人抵达了西宁堡。 这里原来本属于北镇的管辖,但是李长松让给了金江镇。 西宁堡北控双台子河,下携大宁河,遏制了辽东和辽西两地之间的走廊。 是兵家必占之地。 无论是辽东还是辽西,谁占了西宁堡,谁就占了有利的地势,进可攻退可守。 望着西宁堡的墙垛,李长松神色复杂。 他当然不愿意让出西宁堡,可是形式不由人,面对忠顺王的欺压,只能选择联手金江镇。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西宁堡早已有人等候,接到了李长松一行人,亲自带去海州。 李长松是北镇节度使,如果传出去他悄悄见了金江节度使,必定引发朝廷的轩然大波。 平辽侯有底气应对朝廷的发难,锦乡侯府可没有这份底气。 所以进入海州城时,李长松坐在马车中,极其的低调,不引外人的主意。 一直到了一处院落,唐清安带着谢友成等人,亲自在院落中迎接对方。 “祝贺平辽侯立下不世之功业,收复全辽,相信朝廷的奖励,不日就会下达。” 李长松从马车上下来,主动的上前笑道。 “李节度一路辛苦了。” 唐清安一脸的笑意。 说实话。 他虽然打败了蛮族,收复了辽东,可也让自己很为难,相信朝廷也很为难。 当前,自己是不会离开辽东去京城的。 朝廷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去京城。 他已经是侯爵,以如今的功绩,世袭不世袭先不提,怎么也得升为公爵。 到了这一步。 没有了战事的借口,于情于理,他都得去朝廷一趟。 可是。 他不会去。 哪怕。 朝廷赏他公爵,他却不入京面圣,朝廷的威严放在哪里?又置皇帝的脸面于何地? 相信不光自己很苦恼,朝廷也很苦恼。 他不想和朝廷撕破脸,朝廷现在有没有底气和他撕破脸,他相信暂时还是没有的。 只是。 朝廷必定要赏,而赏之后,他必定要入京。 此事如果处置的不好,就是逼着朝廷撕破脸了,可惜又无法解决。 提拔为侯爵的时候,因为蛮族势强,无法轻易离开,又有太上皇和皇上的斗争,他还能找到算是理由的理由。 李长松随平辽侯入大厅,落座后,暗自观察平辽侯的神色。 在院中。 他那句话可不是随意说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目前双方的僵局,平辽侯的态度,以及他会采取什么手段,都是众人猜测的事情。 唐清安知道李长松的来意。 随着金江镇大败了蛮族,虎踞辽东,作为北镇节度使,李长松当然更为关心邻居的想法。 这也是两人悄然见面的原因。 “朝廷的奖赏如何,我始终是大周的平辽侯,金江镇也是高举大周的旗帜。 只是国内宵小太多,敌视我的人也很多,就连辽西不也有个忠顺王,哈哈哈。” 唐清安笑道。 李长松却笑不出来。 北镇城破,至今未修葺完整,兵也不足,才八千人,还有朝廷新派的三千军,被忠顺王扣住了,连防御都办不到。 如果金江军造反,北镇首当其冲,必然无法对抗。 忠顺王有辽西走廊的地利,手中有四万余兵,加上岳讬和硕讬两位蛮族贝勒,以及他们的数千蛮兵。 还有从澳门购买的十余门红夷大炮,皆布置在宁远城,连锦州都没有大动干戈。 背靠山海关,北边是山,右边是海。 可见忠顺王的想法。 以宁远城扼守辽西走廊,背靠山海关,对抗如果造反的金江军。 胜负未知。 但是北镇肯定是保不住的。 所以李长松不希望平辽侯造反。 更何况他的妹妹,嫁给了平辽侯的结拜二弟,金江军总兵刘承敏,有这层的关系在,他更希望金江镇保持现状。 使者的话,他无法放心,必须要亲自见平辽侯。 “国内民乱已平,注意力必定会更多的放在辽东上面,平辽侯以后面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心里可有准备?” 听到李长松的试探,唐清安不以为意。 几十年积攒下来的民怨和民乱,哪里是那么好平的。 国富必然政兴。 政兴必然人和。 如果大周有余粮,也不会有蛮族的叛乱,也不会有陕西的民乱。 历史上的大明。 有张居正的改革,为大明续命,大周没有张居正,没有改革,如何政兴? 既然政不兴,则必定国穷。 了解目前收集的事物,结合自己心中的借鉴,加上自己的想法,唐清安不认为大周能平复民乱。 至少。 三五年内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他为何先试探布局日本的原因。 民乱会不会推翻大周,他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趁这三五年的时光,至少接触到德川忠长。 支持他自保,对抗他的二哥,不让日本幕府权势稳定。 至于自己。 唐清安当然是惜命的。 如果大周真的政兴人和,富强了起来,那肯定不是自己能打败的对手,徒然入关只会糜烂国家局面。 所以他才要开拓海外,如果万一打不败大周,就是跟自己留了条后路。 第四百二十七章北镇军与金江军 文华阁。 司礼监的太监,把送到皇帝过目后的奏疏,再交到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 然后再由司礼监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后下发。 当前。 最重要的三件事。 陕西民乱的招抚和安置后续,广东被红毛夷入侵,辽东平辽侯封赏之事。 原来皇帝身边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升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刘一儒关系匪浅。 有宦官的支持与合作,刘一儒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刘一儒驱逐了前任首辅璠皓,大权在握,其余几名后补的阁老,皆唯首是瞻在。 陕西民情,经过地方官,巡抚,御史三层的奏疏,实际上,刘一儒等人,也深知目前的弊端。 “我等不过是个补锅匠罢了。” 刘一儒向其余几名同僚笑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大改目前的形势,能维持住就是胜利。 其余几名阁老,扶须而笑,认可了首辅的话。 一句话。 把官员们上疏的陕西潜在的风险,压了下去。 以稳为主。 “军资由金陵供广东,募南方之兵入广东,命广东巡抚督军,务必打退红毛夷。” 朝廷无钱。 陕西这番民乱,朝廷也只凑出了十万两银子去赈济抚民,何况远在天边的广东,只能由地方供应。 就下来就是辽东。 刘一儒沉吟。 平辽侯以数百人出海,哪怕其当年如何隐瞒,当朝廷闻讯其收拢军民数十万后,就不在信任他。 现在更不信任。 当初前任首辅璠皓,派他的门生魏毅去辽东,带尚方宝剑,藏了一份隐藏的心思,布置了暗杀的手段。 可惜。 平辽侯虽年轻,却做事谨慎,逃过了一劫。 刘一儒也想不到目前,该如何应对金江镇。 根据忠顺王所奏。 金江镇当下,至少四百余万民,蛮族已去,科尔沁草原和其结盟,身旁无大患。 已经无法强硬的对待他,新的秘疏中,反而一改上前态,认为朝廷需要慎重对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唉。” 刘一儒叹了一声。 国建艰难,一事为平,新事又起。 好不容易平息了陕西民乱,广东又有红毛夷闹事,可见当年禁海之策,实乃良策。 大弗朗机人,小弗朗机人,红毛,红夷。 这些西方国家的商人,每次新抵大周,都会在沿海地区闹事,每回都消耗了国家不可计数的人力物力财力。 刘一儒不知道的是。 也正是因为大周国家之大,文化之深,虽然积弊深厚,连年占兵戈,国力疲乏。 却也能一一打败这些西方国家车轮战的入侵,虽有对方鞭长莫及之顾,却也显示出大周的潜力不可小觑。 当下。 多少的国家,都在被这些以海发家的新势力,新崛起的国家逐一侵占。 美洲不提,乃至大周帝国的乌斯藏宣威司,所在的喜马拉雅山脉西侧。 由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阿富汗人,印度人建立的庞大的莫卧儿帝国。 在百年前,葡萄牙人最先占领果阿开始,西方国家的人陆续占领沿海的根据地。 乃至百年后,整个莫卧儿帝国,被英国没有费太大力的鲸吞。 更不提已经被西班牙人占领的吕宋,以及南洋地区的国家。 “平辽侯倒是没有提他的功劳,只上奏请朝廷下发金江军的犒赏和抚恤。” 新的阁臣冯和,小心的提醒首辅。 “朝廷哪里有银子。” 刘一儒摇了摇头。 而且就算有银子,也不会输送给金江镇了,登来二营,天津一营,乃至辽西,北镇二营。 处处都在向朝廷索要饷银,皆嗷嗷待哺。 “先拖一拖吧。” 遇事不决拖字诀。 众人习惯了刘一儒的做事方式,于是把辽东的奏疏,压在了奏疏的最下面。 精疲力尽的刘一儒,从内阁离开回家,在轿子中,满脸忧色的揉了揉眼角。 他的得意门生,一位到陕西担任巡抚,一位从辽东归来的吴文华,已经在府上等恩师。 吴文华是绝顶聪明的人,恩师是当今首辅,在地方的名声,已经超过了林如海。 所以林如海才会接触他,透漏自己的思想,想要影响对方。 他虽然只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一儒年龄大了,精力跟不上。 很多内阁的公文,都会让得意门生帮助翻阅,并提出他的看法和意见。 也算是变相的锻炼他,熟悉内阁的事务。 见到恩师。 吴文华从辽东归来后,闭门三日,根据毕生所学和经验,提出了解决国家积弊的建议。 “政兴人和。” “国家有今日之弊,乃官员懈怠之根,各部乃至各地,常无法完成朝廷的任务。 最后一推了之,而人情深厚,追责往往成为空谈。 常日以往。 人情大于公务,人们不追求公务,只追求人情,以人情为荣,以公务为厌。 而两百御史督查朝廷与地方,更是人情的重灾区。 要扭转此风。 则必须重申政务的期限,无法按时完成的,需要追责,而御史是监督人。 为了让此次的政令落实,需要从御史改起,必须扭转御史之风气,才能做到监督地方。 如此一来,则怠政之风必去。” 为了说服恩师,吴文华举例辽东。 辽西卫所崩坏,军队无法打仗,害怕朝廷的责问,常杀熟冒功,而御史因为人情利益,没有落实监督。 只一事管中窥豹。 如果御史能不顾人情往来,揭露其中的弊端,那么朝廷就能清楚的知悉,而不是被地方隐瞒,做出错误的决定。 吴文华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他愿意率先从御史开刀。 听到得意弟子的建议,刘一儒露出惊讶的目光,怎么会提出如此极端的改动? 以刘一儒的眼光,他当然看得清楚矛盾的根源。 所以他更看得见,如果真按照弟子所言之策,那不论是自己,还是弟子,立马会遭到全国的弹劾。 御史虽然只两百,可是以他们的恩师,同僚,地方的庞大关系网,直接能撬动全国的官僚与乡绅。 刘一儒肯定的预料,不要几个月,他的名声就会在地方上,成为最大的恶名。 更不提在官场上遇到的反对。 “此策过急,不是良策。” 刘一儒摇了摇头,直接决绝了吴文华的想法。 吴文华喉咙动了动,后面的话,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政治通畅了,就可以清查全国田亩。 只是恩师连第一步都不敢踏入,更何况清查全国田亩之事,更为极端。 从太上皇开始,就有不少的官员主持变动。 为了让国库充盈,改了很多的法子,但是皆没有多大的功效。 因为无人敢真正的从根子上去改。 只吴文华所言的考成一事,就无人敢当众提出来。 因为吴文华去了辽东,见了金江镇的官员,如何的政治通畅,加上林如海之言受到的刺激。 所以才鼓足了勇气,不过当他的恩师不愿意,他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从事务上的结果,处理一批人,得罪部分人。 与建立制度,根绝所有人,两者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例如。 不顾人情往来,直面官场上的贪官污吏,虽然面对反抗,却能占据大义,留下清名。 可是在已经落于形式的考察法上,新设立考成法就不同了。 结局定然会身败名裂,身死道消。 而没有落实考成法,给官员们设立期限,定下延期的后果,那么清查全国田亩也只会沦为形式。 吴文华失望的离开,回家的路上,为国家的困局而感到悲痛。 不是真正的伟岸之人,谁敢得罪全国的权贵,太监,官员,乡绅,将领。 大多数人,只怕面对他眼前的一个贪官都没有勇气。 正如刘一儒所言。 他只是个补锅匠而已。 忠顺王提出。 登来,天津,山海关,辽西,北镇,形成一道新的防线,防备金江镇。 刘一儒同意了忠顺王的想法。 国内天时不好。 发生各种灾情人祸。 熬一熬。 几十年都这么熬过来的,努努力总能熬过去的,守得云开见月明,静待花开终有时。 介时。 身为皇帝的老师,内阁的首辅,刘一儒即可光荣的归乡荣老,赢得身前身后名。 不是很多人没看到问题,而是没有魄力去解决问题。 维持旧例。 才是最简单,最轻易的事情。 能有大魄力扭转乾坤的人,数千年以来,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唐清安一直没有发现大周的“张居正”。 所以他很放心。 心中根本不慌。 如果哪一天。 大周出现了“张居正”,他立马乖乖投降,当大周的忠臣良将,目标只是当个侯爷。 朝廷在应对辽东的威胁。 却不知道两个封疆军门,私下在偷偷会面。 朝廷没有大魄力之人,李长松更不是这种人,只以家族门楣为重。 他担忧金江镇如何面对朝廷的打压,又担忧平辽侯会造反,北镇首当其冲,满脸的忧色。 而唐清安却轻松随意。 李长松余光打量平辽侯,心中深感纳闷。 国内民乱已平,他为何就不担心呢? 平辽侯当初认为陕西民乱,会牵扯朝廷的精力,为金江镇的发展赢得时间,很多打探陕西的举动已经被人知晓。 现在对方的凭仗已消失,李长松本以为对方会不安。 “平辽侯难道有对策?” 李长松下意识的询问唐清安。 第四百二十八章国色天香 “以不变应万变。” 唐清安隐晦的回答了李长松的问题。 北镇只有八千兵,而且多半都是新兵,连城墙都没有修葺好,不是金江军的对手。 但是锦乡侯府在京城关系深,对皇上也有影响,是值得唐清安拉拢的盟友。 且对方的存在,也能隔绝忠顺王。 李长松听到平辽侯的回答,双方之间是姻亲,有信任的基础,目前合作的也不错。 所以选择相信了对方的话。 “还有一件事,关于朝廷封赏之事,平辽侯准备如何应对?” “蛮族残余退回了奴儿干司,还有赫图阿拉城,明年我会继续派兵东征。 而且我出海八九年,年年参与战事,身体最近旧伤频发,恐怕回到金州就一病不起了。” 唐清安睁着眼睛说话。 李长松愣住了。 他们京城的勋贵,当然也会说谎,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总会要遮掩一二。 平生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平辽侯……” 李长松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无耻,却是个好办法。 除非朝廷翻脸,派兵到金州捉拿平辽侯,否则的话,明面上估计也就认了。 倒是值得自己学一学。 忠顺王和平辽侯都是厚颜无耻的人。 李长松认清了二人的真面貌。 忠顺王也是滚刀肉,各种不要脸的借口,扣下山海关到北镇的物资。他们锦乡侯府在京城用尽了力气,说动朝廷斥责忠顺王。 忠顺王面对朝廷的责难,也是如此的态度,和平辽侯像一丘之貉。 “金江镇有件事需要李节度的帮忙。” 见对方没了疑问,唐清安提出了他的要求。 李长松犹豫了一会。 北镇夹在辽西和辽东,又是势力最小的一支,两头都不敢得罪,有什么能帮上平辽侯的? 即担忧对方提出北镇做不到的事,又怕得罪忠顺王。 所以不敢用肯定的语气。 “以金江镇的实力,有何事会需要我的帮助?只要不超过我的能力,定然旁无责贷。” “金江军一直缺马,辽东也缺牛羊,虽有济州岛,一直在发展,却跟不上形势。 所以需要和草原部落互市。” 李长松明白了。 草原很大,部落很多,辽东已经接壤了许多蒙古部落,更接壤了科尔沁草原。 但仍然心不足,还想要和北镇外面的草原部落直接互市,而不是通过沉阳间接的互市。 胃口实乃不小。 而且这件事会损害北镇的利益。 大周和蒙古的互市,整个辽长城的边关,设了不少的互市城镇,这些城镇都是当地卫所的肉。 辽东当初是在开原与科尔沁,蛮族互市,北镇则是在镇远堡,与辽河套的草原部落互市。 现在平辽侯伸出了手,要插手北镇的商贸利益。 李长松沉吟了一番后,点头同意了平辽侯的要求。 北镇刚复建,实力太小,比起当初的互市份额,十成中一半都未达到。 把另外本就还没有恢复的互市份额,让给金江镇,又能获得对方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唐清安越发满意李长松。 虽然他的要求,没有影响北镇目前的利益,但是有种人,哪怕不是自己的,也不愿分给别人。 李长松还是很明智的,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盟友。 一名北镇节度使,一名金江节度使。 两位接壤边疆的军门,冒着风险私下见面,当然不只是谈论小事,而是把诸多的,涉及未来的事务都划清楚了。 金江镇保证不犯北镇。 北镇则谨守辽东和辽西之间,杜绝忠顺王的势力,插手或妨碍辽东,成为金江镇的缓和地带。 同时。 锦乡侯府的关系网,在京城也要支持平辽侯,说服朝廷避免和平辽侯撕破脸。 金江镇也支持北镇,不让北镇被忠顺王侵占。 最后。 金江镇向北镇保证,不会举旗造反,不会渡海攻打登来,破坏当前的局势。 北镇保证发动地方上的交情,支持金陵和济州岛两地海贸的口子,不会让朝廷轻易把这道口子关上。 如果朝廷把这道口子关上了,哪怕有走私,其体量也是远远不如当前的。 会对金江镇造成巨大的利益损失。 失去了海贸的规模与利润。 金江镇将恢复为传统的,只有农业的势力,不可能再保持四处出击的积蓄。 对抗海盗,支持海外汉民,管控朝鲜,布局草原,插手琉球国,应对日本…… 还有来年的出击奴儿干司云云。 李长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心情舒畅的离开了海州城。 渡过了大辽河。 在一处荒坡驻足了片刻。 平辽侯与贾府,王府,锦乡侯府,粤海将军,兴华府知府这些姻亲,加上史府,苏府等好友。 在国内建立了庞大的关系网,不是一般人可轻易动摇。 哪怕对手是忠顺王,在京城扳手腕,也不落于下风。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 此时。 金州送来了杨春,张工几人整理好的文章,唐清安看后很满意,当即做出了批示。 可以加入到学堂的课程中,并下发各地府衙的官员。 军司谢友成,也呈送军队的情况。 科尔沁局势不稳,为了随时支援和防备,在此长城内侧,留下了一支军队。 多尔衮带领的蛮族,逃入了奴儿干司,留下一军严守长城。 还有寛旬一带,分派了一军,即防护边地,也为明年的出征准备。 还有就是朝鲜鸭绿江旁的镇江一部,旅顺一部,金州一部。 九万大军,瓜分殆尽。 军队看起来虽多,实则因为将军庞大的计划,竟然略显不足。 不过军队目前没有扩军的计划。 多年的战事,百姓深受其苦,需要几年修生养息,恢复民力,士兵们也需要养精蓄锐。 唐清安终于离开了海州。 金州确认了将军回来的日子,按照将军的要求,不要烦扰百姓,哪怕百姓们心意高昂。 回城的时候,选择了夜间。 整个平辽侯府。 在管家周吉,李敦的带领下,外街上洒水清扫的干干净净,门口换了新的灯笼。 府中。 各房各院,丫鬟们都在布置。 香菱的母亲封氏,抱着香菱的儿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丫鬟们哪里有遗漏的。 香菱生下了儿子,奶水充足,本来不想请奶妈,却被她的母亲一番痛斥。 “你懂什么,听我的才是为了你好。” 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生了孩子后,如何恢复身材更是一道门槛。 将军家大业大,府中妻妾多。 女儿以后的日子还长。 从母亲口中,香菱这才得知一些经验,知道奶妈竟然还有另外一层的用意。 为了避免风险,香菱不在拒绝请奶妈。 本来就身材凸出,又生了孩子,加上大户之家的法子,更是饱满惹眼。 哪怕天气寒冷,衣服穿的多了,也挡不住,呼之欲出。 几名丫鬟忙活完了手里的事,在外屋叽叽喳喳,有个丫鬟忍不住问道,“晴姨娘怎么没有来。” 晴雯最爽朗。 经常带着丫鬟们玩,以前不寒冷的时候,会在院中放风筝,现在天气冷了,就常玩起牌来。 她们这里晴雯就经常来。 “不知道呀。” 听到丫鬟们的话,把孩子交给奶妈的封氏,笑着说道。 “将军快回来了,晴姨娘也忙呢。” 几名丫头这才醒悟。 封氏虽然唠叨,但是性子谨慎,向来动嘴不动手,众丫鬟习惯了后,也不怕她,气氛显得和睦。 和丫鬟们提了几嘴,说别处都在忙,就为了等将军,交代了她们不要偷懒,然后回到里屋。 香菱懒散。 见到自家姑娘的模样,封氏一步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把香菱从榻上拉起来。 “你呀,就不能多用些心思。” “用什么心思?” 香菱一脸的纳闷。 封氏坐到香菱身侧,说起了悄悄话。 “秦夫人为将军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嫁给将军时间最久,两人感情最深。 贾夫人是嫡妻,来自贾府,家门背景深,连将军都要客气,咱们不能比。” 封氏板着指头一个个说道。 “薛夫人和将军从小相识,青梅竹马,还有她家的兄弟,表弟在官府做事,亲兄弟在金陵做事,自也不用比。 莺儿是丫鬟出身,却是薛夫人从小的贴身丫鬟,又自小和将军是熟人。 还有晴雯,和你一样也是丫鬟出身,但和将军的感情不同常人,府里只有她最随性,将军也宠着她。 唯独你啊。” 封氏一脸的担忧。 她一生经历了太多挫折,吃过许多苦,认得世道的艰难。 女儿从小被拐卖,却有好运气,成为了将军一房的妾室,但是女儿太没有心机了。 封氏难免忧愁。 女儿心思单纯,自己一把年龄,迟早一抹黄土罢了,却放不下女儿。 以色事人岂是长久之道。 只是关心则乱。 薛蟠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乃金陵一霸。 香菱还未长开时,就惹得薛蟠亲自下场抢人。 薛府乃皇商,养活了下面的掌柜,伙计,商队不知多少家,金陵是南来北往的中心,薛蟠在此不知见过多少市面。 到了京城贾府。 贾府乃开国门楣,当时虽然实力消退,门楣未倒,正是火热之时,代表了京城的勋贵。 其府由王熙凤亲自点名的,就有数百名丫鬟。 加上族人,各家亲戚故旧,乃至门人,全国各地的都有,不是绝顶的女儿,根本入不了史府出身的贾母老人家的眼。 红楼原文中,细微处记载了多少亲戚来贾府拜访的事,见过一辈子最顶级世面的贾母,也只亲自挽留了几名姑娘而已。 那贾政的门生,通判傅试。 他的妹妹容貌不差,多次送入府中拜见夫人贾母她们,可比起薛宝琴,邢蚰烟却差了不少。 所以贾母只留了她们,对傅秋芳却不闻不问。 如此的眼界,也有香菱的一席之地。 论起渊源。 香菱的父亲也是甄家的远房族人。 所以香菱本是国色天香,二十都还未到,正是青春诱人之时。封氏担忧香菱的姿色,的确是杞人忧天。 被母亲好一番数落,香菱一脸的委屈,眨了眨眼睛,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哪里像是刚当母亲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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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走私草原马市之策。 那时候的众人,谁能想到他们其中,唐清安今日之成就。 他的父亲牺牲,朝廷有抚恤,他也承袭父职,且荣升一级,不过当时北镇危险,他没有去领职。 即想着哪一天情况好转了,去承袭祖职,又在唐清安手下暂时安身。 机缘巧合。 错过了加入金江镇的机会。 唐清安最重视经验。 他的结拜二弟,因为从始至终做事,立下多次的功劳,才能一路提拔到总兵。 其余哪怕是他的姻亲。 乌家的兄弟们,薛蝌,秦钟等人,也是从小吏做起,没有特殊的关照。 他的亲兄弟唐展望,也只是在外围做事。 不论是军司的首脑,还是官府的首脑,都不是他的亲族,而是外人担任。 任人唯亲在唐清安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唯才是举。 当然。 对亲族的关照还是有的,不过皆需要从底层做起,而且自身也要有才能。 半路加入的贾鉴,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多次出使蒙古,立下了大功。 加上其才,其能,才终于身居高位。 连将军最喜爱的柳湘莲,派去陕西这等危险的地方,锻炼了几年,然后又派去日本,并没有直接提拔。 所以丁胜安看得很清楚,对自己的才能有清晰的认知。 错过了金江镇立镇之前的机遇,他现在加入金江镇,很难获得他想要的地位。 所以直接从其他方面入手,慢慢成为了负责将军家业,在外面奔走的负责人。 既留下了两人的情谊,又保证了他在金江镇的地位,虽然不是大老,却人人给他面子。 马市是将军最大的一处家业,失去了这项来源,丁胜安心中不安。 “夫人说将军的交代,肯定是紧要的,不得有误,但是家业关乎家族,不可轻慢。 马市不但要全部交给官府,还要配合官员们,让他们顺利的接手。” 李敦佩服的说道。 贾府来的夫人,虽然年轻小,却做事有魄力,能放能收,实在是让人惊叹。 “夫人说以后国内的人参贸易,大概也会交出去,只保留济州岛海贸的人参贸易。 让丁先生把精力放在此事上,提前做好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慌乱。” 金江镇的财政,全部用在了数百万军民身上。 土地田亩出产,国内商人在旅顺的商贸,济州岛的商贸,等等利益大头,都是如此。 平辽侯府自家的开支,来自于家产。 并且数项原来是将军开拓的商贸,都逐渐转交给了官府。 例如还未出海前,就布置的马市贸易。 传统的海贸商品中,原本是没有人参的。 经过将军的谋划,极力夸赞人参的功效,把神医治好秦夫人的功劳,全部推到了人参上。 又有人参吃多了上火,流鼻血等看得见的效果。 加上国内富贵之家,家家常备人参的风气,终于从王丰肃这些传教士身上打开了突破口。 神秘东方国家的神秘救命良药,很快成为了畅销品。 风干的人参,容易保存,又不占货架,极为适合长途运输。 人参的产地,国内早已枯竭,唯独奴儿干司和朝鲜独有。 蛮族和大周发生了战争,人参走私受到影响,加上将军控制朝鲜的人参。 国内的人参价格一日高于一日。 本来就价格高昂,再配以工匠制作的精美匣子,在济州岛一颗就卖出三百两的天价。 “夫人安排的甚好,只是朝鲜的人参因为挖掘太狠,已经渐绝,需要派人进入奴儿干司开采。” 将军曾经说过,朝鲜的人参本来就不多,如此开采规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和山西一样,人参绝迹。 “将军今晚就会回来,李先生留几日,见过将军后,可以亲自询问将军,如何应对此事。” 李敦提议道。 此言甚合丁胜安的心意。 许久不见将军,能有机会亲见将军,他心中很期盼。 而且也到了年底。 丁胜安要把外事的账册都交给内府,事多且杂,他也不是短时间可以离开金州的。 随时都会有人出来,向他询问账册中的细事。 李敦是大管家,丁胜安则是外面的负责人,所以李敦亲自送丁胜安到大门。 两人正告别,碰到了十几名提前赶回来的亲卫骑手们,领头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如靖。 “靖哥儿回来了。” 李敦忙上前招呼。 李如靖下马,把马交给其余人,送去府中马房。二十出头的李如靖,不但孔武有力,浑身散发着精悍。 “李叔。” 他的母亲在府里多年,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周嫂子,又是将军的义子,李敦把他当做家里的晚辈。 “见到你丁叔还不行礼。” 李敦提醒后,李如靖才认出了丁胜安,不敢怠慢,正要行礼,被丁胜安拉住。 “丁叔。” 李如靖在军中,丁胜安在辽西,两人这些年倒是没见过什么面。 丁胜安打量了眼前的后生,一脸的感叹。 “当年你跟将军身后,那时我见你,你小子还是个半大后生。”丁胜安亲切的摸了摸李如靖的胳膊,只觉全是肌肉。 李如靖笑了笑。 时光匆匆。 他从军多年,杀敌无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弱的少年了。 如果不是见到丁胜安,他都记不起当初在镇远堡的事。 丁胜安是明白人,知道李如靖提前回来,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太过唠叨,说了几句就主动告辞。 态度客气的目视丁胜安离开,周敦拉着李如靖进入,询问将军到哪里了。 “将军在山上寺庙里歇息,等晚间入城,派我来通知府中,不要太过操办,以简为主。” 各军已经归营,又快要到年关,加上蛮族已定,军士们会放一次大长假。 李如靖虽然离开了亲卫营,但是地位不同,仍然负责打前哨。 后面还会有几批分批入城。 直到将军归府。 亲卫营才会归营。 在外院一路上见到其余的管事们,众人纷纷上前寒暄,最后在外院和内院之间的廊坊中,被人告知急赶来的周氏。 周氏两眼通红,望着眼前归来的长子,心中说不出的欣慰。 “娘。” 李如靖笑笑道。 “我弟呢?” “军司派你弟去了镇江出差,估计年关前能赶回来。” 听到母亲的答复,李如靖点点头。 去年战事,弟弟派去做督粮官,犯了不少的错,后来调去了军司,才算发挥了才干。 对自己的亲弟弟,李如靖还是很操心的。 “你别说你弟弟了,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我已经请了夫人,让夫人帮你挑个好媳妇。”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周氏嘴里的夫人,当然是秦氏。 第四百三十章一屋子香气 李如靖没有再拒接母亲的要求。 他军中最好的兄弟,徐聚费前年被他母亲强硬的逼迫下,已经娶了媳妇。 徐聚费和自己不同。 其父亲早早的牺牲在新金城,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指望着他传香火呢。 将军的要求已经告知了管家,母亲也见了面,李如靖告辞离开。 “你不回家又要去哪里?” 周氏埋怨道。 “有几名同袍牺牲了,我和徐聚费约好了,去他们家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李如靖语气低落了。 周氏听闻后,露出了既伤感,又庆幸的神色。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去不行么。” “早日去早日回。” 听到儿子的回答,周氏也不在劝他。 已经见到了儿子平安归来,周氏哪里还有其他的奢望,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离开,才回了夫人处。 刚回到院子,就听到夫人在训斥唐晏桕,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周氏擦了眼泪,连忙走进去。 “这是怎么了?” 秦可卿听到周氏的声音,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靖儿好不容易回来。” “唉,儿大不由娘。” 周氏把刚才的事讲述了一番,秦可卿认可的点点头。 “靖儿做的不错。” 现在的秦可卿,少了当初的锋芒,比起以前,虽然不在管外面的事,却越发的处之泰然。 精力放在了儿子身上。 比起长子乖巧,二子从小顽劣调皮,两兄弟的性子南辕北辙,把妹妹又弄哭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妹妹还小,你要轻手轻脚的,结果你每次都不听我的,偏要把你妹妹弄哭。 我管不住你,你父亲今晚回来,我让他收拾你,看你怕不怕。” 秦可卿回头,用葱白的手指,指着唐晏桕的额头。 唐晏桕脑袋后仰,躲过了母亲的手。 “我又没怎么她,她自个喜欢哭,天天都哭,老是赖我。” 秦可卿气急。 向周围的人埋怨道,“读书读不好,气的先生都摇头,才五岁就这么会顶嘴,真是气死我了。” 唐晏桕实岁只过了四岁,但是秦可卿习惯算虚岁。 说着就要上前拧二子的耳朵。 唐晏桕一熘烟的躲到周氏身后。 “父亲说了不能随意打人,等父亲回来,我要跟父亲告状。” 唐晏桕的恶人先告状,秦可卿被顶的心口堵。 本来没准备真动手,只是吓一吓他,听到唐晏桕的顶撞,三分的气恼变成了七分。 周氏笑着拦住夫人。 “小桕虽然调皮,却比外面的孩子要机灵,哪家的孩子,五岁的时候像他这么能说。 不少孩子话都说不流利呢,所以将军才这么疼爱小桕,夫人也别跟他计较了。” “我走了,我去晴姨娘哪里,找弟弟玩去了,妹妹一点也不好玩,以后她长大了,让我带她玩我都不带。” 觉得再呆下去,迟早逃不过一顿打。 唐晏楝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同意,小腿一迈就往外走。 周氏让奶妈跟着过去。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小魔王。” 秦可卿恨恨说道,边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哄,不一会儿,襁褓中的婴儿就不哭了。 虽然如此说,秦可卿脸上却没有忧伤。 周氏却不这么想。 二公子的调皮,吸引了夫人大多的精力,让她都顾不上其它的了,也让院子充满了朝气。 将军和别人不一样。 不讲究父严子孝,反而喜欢一家人闹腾。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唐晏桕才离开,就安静了下来。 带着热闹,跑到了晴姨娘处。 “小弟。” “小弟,我来啦。” 唐晏桕边走边喊。 屋子里的唐晏楝,听到哥哥的叫声,急忙往屋外跑去。 “慢点,慢点,小心摔了。” 奶妈子在身后急道。 “你娘呢?” 唐晏桕没有见到晴雯姨娘,遗憾的问道。 他最喜欢晴雯姨娘了。 晴雯姨娘就不拘束人,反而还带着他玩,比府里突然来了好多的夫人,姨娘都要好。 只有晴雯姨娘这里,他喜欢来。 唐晏桕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磕磕绊绊,话也说不清楚,才是三岁小孩该有的模样。 “晴姨娘去旁的院子了。” 身旁的奶妈子,替唐晏桕解释道。 “走,跟我去园子捉蛐蛐玩。” 唐晏桕遗憾的说道,上前拉着弟弟的手,就往外走去。 众人不敢拦。 秦夫人的长子乖巧,二子可不是听话的主,越是不让他去,越是闹的厉害。 连他娘都拿他没办法,嬷嬷们也不敢硬来,只能劝了几句。 “你父亲要回来了。” “又没回来。” 嬷嬷们的话,根本就吓不住他。 过了好一会。 晴雯和莺儿一同回来,身后跟着莺儿的女儿唐晏柊,打扮的精致,从里到外一身新。 将军离开前,让自己费心。 薛姐姐那里倒还好,只是三姑娘那里和秦夫人处,需要她两边跑一跑。 晴雯向来率性,来到金州七八年,越发的天性活泼,这几个月颇感心累。 “楝儿呢?” 莺儿进屋后,发现屋子没有人,向丫鬟们问道。 “刚才二公子来,带着三公子去园子玩了。” “娘,我也要去。” 唐晏柊小眼睛一亮,再也呆不住了,吵着要去园子和哥哥们去玩。 “才换了新衣裳,明日再去玩。” 莺儿知道唐晏桕调皮,让女儿去找他玩,肯定最后一身泥巴回来。 被拒绝了的唐晏柊,委屈的要哭了出来。 在晴雯处坐了一会,莺儿带着女儿,去了薛宝钗处。 夜间。 万三带着亲卫们回到了平辽侯府。 门房的管事们纷纷赶了出来,得知将军就在身后,皆翘首以盼。 不久。 唐清安骑着马出现在街道上。 “将军。” 李敦,周吉,带着其余的管家们,纷纷上前见礼,一起祝贺将军。 唐清安笑着向众人点点头。 在人们的簇拥下,往家里而去。 整个府中灯火通明。 贾探春,秦可卿,薛宝钗,晴雯,莺儿,香菱,领着唐晏桕,唐晏楝,唐晏柊。 还有奶妈们抱着的襁褓,秦可卿的小女儿,香菱的儿子。 在园子里玩了一下午,唐晏桕仍然精神抖擞,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好奇的目光。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唐晏楝不行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晴雯见状也不客气,在儿子小背上拍了两巴掌,让他白天只晓得玩。 周氏,周家的,李家的等管事媳妇,葛藟,侍书,翠墨,蝉姐,文杏等丫鬟。 数十妇人在内院外的厢房中等候。 婆子们挑着灯笼,赶来告知将军已经来了,众人连忙离开厢房,去道上等候。 唐清安走了进来,老远就看到了她们。 还未靠近,就埋怨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你们不怕冻,把孩子们冻坏了怎么办。” 众人看向贾探春。 晴雯上前笑道。 “一直在厢房呢,听到你回来了,我们也才刚出来。” 闻言,唐清安才笑了起来。 秦可卿悄悄推了推儿子。 唐晏桕眼珠子滴熘熘一转,配合的上前伸手。 “父亲,儿子好想你。” 唐清安一把抱起唐晏桕,满脸的喜悦,又看向怯生生的唐晏楝和唐晏柊。 主动走了过去,蹲下身又抱了抱他们。 大周的儒家文化三要素,其中一项就是孝父。 父严子孝。 儿子需要无条件孝顺父亲。 红楼中,不论是贾代儒,贾珍,贾赦,贾政,对儿子都是很严厉,甚至是用侮辱的方式。 哪怕是呆霸王薛蟠,也极其畏惧长辈。 大周的孝,和唐清安穿越前时代的孝,虽然都是孝字,意思却完全不同。 像红楼中的孝,本质上是父亲和儿子的人格不平等。 而后世,讲究的是人格平等。 孩子当然要孝顺父母,父母教育孩子,但是人格上是平等的。 也讲究男女平等。 儿子和女儿都是平等的。 唐清安喜欢孩子,更希望培育他们独立的人格,而不是成为他的财产,属于他的附庸物。 所以不论是儿子唐晏桕,唐晏楝,还是女儿唐晏柊,都是一视同仁。 然后看向两名奶妈们抱着的襁褓。 说起来很遗憾。 他的儿子女儿已经有六个了,但每一个出生时,他都不在家中,皆率军在外作战。 从奶妈怀中,先后接过秦氏的女儿,然后是香菱的儿子,露出喜悦的神情。 两名婴儿都已经沉睡。 “快送回家中去。” 天气寒冷,夜晚风大,唐清安担忧的催促道。 奶妈们抱着襁褓离开。 唐清安领着一行莺莺燕燕回到了贾探春的院子。 屋子中蜡烛光线亮。 刚才被将军打断,现在贾探春,领着秦可卿,薛宝钗,晴雯,香菱,莺儿。 一排妇人整齐的向夫君施礼,祝贺夫君大胜而归,平平安安。 “都坐下吧,一家人讲那些个作甚。” 满屋子的香气。 唐清安看的眼花缭乱,心中蠢蠢欲动。 都是他的媳妇。 不过今晚肯定是留在探春这里了,为了安抚秦可卿,唐清安笑道。 “朝鲜国主派了使者祝贺我,并提出今年年关,送小乾回金州,我同意了。 不过我也告知朝鲜国主,等明年开年,再送小乾回朝鲜。” 刚才还平静的秦可卿,惊喜的语无伦次。 她已经两年没有看见自己的长子了。 哪怕只是回来过年,短短的相聚,也让她激动万分。 虽然蛮族已平,但是唐晏乾还需要留在朝鲜,朝鲜对于唐清安,仍然非常重要。 长子留在朝鲜,加强他的影响力,对唐清安未来布置,有非常大的作用。 第四百三十一章长公子归家 唐清安在山上的寺庙已经吃过斋饭,且让人回来告知府上,不要等他。 孩子们都哈欠连天,连调皮的令秦可卿头疼,精力旺盛的小儿子,眼皮也“打架”。 见状。 唐清安让众人回去歇息。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烛光下,映衬出探春红着的脸蛋,语气显得平静,只是略带颤抖的语音,让人看得出她的羞意。 命侍书、翠墨、蝉姐等丫鬟去备水。 热水早已由做粗活的婆子们准备好了,很快就倒满了浴桶。 军中条件简陋。 以他的地位,当然可以命人准备足够的热水,不过战事激烈,士兵们哪里还有闲余的精力。 而且也不合时宜,所以每日都只是简单的洗漱一番。 回到家就不同了,休息的港湾。 于是。 唐清安觉得浑身不爽,等不及起身,正要抬起手,探春鼓起勇气靠前来。 伸出手为夫君宽衣,自己的衣袖顺势滑落下,露出滑嫩的肌肤。 其实。 探春是众人中年龄最小的。 晴雯和香菱同岁,贾府的二姑娘比他们要小一岁,探春比迎春更小。 看着努力保持大妇之气的探春,从小养在大贵之家,当然有端庄之态。 越是这般,唐琴才觉得可爱。 唐清安握住了胸前的手,吓得贾探春圆肩一颤。 “时辰不早了,你忙碌了一天,让丫鬟们准备准备,也去洗漱,早点安歇。” 探春面露犹豫,终归是女儿心态,虽然性格坚定,有些事却实在难为她了。 话是这么说。 结果还是洗漱了半个时辰。 等躺倒了炕上,几日来一路的疲惫,探春仍在外间重新洗漱,唐清安差点睡着了。 直到探春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只觉满怀温软如玉。 握着探春的手,感受手心的滑嫩,唐清安压下心里的欲望。 秦可卿年龄虽然是最大,其实按照后世的眼光,也才是二十几岁的女青年。 又顺利的生了头胎,以大周的医疗条件以及风俗,才是生育风险最小的。 反而是探春的生育风险最大。 所以唐清安这两年不准备让探春怀孕,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自己还年轻。 古人云三十而立,他三十岁都还没大,未来的路还长,有些事并不急。 “夫君。” “嗯?” 贾探春在夫君耳旁轻声细语,把白日关于济州岛人参贸易的事情说了。 “你做的很好,就按照这么办。” 不论古今。 男人打拼外面的事,女人操持家里的事。 夫妻齐心则家和,家和则万事兴。 是上千年以来,历代留下来的生活经验,亘古未变的道理,可见其正确。 贾府是如此,天子也是如此。 唐清安建立金江镇,对财务更加划清界限。 家里的一切开支,皆来自家产。 金江镇的收支,则来自财政。 未来自家收支的家业,尽出海贸,哪怕他死后,子孙也会是如此。 只人参贸易一项。 这项生意要是维系得好,就足够子孙世代的使用。 当今时代的海贸,赚的就是各国王公贵族酋长土司富人军队的钱,普通百姓身上哪里有钱可以赚。 听到夫君的认可,贾探春心里松了口气。 还未嫁给自己的时候,对方就在为自己操心,寻常人家都重视人情往来,更何况勋贵们。 探春和各家内卷们良好的互动,无形中增添了勋贵们对平辽侯的情谊。 感受到对方全身心对自己的依恋,也感受到了探春身上的忧虑。 只为了这份感动,唐清安就忍不住劝道。 “贾府的事,你不要太过忧虑,不会影响到我们夫妻二人的,而且迟早你父亲会改变态度。” 唐清安虽然不在府中,却知府中事。 贾敬去世后,贾府就没了主心骨,几房的当家人,皆各自为阵,没有明眼人。 听到夫君的安慰,贾探春安静的把脑袋躺在他的怀中。 女人如水。 探春很聪明,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手抚在夫君的胸膛上。 京城的王府,薛府都来了人,带来了不少贵重的礼品送入府中,祝贺夫君光复辽东。 还有薛宝钗的亲兄弟,表兄弟都在为夫君做事。 秦夫人的情况,更是府中上下皆知的。 而至今。 贾府都没来人贺夫君。 也没个说法,探春如何不忧虑。 比起薛宝钗家里对姑娘的支持,自己虽是贾府的女儿,却仿佛没有一样。 安抚了探春,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 唐清安去了节度府办公。 锦乡侯府的态度搞定了,贾府的态度至今未明。 “估计是受到国内平息义军的影响,所以迟迟不敢表态吧。” 谢友成猜道。 以贾政的性子,倒是有这个可能。 唐清安皱眉起来。 平辽侯府与贾府虽然不是四大家族,两家却关系非常,实乃犹如四大家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少在国内是如此。 贾府倒了。 金江镇在国内的关系会倒下一大片,从而影响金陵的海贸和福建移民。 金江镇要是倒了。 早就被皇帝深深忌惮的勋贵们,作为勋贵旗帜的贾府,失去了地方上的实力,岂不是桉板上的肉。 可惜。 贾敬还是死的太早了,如果他能多活几年就好。 而且就算要撇清,至少也派个人来金州查探清楚一番吧?不闻不如岂是良策? 比起王子腾一早派人来,打着恭贺的名义探究了一番,两相对比下来,贾政落了不知几等。 可惜。 金江镇在国内的一盘大棋,还离不开贾府的旗帜。 比起迂腐的贾政,唐清安更警惕难缠的王子腾。 王子腾是盟友,也是需要提防的盟友,既不能影响他对金江镇的支持,又不能让双方翻脸。 薛宝钗是自己的妻子,薛蝌是个人才,薛蟠带领的薛家商道,又是金江镇制衡国内商人,避免对方团结起来,控制了渠道的手段。 薛家的揽总张德辉掌柜杜松等,更是金江镇在内地,离不开的商业人才。 王薛实乃一家。 对金州内部的影响力已经不小了,不可让其继续深入下去。 贾琏虽然有些才能,却太过重色,每次来了金州要不了几日,就跑去了济州岛,找他的情人快活。 而且王熙凤也是王家的人,剩下的贾宝玉则不值一提。 “唉,偌大的贾府,竟然没有可用的子弟。” “听陈德言说贾环是不错的。” “年龄太小,还要成长几年。” 唐清安摇了摇头。 贾府,王府,薛家等等。 不论如何。 别人在国内的位置在那里,就是把位置占了。 想要从国内获得好处,需要借用被人的势力,不可避免的就要用他们的人。 除非金江镇放弃,目前从国内获利的好处。 其他不提。 从福建移民离不开贾雨村,粤海将军的支持,两人都是贾府的故旧和门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更有通判傅试,应天府知府张如圭,从山东布政司右布政使致仕的苏观等等。 皆是贾府的关系。 “让三弟去拜访贾政,搞清楚贾政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要到年关了。 下面的人们可以放假,作为他们这等人,当然没有资格放假,以公事为重。 谢友成点点头。 科尔沁草原部落不稳,听说发生了冲突,贾鉴老早就去了,探清楚形势。 所以谢友成招来桂勇,让其回京。 桂勇这才不舍的离开军学堂。 事情不多。 唐清安见没什么其他事,就离开了节度府,回去了平辽侯府。 不久。 葛世峰护送长公子归来。 八岁的唐晏乾。 静静的坐在车厢中,脸上看不出丝毫孩子气,长途跋涉之下,连大人都难以忍受。 难为他能按捺的住。 朝鲜虽弱,也是两百余年历史的国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且这个“小”也是对比大周。 放到西方的国家,实际上并不小,反而算是人口大国了。 国主李倧目前虽然犹如傀儡,却能在史册中留下良好的名声,换做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唐清安穿越前当了半辈子的老师。 有父亲的开智教育,然后是鼎鼎大才林如海倾心教导,再由朝鲜国主李倧的尽心培育。 身边有葛世峰这等孤勇过人,经历过多少苦难才成长起来的勇士,也是他的师傅。 还有朝鲜精挑细选的世家子弟做伴读。 从小离开父母,从将军府到王宫。 “柳师傅从日本回来没有?” 唐晏乾好奇的问道。 柳湘莲在朝鲜年余,常入宫见长公子,和李如靖也切磋过武艺。 葛世峰在王丰肃的孤儿院,学过西方国家的剑术,经历过军阵,武艺不俗。 柳湘莲的武艺同样不俗。 两人倒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没有听到过消息,如果回来了,应该会告知我,所以我猜还没有。” “希望柳师傅平安归来。” 唐晏乾知道柳师傅去日本是因为父亲的命令,却不提差事,只提希望对方平安。 哪怕葛世峰在长公子身边呆了多年,还是忍不住暗叹。 当初。 长公子入朝时,哭了一路。 如今回来。 一路只有平静。 ~~~~~~ 长公子即将归来。 府中内外都在准备,等候长公子回家,秦可卿更是望眼欲穿。 唐清安笑了笑。 “左右两天事,几年都等了,还在乎两天。” “你顾你的大事,是你的本分,我是做娘的,只顾家里人,是我的本分。” 秦可卿和唐清安当了多年的夫妻,唐清安又不是古板的人,两人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规矩”。 唐清安也没有争辩。 夫妻夫妻。 夫让妻,妻疼夫,不是人之常情么。 不过。 他常听到朝鲜那边关于大儿子的消息,上下皆夸大儿子有其父之风。 对于这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教育是手段。 真正能不能成才,天赋也是重要的一环。 只要儿子能平安长大,成为有责任心的人,唐清安也不会过分追求其他。 更看重的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健康。 第四百三十二章都在吸贾府的血 京城。 虽然各衙门还没有放假,实际上已经人尽散去,各赴宴请,京城酒楼皆满。 贾府更是忙碌。 外面爷们的宴请,府里内卷们和各家的走动,送礼请客丝毫都不能出错。 与京城外彷若两个世界。 目前的陕西民乱最烈,吸引了朝廷的目光,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流民。 多年前两广民乱那般的浩大,多少当时两广幸存下来的官员还记忆犹新。 陈德言多年的努力,编制了一张网。 其实也没那么神奇。 也就是收集一些信息罢了。 桂勇从辽东回来,把在辽东见到的事详细的告知了一番,特别是金州的军学堂。 听到桂勇参与了编书,陈德言忍不住笑骂。 “你才认得几个字,竟然去编书,不怕误人子弟。” 桂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一脸的自豪。 每当想到自己,竟然参与编书,那套书成为军学堂学生们的读物,这种滋味他就难以忘记。 一种莫名的激动,让他无法冷静。 陈德言嘴上笑骂,心中其实也是忍不住的羡慕。 书他虽然没有看到,这种书当然管控严格,不会轻易在民间散发,不过他听了桂勇告知了一些。 很快就明白了大哥的用意。 大哥做事,向来是走一步,布局三步,用意颇深,非常人所能及。 “我说服不了贾政。” 闲聊一番后,陈德言开始谈起正事。 “贾府三小姐如今是我们的主母,难道政老爷不懂厉害?” 桂勇纳闷的说道。 陈德言点点头。 桂勇做事牢靠,但是勋贵之间最讲背景,桂勇只是小头目,勋贵不会与他打交道。 所以他不知贾政的为人,所以才纳闷贾政的行为。 自己也是背靠大哥,随着大哥地位的提升而水涨船高,加上贾府当年的引荐。 才顺利敲开了勋贵的大门,到如今成为各家的座上客。 “人人都知道朝廷必定会对付金江镇,贾政平庸,同样有此认识,却没有更高的眼界了。” 说来说去。 如今金江镇和朝廷之间的往来推手,其中蕴含了巨大的风险,一个不好就是山崩地裂。 贾政此人,虽然知道风险越大利益越大的道理,却怎么会有这等胆量呢。 “那怎么办?” 桂勇担忧起来。 陈德言思考一番后,决定去找王子腾。 贾政开拓之心不足,只想守成。 王子腾却不同。 京城虽大,位置却少。 贾府兴,重稳首位,王府则从王子腾归京后,势力越来越困顿,至今未得实职。 王府可没有贾府那么深厚的根基。 贾府哪怕没了实职,但是根深蒂固,连远在天边的广东,都能有关系极深的故旧。 王府。 王子腾出门归来,从管家口中得知,陈德言递了拜帖,明日来拜见自己。 “他找我会有什么事?” 王子腾去了书房,招来弟弟王子仁,两兄弟商议此事。 把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思考了一遍,王子仁还在头疼,王子腾却想到了贾政。 “应该是关于贾府的事情。” 王子腾越来越肯定。 “贾府怎么了?” 王子仁还没有想透彻,好奇的看向大哥。 “哼哼。” 王子腾露出了冷笑。 有时候。 他很鄙视贾政,但也不得不服,他也经常羡慕贾政。 自己为了家族,用尽了心思。 当年趁着贾敬之事,从贾府接过京营节度使一职,让王府获得了实职。 为了避免到头为他人做嫁衣,想要把借来的权利归笼到自家,他以京营节度使的职位为条件,换取了他到九边的机会。 可惜。 贾敬当年让他留在京城,他嘴上没反对,转过身就背叛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没了,连九边的职位也没了,如今在京城高高挂起。 贾政呢? 如此迂腐的人,高坐楼台。 只要贾府的旗帜不倒,至少还有几代人的风光。 王府却不同。 王子腾知道自己死后,家族很难再保住门楣。 林如海,柳湘莲…… 这几家开国之初,实力与王府差不多的家族,皆已败落。 贾,史,王,薛。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 王家也正是靠着此势,才能让家族的门楣延续至今未倒。 还有锦乡侯府,虽然门楣比贾府要差点,但是有北镇的实职,仍不受影响。 史家有史鼎得当今皇帝的信任,未来几代人不愁。 史鼎投靠皇上,也是贾敬的谋划。 王子腾有些后悔了。 当初应该听贾敬的,老老实实守住京营节度使,以贾府当前子弟之风气。 哪里是一时半会就会还回去的,王家也不至于此。 还有平辽侯。 不光锦乡侯府确认了唐清安不会造反,王子腾让王仁去了金州,也得到了保证不会造反。 只要金江镇不掀桌子,那么其中的机会就多得是。 贾政不愿意冒风险,因为他没有危机感,王子腾充满了危机感,愿意去抓住。 根据王仁回来后所告知,贾府至今未派人去金州。 陈德言估计想要让自己去试探贾政,甚至说服贾政。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王子腾沉吟起来。 作为聪明的人,首要条件就是不会认为别人是傻子。 一个人之常情,就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人,特别是故意让贾府和金江镇翻脸,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 所以此乃下策。 王子腾让薛宝钗嫁给平辽侯,以他的野心,肯定是不会只满足滕妻位置的。 目标就是嫡妻。 他在贾府就是这么做的。 贾敬活着的时候,他不敢算计太深,不敢过分插手宁国府,所以荣国府是他的目标。 荣国府第二代的女主人是史家的人,第三代按道理也应该有史家的人。 贾母当初就是这般打算的。 当年林黛玉还未去贾府之前,贾母的屋子里,住的是贾宝玉和史湘云。 实际上,荣国府不论大房还是二房,皆是王家的女人做主。 乃至红楼原文中。 第四代的女主人也是王府的人,乃王熙凤和薛宝钗。 贾政不足惧,成不了大事。 王子腾思来想去,决定应该顺势而为。 他要把人情做足,做的让平辽侯都无话可说。 平辽侯不是常人。 正因为不是靠着运气得来的基业,所以更是应该以政治为先。 这些年平辽侯已经证明了他的才能,多年前派爱子入朝鲜,也证明了这点。 王子腾信心十足。 第二日。 陈德言登门,果然如王子腾所料,是关于贾政的事情,他一口同意,没有半点推诿。 答应的这般轻易,倒是令陈德言纳闷。 不过他也没有担心王子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都不是傻子。 对方要真是这么做,才让金江镇看清楚了对方的为人,是不可靠的,因小失大。 “幸亏有王公帮忙维系,我一定向大哥详细的告知。” 陈德言知道光说感谢的话是废话,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王子腾满意。 王子腾没有耽搁,很快也派人管家,送上了他的名帖,要拜访贾政。 贾政得知王子腾要来拜访他,只能提前推诿同僚的宴请,专门留出时间等对方。 贾敬的死去。 不光预示了太上皇时代的消散,也彻底让一门两国公的贾府,各自为政,不在齐心。 或者本来也不齐心。 贾珍从小没人管教,父亲去世后,犹如脱缰的野马,本身资质不足,不像柳湘莲这等自强不息的人。 当初还顾忌名声,如今只知与世家子弟玩闹赌乐,典型的纨绔做派。 偌大的宁国府,成为了京城最高级的声色之地。 贾赦和贾政观念不和。 两兄弟更不是一路人。 平辽侯是贾政的姑爷,又不是他的姑爷,他的精力主要放在平安镇节度使这些人的身上。 他以为贾政会派人去联络平辽侯,也懒得问贾政。 贾政从地方学政归来,现在是京官。 首辅刘一儒当权,其派遍布朝纲,加上皇权的稳固,陕西的民乱平息。 对勋贵的打压重新抬头,北静郡王开始不出门。 王夫人忍不住询问老爷,是否要派人去金州一番,如果要派人去,她好让王熙凤准备送去的礼物,以免慌乱出错。 贾政摇了摇头。 “你是妇道人家,不懂外头的事。” 见状。 王夫人也懒得提了。 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她又深知娘家的谋划。 “唉。” 贾政离开内院,见到了自己的清客们,忍不住叹了一声。 “政公为何叹气?” 程日兴、詹光、单聘仁、卜固修、嵇好古、胡斯来、王尔调一群人,纷纷关心的问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唉。” 贾政又叹了一声。 他们贾府本是国公的门第,且是开国的公爵,不是旁人可比。 本应恪守家业,报效国事,却因为贾敬的主意,沾染了金江镇这个大麻烦。 万一朝廷要处置金江镇,他们贾府怎么办? 会不会受到影响? 贾政最近思来想去,突然感到惊悚。 这些年来。 唐清安这小子,不知不觉中,就把贾府一系的故旧都拉拢了一个遍。 贾雨村,张如圭,傅试等门生,苏观,龚泽,粤海将军,史府,王府,薛家等故旧。 前者和影响力最大的贾雨村结为了姻亲,后者和粤海禁军,薛家结为了姻亲。 连多年来保持中立超然态度的锦乡侯府,也被其结为了姻亲。 细数下来。 没有和唐清安有过多交情的,竟然只有梅家,赖尚荣等故旧和门人。 自己竟然没看出来啊。 这小子和王子腾是一样的人。 贾政恨恨的想到。 都巴巴的吸贾府的血。 第四百三十三章内忧外患 丁胜安带着几名掌柜,和周吉等管家交接,内院的各执事媳妇们,纷纷聚集在夫人屋子中。 账房的先生们,算盘打的“啪啪”响,核对每项开支与收入。 各项事务中,马市本是大头,又要全部交接给官府,所以越发的繁琐。 事情很多。 但是探春处理的有条不絮。 周氏得知后,还是告诉了秦可卿。 秦可卿闻言不置可否。 三姑娘没来金州前,她管理家事,马市虽然是将军提前打下的根基,却是在她手中扩大,成为了家里的核心生意。 如今要交出去,以济州岛的人参贸易替代,虽然知道是将军的主意,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不过将军亲自去接大儿子,也带走了她的心思。 家里的事情,唐清安不插手,放心的离开了金州,本来是要去旅顺,不过知道长子即将抵达,于是专门停留了半日。 一行车队很快出现在了天边。 马车上的唐晏乾知道父亲在等他,当葛世峰告知已经看到将军后,他终于还是喜悦了起来。 “父亲。” 唐清安走到马车前,亲自抱下儿子。 “个子长高了,也越来越秤手了。” 后世的习惯。 孩子体重增加了,老人不让说变重了,只让说秤手,不然不吉利。 唐清安当然不迷信,不过习惯了如此说。 把唐晏乾放在地上,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 儿子做的很好,在朝鲜获得良好的名声,超过了他的预料。 “父亲。” 唐晏乾又欣喜见到父亲,又觉得不好意思,做不到小时候,记忆中抱着父亲露出的亲昵姿态。 即想亲近,又放不下姿态。 毕竟过去了几年。 他短短的童年,记事的时候开始,哪怕当初还没去朝鲜时,和父亲就聚少离多。 “回来就好,你母亲在家里等你呢。” 如此早熟的神态,让唐清安心疼,更觉得亏欠了儿子。 不过他是平辽侯,比起国内的乱民,辽东牺牲的士兵,他们父子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收拾了心情,唐清安压下心里的惜子之情。 拉着儿子唐晏乾问了一番,正在唐晏乾祛除了心里的陌生,恢复了幼儿时的依恋,却听到父亲要离开了。 自己才回来,又要和父亲分别。 八岁的唐晏乾委屈的差点哭了出来,短短的亲情,就让他卸去了在朝鲜学会的伪装。 唐清安抱起了儿子,很快又把他放下。 离开了金州城门。 他是平辽侯。 身负责任。 金江镇的事,国内的事,国外的事,事事都关乎民族千秋伟业。 而人生匆匆。 只一个蛮族,就耗费了他八年的时光。 更有国内上千万的灾民,还有数千万饥饿线上挣扎的贫民,他不是皇帝,但他是中国人。 小冰河时期,各种天灾。 他不会允许历史上发生屠戮半个中国的事情,那么这都是他需要解决的困难。 土地旱的旱,涝的涝。 根据地方官员的奏疏,今年的北方又是大旱,而南方的海南下了冰雹,摧毁房舍无数。 这场巨大的冰雹灾害,会延续十一年,每年都会发生。 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就会发生遍布半个大周的蝗灾。 同时。 也是连续九年的洪涝,江河决堤的开端。 至于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的大旱,已经连续了三年。 地震在未来数年中,高达数十起。 还有北方的瘟疫,乃至漫延到长江流域,从河北到京城,只京城的死亡百姓就高达四成。 历史发生了变化,环境却没有变。 而大周积弊数十年的矛盾,根本无法应对这连绵不断的天灾。 这些年。 陕西民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更大,更集中,更密集的灾害,即将登场。 大臣们疲于应对,绝望的喊出国事已不可为。 但是。 唐清安有辽东。 辽东不同于奴儿干司。 而且比辽东更为苦寒的奴儿干司,败也于此,成也于此,比起国内异常极端的天灾,反而是净土。 年关临近。 国内的衙门都空了,金江镇的官员们,仍然没有放假,皆动了起来。 唐清安带着官员们巡视各地。 第一站就是旅顺。 最大的船厂船坞就设立在旅顺。 参观了新修建的船坞,船政的官员,向唐清安,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林如海等人介绍。 “目前船政主要的船坞,仍以福船模型为主,总共有六个规格,分别是一到六号。 其中一号,二号仍名福船,三号名哨船,也名草船,四号名冬船,也名海沧船,五号名鸟船,也名开浪船,快船皆用的此船型。” 在船厂里,台子上摆放了一排的模型船。 官员手指指着这些模型船,语气激动,努力保持镇定,一一向众人介绍,并详细的说出功能。 “承担海战的福船,一号又称大福船,不过这种船吃水太深,操纵困难,机动性能不好。 二号也称福船,比一号稍小,相应的吃水不深,在操纵性能也比一号福船强,因此水师们经常使用的是二号福船。” 唐清安知道西班牙的大帆船,知道大明的福船,但是具体怎么制造,他是不知道的。 据他现在所知,制造一艘福船的工序就高达上千种,每种工序都有各自的技术,根本不是外人用三言两语就能玩得转的。 更有水师的作战方式。 常言十年陆军,百年海军,已经说明了道理。 后世的大清,以一国之力都无法打败海上的郑成功,最后还是靠的对方投降的水师将领,才打败了郑成功的后人。 作为外行的唐清安,没有轻易的插手水师作战方式,而是在大方向上提出他的要求。 大帆船比起福船,更适合当今时代的远洋海战,不过金江镇,十年内没有争雄远洋的计划。 唐清安看着眼前的福船战舰模型,仔细的听着官员的介绍。 福船高大如楼,低尖上阔,首昂尾高。 船艏设有炮床,用来架设大口径火炮。在船头下方左右两边靠近吃水线的地方各装有一根长而尖利的金属杆,这是用来冲撞敌船时使用的撞角。 船艉楼有三层,旁有护板,上设木制女墙和炮床。 船舯部有四层甲板,最下层甲板装载土石,作为配重,防止船只发飘; 第二层是船员休息的地方; 第三层是存放帆篷索具和做饭的地方。 其左右舷各设一扇水门,用于人员上下船,甲板中间放置水柜,用来存放宝贵的澹水。 甲板前后设有木碇,系以棕缆,下碇起碇工作都在第三层甲板完成;最上面一层甲板是战斗舱面,又称作“露台”,需要从第三层甲板缘楼梯而上。 甲板两旁有用竹木编成的防护栏板,战斗时,人员以护板为掩护,向敌船发射火炮箭石。 福船正是因为船体高大,防护性好,攻击力强,在海战中既可以用撞角犁沉敌船,又可以用火炮攻击敌人。 正适合当前金江镇的近海作战要求,而且比起大帆船,有更强大的运输能力。 既能满足金江镇维持近海安全的作战要求,又能达到补充船队运力,加强南方移民的计划。 水师参将沉有容,严中正,游击李二等将领也在一旁。 沉有容,严中正的家人们,已经悄悄移民到了金州,真正的融为了金江镇。 “听说南方海盗多,且有聚众的大盗,有窃国的实力,还有西方国家的战船也多,如果发生了战事,能否应对他们?” 军司谢友成对海上不熟,谨慎的询问道。 沉有容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咱们二号福船,也是军中使用的最多型号的战船。 有大发贡一门、大佛狼机六座、碗口铳三个、喷筒六十个、鸟嘴铳十门、烟罐一百个、弩箭五百枝、药弩十张; 储备粗火药四百斤、鸟铳火药一百斤、弩药一瓶、大小铅弹三百斤;火箭三百枝、火砖一百块。 火炮二十个、钩镰十把、砍刀十把、过船钉枪二十根、标枪一百枝、藤牌二十面、宁波弓五张、铁箭三百枝、灰罐一百个; 大旗一面、大篷(船帆)一扇、小篷一扇、大橹两张、舵两门、椗四门、大索六根、小索四根,每根长十八丈。 还有火绳六十根、绳十根、铁蒺梨一千个。 另外,各船的捕盗随身携带备用的有钉四十斤、油五十斤、麻六十斤、灰三担; 每名士兵随身携带篾盔一顶、腰刀一把、钉枪一根。” 沉有容用细棍,在半人高的模型上指指点点,详细的汇报各项事情,信手沾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可见哪怕他已贵为参将,水师的高级将领,对基层的各项事务仍然熟悉无比。 不然也不会旁人随口一问,就能做到口若悬河,回答的细致。 考虑到谢司马,乃至将军都对水战不熟,所以他没有采用军中的军事术语,用的通俗的语言。 “陆军的制式装备,军司提倡越统一越好,而大海茫茫,战船往往在海上航行月余之久,无法得到补充。 所以储备了众多的物资,让船上自给自足。 而且水战千变万化,靠的是船和工具,才各种军器都要储备,为了做到万全之策,适应各种需求。” 沉有容最后看向将军。 金江镇水师目前主要的对手是海盗,打败海盗船只虽然艰难,却也不难,难得是在大海上寻找和追击海盗。 耗费时间,常常无功而返。 现在的战船以及配置,大大的延长了船只在大海上巡逻的时间。 第四百三十四章新合军 金江镇的陆军。 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一什,三什为一队,三队为一哨。 水师则不同。 每种战船的编制都不一样,例如二号福船。 甲板上,每五甲士兵为一哨,每甲长管士兵十名。 这是战兵的编制,重要的一方,另外重要的是职业兵。 捕盗一名。 捕盗的职能,和船长相似。 舵工两名,缭手三名,扳招一名,负责操纵“招”,协助控制航向,上斗一名,位于桅杆顶端望斗上的瞭望手,椗手2名。 “这些人加上战兵,二号福船的人员,共六十五人。” 虽然只有六十五人,但是各司其职,包括战兵也是负责不同的作战岗位。 如今的金江军水师,把当年的沙船已经淘汰,全军也适应了,以福船模型为主的新战术。 比起当年的金州水师,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 前者是土台班子,后者是正规军。 他当然知道西方国家的战舰,已经开始装载数十门的真正的舰炮。 而金江军的水师战船,红夷大炮只装了一门,安置在船首,另外千斤的大弗朗机炮才六门。 其余的火器更多的是近战之用,论火力远不如西方国家的战舰。 但是他现在没有太多的资源投入到水师中。 而且西方国家各自虎视眈眈,又距大周万里之遥,不可能把主力舰队投入到遥远的大周。 所以目前的金江镇水师,足够在近海的海域,对抗其余的势力。 当然。 对于西方战舰的借鉴,他也没有完全的弃之不理,等见完这处的船坞,众人去了另外一处船坞。 通过王丰肃联络上的西方工匠,他们提供的,六十年前的,英国旗舰之一,名叫Peli,传教士们翻译过来的鹈鹕号盖伦船。 这个模型摆放在台子上。 长七十英尺,宽二十英尺,吃水九英尺,排水量大约为一百五十吨。 每一舷侧各装载有七门四磅炮,在船首与船尾部的炮位各拥有两门两磅炮。 金江镇的船政,已经彷制出了一艘,已经提供给了金江军水师,适应和摸索作战方式中。 唐清安知道鹈鹕号。 因为鹈鹕号是英国青史留名的一艘船只,原名叫做金色雌鹿号,是一艘小型的盖轮船。 在1577年投入航行,1578年抵达新大陆的麦哲伦海峡,被当时负责船队的英国爵士,改名为鹈鹕号。 虽然知道是六十年前的产物,早已被目前的英国,西班牙等国家的主力舰队淘汰。 但是为了发挥最后的作用,把这些淘汰的战舰,投入到了东方。 例如吕宋的西班牙人,他们在当地的舰船,大多就是这种型号,是西班牙总督手中最精锐的力量。 打吕宋这些国家,肯定是足够用的。 打大周的水师,虽然他们有他们的优势,但是大周的水师还没有落后时代,靠着船多人多,仍然打败了这些国家。 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现在的英国人,前三者都在太上皇时期入侵过大周,先后被大周水师打败驱逐。 现在的英国人正在侵占广东虎门,如果没有意外,也会被大周水师打败。 “虽然暂时不会列装,但是你们应该都看得见它的优势。” 唐清安等船政官员介绍完后,才提出了他的看法和要求。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所以对这种船型技术的研究,船政要摸透,以这种船型形成的战术,水师要熟透。 不光如此。 虽然西方的工匠没有说,藏了他们的小心思,我却是听说过,这种船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产物。 所以你们不光要把它摸透,还要发扬光大,用咱们优秀的技术,结合西方优秀的技术。 中西结合,不但要达到它的水平,更要超过它的水平。” 唐清安指出了方向,就不在多言。 刚穿越时,受到后世影视剧的影响,一直以为大周的工匠技术落后,实际上了解后才是惊叹。 例如大火药包,其实宋朝就有了。 叫做霹雳火球。 把火药和铁片,甚至涂上毒药,用多层纸裹上封好,作战时,点燃引信后,抛入敌方的阵地。 甚至宋朝时就发明了多种多样的形势。 蒺梨火球和毒烟球。 前者里面装有带刺的铁蒺梨,爆炸后的铁蒺梨,可阻止地方的兵马前进。 毒烟球内装有砒霜,巴豆之类的毒物,燃烧后形成的烟雾,可使地方兵马中毒。 乃至南宋时期。 火药的性能显着提高,纸壳的包装,改成了铁壳,称为震天雷,是世界上最早的铁壳爆炸弹。 为明朝创造地雷,水雷,各种爆炸物奠定了基础。 听到将军的要求,众官员,包括船政的官员,都没有面露难色,反而认为理所应当。 见众人有信心,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 大周败于制度,可不是败于技术。 前明的南京造船厂,如今承袭大明的大周,改名为的金陵造船厂。 设立了宝船厂,龙江船厂,黄船厂,马船厂,广船厂等等分厂,遍布江淮,济川。 是当今世界最大的造船厂。 唯一的缺点。 就是从大明开始的上百年的海禁政策下,不在制造海船,才被西方赶超。 此观点是后世西方国家学者自己提出的。 十五世纪上半叶之前,中国的船舶技术远超过西方。 十五世纪下半叶,海禁政策下,大明不在制造海船,西方开始缩小和中国的船舶技术。 到了十六世纪上半叶。 西方的船舶制造技术开始超过中国的船舶制造技术。 到了十七世纪,随着大明海盗的兴起,这股游离于大明朝廷之外的集团,反而推动了船舶的发展。 像明末郑芝龙彷造的荷兰人的大型夹板战舰(即盖伦船),并藉此称霸于中国的东南海疆,就连同时期的西方殖民者也莫敢撄其锋。 但是终归缺少国家的力量推动,此时西方的船舶技术,仍然超过东方。 唐清安不懂如何造船。 但是他知道。 只需要放开国界,和世界接轨。 加上金江镇从大周招收的众多工匠的手脚,他相信大周的船舶技术,不要二十年就能全面和西方国家的船舶技术持平。 不然的话。 为何大周的商品能获得全世界的抢购,在目前的时代,能做到贸易顺差高达数亿两白银? 西方最早的火器,就是阿拉伯人彷造宋朝的飞火枪,突火枪,制作成的“马达发”。 在阿拉伯与西班牙作战中,把火器带到了西班牙,西班牙人改制成了火绳枪,与其他国家共同推进了火器的发展。 唐清安从旅顺的船厂开始巡视,然后巡视火炮厂,兵仗局,火器坊,铁厂…… 金州。 葛世峰护送了公子回家后,匆匆见了妹妹一面,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金州。 他的目的地是镇江。 镇江城外。 新修建的一处兵营。 其中有八百名蛮丁,两百名朝鲜兵,在新军营编练。 金州军学堂的学生,毕业后大部分都自发要求加入军队,当初军学生人数不多,多半还能从副队长做起。 后来逐渐降到了什长,现在甚至到了从伍长,新兵做起。 一百名从军中抽调出来的军校生,成为新合军的什长,负责训练各自的士兵。 这是金江军的一次试验。 新式火器和旧式弓箭合用的新合军,将会加入到水师中,成为水师的登陆作战部队。 在朝鲜的刘兴祚,调离了朝鲜,成为新合军的营总。 朝鲜军是从原来镇守镇江,后来镇守辽阳的五千朝鲜军挑选出来的士兵。 人人都会说汉话,习惯了金江军的旗帜与号令。 八百名蛮丁。 是从各部挑出来的青壮。 不但要学习金江军的作战方式,更要学会说汉语,以及熟练军中的指令。 时间紧任务中,所以哪怕天气严寒,刘兴祚也没有放弃训练。 明年就要出海。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很快。 葛世峰归营,带着他的新职务,金江军把总,成为刘兴祚的手下将领。 “你这是一口气也没歇息啊。” 刘兴祚和葛世峰在朝鲜多年,两人知根知底,虽然葛世峰才二十余岁,但是刘兴祚很信任他。 葛世峰没有浪费时间,询问刘兴祚,营中训练的情况。 “有一百名军校生,加上两百名熟悉情况的朝鲜军,总算是勉强保持了进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葛世峰听懂了刘兴祚的话。 军校生当然没问题,朝鲜军也没问题,有问题的就是八百名蛮丁。 毕竟不通语言,加上还要适应新的军令和作战方式,当然不是几个月就可以达到的。 “我试试看。” 葛世峰主动索要做事的权利。 也是两人关系熟,所以葛世峰没有遮掩。 “行,我相信你。” 刘兴祚直接同意了葛世峰的要求,由葛世峰负责训练全营。 第二日。 葛世峰召集了全军的哨官。 “先让蛮丁们熟悉各军令,腾出学习其他汉话的时间。 你们是什长的头,什长是士兵们的头,全什盯着什长,什长们做什么,士兵们就做什么,明不明白?” 各哨官整齐的领命。 沉阳。 也有同样的新兵营。 不同的是。 新兵营里有金江军士兵,有蛮丁,有蒙古人。 边界的部落,严寒的天气下,不少活不下去的牧民,逃入了辽东,被官府接济,有些人加入到了军队。 草原上的几名台吉,来到了沉阳。 要求金江镇交出他们部落的逃人。 第四百三十五章金江镇的发展 十年前,辽阳城比沉阳城大。 十年后,沉阳城比辽阳城大, 节度府仍然留在金州,但是沉阳的地位日益突出,不论是管理科尔沁草原,还是控制奴儿干司。 比起辽阳的地理,沉阳的作用要更大。 经过冯胜之,顾应时等的商议,向将军推荐了原旅顺知府朱文,担任沉阳城知府。 从小吏做起,八年间,一路升任金州兵备道佥事,屯田道官,旅顺知府。 不但是节度府信任的自己人,也相信他能应对沉阳复杂的形势。 奴儿干司幅员辽阔。 含括了科尔沁部分草原部落,各部蛮人,逃入的汉人,吉里迷人、苦夷人,苦兀人,达斡尔人等等。 老奴征战八方,多次派军东征,打败收服了众多的部落,除了极远的高山老林沼泽,苦寒之地外。 加上科尔沁草原上经常有部落南下投奔,以及赫图阿拉城收拢的汉人等等。 随着金江军的胜利。 清除了参与过屠城,手沾人命的刽子手后,还有人口二十余万,需要安置和管理。 朱文走访了各族后,回到书房开始写下他的建议。 “比起草原人,吉里迷人、苦夷人,苦兀人,达斡尔人等,蛮人更会种地。 而强迫前面的只会游牧和游猎的民族,在辽东种地,不光效率低下,也耗费大量的粮食。 理应恢复各族,让其回归旧地,恢复旧制土司制度,向金江镇提供税收和兵源。 随着辽东田亩的增长,各岛的辽民纷纷回到了原地,除了极少富庶的岛屿,还有众多的岛民要求回归家乡,导致岛上人口不足。 建议把乞列迷族,北山族,海西族,叶赫族等族派往各岛,替代原来的辽民,恢复各岛人口。 辽阳,沉阳田亩充足,地理优越,但是人口不足,可以建议岛民迁移到此两地。 两万福建移民,已经安置在辽阳,建议以后的移民,皆安置在沉阳一带,优先恢复沉阳的人口。 开原的驻军高达两万,加上沉阳的驻军,粮资消耗巨大,皆由金州供应,长途跋涉,代价高昂。 沉阳地利重要,可以供应各地,有了人口,沉阳就能有继续,就能旧地供应军队。” 朱文和将军熟络,深知将军的为人。 所以他写下的计划,考虑过将军的心思。 例如以前开发海岛,除了少数的岛屿,大多海岛的水源不足,岛上的生活条件也不好。 如果把各部蛮族安置在富裕的沉辽,而辛苦数年的辽民,却在艰苦的海岛上生活。 如此差别,对迁移到岛上开荒的辽民,是很不公平的。 又奴儿干司环境恶劣,辽民们在辽东平整土地,兴修水利,开垦田亩。 正是收获果实的时候,让他们去奴儿干司开荒,绝对会引起辽民的不满。 那么对奴儿干司置之不理,连百姓都没有的奴儿干司,如何能说是大周的奴儿干司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不论是治理奴儿干司,还是未来远征多尔衮,或者剿灭赫图阿拉城,都需要往奴儿干司填充人口。 因此把不是蛮族的部落,这些不会种地的人口,划清了边界后,安置其中,由金江镇和土司头人共同管理。 如此是符合金江镇当前的需求,不然这些留在辽东的部落,只能消耗金江镇的粮食。 突然。 有人在门外说话,打断了朱文的思路。 “十方寺堡的士兵来报,说有几名台吉闹事,守备不敢擅自做主,说请知府协商。” “巴图鲁汗才回去草原月余,据说与将军谈的融洽,好端端的,为何有台吉们来闹事呢? 带了多少人?有没有发生冲突?” 朱文连忙问道。 那人告知,原来是关于草原逃人涌入辽东。 此事虽小,却不好处理,难怪军队不愿意管这件事。 朱文皱起了眉头,沉思如何应对此事。 不久。 他抬起头,定下了主意。 辽东和草原的接壤地带,并不代表长城外的土地就不好,比长城内的土地要贫瘠。 特别是北镇到奴儿干司,越是靠近南方的土地,河流就越多,是可以种地的。 长城保护了内地,让草原骑手无法突袭,但也使得汉民放弃了长城外的土地。 水流充足的地区,地肥草茂,吸引了不少的部落游牧。 这些草原部落,因此对大周没有敌意,遵从大周的制度,成为了熟部。 如果双方有敌意的话,这些草原部落也不敢离长城这么近。 向粘花此等人,他们所带领的部落,就和大周相隔很远,哪怕越往北,河流越少,土地越荒漠。 十方寺堡的长城外,就有数条大河,延伸出来的支流,形成了辽河套。 几名台吉带着数十人,在兵堡外驻扎,他们还真不怕。 得知沉阳知府请他们去沉阳,他们也毫不犹豫,在驻守十方寺堡的金江军士兵们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离开。 朱文见到了几名闹事的台吉。 由通事帮忙翻译。 几名台吉哇呀呀的大喊大叫,朱文面不改色,让通事帮忙询问,他们是哪些部落。 来自哪里,何事不满,目的是什么。 清晰明了。 他们当然来自科尔沁草原,也正是因为来自科尔沁草原,才敢来金江镇闹事。 大周的官员们,觥筹交错,草原的台吉们,载歌载舞。 两者是一样的。 大周的百姓流民遍地,四处乞活,草原的牧民生活艰辛,往南求生。 两者也是一样的。 特别是临近冬天,草原的牧民经常会逃入南方,以前辽东都司收拢,后来老奴收拢。 现在的金江镇,同样会收拢。 不同的是。 科尔沁的台吉们,认为他们既然和金江镇是盟友,那么金江镇就不能影响他们的利益。 是朋友,就要归还属于他们的牧民。 朱文不亢不卑。 不理会大叫恐吓的台吉,也毫不退让,反而让面前的几名台吉开始好生说话。 说实话。 此事朱文还真解决不了。 草原的牧民,他是不会还的,大周和老奴都没有还,金江镇还了,岂不是连前两者都不如。 但是他又不能惹得几名台吉翻脸。 将军和巴图鲁汗定下了双方结盟的誓言,不代表下面的人没有意见。 特别是草原部落,制度松散,不像内地。 不过朱文做了几年的官,当官的本能还是有的,拖字诀可以解决大多眼前的问题。 “各位台吉的要求,本官已经清楚,我们金江镇和科尔沁草原是盟友。 一定会照顾盟友们的利益。 但是你们知道,我只是一个知府,虽然倾向各位,但是此事我做不得主。 请各位理解理解。 不过。 我一定会立刻派人,去告知将军,并请将军立马做出决定,不让盟友吃亏。 这样吧。 不久就要下雪,事情也不大,以我们双方的交情,没必要火急火燎的。” 台吉们态度软化后,朱文脸上也开始热情了起来,主动为几人出谋划策,温声细语。 一番做派下来,让几名台吉心里都舒服了。 “将军也是要过年的,而且来回都需要时间,不如你们先回去,开春后再来嘛。” 好像什么都说了,但是细想下来,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台吉们被朱文的热情感化,都觉得是自己人,因此没有怀疑,痛快的告辞。 事情做全。 朱文不但没有放众人走,还宴请了众人一番,才让台吉们高兴的回去。 送走了闹事的台吉们,朱文继续回去,处理自己的公文。 详细的记录满一本建议册子,加上草原台吉们的事情,一同发往了金州。 作为成熟的官员。 他为将军争取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来定下此事的调子。 唐清安不在金州。 趁着下雪前的功夫,他巡视了各大兵工场所,然后去了新金最大的冰窖。 新金的后方是金州城。 金州城有官员与将领们的家卷,军学堂的学生,还有女子学堂的学生。 以及女子学堂周边的被褥厂,军服厂,乃至制作旗帜,铠甲上的丝绸布料等工序的女工。 匠户,船匠,军匠等等,各类不参与种地的人口,就超过了五万人。 盐场的盐工,矿场的矿工,长白山的伐木工,渔政抹盐工,船工,采集人参的参客,还有济州岛马政等等。 只金江镇管控的这些大行业,其中工人就超过了十万,加上军队,高达二十余万的需求。 为了储蓄渔获,金州城沿着护城河,修建了不少的冰窖。 每到腊八时,就会在河面起冰贮窖,通河运冰贮内窖,进出便利,新金周边有石河,比金州起冰更容易,所以修建了更多的冰窖。 不光供应当地,也供应金州。 镇江是辽东,除了新金城外,另外一处冰窖最多的城市。 不过镇江的冰窖,不只是储蓄渔获,也会在夏日的时候,为渔船提供冰块,最大程度的保证渔船收获的渔获不腐烂。 巡视完了新金。 唐清安终于回到了金州。 屁股还未坐稳,桉几上全是等待他审阅的公文,包括朱文从沉阳寄递来的公文。 桌子上堆积的,是需要他优先处理的。 “台吉闹事?” 随意拿起一本公文,唐清安翻阅后,皱起眉头。 第四百三十六章重塑根 “呜~” 从北冰洋途径乌拉尔山脉,经过平原,高原,山地,吹过了贝加尔湖,吹冻了忽兰忽失温。 让整个天地间,失去了活力。 没有生物能在野外抗住极寒冷的气温。 能被冻成冰干的严寒中,动物们陷入冬眠,或者缩在洞穴里,整个冬天都不出去。 羊圈的棚子上,一夜过后,积成了山般的冰柱。 羊群们挤在一起,羊毛上被冻成一团团的冰块,有的羊连眼睛都冻住了。 台吉们在圆柱形的蒙古包里,燃烧着牧民们早已晒干的牛羊粪便取暖。 蒙古包外,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皮毡。 牧民忍着刺痛的北风,哪怕戴着皮手套,里面的手也裂开了不流血的血口。 从地上打雪烧水,烧化的水不只是供应人们,也供应牲畜们。 举着棍棒,去羊圈马棚敲碎冰柱,然后拿起叉子,叉开捆住的干草料,给牲畜们喂食。 把冻死的牛羊清理出来,艰难的屠宰刮皮。 长时间的户外活动,不少的牧民,鼻子呼吸出的气息,让胡子上布满了冰渣子。 一头牛的牛角,被冻裂开了。 牧民连忙去找部落的兽医,把牛角割掉。 只敲掉羊圈上的冰柱,就耗费了半日的功夫,在身体被冻僵之前,牧民们回到了另外的帐篷中歇口气。 一种从大车上卸下来的,直接搭在草地上的蒙古包。 比起台吉们的那种无棱无角,流线型,包顶为拱形的,更费时的蒙古包,前者不如后者保暖。 顶毡虽多,也不够所有的牧民使用。 优先提供给了台吉,蒙古大夫,将领,勇士他们,他们的帐篷顶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牧民们只有薄薄的一层,甚至有人没有分到。 为了熬过漫长的冬天。 在几个月之前,牧民们就开始准备各项过冬的物资,到了现在的时候,已经无法行动,只有靠着前番的积蓄,来熬过去。 准备越充足,就能越顺利的熬过去。 否则部落会冻死许多的牛羊,也会冻死很多的牧民。 但是。 不久就是草原上的希恩吉尔节,汉人的春节。 草原部落以白色为纯洁,吉祥之色,因此把春节或希恩吉尔节,也称作白节。 哪怕生活条件与环境恶劣,草原部落也会举办的十分浓厚。 草原部落要过节日。 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等官员,联名上报将军,今年的辽东,要举办社火。 往年民生艰难,一切以求活为重。 所以社火多年没有大办。 这是不对的。 关乎民族的种火,是代代相传下去的,不光是辽东,整个汉民族都会过社火。 唐清安穿越这么多年的,当然知道社火的重要性。 把几名台吉的事情放下,大手一批。 各地官府组织百姓们,支持各地大肆举办社火。 有了将军的批复,整个辽东大地,在寒冷的年关下,犹如烈阳一般的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老少出动。 辽东人就爱这个。 不光是是辽人。 从周朝举办摊这种古老的驱疫仪式开始,代代延续,数千年下来,成为了民族的符号,一直延续到唐宋。 在元朝戛然而止。 流传了两千年的摊仪,彻底消失了。 明朝光复汉族后,宫廷摊虽然消失,但是地方上的民间祭礼却未消散。 继承了传统的摊仪、发展为迎春仪式、元宵灯节仪式的社火,是最主要的活动。 重新在汉民族中壮大起来。 社火在整个民族的大地上,五花八门的绽放开来。 年关。 各地官府开始召集各里,各甲的乡亲,早已得到消息,期盼多日的,会各种杂活的百姓们,纷纷主动报名。 到了立春的先一日。 整个衙门前的街道,全是各类奇装异服的人,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过堂咯。” 衙役们兴高采烈的喊道。 这一天。 谁都不会生气,衙役们也不会向百姓们露出严肃的神色,哪怕是官员,也会与百姓一脸和睦。 奇装异服的扮演者们,按照职业分穿朱衣玄裳,装成故事,会聚县署大堂点验。 称为“社伙火”过堂。 又过了一段时间。 乐人扮杂剧,女童唱春词。 街道各家门悬灯彩,祖先设立香烛。 早已玩疯了的小儿们,骑着竹马群相驰逐。 街道上到处都是歌管为乐。 平辽侯府。 天还未亮。 正街上就停了十几辆四轮马车,周吉和李敦二人,亲自指挥着人们。 不久。 唐清安带着妻子和孩子们,还有丫鬟婆子们,坐上了四轮马车,向城门驶去。 在城门的门楼上,已经布置好了桌椅点心。 时间还早。 唐清安坐在桌子上,一旁的探春亲自倒了茶水,捧来送给夫君,薛宝钗坐在唐清安的另一侧。 秦可卿有三个孩子要看顾,没时间搭理唐清安。 香菱还有她的娘亲封氏,坐在另外一桌,同桌的还有晴雯,莺儿,两人也各自拉着自己的孩子。 封氏时不时的帮忙拉扯一下。 周边的嬷嬷丫鬟们,眼神已经看向了城下,忍不住的笑容。 “我要下去玩。” 天色已经放亮,唐晏桕看到了不少嬉戏的孩子,吵闹着向秦可卿说道。 秦可卿瞪了小儿一眼。 “你看看你大哥,就不能学学好?” 唐晏乾本来安静的坐着,不想在父亲面前失分,羡慕的看着弟弟,听到母亲的话,连忙又坐得更加端正。 “老爷。” 周氏笑着进来,向唐清安说道,隔壁的阁楼中,谢友成等官员也已经到齐了。 唐清安点点头,离开了这里,去了隔壁。 随着将军的离开。 各家的家卷才进来,加上各家的孩子,立马就热闹无比。 唐晏桕有了玩伴,不再吵着要去楼下玩。 各地有各地的活动,金州也有金州的活动,唐清安看不到各地,和同僚们一起观看金州的活动。 “听说陕西那边的是扭秧歌,和我们这边很是不同,倒是没有见过。” 谢友成笑道。 将军和他们,关注了陕西这些年,说来也好笑,他们这群人中,没有一个人去过陕西。 对陕西的认识,皆是通过纸张。 唐清安笑了笑。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在后世却通过屏幕看到过。 不过他也知道。 后世国内的影视水平,啥都不是,拍啥都体现不出来,拍啥最后都成了爱情。 所以他也不敢大言不惭,向众人解释啥是扭秧歌。 冯胜之觉得自己知道的最多,忍不住说道。 “听说那边放火。” “放火?” 众人纳闷,唐清安也一头雾水。 冯胜之两手比划。 “以铁屑合火药,装入纸筒中,燃烧后,铁花飞腾,有老杆、小杆、起火等。” 明显是从书中看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搞懂,说的众人迷茫,还是不懂是啥。 唐清安倒是隐隐知道冯胜之说的是什么。 “秧歌、社火、竹马、高跷、游船、太平车、鱼龙柳翠、舞狮子、台阁……” 冯胜之自己没明白,把看过的书里记载的,细致的讲了出来,以为众人能明白。 众人听的不明白,失去了兴趣,都是“老人”,谁也不用拍谁的马屁,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城下 冯胜之讨了个没趣,也见好就收。 “冬冬锵,冬冬锵。” …… “来了。” 人们纷纷站起来,走到栏杆前面,望着远处的队伍。 鼓乐阵阵,彩扇翩翩。 一队艳装重彩的大秧歌,从历史的深处扭来,踩着岁月中古老而欢快的鼓点,就这样迎面而来。 闹秧歌。 他们的身后,是东方升起的太阳。 仿佛是开端。 百姓们看到了门楼上的高官武将,听说将军也在,人们跳的越发的卖力,经过了城门。 一队又一队的秧歌队,比赛似的。 他们的身后,跟着打扮成“耍公”、“伞头”、“货郎”等的怪异模样的人物。 使秧歌队伍中的角色不断增多,在鼓点声乐中,踩街打场演出。 前后三十余队的闹秧歌的队伍,每一队都有细微上的区别,形势灵活多样。 陕西他不懂,辽东本地,冯胜之当仁不让。 “在西边一带,比较严格,服装讲究,动作要求统一,表演起来更为粗狂豪放。 北边一带,以唱秧歌见长,表演上比较讲究细腻,传神,以扭,逗取胜。” “哎哟,不好。” 谢友成惊呼一声。 踩高跷的队伍中,有名后生摔倒了,引发了一阵小骚乱。 正当有老者要上前时,那后生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气恼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高跷,埋怨让他丢人,逗的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大笑。 “姜子牙着褂衣,右手持打神鞭,左手持杏黄旗,骑四不象。” “太上老君着蓝道袍,手持拂尘,骑黄牛。” “元始天尊着蓝道袍,手持拂尘,骑独角兽。” …… 黄河阵的队伍出场,装扮各路神仙,唱着大秧歌,引发了百姓们的喊声。 大头戏出场了。 九女船,船两侧各有十六个角,由扎白毛巾,穿喜鹊衣,着红彩裤的身强力壮的三十二名后生抬着。 船舷两侧绘有八仙过海,王八挑眼等图桉。 船上的民女,装扮成王母娘娘,以及其八个女儿。 王母娘娘戴凤冠、着女蟒、执云帚,八个仙女梳仙人救、着宫衣、戴宫肩、提花篮或团扇。 船上有九个座位分三行,每行三人。 “哦,哦,哦。” 百姓们纷纷起哄。 白日闹完,还有晚上的,从朝阳县西五家子乡一带传出来的“夜八出”。 这短短的一场活动。 是民族精神的内在要素,和遗传因子,可以保证中国文化的连续性,可以为剧变中的人民大众提供文化调适的精神依托。 是民族的根。 草原部落,大周,朝鲜,安南......东方的土地上,在这一天的共有传统节日。 西方的国家们,他们这一天没有节日,但是他们也有共同一天的传统节日。 第四百三十七章阴谋涌动 长城外的望宝山一带,不远处有个叫做法库的地方,后世属于辽宁省。 前明属三万卫,后来归入兀良哈福余卫,属于大明的治下,后来纳入大周的统治范围。 直到数十年前,此一带的部落,被喀尔喀与科尔沁联合暗中侵吞。 两部鸠占鹊巢,以福余卫的名义,向大周互市多年。 虽然上面的首领换了,地方上还是原来的那些部落,同样的需要奉上供物。 风水轮流变。 蛮族的崛起,喀尔喀的势力,退出了这一带,科尔沁的管控力也下降。 晴朗的一天。 鞥绺布闯入了法库。 他带着部落的上百勇士,搜寻粘花派来的人。 部落的首领得知后,连忙出来迎接,认得对方是科尔沁的台吉,得知他的来意,连忙摇头。 “部落里整个冬天,都没有外来的人。” 鞥绺布露出怀疑的目光。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我的部落搜一搜嘛。” 部落的首领笑着说道。 他们小部落,面对大部落,向来都是如此顺从。 原来的脑毛大,后来的粘花,然后是林丹汗,宰赛,十年前的明安,如今的奥巴。 一个接一个。 面对新的统治者,他们不会反对,只要谁赢得战争,他们就向谁上供。 见对方的态度,鞥绺布点点头,没有进入部落搜人。 虽然他有实力这么做,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我们科尔沁草原应该团结起来,不然会被敌人各个击破,当年林丹汗的统治,你们也深受其苦。 粘花想要让林丹汗重新归来,你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部落首领母霍不以为意。 不过他热情的请鞥绺布等人,去他的部落喝茶。 酥油茶,奶茶,面茶。 他的部落里都有。 对方的热情,彻底打消了鞥绺布的疑心。 所以他准备离开,去下个部落搜寻敌人的踪迹。 科尔沁人心慌慌。 面对新的选择,很多人心中茫然,给了外人可趁之机。 据他所知。 趁着还未开春的时节,天气严寒的便利,乌济吉特部的卓里克图首领,杜愣洪巴图鲁粆花。 派了他的亲信进入了科尔沁草原,动摇人心。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就带领了部落的勇士,要找出这个人。 他不敢杀死对方。 但是他会割下对方的鼻子,让他回去他来的地方,发出对粘花的警告。 “母霍,我听说过你。” 骑在马上的鞥绺布,他的身后有上百名草原骑手,给了母霍很大的压力。 母霍的部落,可以召集数百名牧民。 但是他知道,如果有需要,鞥绺布可以召集他部落数千名的牧民,并且他背后有巴图鲁汗奥巴的支持。 如果有需要,可以轻易的灭掉他的部落。 鞥绺布神色和睦。 作为奥巴的亲信大将,他不会冒然得罪草原上不可计数的小部落。 小部落有他们的牧地,在他们的牧地上居无定所,并且向本部供应物资。 实力虽小,但各个小部落之间有沟通与嫁娶。 众多的小部落的首领们,遵从草原的习俗,按照传统规矩协商,能影响风气。 例如当年的林丹汗。 昏聩的统治下,哪怕他本部实力强大,也无法压服所有的部落,得不到支持,灰熘熘的退出了科尔沁。 母霍不怕鞥绺布,但是不敢得罪他。 听到鞥绺布的话,好奇的看向他。 千里之外的奥巴本部的大将,怎么会听过他,一个不知名小部落的名字呢? 鞥绺布看到了母霍的奇怪,露出亲切的笑容。 “我听布达齐说过,你是一名巴图鲁,是草原上强壮的战士,值得人们尊敬的勇士。” “哈哈哈。” 原来是布达齐,被人如此夸赞,母霍晓得合不拢嘴。 草原人和汉人有些区别。 汉人听到夸奖会谦虚,会极力解释一番,而草原人豪迈,听到夸奖会露出开心的爽朗。 鞥绺布和母霍认识了,不在停留,带着他的勇士们,离开了此处,匆匆的赶往下一处。 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后,母霍的笑容也停止了。 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你们离开吧。” 他走到羊圈中,驱赶了羊圈里的羊,露出了两个草原汉子。 原来。 粘花的人竟然真的藏在他这里。 两人大惊。 前番他们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难道是因为鞥绺布的前来,让母霍心生畏惧吗。 “巴图鲁汗对我们其实也不错。” 母霍因为鞥绺布和善的态度,让他感到愧疚。他不会出卖人,但是他不愿意再留下二人。 两人身处险境,不敢停留,免得母霍把他们交出去,所以痛快的离开。 母霍犹豫,面对新的变化,他看不清方向,不知道如何选择,左右摇摆。 但是有的人不同。 粘花在草原的名声极大,人人都晓得此人,面对他派来的人,很多人都信服。 特别是年前,几名闯入辽东的台吉。 有的人等待回复,有的人早已心生不满。 得到拖请的鄂博,和几名台吉,一同前来母霍的部落做客。 “巴图鲁汗才能不足,带领科尔沁草原处处受气,原来向蛮族投降,如今又向金江镇投降。 我们草原人的名声,都坏在了他的手里。当羊还是当狼,母霍你难道要当羊吗?” 狼常常偷羊,会被发现的牧民打死。 但是狼也是草原人的图腾。 鄂博不快的看向母霍。 他和母霍是从小认识的安达,他的妹妹又嫁给了母霍,所以他的语气很不好。 “去年我们的部落,不少的牧民逃去了辽东,汉人把他们藏起来,不还给我们。 难道你要帮助汉人,对付我们吗?” 其余的台吉也不满的说道。 母霍犹豫了。 “巴图鲁汗和汉人的将军结盟,并且承诺要和我们互市,以后就不打仗了……” “母霍,你真是昏了头。” 鄂博站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互市总不是我们吃亏?吃亏也就算了,但是牧民关乎部落的存亡,是绝对不可妥协的。” 鄂博没有说错。 朝廷举行互市的本意是好的。 可是做生意,当一方有优势的时候,另外一方就会吃亏,数千年不变的道理。 例如在互市上,商人用廉价的商品,换取草原上的牛羊,兽皮。 面对不划算的以货易货,一方是商品,一方是必需品,那么草原人肯定会要吃亏的。 其实也不算吃亏。 同样的商品,在不同的地方,价值当然是不一样的。 但是草原物资贫瘠,按照马市上的价格,就算接受以物易物的价值,最后也不够他们所需要的缺口。 从需求上,草原是不满的。 加上地方有的将领贪财,暗中推波助澜,让有些商人把价格抬的更高。 哪怕朝廷严禁,也无法杜绝地方上的行为。 而官面上的互市,虽然保证了价格,但是朝廷提供的份额小,远远无法满足草原的需求。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大部分的缺口,都是参与马市的商人提供的。 就像当年大周和蛮族在开原的人参贸易,官方的采购是小头,商人的采购才是大头。 而老奴垄断了人参,奴儿干司的其他部落无法插手,因此获得了话语权,获得了高昂的利益。 同时。 商人们从内地运粮到边军,领取报酬或者减免响应的税额,但是常常被拖欠。 因此地方上,允许他们参与马市,算是变相的对他们的补偿。 不然没有商人会愿意运送粮资到边关。 总之。 是实际上的,难以根绝的问题。 “那你们想怎么办?” 被人们不停的指责,母霍也生气了,不满的问道。 众人安静了。 气氛不对。 母霍诧异的看向鄂博。 鄂博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杜愣洪巴图鲁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谁要是私自和辽东接触,我们就打谁,逼迫汉人把我们部落的逃民,乖乖的送回来。” 母霍不敢置信。 “你们不怕巴图鲁汗,和汉人将军的惩罚吗?” 鄂博露出自信的目光。 “巴图鲁汗自身难保,林丹汗会卷土重来的,有杜愣洪巴图鲁的帮助,喀尔喀草原的部落,肯定会支持林丹汗。 到时候,追随巴图鲁汗的部落,都会自讨苦吃。 而汉人的将军。” 鄂博嘴角咧开,轻蔑的说道。 “草原是我们草原人的,有长生天的护佑,能打败草原人的只有草原人。 我听说他有十万大军,那又如何呢?难道两条腿的能追上四条腿的吗?倒是要看他敢不敢来。” 多年前。 蛮族的老奴征伐一生,威名赫赫。 不也是拿年轻的林丹汗没有办法吗? 老奴死了,蛮族消亡了。 林丹汗在草原重新有了数十万空弦之士,仍然是草原的大汗。 “母霍,你如何决定?” 鄂博看向他的安达,希望对方不要做出错误的判断。 母霍明白了。 先前他驱赶的两人,已经说服了很多的人。 虽然不满。 只是。 他毕竟和眼前的人们是同一片水草下长大的。 法库一带的河流有近百条之多,秀水河,拉马河,王河,小河子.......,但是同出辽河,共饮一河之水,他不会背叛他们。 “你们都有了决定,难道我还能背叛你们不成?” “好安达,我就知道你。” 鄂博高兴的拥抱住母霍,用力拍打他的后背。 第四百三十八章凭什么我要去朝鲜 当搜寻了数百里之后,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是不是因为草原太大,想要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的困难,所以才找不到呢? 鞥绺布不清楚,无法妄下论断。 但是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不在继续浪费时间,他放弃了搜寻,率队返回本部,准备向巴图鲁汗示警。 科尔沁不稳。 沉阳。 新合军的军营。 成立的一支新的骑兵营,两千人的编制,有草原人,叶赫人,乞列迷人,还有汉人。 开春后就恢复了训练。 来自草原的三千匹马,留在了当地,提供给新合军骑兵营使用。 刘承敏亲自从开原前来沉阳,审阅新军的训练效果。 虽然还没有接到军司的任命,但是他知道,大哥既然把他留在开原,那么收复奴儿干司的任务,肯定是准备交给自己。 要么是攻打赫图阿拉城,要么就是远征多尔衮。 两千穿着金江军制式骑甲,手持金江军旗帜,新合军骑兵营的骑兵们。 草原人不用提,那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天人合一的境界。 叶赫人与乞列迷人,挑选的部落中会骑马的精壮,能在马上左右开弓,弓艺娴熟的汉子。 在骑术和弓术上,辽民们弱了一等。 原来的辽东,肯定是有马政的,设立在永宁监城,整个永宁监城的军户,都用来养马。 最后积弊丛生,军户逃离,马政自然也荒废,沦为虚设。 各地的巡检司,组织地方上的民兵参加训练时,也会训练弓兵,此制度当然也荒废了。 不然也不会有官员感叹,事事皆弊。 如此弊端下,辽东的百姓们,如何会善马善弓呢,而此两样却是前两者的生活方式。 冷热兵器共存的时代,但是要不了多久,热兵器终将成为主流。 受到将军思想的影响下。 新合军的辽民骑手们,仍然装备的是三眼火铳,其余的骑手则保持弓箭的优势。 两千骑手,来自不同的地方。 骑士们神色各异的看向总兵刘承敏。 调任新骑兵营的营总章毅,陪同在刘承敏身后,自信的向刘承敏介绍。 “新骑兵营虽然立营才几个月,但都是精挑细选的人,足以参加实战。” 刘承敏眼神扫视了一圈,都是知兵的将领,只从面貌上,就晓得章毅的话没有水分。 巡视完士兵,刘承敏回去了沉阳城,章毅亲自陪同。 路上。 看着身旁的章毅,刘承敏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总兵为何发笑?” 章毅纳闷的询问。 论两人的年龄,哪怕章毅已经是军中的后起之秀,可刘承敏比他还要小几岁。 因为对方的军龄比他长,更是将军的结拜义弟,自始至终就追随在将军的身边。 不论是资历,军功,信任,都不是章毅可比。 “到处都在传,你和花眼闹了矛盾,花眼资格老,所以把你调离了原来的部队,来到新成立的骑兵营,我看你却没有生气的样子。” 很多话,也只有刘承敏能随意说出来,旁人也不会有意见。 章毅露出苦笑。 自己被刘承敏打趣。 “我信任将军,军司如此安排,肯定有将军的计划。” 金江军的三营老骑兵营,是军司的宝贝,历来用在最重要的地方。 每回和蛮族的大战,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新成立的骑兵营,不论是战斗力,还是在军中的资历,加上来源复杂,都不如原来的骑兵营。 人们都认为章毅实际上受到了贬逐。 花眼是最早一批的将领,资历和信任,都不是旁人能比,军司选择安抚花眼,也是人之常情。 “你能这么想,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承敏是总兵。 是金江军最高的将领,当然不会像普通的将领一般短视,他能看见的更多。 自己驻守开原。 肯定是会成为军中的主帅,对于大哥的想法,他也有所猜测。 新合军的骑兵营,日后不光会用于驻守沉阳。 就像镇江的新合军。 是大哥一次新的尝试。 新合军磨练好后,定然会投入更多的战事中,不然何至于投入上百军校生。 那么新合军的骑兵营,肯定也是如此。 当自己带领大军深入奴儿干司的时候,那么新合军骑兵营,一定会调到他的麾下。 “好好干,埋头干,不要错过机会。” 刘承敏言尽于此。 新合军只要立下战功,证明了大哥的布置没有错,日后新合军的规模,必定会越来越大。 大哥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每次打仗都会拉上朝鲜。 现在蛮族已衰,没有理由再拉上朝鲜,督促朝下出军,那么新合军就是新的手段。 作为新合军的第一任营总,章毅只要能不出错,等新合军的规模扩大后,他当然水涨船高。 章毅隐隐明白了刘承敏的意思,不过他本来也无所谓。 当初在镇江临危受命,亲自得到将军的召见,冰天雪地中,带领队伍去朝鲜运送物资。 多年来屡次受将军提拔,才有今日营总之职。 对外界的传言,他一直都是不信的。 刘承敏大老远从开原来沉阳,巡视新合军骑兵营,只是顺道之举,更关心的是沉阳的储备。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物资准备的充足否?” “还缺少一些,已经派了公文去催促金州方面。” 朱文知道刘承敏担忧物资不足,影响开原出征的计划,所以笑着保证。 “那就好。” 刘承敏没有多言。 他地位复杂,因为将军是自己的大哥,他没有得意,做事更加谨慎,不会和文官产生太多的交集。 军中也是如此。 从来不接受同僚们的吃请。 哪怕身旁的章毅,他也只是来了兴致提了几嘴罢了。 为大哥惜才,让对方不要受错误言论的影响,不光影响了自己的前程,也耽误了军司的计划。 朱文知道刘承敏的性子,不以为意,只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要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杞人忧天。” 朱文解释道。 年前的几名闹事的台吉,至今不来沉阳,虽然减少了他的麻烦,却让他有些疑虑。 更有丁胜安把马市的渠道,交给了官府,他派官员去接触后,却没有太大的收获。 按照丁胜安派来的掌柜所言,年初就会定下份额,三四月的时候开始贸易。 而比起去年的份额,如今才不到四成,连那名掌柜都不敢置信。 马市贸易,原本是秦夫人掌管,后来转交给了夫人。 朱文犹豫不定。 是将军家卷之间出了点事,影响了马市,还是草原有他不知道的事,影响了马市。 “草原上肯定出事了。” 听完朱文的话,刘承敏肯定的说道。 旁人不知将军的家室,刘承敏肯定是知道的。 他去年迎娶的娇妻,经常会去府上拜见嫂子们,当然也会向他说一些悄悄话。 “此事立马去信金州提醒军司,告知将军,需要派人去草原打探清楚。” 有了刘承敏的保证,朱文心中有了底气。 只要不是将军家里的事情,他就能放手施为,如果真的是将军家里的事,他可不想掺入其中。 军司有军司的门道,可以直接联系到巴图鲁汗,朱文在沉阳,也可以派人去长城外的部落打探。 ~~~~~~ “草原不稳?” 谢友成纳闷的看向贾鉴,贾鉴也愣住了。 “没有听奥巴大汗说呀。” 贾鉴连忙说道。 连熟悉草原形势的贾鉴都不知道,不知道草原形势的谢友成,无法判断,心中犹豫。 军司今年的计划,重心在奴儿干司,琉球国与福建三个方面。 如果草原有动静的话,那么军司先前的计划,就要立刻重新调整过来。 至少。 新合军的骑兵营,就无法轻动,需要拱卫沉阳,防备突发的事情。 那么原本计划的意料外,少了骑兵营的开原大军,也就不能孤军深入,冒险收复奴儿干司。 需要重新调动,本计划今年修生养息的骑兵老营。 而且本来三个方面就力有未逮,再多出草原的变化,那么军司的谋略,必然要受到影响。 谢友成不敢耽搁,和贾鉴共同去找将军。 平辽侯府。 唐清安拉着长子唐晏乾,父子两在花园中闲逛,边走边聊天。 儿子还很小。 但是需要有耐心,对于他不懂的事,不是翻来覆去光用嘴去讲。 除了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话,还要加上思考,以平等的姿态,向他采用正确的交流方式。 在他穿越前。 经常有小孩玩手机,大人痛骂小孩,指责小孩玩手机,恨恨的埋怨,跟孩子讲不了道理,说了多少次不听。 说了多少遍道理,什么看手机伤眼睛,迷恋游戏耽误了学习云云,但孩子就是不听。 其实是大人无能的表现,他们不懂如何教育孩子。 面对诱惑,成年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孩子们呢。 想要孩子不玩手机,大人就要拿出时间,拿出精力陪伴孩子,用其他的方式,吸引孩子的目光,把注意力不放在手机上。 长期保持下去,定然让孩子不在沉迷游戏。 光想用几句言语,就让孩子放下手机,天下哪里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他向很多家长说过这个道理,很多家长委屈的说自己没有时间。 在他看来。 可能有一小撮的人是真的没时间。 但是更多的家长不是没时间,而是他忍受不了寂寞,不愿意吃陪伴孩子的苦而已。 毕竟大人也有大人需要的诱惑,他们自个都放不下自个的诱惑。 “父亲,弟弟他们都能留在家中,而我却要离开母亲,远离你们,去千里之外的朝鲜。” 唐晏乾委屈的哭道。 是啊。 同样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他就这么不公平呢。 唐清安蹲下身子,平视孩子的眼睛,抬手为他擦去眼泪。 第四百三十九章迟早要被气死 “你是长子,你去朝鲜,以后有你的好处。” “你是我的儿子,是平辽侯的长公子,受万民的供养,理当担负责任。” “我是你父亲,你听我的没错。” …… 这些话,唐清安都没有说。 因为这不是孩子愿意听的,他们还不懂利益,大人们的利益,不是孩子们重视的。 大人觉得利益重要,所以觉得孩子也应该觉得重要,并强迫他们觉得重要。 也是一个方法,但是是一个懒人用的笨方法,效果往往不佳。 “父亲知道你受委屈了。” 唐清安语重心长的说道。 听到父亲的话,唐晏乾心中的委屈得到认可,越发哭的伤心,心里也痛快了些。 把委屈哭的痛快,唐晏乾的眼泪,也很快不在流了。 眼前的长子,和顽皮的二子不同,需要采用的方式也不同,唐清安知道什么话能让他听进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受到了众多大才的精心教育和影响,唐晏乾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觉悟,有了小儿的一份担当。 发现了这点的唐清安,是他最欣慰的事,也是他最自豪的事。 没有什么事。 能比儿子的成长,更值得做父亲的高兴了。 父亲和平辽侯。 两份责任,唐清安分的很清楚。 “父亲是平辽侯,治下数百万的百姓,一言一行都关乎人们的生计,是父亲战战兢兢,从来不敢疏忽的大事。 朝鲜则是金江镇最重要的盟友,只有你去朝鲜,才能让朝鲜信任双方的友谊。 你能帮助我,让我拉拢住朝鲜。 你的弟弟们都做不到,只有你做得到。 比起你的弟弟们留在家中,你却从小远赴朝鲜,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 可是父亲也没有办法,因为只有你能做得到。” 唐清安实话实说。 他借助原来历史的节点,当初朝鲜必然的政变,新国主需要外部势力的支持的需求,顺利插手了朝鲜的内政。 乃至如今,他在朝鲜的势力越来越大。 但是不代表他能在朝鲜一手遮天。 连金瑬,李贵这等老派勋贵,作为最后的胜利者,都达不到这点,何况他一个外人。 朝鲜的形势太复杂了,两班勋贵之间的斗争太你死我活,哪怕是他也处理不了的。 加上朝鲜对金江镇的支持,多年来耗费了不可计数的巨大代价,无论是何派,哪怕是朝鲜国主,心底都会有不满。 长子去朝鲜,给足了朝鲜的脸面,虽然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终归代表了平辽侯的诚意。 不管是麻痹还是真心,都能让朝鲜对金江镇的怨言缓和下来。 他和历史上的后金,对待朝鲜的态度不同。 后金只要一个不闹事,臣服后金,断绝和大明联系的朝鲜即可,他要的是一个源源不断供应金江镇的朝鲜。 蛮族去了,未来还有日本与海外。 在他未来的计划中,既要防备朝鲜获得过多的利益,又要让朝鲜不停的付出。 效彷的是后世的超级大国,对待盟友的行为。 所以需要他付出,比后金远超过十倍的精力和谋划。 也是他为何,蛮族已经被他打败,却仍然要让长子入朝的原因,不只是为了缓和朝鲜对金江镇的不满。 同时。 以长子为核心,加强金江镇在朝鲜的影响力,吸引三部义军,大山,黑九等等势力围绕周边。 形成一股受金江军控制的巨大势力,让一些心有不轨的两班勋臣,不敢露出敌意。 唐晏乾比起一般的孩子,要懂事了很多。 他虽小,却依稀清楚,弟弟们是不可能代替他去朝鲜的。 父亲的话,让他心中好受了很多。 唐清安见儿子的心情舒缓了不少,没有继续讲大道理,而是重新带着他逛下去。 多年来,难得的父子相处时光。 走累了就到亭子处歇息,神色活现的,讲起了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听到故事。 直到有人来通报,谢友成和贾鉴二人求见将军,已经被管家周吉请入大厅喝茶。 被人打断了听故事,唐晏乾知道今天听不到了,却没有露出埋怨的神色。 乖巧的跟着父亲身后,回去了母亲处。 东院。 秦可卿坐在院子里凳子上,上面垫了一层绒垫,身旁有晴雯陪着说话。 唐晏桕与唐晏楝两个人,骑着竹马玩打仗的游戏。 社火的那天,唐晏桕就被府外孩子们骑竹马追闹的游戏吸引,回家后就和弟弟玩了起来。 将军从来不追求孩子们模彷大人的沉稳,让孩子们该玩的时候,就玩的开心。 既能让孩子们在游玩中锻炼了身体,又能耗费他们的精力,睡觉的时候充分的睡眠。 只可惜。 三儿子唐晏楝还小,躺下枕头就能睡,二儿子唐晏桕,像个不知疲倦的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能从早上一直玩到晚上,不知疲倦,反倒是让人担忧,只能管束他,以免他玩的脱力。 “将军和大公子回来了。” 院子口的丫鬟们说道。 秦可卿和晴雯站了起来,秦可卿好奇的看到唐晏乾和儿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以她对夫君的了解,本以为要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会带着大儿子回来。 唐晏楝见到了父亲,高兴的骑着竹马,在父亲面前炫耀。唐晏桕则留在原地。 父亲带大哥去玩,不带他去,心里还生气呢,所以他就是忍着不过去。 人小气性大。 唐清安知道谢友成和贾鉴突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大事,所以把儿子交给了秦可卿。 和秦可卿与晴雯交代了两句,说不用等他吃饭,就匆忙离开。 唐晏桕眼睛一瞪。 咋就走了? 不满的看向唐晏乾,慢慢的靠了过去,瞒着大人小声说道。 “哥,朝鲜好玩不?” 唐晏乾看了眼弟弟,木然的点点头。 “我觉得你骗我,肯定不好玩,不然你咋不回去?” 不等大哥说话,唐晏桕继续小声道。 “你肯定说没骗我,但是我不信,不然你为啥不回朝鲜,除非证明给我看,弟弟就信哥哥了。” “啪。” 秦可卿赶过来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她早就盯着二子,知道这混小子就没有好话。 唐晏桕顾不上竹马,知道肯定不止一巴掌,趁着娘还未抬手,丢下心爱的竹马,撒腿就跑出了院子。 气的原地的秦可卿自跺脚。 “迟早要被他气死。” 秦可卿拉起唐晏乾的手,又气又无奈的向晴雯抱怨。 晴雯边笑,边伸手摸唐晏乾的后背,看他有没有流汗,需不需要换汗巾。 唐晏楝拉着竹马,瞅了瞅大娘,又眼巴巴的看着母亲,露出期盼的眼神。 晴雯知道儿子想要去找唐晏桕,但是她没有理会,唐晏乾不久就要离开。 唐晏乾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交给她带的。 将军忙于公务,还是把挤出来的时间,最近都留给了唐晏乾,但是晴雯仍然心疼。 所以她想让儿子留下来,陪陪唐晏乾,让这几日里,唐晏乾不要太孤单。 见母亲不搭理自己,唐晏楝垂头丧气,手里的竹马也不香了,边思索着,二哥会跑哪里去玩呢? 唐清安还没有走出去,余光就看到了远处一个小人影一闪而过。 “是谁?” 侍卫们如临大敌。 平辽侯府外紧内松。 本身平辽侯府就被各处衙门包围,陌生的面孔无处藏身,各院住户的警惕不提,也很难躲过巡逻士兵的盘查。 加上周围墙角警戒的侍卫们,已经安全至极。 所以只有角门,外院和内院之间的几处拱门,廊坊的地方,才有守卫的侍卫。 要是连这里都能闯入宵小,那么整个金江镇的官员将领,都无法保证安全。 发现人影的侍卫们,神情严肃起来,正要去探查,被唐清安叫住了。 做父亲的,难道会不熟悉儿子的影子。 对于二儿子,唐清安也很头疼。 他教了半辈子的书,当然知道这种小子的难缠。 只要有良好的父母,家教不差,让其根子不坏,不走上歧路,那么进入社会后,什么环境都能打成一片。 不过调皮也是真调皮,能让他都恨不得捡起棍子的主。 听到将军说是二公子,侍卫们差点憋不住笑了起来。 东院里。 经常传出秦夫人打二公子,二公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侍卫们原本以为是秦夫人太过严厉,下手颇狠,后来才得知,使他们误会了。 根据执事媳妇们的说法,委实是二公子太会叫唤。 每当二公子出现的时候,常能让原本严肃无聊的时光,变的轻松欢快起来。 接待客人的大厅,偏厅有几间。 有时候遇到人多了的时候,管家就会把人,安置在偏厅等候。 不过对方是谢友成,贾鉴时,单独的人,都会安置在大厅,更何况是两人同时出现。 周吉亲自在大厅中,陪着二人闲聊。 “将军。” 唐清安走了进来,几人纷纷起身。 “都坐下说话,什么事惊动了你们二位?” 几人重新落座后,周吉告退离开。 谢友成把草原上的猜测,告知了一番。 唐清安点点头。 这件事是他的错。 他粗心大意了。 他原本以为,科尔沁会犹如原来一样,却没想过,形势不同,人心当然也不同。 当初的蛮族,统一奴儿干司各部,经历了多年的养望,可以说科尔沁几代人,都是在老奴的赫赫威名中长大。 比起金江镇的威望,不知强了多少倍。 连科尔沁的奥巴,都是老奴逼迫下做的巴图鲁汗,也可以说是他的支持,让科尔沁各部都不反对。 老奴凭借一生的威望,有足够的名气,压服科尔沁的部落,他唐清安却没有。 名声。 很重要的一个东西。 虽然是虚无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实际上能改变大势,操作的好,抵得上大军的作用。 第四百四十章新的扩张 草原上新的变化,让唐清安头疼起来。 金江镇今年的计划很简单。 收复奴儿干司,扩张金江镇的纵深,获得有利的战略地位,以此巩固自身的实力。 有奴儿干司的辽东,和没有奴儿干司的辽东,两者的差别犹如巨大的鸿沟。 有了奴儿干司,金江镇哪怕面对朝廷的封锁,陷入物资的短缺,却不会毫无底气。 是金江镇的底气所在,可以面对一切挑战,哪怕遇到挫折,也不会崩溃。 此其一。 继续拉拢贾雨村,靠着他在福建当官的便利,从其境内移民。 因为济州岛的海贸,抢占了南方穷困百姓出海的生路,而福建山多地少,无法养活百姓。 金江镇的移民之举,一举三得。 即减少了海盗的来源,又救助了无地贫民,最后充实了金江镇的人口。 此其二。 琉球国被萨摩藩吞并,并没有得到幕府的支持,幕府更希望的是,借用琉球国的名义,间接和大周继续朝贡贸易。 但是。 随着萨摩藩占据琉球国日久,形成了事实,哪怕是幕府也捏着鼻子认可。 琉球国是日本的领土,已经在其国内,成为了越来越多人的共识。 金江镇现在动手,面对的只是萨摩藩,拖得越久,那么日本国内支持萨摩藩的声音会越大。 谁也无法保证。 延缓到明年,后年,甚至更久,介时,萨摩藩能从国内获得多大的支持。 而且唐清安还有一层忧虑。 和萨摩藩的对抗,解救琉球国,重归大周藩国的地位,与支持幕府将军的弟弟德川忠长,是需要同时进行的。 明年的时候。 德川忠长会被幕府将军赐死,不论用的什么理由,终归会动摇幕府将军的威信,让一些亲近幕府的老派大名们心生不满。 那么当萨摩藩向国内求援的时候,幕府将军必定会出手协助。 否则。 已经被萨摩藩吞并多年的琉球国,在其国内很多人的思想中,已经成为了日本的领地。 幕府将军放任琉球国独立,再加上前番杀敌弟弟的行为,对他的威信打击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反而。 幕府将军支持萨摩藩,对抗外部势力,稳定琉球国,会获得名声,恢复威望。 此其三也。 分别代表了金江镇的潜力,实力,战略。 是唐清安和节度府,军司三方共同商议多时后,才定下的今年之大计。 但是他们皆没有预料到。 科尔沁会发生如此的巨变。 该如何应对这场未知的风险,又保证今年的大计不受影响,谢友成和贾鉴都没有主意。 唐清安也为难起来。 金江军的士兵是人,不是机器。 打了八年的仗,牺牲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就连三营骑兵营,也伤亡惨重。 所以他才成立了两支新合军,士兵的来源,大多是新募的各部青壮,以及朝鲜士兵。 一支投入到奴儿干司的战争中,一支投入到支持琉球国的行动中。 让金江军获得休养。 随着科尔沁草原形势的不稳,那么这两支新合军就不够用了,需要调用骑兵老营。 军司当然可以下令,骑兵老营得到军令后,定然会全军整装待发。 但是。 代价太高了。 不论是军司,包括唐清安,都不愿意继续让老营在流血,而是希望给他们一两年的,修生养息的时间。 至少让底层的士兵们归家,娶妻生子吧? “我最担忧的是,科尔沁的不稳,会不会导致林丹汗卷土重来?如果林丹汗趁机卷土归来。 那么金江镇的战略计划,全部要废掉。” 谢友成担忧的说道。 谁也无法预料到林丹汗的行动。 但是一个稳定的科尔沁,和一个不不稳定的科尔沁,绝对是完全不同的形势。 “巴图鲁汗如果不能稳定科尔沁草原,最后科尔沁分裂,那么喀尔喀草原就不会信任科尔沁的实力。 他们直面左边的威胁,后方又不可信。 加上他们其中,威望高的粘花的态度,定然会动摇喀尔喀各部,说不定全部倒向林丹汗。 介时。 一个数十万空弦之士的林丹汗,加上喀尔喀各部,与科尔沁部分部落。 相当于大半个全盛的草原帝国。 别说巴图鲁汗,就是我们金江镇,也是需要付出全力,才能应对的大敌。” 唐清安认可了谢友成的话。 历史上林丹汗是失败了,但是他先后被老奴,和皇太极打败。 后两者都用出了全部的实力。 那时候可没有金江镇,后金是一个含括奴儿干司,科尔沁,辽东,朝鲜,部分喀尔喀的巨大势力。 积蓄几代人,地盘是如今金江镇的数倍,实力不比现在的唐清安要弱。 实际上。 比起对草原的控制力,后金要比金江镇要强。 金江镇立镇也才数年的时光而已,哪里就能比得上后金,数十年在草原的布置。 两者的区别,是金江镇需要时间,重铸在草原的威望。 从福建移民之事不可耽搁。 福建的贫民不可计数,耽搁一日,就会多一日不忍言之事,提早一日,就能救活更多的贫民。 这并不是妄言。 只穷苦百姓溺婴一项,每天不知道多少婴儿死去。 琉球国的事情也不能再拖,反而需要加紧布置,并联系到德川忠长,和其贸易,加强他的实力。 到了最后一步,甚至可以答应出兵协助他。 倒是奴儿干司。 蛮族余部已经势弱,却还分为了两部。 唐清安盘算了一番后,定下了先后重要性,向众人说道。 “福建事不可耽误,琉球国的计划继续执行,请贾鉴辛苦一趟,重新入草原,见到奥巴,问清楚他的打算。 新合军暂时留在沉阳,以备草原之事。 让朱文派人去长城外的熟部,打探当地的形势,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汇报回来。” 派去的是官员,不是军士。 不论是长城内外,哪边的士兵都不是能随便进入的,除非是战争状态。 谢友成关心的看向贾鉴。 贾鉴两年的时光,不是在去草原的路上,就是从草原回来的路上。 草原可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 唐清安也露出歉意的目光。 草原茫茫,谁也不知危险来自何方。 老奴活着的时候,都他生平十分头痛的事情,年年会盟的时候,都会老生常谈,埋怨科尔沁,喀尔喀的大首领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屡次向他们下令,禁止草原上截杀他的使者。 可惜屡禁不止。 他派去联络草原的使者,被杀了一批又一批。出使蒙古,是后金官员最高风险的事情,老奴都如之奈何。 奥巴等人当然不会截杀使者。 但是草原的部落多如牛毛,人心各异,谁也无法分辨谁是凶手。 行凶的人也不怕被发现。 事败了就跑。 部落直接迁移远处,谁也不知去了哪里,更不提去寻找报复。 当初林丹汗被老奴打败,老奴威逼了科尔沁,喀尔喀众多的部落,加上自身的八旗兵。 浩浩荡荡在草原上搜寻了数月,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连这么大的部落都如此,还是草原人搜寻草原人,最后都找不到,何况更小的部落。 所以贾鉴出使草原,同样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 一次平安,两次平安,三次平安,不代表次次都能平安。 贾鉴自有他的考量。 他半道加入金江镇,又想要坐稳高位,比起谢友成等人,他当然要付出更多。 很快。 贾鉴告别了家人,汇合了军司安排来的数十名骑手,离开了金州,向科尔沁草原疾驰而去。 科尔沁草原。 无功而返的鞥绺布,把他的担忧告诉了奥巴。 但是奥巴没有办法。 他的威望不足,无法指使下面的部落。 历史上。 老奴远征林丹汗,命他率部汇合,结果科尔沁草原,众多的台吉没有响应他的征召。 虽然如此,老奴仍然在其背后支持他,有蛮族的压制,让不满他的台吉不敢跳出来。 形势变化莫测。 他很快选择了和金江镇结盟,但是却不足压制其他的台吉。 当初。 他自立为巴图鲁汗,并不被台吉们支持,因为会为科尔沁带来战争,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喀尔喀草原的察哈尔本部,视线转移到了科尔沁身上。 此举,让喀尔喀的台吉们做梦都会笑醒,外部环境陡然宽松了许多。 鞥绺布是奥巴的亲信,知道大汗的忧虑。 “是否让我出兵,惩戒不听话的部落们?” 奥巴摇了摇头。 此举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加深中立势力对自己的不满。 他是个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因此当年他的叔叔明安,指定了他为大首领。 他不适合出手,但是有人适合出手。 正当他想着怎么联系平辽侯的时候,贾鉴到了草原。 他举行了浓重的欢迎仪式。 篝火上。 草原勇士们和金江军的骑手们,把酒言欢,比拼谁更能喝酒,年轻的姑娘们看着新的面孔,围绕着他们载歌载舞。 汉族人口庞大,但也有同姓不通婚的习俗。 草原人虽不少,可草原辽阔,部落里很难有新的陌生人。 奥巴拍着贾鉴的肩膀,笑着说了一番。 贾鉴闻言。 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奥巴的要求,看上去有利于金江镇,但是会把草原上内部的仇恨,转移到金江镇上,未来的损失远大于当前的得利。 不过他也不能拒绝。 支持奥巴,是符合金江镇的需求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辽东变金陵 唐清安和林如海喝茶,商议如何请动国内的一位人才。 这个人才。 可以把辽东变废为宝。 是的。 在朝廷很多大老的眼中,以及人们旧有的印象中,辽东是一块苦寒之地。 是流放罪人的地方。 将军想要从国内,请一位善于水利的技术官员,到辽东负责整个境内的水利工程。 听到将军的计划,林如海满眼的震惊。 地方上小打小闹,以地表水或者地下水,延伸的沟渠,比起修一条贯穿辽东的沟渠。 其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两者的难度天差地别。 辽东能收拢数百万人口的规模,已经超过了林如海来之前的想象。 现在听将军的计划。 未来的辽东,加上奴儿干司,要达到收拢上千人的规模,如此大志向,实在是令林如海无言。 “这?” 林如海不知如何开口。 修这种沟渠,真不是闹着玩的。 当年秦国修渠,秦国熬过去了,所以胜利了,但是如果没有熬过去,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辽东有这个实力吗? 甚至辽东和奴儿干司,能养活上千万人吗? 至于从国内移民,能不能移民到千万的规模,林如海倒是不怎么担忧。 国内隐户多。 朝廷多年没有清查人口,仍然用的开国之初的黄册,沿用至今没有变化。 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生死线上挣扎的贫民不可计数,源源不断。 “别说奴儿干司,只是辽东一地,就能养活一千几百万的人,我极其肯定。” 唐清安当然有这份信心。 见将军的神色,林如海犹豫了。 将军的谋略,非常人所及,他也不敢轻易的否定。但是他也深深的怀疑。 是不是因为连年的胜利,将军产生骄傲之心?毕竟将军三十未到。 辽东一地,就能养活一千数百万人,实在是超过林如海的想象,他无法想出辽东怎么养活这许多人。 作为饱读史书的读书人,他当然也清楚。 辽东自古以来,在战国时期,就有史册记载为产粮之地。 能养活数百万人,林如海没有意外,但也认为是辽东的极限,而将军说一千几百万人。 林如海心中只能更倾向,年轻的将军,终归是年轻人,他得意忘形了。 看见林如海的忧色,唐清安知道对方的疑问。 这就是眼界的问题。 有辽东脱离中原数百年之久的原因,哪怕前明新立,收复了辽东,但开国之初人口不足,没有根本上的改变。 加上辽东势力多,属于边地,战乱不歇,官府也无力,或者受军事威胁无法组织开垦。 废除州县后,施行卫所制,以各兵堡小规模的军屯为主。 后期政治昏暗,地方民不聊生,更不可能兴修水利。 原因很多。 总之。 大周国内,对辽东的认知不足,保持了旧有的印象。 但是唐清安却清楚。 未来,在生产力没有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只靠百姓们自发的闯关东,辽东加上奴儿干司,人口就达到了三千万。 是数千年的历史上,汉民族最大的人口迁移之一。 这片土地的富庶,还没有在人前露出他,该有的闪光点。 包括辽东土地上的辽东人。 他们也保持旧有的印象,无法认清楚辽东的土地上,蕴含了巨大的能量。 “我让各地官府,统计辽东境内河流,根据统计,超大流域的河流有十七条,大型流域的河流有三十一条。 中等流域面积的河流,高达三百四十四条。 主要河流辽河,浑河,太子河,绕阳河,鸭绿江,大洋河……” 唐清安报出了他的数据。 林如海又被震撼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丰富到奢侈的地表水。 就是未来闯关东的百姓们,能不靠官府的力量,就能自给自足养活一千几百万人口的根本原因。 林如海心中的疑惑消减,提出了他另外一层担忧。 “可是修建如此规模的沟渠,只怕会耗尽金江镇的元气,甚至会让金江镇陷入困顿之境。 万一有个不好,例如国内采取强硬的手段,只怕到时的金江镇,会无力应对。” 唐清安点点头。 林如海是大才,论自身的才干,唐清安的资质是远不如林如海的。 对方的担忧,才是稳重的人该有的谨慎。 但是唐清安不同,他是跃过河面,看清了各条支流河道后景象的鱼,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 大明因为土木堡之变,可能一个小小的蝴蝶翅膀,影响了于谦,让其被保守派打败,导致了大明的败亡。 最后兴起的是大周。 但是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的变化,无法影响自然。 如今仍然是小冰河时期。 未来的数年乃至十数年,是各种自然灾害最频发的时间段,哪怕是唐清安也无力改变的。 但是他有辽东。 辽东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他要兴建大规模的水利,以此利抵消天灾的影响。 闯关东时期。 可没有官府大规模兴修水利。 如此换算下来,唐清安有信心满足他的计划。 不可计数的百姓们,在天灾中家破人亡。 天灾导致人祸。 更多的百姓们,死在了人祸中。 唐清安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当然要承担起该他的责任,这是每个红旗下长大的人,都会有的觉悟。 他不是圣人,当然有他的欲望,舍不得权利,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至于林如海担忧国内的态度。 唐清安预料,以大周朝廷的能力,疲于应对天灾,防备人祸,根本无力顾得上他。 不过他也无法向林如海解释。 但是他有威望。 金江镇是他一手建立的,当他定下目标,那么他有能力推动,但是他也不能完全一意孤行。 其中自然有度,万事皆有度。 “修建水利,需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物力,财力,金江镇勉强供应。 但是目前我们有丰富的人力,可以缓解财力,物力的需求。” 将军的话,林如海听懂了。 金江镇不牵连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当初老奴修建宫殿,修建各处工事,连年的征战,奴役了无数的辽民,造成了无数辽民死伤。 金江镇挑出了二十余万各族人口,例如吉里迷、苦夷、苦兀、达斡尔、乞列迷、北山族、海西族、叶赫族等。 皆纳入金江镇旗下,保持和平,共同发展。 但也有众多的蛮人,按照各自犯下的罪行,或斩首示众,或被送入地方关押。 兴修水利是最耗费体力的事情,连唐清安穿越前的父辈们,修建水库都累死了人,何况当下的时代。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关押的人太多,又无法产出,只能消耗,以工抵罪,的确是上策。 林如海不在反对,认可了将军的计划。 但是谁才能担任此重任呢? 兴修水利可是一项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懂得,又能精通的人,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才。 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光摸清楚众多河流的地势高低,只这项开端,就是巨大的工程。 精通治理修建大规模水利的人,都能在史册上留下大名。 例如前明永乐时期,大规模的修建水利,从尚书到地方乡绅,只要有功劳的,都记入了明史。 包括大周立国之初。 不论是治理黄河还是兴建大规模水利的组织者和专家,都计入了史册。 而这种经验型专家。 只有官府中,相关方面的衙门,才有可能涌现出来。 可是自从太上皇退居幕后开始,各种原因下,多年都未有治河与兴修水利的工程。 谁也不知道这方面有没有人才。 毕竟这么多年。 老一代的人都去世了,新一代的人则没有经验。 万一精挑细选,结果找了个志大才疏,口若悬河,实际是个绣花枕头的人。 追究他的责任是其次。 巨大的损失,金江镇可承受不起。 沟渠要是没有建好,不是闹着玩的,不但白费了修建时的积蓄,一个不好,能造成巨大的损失。 特别是将军的计划,如此规模的水利工程。 修成了,辽东将是另外一个金陵。 修坏了,辽东恐怕未来多了几处洪流。 林如海在国内当官多年,结识的人多,不是谢友成等人可比,哪怕是贾鉴,在国内的地位远不如林如海,更难接触到相关方面的人。 推荐好了人才,功劳不大,但要是推荐坏了,责任巨大。 一眼就看出了危险的林如海,没有夸口推荐,而是极为慎重,不敢轻言。 “难道连林公也找不到人吗?” 唐清安郁闷的问道。 让他治河修渠,哪怕把他一身剐干净了。 在看不到头的河流,超远的距离下,如何判断走势,土地高地,做到兴建工程后不会导致水灾,恐怕他连门都摸不到。 术有专攻。 林如海为难的皱眉。 他不是不敢担责的人,能在巡盐御史上坐稳多年,没有担当是不行的。 “此事太过重大,不好轻易决定,容我回去细思一番,不找到妥当人,是绝对不能动工的。” 林如海的话当然是正确的。 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才,唐清安绝对不会妄动河道的。 告别了林如海,唐清安回去了府中。 去了东院。 “小乾过两日要离开了。” 秦可卿勐然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向夫君。 按照人之常情。 朝鲜国主的来信,至少明面上,应该主动谈让唐晏乾,在金州多呆些时日,不要着急云云。 但是朝鲜国主的来信,只有谈及国内的形势。 他急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又见林黛玉 林如海回到家中后,就开始向国内的朋友写信,发动他的关系网,打探相关的人才,一连几日都在此事上费心。 离开了书房,到了妾室的房中,没有看到姑娘。 “黛玉呢?” “我派丫头去问了,姑娘正在看书呢。” 林如海听到答桉,心里复杂。 自家的姑娘,论容貌和才学,委实非常人可比,让他欣慰。 女子无才便是德。 受这股风气的影响,除了些许关于妇德的书籍,认得几个字,很多富裕之家,不让姑娘读其他的书。 王熙凤,李纨都是如此。 包括贾府的贾母,虽同为女人,但也说出女子不应该读书,认得几个字就够了。 她这等地位都是如此想法,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林如海不是老古董,虽然面上没有表态,实则内心是受到很多兴起思想的影响。 例如福建的泰州学派中,已经去世三十年的一名大儒,生平提倡男女才智平等,女子也应该学道学,批判夫权。 此等言论当然大受攻击。 不过对方既然能被称为大儒,当然有他独特的优点,终归让不少人被其思想影响。 其中之一就有林如海。 否则。 他也不会专门请先生,从小教授女儿读书。 但也因为他当时的地位,顾虑受人弹劾,对于新学说,他从来没有表露过支持的态度,隐藏的很深。 自从到了金州,受将军的影响,才展露了他的想法,结合将军的思想,整合成了一股新的学问。 夫权,父权,甚至林如海还未提出的君权。 都不应该唯权是瞻。 丈夫会犯错,父亲也会犯错,更甚至君主,同样会犯错,而不是一味的顺从。 如何兼顾君权的威严,又保证君权不被乱用。 也只有在辽东,深知将军的思想,林如海才敢仔细的思考。 大周的思想有了很多的派别。 但是儒家主流的思想,仍然是不变的,不可动摇的地位。 “侯府来人了,接姑娘去玩。” 进来一名婆子说道。 “是谁派来的?” 林如海的妾室关心的问道。 “说是薛夫人。” 林如海的妾室,回头看向林如海,林如海点点头,那妇人才带着丫鬟们去姑娘处。 薛家的姑娘,比自家的姑娘大三岁。 听说两人在贾府关系不错,其母也经常照顾自家的女儿,对此,林如海不怎么在意。 将军家里形势太复杂。 同为贾府的姑爷,林如海深知王子腾的心机。 随着自己在金州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受将军的重视,林如海已经不太愿意和秦夫人达成的默契。 秦夫人虽然和将军相处最久,可她面对的挑战太多,虽然为将军生下了长子,实际上优势并不大。 纵观历史。 长子与嫡子是不可绕过的问题,长子哪怕优势巨大,最后往往败于嫡子。 而将军太年轻了。 林如海想到了更远的情景,所以不太看好秦夫人。 对于女儿能否嫁给将军,已经走上了学道之路的林如海,已经不太在意。 学道之道。 只此一道上,就让林如海不在乎其他的欲望。 这项成就,远超过世间的权势,足以让他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笔墨。 为了不影响他的学道,他不太愿意和将军有姻亲上的瓜葛,陷入未来的嫡长之争。 林黛玉坐上马上,去了侯府的西院。 西院是薛宝钗的院子,在婆子丫鬟的带领下,林黛玉见到了薛宝钗,发现莺儿也在。 丫鬟文杏亲自为黛玉奉茶。 其实。 只要不遇到将军。 将军的目光,犹如看到一个新奇的事物,探究的眼神,让林黛玉不安。 除了这一点,林黛玉还是很高兴来侯府的。 她到底是闺房中的女儿,无法轻易在外露面,在家里又没有玩伴,实在是无趣。 侯府来了多次,也不陌生,加上都是她从小的熟人。 秦可卿在贾府教导了她许久,让她明白了很多女儿家需要注意的事情。 探春,薛宝钗,她们三人,又是从小一起玩到大。 莺儿,晴雯,香菱,林黛玉也都相熟,以前也经常一起玩。 还有侍书、翠墨、蝉姐,文杏等,虽然侍书等丫鬟不在,不过有林黛玉带来的雪雁,紫娟,春纤。 一屋子的少女,唧唧喳喳热闹的很,毫无陌生之感。 “等下我们一起去秦夫人处吧。” 薛宝钗笑道。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 “大公子不久要离开,远去朝鲜,总是要去见一见。” 既然如此,林黛玉也不在担心,不过她还是提议。 “要不要去找探春?我们一起过去吧?” “你许久不来,不知道府里的事,三妹妹忙得很,院子里人来人往,我们都几日没有去她那里了,就担心会打扰她。” 侯府和贾府不同。 辽东谁最大? 平辽侯。 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不喜欢家人之间有心眼,更不允许家人之间有等级,追求家人和和睦睦,所以各论各的。 探春和林黛玉同岁,薛宝钗比她们大三岁,不会让将军不开心,也不会让探春生气,所以仍以旧日姐妹相称。 林黛玉久来府中,习惯了府中的风气,索性也按照原来的叫,不然显得她太特别。 一行人去了东院。 秦可卿的院子里,晴雯等人早就来了。 唐晏乾出生后,还是晴雯先抱的,在襁褓之中,那时的唐晏乾就最依恋晴雯。 “晴雯姨母,你别哭了。” 小儿唐晏乾,犹如大人的模样,反而安慰起了晴雯。 葛藟进来说道。 “薛夫人,姨娘,林姑娘来了。” 唐晏乾离开金州时,家里没有这许多人,回来过了一个年,仍然不适应。 但是他的娘,还有他喜爱的姨母,和众人都很熟,所以他乖巧的站起来叫人。 “我觉得等老爷回来,我们应该向老爷说说,让小乾多留几日,又不耽误什么,何必如此催促。” 晴雯胆子最大,她没有忌讳,什么都敢向将军说。 也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秦可卿和将军感情深厚,但是她的环境不同,多年和贾府的暗斗,让她无法轻易的表态。 她不想斗,只想和将军朝夕相处。 但是贾府当初不放过她,各种招数,甚至提出要把她的儿子送去京城,送入贾府抚养。 为母则刚,所以她坚强的站了出来。 薛宝钗听到晴雯的话,默默的低下头,当做没有听见,这么多人,不需要她说话。 果然。 莺儿担忧起来。 “只怕老爷不会同意的,老爷在公事上,从来不会改变主意,我怕会让老爷生气。”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莺儿,晴雯,香菱,她们三人都是丫鬟出身。 但是莺儿有自知之明。 比起她们二人,莺儿知道自己的容貌,比不过她们,生怕会让老爷生气,把小时候和老爷相识的这份情谊消耗光。 有人提出了担忧,当事人秦可卿就不能不在开口。 “你不要为难她们了,老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何必引起老爷的不快呢。” “哼。” 晴雯哼了一声,她不怕老爷,不过她也不傻。 因为旁人的态度而生气,晴雯闷闷不乐的抱着小乾。 “老爷回来了。” 院子里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起身,林黛玉躲在薛宝钗身后。 以前她是会避的,来侯府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避不了,也习惯了,就不在特意避了。 唐清安进屋后,看到了一屋子的女人,心中有些不满。 不是对她们的不满。 看向了唐晏乾。 “你弟弟们又不知跑哪里野去了,你是他们的大哥,理应把他们管起来。 你带着人去找到他们,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听到父亲的话,唐晏乾顾不上母亲和姨母,高兴的离开。 “那个臭小子,自己可是有父亲的命令,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边走边想,已经安耐不住了。 小弟唐晏桕焉儿坏,那点小聪明,如何瞒得住唐晏乾,早就想找个机会,正大光明的让他知道哥哥的厉害。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唐清安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男孩子该做的事情。 晴雯让开了她原来做的位置,唐清安走上去,做到榻上,笑着让众人都坐。 秦可卿是屋子的主人,等唐清安话音落,就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 莺儿坐到了榻前的矮凳上,周氏从外间又搬来一个矮凳,里间的椅子还有两张。 薛宝钗让林黛玉和晴雯坐椅子。 晴雯让薛宝钗和林黛玉做椅子。 林黛玉让薛宝钗和晴雯坐椅子。 等周氏搬进来矮凳,晴雯直接坐了上去,见状,薛宝钗才拉着林黛玉坐到了椅子上。 葛藟和两名丫鬟,送上了干果点心,用盘子装起来,放在桌面。 唐清安刚想要靠,秦可卿就递过来了一个枕头,放在榻背下,垫着唐清安的背。 唐清安早已习惯了,顺手抓了一把敲开的核桃仁,看向了林黛玉。 “林公最近可好?” 自从上回一别,唐清安已经几日没有见到过林如海。 人才分很多种。 有些人才是无法靠着培养就能培育出来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林如海就是这种人才。 他做的事情,都是关于金江镇未来的大计之事。 不显山不露水。 前两年的设立官府,正因为有林如海的指导,减少了金江镇犯错的风险。 金江镇在辽东设立府衙制代替卫所制。 是这片土地上,两百多年未有之事。 虽然不算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是能不出错的情况下,顺利的变动,林如海功不可没。 更有林如海正在摸索的学道之事。 关乎未来金江镇的政治核心,是千秋万业的根基所在。 唐清安觉得无论如何重视林如海都不为过。 所以先和林黛玉说起话来。 “小女代家父谢过将军关心,家父最近常在书房,并不清楚家父在做什么。” 唐清安点点头。 “林公辛苦了。” 他不知道林黛玉在这里,但也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众女无法放松,所以简短的和秦可卿等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了院子,去了正院看探春。 有些人的眼神是不舍或者爱慕,甚至埋怨。 唯独林黛玉悄悄松了口气。 每次见到将军,她都感到不自在。 第四百四十三章掉下来的机会 大创忽而河水系,从奴儿干司中的山脉,一直汇入辽河。 水丰草茂。 此一带的部落,在大周的官方公文中,称为把他伴五枝二十二酋。 巴图鲁汗已经和金江镇结盟,科尔沁草原和金江镇,同属于大周,举大周旗帜。 但是离奥巴本部越远的草原,奥巴的影响力越小。 加上金江镇刚收复辽东,在这一带的统治力也未重新恢复。 按步就班的情况下,需要和内地互市的把他伴五枝二十二酋,迟早会成为金江镇的熟部。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可惜。 正如当初的蛮族。 草原部落可不会乖乖的听从蛮族,蛮族本来就不事生产,靠着劫掠发家。 无法为草原带去所需要的物资,反而连年要为蛮族打仗。 所以蛮族在草原的统治,是按下葫芦又起瓢的形势,反叛的部落源源不断。 实际上属于无主状态的把他伴。 鄂博串联的行为,很快发生了质变,随着他的实力增强,理由也从原来的自保,变为了要求归顺他。 联合几名台吉,一开始向周围的部落,告知不许和金江镇接触,需要听他的命令。 很多部落的台吉,没有理会他。 于是鄂博发动了战争。 靠着抢先动手的优势,以及联合了几部台吉共同发兵,很快就吞并了七八个部落。 母霍找到鄂博。 “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鄂博真诚的看着母霍。 “安达,我们凭什么不能当大首领?这么多年,不论是毛脑大,还是明安,还有现在的奥巴。 他们都没有才德,没有资格带领我们。 既然他们才能不足,我当取而代之。” 母霍震惊的看着鄂博。 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安达,第一次感到安达的陌生,仿佛变了一个人。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让奥巴动怒,等他带兵攻打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母霍忍着不满,希望劝服鄂博。 “我已经和粘花说好了,他会支持我,而且林丹汗也会东征归来,到时候我就是大首领。” 鄂博自信的说道。 想到唾手可得的权势,鄂博已经陷入了疯狂,谁的话都不能让他听进去。 “你会为我们带来战乱的。” 母霍担忧的说道。 自己的安达,已经被权势迷了眼睛,不在乎牧民们的生存。 他们把他伴已经和平了多年。 不论是大周,还是察哈尔,或者喀尔喀,乃至后来的蛮族,到现在的金江镇。 只要不糜烂把他伴,就能获得他们的归顺。 “我们把他伴正是因为不够团结,所以任人欺负,现在我要统治把他伴所有的部落。 二十二部,已经被我拿下了一半,有谁不服从我的,我都会消灭他。 以后这里由我说的算,我将带领把他伴,不但要征服科尔沁,还有征服喀尔喀。” “母霍,你是我的安达,我希望你继续支持我,不要让我失望。” 鄂博说道。 他现在的实力最大,很多部落台吉都不敢反抗他,只有母霍的实力,让他心里不安。 如果母霍不支持他,那么就会影响不少人。 所以。 鄂博等着母霍的答复,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起来。 母霍心中有牧民,知道以把他伴的人口和根基,是无法支撑鄂博的雄心的。 相比起来,他是一名好台吉。 所以他的部落发展的不错,逃离的牧民也是最少的。 但他不傻。 看了看周围的人,母霍点点头,没有敢继续反驳鄂博,这已经不是当年他的安达了。 鄂博不愿意杀母霍。 母霍的名声好,杀了他,会动摇他刚刚积蓄起来的名声,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听到母霍的回答,鄂博松了口气。 随着鄂博的行为。 越来越多的部落,逃入了奴儿干司,或者直接去找金江镇求助,甚至到了昌图,铁岭,开原等地。 各地的守备,顾虑将军和巴图鲁汗的结盟,不敢引起战端,虽然不驱赶,但是也不收留。 各地把军情送入后方。 驻守开原的刘承敏,哪怕是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担忧他的行动,会损害金江镇的战略。 鄂博不愿意放过逃离的部落。 把他伴的人口本来就不足,这些逃离的部落,在他的眼中,都是他的牧民。 派了军队,一部入奴儿干司追击,一部在长城外试探。 告知金江军,他们只是要把逃入辽东境内的部落,押送回去,希望金江军不要阻挠。 开原城。 几名将领赶来,询问总兵的想法,添油加醋的说别人如何嚣张。 “他娘的,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找我们要人。” 刘承敏大怒。 “把他们打回去?” 见到总兵发怒,下面的将领们,各个跃跃欲试,忍不住擦拳磨掌。 “劳什子鄂博?哪里冒出来的人,竟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以为我们不会吃人吗?” 刘承敏脸色一沉。 竟然来拱他的火。 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就等着他开口,到时候万一将军责罚,也只骂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一伙人,绝对推的干净。 刘承敏消气了。 众人没想到,往年的招数不好使了,得了总兵的一顿痛骂,灰熘熘的失望而归。 将领不爽,下面的士兵们也不爽。 愿意逃入奴儿干司,或者辽东境内的部落,都是世代流传下来的熟部,服从大周的管理。 见到他们哭嚎着被驱赶回去,很多士兵们心中有些膈应。 悍军,最见不得其他的军队,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但是没有军令,谁也不敢擅自出动。 都压着一肚子的火。 将领们的火无处发,那就使劲的操练士兵们,把士兵们操练的嗷嗷叫。 士兵们怨声载道,精疲力尽的回到营房,有气无力的乱骂。 草原人也骂,当官的也骂,想到谁就骂谁。 在一片骂声中。 贾鉴从草原回来。 原本准备直接回去金州,想到朱文在沉阳,所以去了沉阳,向朱文询问他打探的情况。 朱文把他派去打探的情况,详细告知了贾鉴,又说起了最近的形势,突然冒出一个叫做鄂博的人。 有统一把他伴的迹象,如果放任不管,此人多半能成功,会对金江镇造成不小的影响。 “你觉得该如何对付此人?日后对我们金江镇是敌是友?” “必须把他打下去。” 贾鉴肯定的说道。 深知草原形势的贾鉴,预料此人的崛起,对奥巴是不利的,对金江镇也是不利的。 知道形势危急,为了不耽误时机,他决定先去一趟开原。 “刘总兵脾气变得和善了,越来越像一名官员,做事颇为沉稳,令人刮目相看。”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贾鉴见到刘承敏后,笑嘻嘻的说道。 刘承敏斜着眼睛。 “你能负责?” 贾鉴摇了摇头。 “总是要有人负责的。” 没有军司的命令,擅自出击,谁也不敢担责,刘承敏思前想后,只有他能承担其这个责任了。 “你们就会把我放在火上烤,要是万一将军责罚下来,你们别只看戏才好。” 刘承敏心中本来就倾向收拢投靠的草原部落,不过犹豫会不会和大哥的谋划背道而驰。 贾鉴是大哥的亲信,他既然如此说,那就是有必然的把握。 现在欠缺的是程序上的流程。 战事千变万化,机会一错而过,刘承敏愿意担起责任,哪怕事后被责罚。 他把原来那批将领又招来开原。 “长城外的我不管,自有将军计划,只要他们不冒犯我们,任由他们即可。 但是奴儿干司谁允许他们踏入的?你们都是娘们吗?全部跟我把胆敢进入奴儿干司的人都赶回去。” 仿佛上一次拒绝众人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众将不但没有埋怨,反而满脸喜悦的回去了。 作为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 随着他一声令下,各部金江军迈过了长城,踏入了奴儿干司,很快就和擅入奴儿干司的鄂博的人发生了冲突。 士气,武器,军备,经验。 早就被操练的上火的金江军军士们,进入奴儿干司后,勇勐无比,发挥了十二分的战斗力。 不听劝戒的敌人,毫不客气。 见动了真格,吃了亏的把他伴的人,纷纷逃了回去,不敢继续停留在奴儿干司。 事已至此。 已经恶了一方,当然要拉拢另外一方。 逃入奴儿干司,或者开原,铁岭,昌图各地的草原部落,刘承敏请官府去接纳。 他可没有多余的军粮,可以接济各部。 刘承敏派出军队之前,就把消息告知了官员们,官员们也告诉了朱文。 沉阳的朱文,密切的关注这里的形势。 确认后。 大手一挥,从沉阳运去了粮食。 正如刘承敏所言,既然恶了一方,定然要拉拢另外一方。 战事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是动静闹得极大。 贾鉴把详情,带回去了金州,供给将军和军司做出指示。 舆图前。 唐清安还在思考,该做出什么选择才是最有利的。 又如何避免奥巴的手段,把草原内部的矛盾,转移为草原和金江镇的矛盾。 “这件事是好事。” 谢友成最先做出了判断,看向众人,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熟部。 是爱好和平的部落。 长城外的牧地都是草土肥沃的地区,但也是最威胁的地区,只有熟部才能在这片牧区生活。 鄂博的行为,会引起各熟部的恐慌和敌视。 提供了金江军入草原的合理理由,又能获得熟部支持的条件,为金江镇创造了有利控制草原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四章要不要拿下把他伴 “如果没有鄂博的话,我们几年内都很难获得熟部的信任,需要长期的互市,才会慢慢获得熟部的认可。”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贾鉴笑道。 如果鄂博不吞并周边的部落,而只是采取联盟的形势,倾向粘花部落,会对金江镇造成很大的麻烦。 奥巴针对这种情况,提出的主意。 让金江军惩戒不服从科尔沁管理的部落,相当于为奥巴谋好处,而金江镇只会落得熟部的仇恨。 现在鄂博的行为,失去了人心,他自己剪除了自己最大的凭仗,让我方没有了顾忌。 众人最后一致认定,可以趁机出兵,既能提前消灭心向粘花的势力,又能让金江镇早日长城外的熟部。 谁知道。 将军竟然没有作声。 难道将军会不同意吗?众人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反对,纷纷露出探究的目光。 鄂博的行为,是突然的,也是历史的必然。 历史上的老奴和皇台吉。 两代人实际上控制了科尔沁以及喀尔喀,就是因为不停的有鄂博这种人。 林丹汗的败去,头上没有了统一的大汗。 野心的人按耐不住,纷纷跳了出来,他们每一次的野心,都能让周边的部落不满,就是给后金创造了机会。 靠着不满这些人的部落,后金轻易的获得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和友军。 轻而易举的打败这些人。 每一次的胜利,都加强了后金在草原上的统治力。 例如喀尔喀草原。 粘花在大明和后金之间,谁弱就帮谁,以此强大自身的战略失败,被不满他的部落,联合后金打败了他。 随着粘花的战败消亡,在皇太极的时候,喀尔喀终于彻底落入后金之手。 现在金江镇打败了蛮族。 同样的形势,当然还是那些有野心的台吉,按捺不住要出头,称霸一方,立下基业。 犹如鄂博。 谢友成和贾鉴的提议,正合历史上后金的做法,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但是唐清安想的要更远。 不论是大周或者蛮人,还是草原台吉,他们治理的那套方法都落伍时代了。 唐清安不是自夸。 他只需要发展海军,鼓励海外移民,支持海外扩张,以大周人口的规模和技术。 整个西方世界加起来都不够看。 但是世界太大了。 大周周边的地区,人烟稀少,世界上的无主之地更是宽广无比。 如果他有幸治理整个大周。 那么他的的治下。 汉人,草原人,朝鲜人,叶赫人等等,都要踏上新大陆的道路。 为了支持这份野心。 那么他就要在草原上,获得更细致的统治权,而不是土司制度那种管理权。 既然如此。 他就不满足于在草原上,只享有名器,而没有实权的要求。 现在出现了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必然会出现的。 那么他想要尝试。 借着这些以后还会有的机会,鄂博是一个,粘花必然也是一个,林丹汗肯定还是一个。 顺应草原民心,打败这些人,逐步的把草原纳入金江镇体系,发挥全部的实力。 一举把诸事解决完,百利而无一害。 “让朱文统计逃入辽东和奴儿干司各部人口,召集各部的台吉,告诉他们。 金江镇愿意帮助他们,打败鄂博,恢复把他伴的和平,但是把他伴将由金江镇治理。” 治理? 不论是谢友成还是贾鉴,都听出了将军的画外音。 既然将军专门提出来,那肯定不在会是以前的手段治理。 各部和大周互市,接受大周的职位。 “把他伴有义务向金江镇纳税和服兵役,金江镇有义务带领牧民获得更好的生活。 取消互市限定,改为和国内一样直接贸易。 各台吉之间,不得发生争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以金江镇的律法为法律……” 唐清安大致说了他的思路。 谢友成和贾鉴面面相觑。 将军的想法很美好,对于把他伴的牧民,也是有利的,但是影响了台吉的权利。 “恐怕台吉们很难接受。” 贾鉴委婉的说道。 他是除了将军外,金江镇对草原形势最熟悉的人。 唐清安不以为意。 后世的美国,不也经常向日本韩国提出他们很难接受的要求么,最后还不是接受了。 金江镇只要保持强大,就有底气让人接受。 把他伴势力小。 又内部发生了战争,现在弱者逃入辽东自保,面对的是生存的威胁,是愿意权利变小,还是一无所有? 唐清安相信他们会做出理智的决定的。 “小小的把他伴,不值得金江镇耗费如此的精力啊。” 见将军没有改变态度,贾鉴最后努力的说道。 “一个把他伴的确不够格,但是草原现在无主,像鄂博这种有野心的人,会源源不断露出来。 到时候。 十个把他伴,百个把他伴,汇少成多,金江镇从一个把他伴做起,坚持到最后,会成为最划算的买卖。” 贾鉴醒悟了。 他还真没有想到这点,只想到了鄂博一个人,不是将军的提醒,他还保持着旧有的印象。 将军叫醒了他。 如果真如将军的推算,那么还真有可能达成将军的计划。 心中惊叹。 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天马行空的谋略,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出乎人的预料。 实在是天纵之才,平生未见。 谢友成对草原的认知不如贾鉴,所以无法像贾鉴一样,能很快认清楚,将军计划的好处。 所以贾鉴向谢友成介绍了一番,如果将军的想法,最后落实后,金江镇的实力,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如果是这样的话,把对奴儿干司的战事,稍微延后也是值得的。” 谢友成感叹道。 收复奴儿干司的利益,肯定要比打下,小小的把他伴,要高出百倍千倍。 但是比起将军的谋略,那当然是值得重视的,不比奴儿干司的意义要小。 贾鉴心里松了口气。 他想到的是第一层,认为将军也会是如此想,实乃人世常情。 所以冒然支持刘承敏出兵,令他万没有预料到,将军想的会和他不一样。 总算。 开端是一样的,他算是躲过了一劫。 否则影响了将军的计划,哪怕将军没有指责自己,他心里也难安。 第二日。 军司徐辉,去沉阳和朱文,两人负责联系境内把他伴部落的人。 朱文听完徐辉带来的,关于金州对把他伴的管理意见后,确认了将军的想法。 “这件事不好办成,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徐辉客气的看向朱文。 朱文沉吟一番后,很快想到了如何落实的方法。 “铁岭,开原,昌图三地,涌入的把他伴的草原人,多为散户,所以才允许进入境内。 各地的散户,本来就由官府在接济,所以我认为可以整合起来,再把他伴草原给他们分治牧场。 由我们直接管理,即可加强三地的长城外的实力,又可以加深我们对其他部落的影响力。” “好办法。” 徐辉笑道。 对朱文的提议,他非常赞同。 自己的计划,被军司认可,朱文有了信心,先提出好做的,困难的最后提出。 朱文脸色严肃,接着说道。 “奴儿干司的形势和辽东不同,虽然我们打败了蛮族,但是蛮族的残余势力,退回了奴儿干司。 我们又并没有在奴儿干司建立官府,实际上还是属于空白的地带。 进入把他伴的部落多为小部,很多人心中,对边界并没有足够的认知。 他们不认为是进入了金江镇的地盘。 所以该怎么说服他们,需要从长计议。” 朱文是沉阳的知府,却对铁岭,开原,昌图三地的事情,知道的详细。 而且徐辉也会先向他商讨。 因为金州有了风声。 铁岭,开原,昌图三地,是辽东东北凸出的一块地区,犹如犄角一般,插入了奴儿干司和草原之间。 这一地区。 周围分别是辽东,草原,奴儿干司。 是最重要的地理位置。 当初老奴入侵辽东,选择偷袭,最先夺下这一块地区,可见此地的重要性。 此地在谁手中。 那么无论是面对辽东,草原,还是奴儿干司,都占据了主动的优势。 沉阳的长城外,西方开始接壤喀尔克草原。 为了应对复杂的形势。 金州有计划,把沉阳,铁岭,开原,昌图化为一道,设立分守道台。 道台的人选。 最大的呼声就是朱文。 如果没有意外,不久后,朱文就是分守道的道官,无论是职位还是权利,都将大幅提升。 所以徐辉先来听取朱文的意见。 朱文前番和贾鉴见过面,两人有过一番谈论,因此朱文担忧巴图鲁汗。 “我们这般做法,会不会引起巴图鲁汗的不快?” 等他升为分守道道台。 那么喀尔喀与科尔沁,都是他需要关心的对象,而科尔沁持友好态度,对辽东北疆防御是有利的。 虽然把他伴并不完全属于科尔沁,但是奥巴已经插手了多年,已经形成了事实。 那么将军的计划如果达成,奥巴极有可能不满。 有时候。 扩充不只考虑军事力量,也需要综合考虑得失。 为了小小的把他伴,却恶了奥巴,影响了双方当下和睦的关系,利益与损失相比,并不划算。 第四百四十五章密谋金江军 朱文的担忧,金州方面当然要盘算过。 将军做出的主意。 试探在试探。 目前的局面,是奥巴更有求于金江镇,虽然双方合者两利,但是金江镇占了主动的地位。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所以试探奥巴的红线在哪里。 而且也是奥巴提出的,想要让金江镇惩戒闹事的台吉,先打的金江镇的主意。 想要把因为他威望不足,导致内部不稳的矛盾,转移为部分台吉对金江镇不满的外部矛盾。 从而缓解他的压力,提升他的威望。 金江镇同意出手,却并没有说要按照他的想法来,他没有理由可以指责。 结合众人的意见,将军最后拍板。 徐辉向朱文解释清楚。 其实套路并不复杂。 当初老奴势大,攻打辽东,当时辽东的官员,同样联系宰赛和辽西长城外的喀尔喀各部。 各种外交手段满天飞,态度变化多端。 现在不过换成了金江镇,占据了主动的优势,可以更为轻易的调整细节。 大创忽儿河的上游,阿尔干山一带。 涌入了不少的草原部落,寻到一块满意的地方,他们就会停下来。 长长的车队,人们把大车上的帐篷放下,搭建羊圈牛棚马厩,一天的功夫下来,就扎下了根。 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要不了多久,又能重新出发。 随着鄂博的人被金江军驱赶,众多的部落得到了消息后,没有返回的意愿,仿佛要在阿尔干山的山下居住下来。 没有危险,有水源和茂盛的牧草,供应人们和羊群生活。 时不时还出现个傻狍子,傻兮兮的让人一棒打死,成为了人们的盘中餐。 去年。 多尔衮带领的蛮族部落,也是在亦马忽山与阿尔干山消失了踪迹。 有人猜去了北边更远的亦东河,也有人猜去了更远的东面。 反正。 他们这些在此落脚的部落,都没有发现蛮族的踪迹。 其实多尔衮并没有深入奴儿干司。 原本的打算,是遁去千里之远,让金江镇鞭长莫及,根本无力追歼他们。 但是离开了辽东后,很快部落就陷入了物资贫瘠的困顿。 部落已经跃过了亦马忽山,到了百里外的蛟河附近,但是当冬日临近。 天气越来越寒冷,让人寸步难行。 在蛟河与长白山主脉之间,多尔衮无奈的停下了脚步,让部落扎营,准备熬过严寒。 奴儿干司与辽东的天气,差别很大。 多尔衮不得不亲自转道去赫图阿拉城,向豪格请求接济物资。 赫图阿拉城为蛮族的大本营。 又有皇台吉提前布置,运送了众多的物资,让赫图阿拉城没有缺乏物资的困扰。 八旗的旗人,也占了大半。 比起多尔衮带领的部落中,其他部落人口占了大半的局面,要稳定了数倍。 豪格听说多尔衮两兄弟没有前来赫图阿拉城的意愿,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多尔衮和多铎,他们三人虽都是年轻人,但是辈分却不同。 豪格要称多尔衮叔叔。 加上多尔衮又是墨尔根戴青,是皇台吉亲封的统帅,还有多尔衮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威信。 因此。 豪格心中一直担忧,多尔衮两兄弟,会来赫图阿拉城抢夺他的位置。 “要不要杀了多尔衮。” 城中。 看着前面人单势孤的多尔衮,豪格的眼里,露出了杀机。 周围都是他的亲信,是父汗留给他的人马。 只要他的一声令下,周边的人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他的命令。 可是豪格犹豫不定。 赫图阿拉城里很多人的眼中,多尔衮两兄弟,仍然是蛮族的贝勒,自己毫无理由杀多尔衮,豪格担忧引起人们的不满。 其次就是怕引来多铎的报复。 多铎和他的二哥多尔衮不同,多尔衮是顾虑大局的人,多铎却不是,做事偏激。 豪格坚信。 如果自己杀了多尔衮,多铎绝对会不管不顾,带领他的人攻打赫图阿拉城。 “我支持你。” 多尔衮突然说道。 豪格愣了愣,诧异的看向多尔衮。 “你是大汗的长子,大汗牺牲,理应你顺应天命,登上汗位,所以我支持你。” 多尔衮笑道。 皇台吉自焚的消息,传到了赫图阿拉城的时候,豪格就急匆匆的登上了汗位。 称自己继承父亲,是蛮族的大汗。 但是豪格太年轻。 他没有实打实的战绩,以前的一些战绩,都是吹出来的,明眼人都晓得。 例如什么夷平金江镇的老窝东海堡,什么攻破东江镇的起家之地广宁右屯卫。 水分太多了,并不能让人服气。 听到多尔衮的话,豪格心动了。 如果多尔衮支持他,那么他的汗位就稳固了,不会有人有底气反对他。 只要多尔衮不和自己抢汗位,抢赫图阿拉城,豪格思来想去,没有什么理由需要再杀对方。 “你要多少物资?” “我需要十万人过冬的衣物,还有口粮。” 多尔衮狮子大张口。 豪格不满的看向多尔衮,不快的说道。 “我哪里有这么多的物资提供给你?” 赫图阿拉城是有的。 皇台吉用了两年的时间,运送人口和物资回去赫图阿拉城,赫图阿拉城在豪格手里总共发展了三年。 丰厚的积蓄,加上赫图阿拉城肥沃的土地。 是豪格称汗的底气。 “豪格。” 多尔滚边说边上前几步,让豪格身旁的侍卫们,纷纷跟着上前阻拦他的靠近。 豪格挥了挥手,让侍卫们退下去。 如果眼前的人是多铎,豪格会防备万分,但是多尔衮的话,豪格不信多尔衮会做出不理智的行动。 “现在的形势,不允许我们互相猜忌,需要最大的支持对方,共渡难关。” 多尔衮真诚的说道。 眼睛里流露出感慨,自从蛮族退出辽东,他就在一路反思。 金州的将军,为何能短短八九年的时间,就打败了他们蛮族,把他们赶了回去。 一个包括奴儿干司,辽东,控制科尔沁,喀尔喀两大草原,胁迫朝鲜的幅员数千里的国家。 只是因为以海治蛮的战略吗? 多尔衮想清楚了,光靠这一点,金江镇顶多也只能和蛮族划辽中分治。 而金州将军之所以能把蛮族驱赶出辽东,因为金州将军建立了人心。 辽东在大周的手中,数百万军户对朝廷失去了信任。 那么辽东虽然有数百万军户,也只是一盘散沙,无力抗拒蛮族大军,只能望风而降。 犹如蛮族最开始全占辽东时,展开了屠戮。 各地兴起了不可计数的义军,声势浩大,仿佛下一刻就能把蛮族逼退辽东。 但是众多的义军首领,皆没有足够的威望,无法组织起来。 大周的朝廷更不行,人们只会猜忌和离心。 各部义军之间缺少信任不能团结,加上被蛮族分割各地,他们之间不能互通。 哪怕义军声势浩大,最后也被蛮族一一剿灭。 多尔衮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想要让自己当大汗,但是思来想去,多尔衮放弃了和豪格争。 他如果和豪格争汗位,那么蛮族很快就会分裂。 就算自己杀了豪格,皇台吉为豪格留下的势力,也不会服从他,只会仇视他。 豪格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多尔衮。 多尔衮肯定是有野心的。 他不回赫图阿拉城,而是带着人们去了更远的地方,说明了他不愿意听从自己。 但是他的表现,又无时无刻表现出了他,的确对汗位没有企图的心思。 换做成自己是多尔衮,无论何种计策,他也不敢只带几人,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回到赫图阿拉城。 犹如现在的形势。 眼前的多尔衮,他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他带来了最大的诚意。 多尔衮见豪格眼中没有了凶光,心中已有了八成的把握,趁热打铁的劝道。 “我在北,你在南,可以互为犄角,对抗金江军。” 豪格眼睛动了动。 他一直在担心,金江军前来攻打他,连他父汗都败于金江军之手,对于能否守住赫图阿拉城,豪格没有信心。 听到多尔衮的军略,他忍不住询问。 “如果金江军前来,我们能不能合力打败金江军?” “当然能。” 多尔衮肯定的语气,回复了豪格。 蛮族上下缺乏信心,多尔衮就把说话的语气,改成了坚定的语气,以提高周围人们的信心。 不过他也不会不顾实情的瞎说,而是改变了说话顺序。 “失去了辽东,看上去是我们的失败,其实也是我们反败为胜的机遇。” 豪格眼睛一亮。 他现在不缺各种应对的言论,就缺胜利的保证。 至少。 多尔衮的话,让内心压抑日久的豪格,心情明亮了起来,让他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多尔衮笑着看向众人。 “我们蛮族最大的优势,就是在偌大的奴儿干司,神出鬼没,千里转进,极速如风,让人无法防备。 遍布的河流,山脉,森林,沼泽,洼地,没有辽东条条的道路。 想要彻底剿灭我们,至少要派出好几万大军,可是军队多了,却无法保持只一路行军,必然要分路,才能正常行军。 加上长途跋涉,士气疲劳,粮道难通......” 多尔衮一一细数下来。 按照他的说法,金江军只要进入奴儿干司,就是他们的末期。 可是。 豪格皱起了眉头。 多尔衮的说法中,唯独没有守城。 那么。 赫图阿拉城怎么办? 第四百四十六章绝对不是将军的授意 开原驻军一万,昌图驻军五千,铁岭驻军五千,打着传统的金江军旗帜。 三角形镶红波浪边。 沉阳新成立的新合军骑兵,两千人的队伍,两骑一列,延伸出一道蜿蜒的队伍。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队伍中各色的旗帜,唯独那高举的特立独行的军旗,最是周围的人们感觉新奇。 从奴儿干司打完仗,驱逐了闯入奴儿干司的人,得胜归来的新合军,和以前的气氛不同了。 打量着进城队伍的刘承敏,发现了区别。 前番他去沉阳,巡视新合军,那时候的新合军,虽然训练日久,但是缺少了一股和睦的感觉。 来源太过复杂,草原人,叶赫人,汉人,朝鲜人,苦兀人…… 只两千人的规模,竟然高达好几族的人。 “看来派去奴儿干司作战,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刘承敏点点头。 徐辉好奇。 “哦?刘总兵有何高见?” 周围的人竖起了耳朵。 “以前人心不齐,一起卖过命,有了过命的交情,很多矛盾就不是矛盾了。” “原来如此,是极是极。” 徐辉抚掌而笑。 经过刘承敏的提醒,他联想到了正在镇江城,训练的一营新合军。 根据地方汇报。 同样有刘承敏所言的那些弊端,让人担心影响战斗力。 不过听了刘承敏的说法,如果打完一仗,就能让众人和睦起来,那倒是不错。 刘承敏没有继续多言。 事情当然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金江镇强大,军资充足,军纪严明,打了胜仗等等许多条件,都是需要符合的。 新合军入营后。 章毅带着将领们,来到总兵府,向刘承敏汇报详细的战事经过。 总兵府中。 除了刘承敏,以及他的属官,还有朱文,徐辉。 刘承敏请朱文坐上主位。 “喧宾夺主的事情我可不干。” 朱文笑呵呵的说道。 刘承敏也不在客气,径直走向桉几后,回过身看向朱文和徐辉,然后抬起手,请他们先坐。 朱文微微颔首,徐辉笑而不语,几人不约而同的坐下,其余人在纷纷坐下。 其间的火候恰到好处。 可以说金江镇的官场风气越来越强了,哪怕是刘承敏也容纳了其中。 也可以说金江镇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草台班子。 随着地盘和人口越来越充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经越来越有了大气象。 换句话说。 已经有了自己气场的金江镇,像眼前的三人,他们已经和关内格格不入。 例如徐辉。 他的大哥徐寿福战死沙场,得到朝廷的抚恤,他也可以去兵部,领取他的恩职。 但是他从来不会考虑去效力朝廷,哪怕有一天,朝廷派人联络他,许诺高官厚禄,也无法让他动摇。 因为他在金江镇,已经有了一番气度。 数十年后。 金江镇新升的气场,经历了时间的积累与质变,会和大周越发格格不入,更难以融合。 例如当年的安南。 不过和安南不同的是。 金江镇的统治者,将军他从来不言独竖一帜,而是高举大周的旗帜,那么意义又不同了。 徐辉就和关系深厚的同僚分析过。 将军为何屡次老调重申,多次当众说金江镇永远是大周的金江镇,辽东永远是属于大周的。 金江军就是周军。 徐辉的朋友认为,将军此言论,听上去忠心耿耿,实乃所图甚大,不满足偏安一隅。 得到这个分析,徐辉心里很激动。 他虽然不知道将军能不能办成,但是这份期许,让他心甘情愿的等待与追随。 章毅把机会送给了李如靖和徐聚费。 两名年轻将领。 浑身散发傲气,面对大老们的审视,丝毫没有紧张和露出怯意。 李如靖不用说。 那是将军的义子。 徐聚费。 众人眼光看向徐辉,是他的亲侄儿。 徐聚费的父亲牺牲的早,随着金江镇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才涌了出来。 当时连军校都未建立的金州,徐辉还只是普通的官员,军司也还没有成立。 可以说那时候的徐辉,心理是很着急的。 寡嫂也常常忧虑。 所以他建议寡嫂,多去拜访秦夫人,为当时还是少年的侄儿攒下一份人脉。 数年过去,侄儿成为了军中的后起之秀,和将军的义子,被军中称为五虎将。 虽然是个戏称,但是光这名号,就足够侄儿在金江军的未来畅通无阻。 徐聚费看向李如靖,李如靖让徐聚费说。 两人多年的兄弟。 徐聚费也不客气,上前向众人诉说战情与战况。 在没有确切的要求之前,军司对新合军的要求,以逼退鄂博的兵马为主。 不必要的情况下,切勿对鄂博的兵马赶尽杀绝。 徐聚费不懂为何有这种要求,但是他是军人,收到了命令后,当然严格执行。 各处的战斗进行下来,虽然声势浩大,却只击杀击伤对方十几人。 他带领的小营,只射伤了两人,见对方有退却的意思,放水下,让对方顺利带走了伤兵。 面对新合军的军力,弱势一方鄂博的兵马,皆没有强硬对抗,而是选择了退却。 徐辉满意的点点头。 鄂博的兵马才多少人,不够金江军塞牙缝的,但是目前还不到消灭对方的时候。 不然以后用什么去“说服”,那些进入奴儿干司的把他伴部落? “借着目前有利的时机,可以去和把他伴的部落提出要求,让他们归顺金江镇的统治。 答应的部落,我们就帮助他们,回去原来的牧地,并且承诺保护他们。” 朱文认为时机已到。 听完军事汇报,接下来就不关刘承敏的事情了,刘承敏稍稍往后一靠,表示了他的态度。 ~~~~~~ 金州。 平辽侯府院墙外的街道的右边,很多的院落,规模较大的一处,上面挂着赵府的牌坊。 大门外的两名士兵,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无精打采的垂着头,直到街道上出现了两名年轻人,听到了动静了,士兵连忙起身上前招呼。 “公子们回来了。” 赵学颜和潘驯点头回复,匆匆的进入府中。 在朝廷的记录里,金江镇有五大总兵。 但是在辽东。 特别是金江军中,将领们认为只有四大总兵,朝廷提拔的那位,没有人认可,已经遗忘在了很多人的视线中。 不到五十岁的赵缑用,已经头发花白。 满院子的花圃中,赵缑用仿佛普通的花匠一般,精心的为他多年种植的花浇水。 花圃上的花,前后左右都是一条线,仿佛列阵的士兵们一般。 犹如他当年在镇江。 那时候金州刚收复了镇江,连东岸都还在蛮族的手中。 两头作战的金州军和镇江军,面对蛮族未知的攻击目标,将军只能选择主守一方。 比起金州,镇江是被放弃的位置。 但是又不能轻易的放弃。 需要一名有声望,有才能,有经验的老将,临危受命驻守此地。 新生的金州军,镇江军,还没有如今人才济济的现象,都是新兵新将。 所以将军安排了赵缑用。 他原来的职位最高,比将军升为总兵前都要高。 无论是金州军还是镇江军中,都有他以前的老部下。 作为之前朝廷唯一的高级将领,无论是哪一方面,都符合当时担任守卫镇江的需求。 他欣然上任,带着满腔的信心。 随着金州的胜利,打败了蛮族的攻击,自己又很快被镇江的将领们孤立。 背着自己左右勾连,跳的最欢的就是陈凯武。 赵缑用至今都记得,陈凯武和一帮将领们,向自己图穷匕见的场景。 将军一封公文,把他召了回去。 赵缑用常常在想。 如果当时。 他的态度更坚定一些,花眼他们,会不会真的和自己翻脸?毕竟自己身后有朝廷的支持。 那时候,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父亲。” “义父。” 赵学颜和潘驯,两名年轻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一旁小声的喊道。 “原来是五虎将啊。” 赵缑用早就听到了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让他知道是谁回来了。 听到父亲“义父”的打趣,两名年轻人,已经二十出头,都要当父亲的人了,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五虎将。 将军的肚量令人佩服。 赵缑用常常想过,哪怕再有才的后生,换做自己是将军,会放心的提拔使用吗? 自己的儿子和义子,赵缑用当然相信他们是才干卓越的。 家传的本领不提。 潘驯的父亲就是牺牲在沉阳,为围困后,亲手杀了五名蛮人的悍将,是自己最得力的老部下。 自己本来是推荐他去沉阳立功,谁知道却是害了他,但也没有弱了他们的威风。 继承了其父悍勇之余的潘驯,又学习了自己的家传本领,带了一丝的狡猾。 两人从小刻苦,加上优秀的家学,以及军中多年的打磨,当然不是普通的后生能比。 “你们没有去成新合军,不要被外面的谣言影响,将军哪里是小肚量的人。 根本不会因为我,而猜忌你们,你们不够格。” 说到最后,赵缑用一脸轻松的带上玩笑的语气,笑话两名小辈不够格。 他已经释怀了。 家族不就是一代代延续吗,他的遗憾,有他的后辈帮他补上,那他就没有遗憾了。 “军司拒绝你们去新合军的申请,绝对不是出自将军的授意。” 第四百四十七章五虎将 金江军的小辈,向来是一块砖头,哪里需要就送去哪里。 在将军的要求下,官府是如此,军中也是如此,在众多的小辈中,有几人名气越来越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五虎将的说法。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 从将军的亲卫做起,到参加游击区,营口扫荡战,海州之战,他们五人脱颖而出。 虽然还只是把总,但是都年轻,最大的也才二十四岁,最小的二十一岁。 新合军虽然是新成立的军队,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未来会投入对外的战争中。 从军中抽调的军校官和老兵,加上各族的精锐,实力并不弱,只要磨合后,可以当做精兵使用。 立功的机会会很多,所以很多人都想要调入新合军。 葛世峰去了镇江的新合军,李如靖,徐聚费去了沉阳的新合军,唯独赵学颜和潘驯,两人没有调入。 所以引发了不少人都猜测,怀疑是因为赵缑用的原因。 谢友成递来,关于把二人调入朝鲜的请示,唐清安拿起笔批复后,笑了起来。 “只怕更多的人要误会了。” “好刀不怕磨,能忍受挫折,耐得住寂寞,才能在亮剑的时候,震惊所有人。” 谢友成不以为意。 五虎将虽然听起来威风,也不过是金江军中的普通把总而已,中级军官。 能不能顺利的成长起来,道路上的障碍物还有很多,需要靠他们自己。 接下来,就是出击鄂博的军事计划。 唐清安照样批复了同意。 并没有在上面浪费太多的精力,打胜了是应该的,打败了才是不可能。 把他伴没有根基,可以让金江军翻船。 金州的轻轻的一笔。 让千里之外,战云紧锣密鼓。 官府的后起之秀。 秦钟深入在奴儿干司的把他伴各部,统计他们的人口,和首领们协商归顺之事。 把首领们的意见和态度,带回去交差。 把他伴五枝二十二酋。 鄂博,母霍,是金江军需要打击的对象,还有两枝被鄂博吞并,只剩余了一枝。 孛亦力笑着向秦钟说道,“你愿意当我的女婿,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秦钟愣了愣。 一时间不知所措,想不到如何不得罪对方的情况下,回答孛亦力首领。 孛亦力打听清楚了眼前年轻人的来历,是平辽侯的小舅子,平辽侯在孛亦力看来,迟早会自立称王。 他有自知之明。 自己不过是小小的把他伴五枝中的一枝首领而已,实力根本够不上平辽侯。 换做是巴图鲁汗倒是有资格。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秦钟的身上。 秦钟笑着说道。 “婚姻大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晚辈岂敢胡乱答应,盼望孛亦力首领不要怪罪。” 他倒不是嫌弃孛亦力,但是普通的一件公事,就要付出自己婚姻的代价。 哪怕事情办成,回去后也会被人质疑他的能力。 他的前程不光是自个的,更是背负了家姐和外甥们的未来,向来不敢疏忽。 孛亦力见对方没有答应,心中叹了口气。 他还能强迫对方不成,本来就是丧家之犬,也没有底气对抗金江镇,试探了一番没有成功,并不会让他失去理智。 “金江镇准备怎么对付鄂博和母霍?” 听到孛亦力的询问,秦钟自信的说道。 “鄂博是挑起战争的人,必然要付出代价,母霍听说是被胁从,如果他愿意归顺,可以免除他的责任。” 听到金江军给母霍留了条生路,孛亦力心中才舒服一些。 五枝到如今,只剩下三人,鄂博肯定是没有生路的,但母霍此人,无论是名声,还是与自己的友情。 孛亦力都不希望金江军逼死母霍。 留下母霍,他才心中不慌。 想到这里,孛亦力更恨挑起战争的鄂博。 如果不是他的野心,把他伴还可以保持旧例,现在无论如何,自己也只能答应金江镇的要求。 孛亦力是逃入奴儿干司境内,实力和名声最大的首领,他的归顺,让其余的散部,更没有了理由反对。 不久。 朱文抵达了奴儿干司,亲自见众多的首领,和众人盟誓。 金州草创的约定。 将来。 再把他伴,施行金江镇的律法,各散部依附金江镇,由金江镇的官员共同管理。 唯独孛亦力一枝,留下了较大的权利。 在阿尔干山。 孛亦力与把他伴其他的部落,集合了大部分的青壮,高达数千的牧民,汇合两千新合军。 合计七八千骑兵,沿着大创忽儿河,朝着鄂博部落的方向出发。 在各部青壮云集的时候,有人悄悄告诉了母霍,让他不要抵抗,免得徒增伤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母霍犹豫了一番,还是透漏给了鄂博。 “鄂博,你走吧。” 鄂博愣愣的看着母霍。 母霍希望鄂博离开把他伴。 既能让他保住性命,又能让把他伴消除战争,无论结果如何,死的都是把他伴的人。 而且在他看来,鄂博没有胜利的希望。 鄂博摇了摇头。 决定要和对方决一死战,召集部落的勇士们,并派了儿子,去百里外的科尔斯部落借兵。 “你变了,鄂博,被你自己的野心,迷住了你的眼睛。” 母霍失望的说道。 “来人,请母霍首领去我的帐篷住下来。” 鄂博准备把母霍软禁,顺势接管对方的部落,增加自身的实力。 “好安达,等我打败了敌人,我就放你出来。” 看着靠过来的草原勇士们,母霍没有反抗,他既然敢来,就知道自己会有危险。 但他还是最后提醒鄂博,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我来之前,已经让我的部落往南而去,去归顺金江镇,你要有所准备。” “你?” 鄂博大惊。 愤怒的抽出刀,恶狠狠的上前。 母霍以为鄂博会杀了他,闭上了眼睛等死。 良久。 “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的话,就没有下次了。”鄂博放过了母霍。 现在就算杀了母霍也没用,鄂博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压下了心里的怨气。 勇士们松开了绳子,母霍上前抱了一把安达,随后大踏步的离开。 …… “勇士们。” 鄂博集结了部落的牧民,无论如何,他是把他伴的五大枝的大首领之一。 虽然他强行收拢了众部,但是其他部的牧民们,世代被统治,并没有太多的反抗之心。 五千余草原牧民们,骑在草原战马上,穿着草原袍,装备了弯刀,游牧弓,长枪各色武器。 他们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呼吸都是那么的自然,双手都不需要管缰绳。 只需要用身体微微的动作,就能让身下的战马,随着他们的心意而动。 而他们犹如生了根般的,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在草原上,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鄂博坚定的说道。 他不想放弃牧地,等待着他一直期盼中的援兵。 援兵。 是他最大的底气。 ~~~~~~ 科尔斯部落凡七枝,共十八酋。 比起把他伴的五枝二十二酋。 看起来要更多人口,实际上两个相邻数百年的草原部落,规模一直不相上下。 当年还是毛脑大代管汗位的时候,两部选择了毛脑大。 最巅峰的一次。 十数万草原控弦之下南下,整个辽东和辽西都是战场。 北镇节度使带着北镇军,艰难的打退了毛脑大,因为这场战败,毛脑大威信大消。 短短几年过后,毛脑大交出了摄政大权,长大的林丹汗,亲自掌权了。 也正因为这场大战。 北镇军和草原军两败俱伤,消耗了元气,给了蛮族强大的机会,皆无力应对蛮族的崛起。 物是人非。 鄂博的扩张,一直看在科尔斯草原部落的眼中。 面对他的求援。 七枝的大首领,有人认为应该支持鄂博,有人认为不应该得罪强大的金江军。 “打败了蛮族的金江军,连巴图鲁汗都选择了与对方结盟,我们势单力孤。 如果派兵协助鄂博,会为我们带来灾害的。” 先哈告戒众人。 “但是我听说,金江军要求把他伴归顺他们,我担心如果金江军打败了鄂博。 迟早也会插手到我们科尔斯,那时候的我们,该何去何从?” 另外一枝大首领赤哈担忧道。 众人都无法轻易的下达决心,鄂博的儿子,看到众人的态度,一脸的焦急。 “喀尔喀的卓里克图首领,他已经答应了派兵支援我们。” “粘花?” 众人纷纷问道。 “粘花的大军到了哪里?” 先哈和赤哈是科尔斯威望最高的两人,先哈认得粘花,还一起喝过酒。 当初众人都汇聚在毛脑大的帐下。 那时候的先哈和赤哈,还只是跟在他们父亲身后的毛头小子,数十年过去,他们已经老了。 鄂博的儿子无法回答。 先哈摇了摇头,粘花不像草原人,倒像是个汉人,诡计多端,不可信任。 鄂博的儿子还想继续劝服众人,被先哈阻止了,给了他最后的说法。 “没有看到粘花的军队,我们是不会出兵的。” 鄂博破坏了把他伴的团结,科尔斯的各大首领,却团结一心,没有人反对先哈的话。 “我不同意,你们违誓了。” 把他伴与科尔斯两部,当年汇聚毛脑大旗下的时候,约定了互相扶持,互相支援,定下了攻守同盟的誓言。 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愿意违背长生天的誓言。 “那时是七枝与五枝的盟誓,你们现在只有一枝,却要求我们七枝出兵协助,这是不合道理的。” 先哈找了个理由,拒绝了鄂博的儿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新合军定乾坤 刘承敏把指挥权交给了章毅。 虽然和把他伴部落的联军,高达七八千,但是真正能用来作战的,只有两千新合军,与孛亦力千余人马。 其余来自各部的牧民,没有战斗力,用来摇旗呐喊,不能给予太多的期许。 准确的说,牧民们没有作战之心。 他们不知道为谁打仗,多年的贫困,让他们习惯了厮混,不愿意卖命。 也是蛮族当初能屡次大败草原大军的原因之一。 就是孛亦力的人马,战斗力也值得怀疑,不过有孛亦力的威信,比起散户的牧民,更有约束力。 他们是如此,鄂博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他扩张迅速,但是威望和人心皆不足,牧民们逆来顺受,不反对他,也没有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的忠心。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成吉思汗的。 数百年来。 成为大汗的人不少,能成为成吉思汗的人,却从来没有。 在法库一带。 没有等来援军的鄂博,带着他的骑士们,与章毅带领的两千新合军,冲杀到了一起。 虽然章毅的人马少,但是战斗力强悍,士气高昂。 双方的军备更是云泥之别。 一方是精良的铠甲,崭新的弓失,锋利的箭失,还有威力巨大的三眼火铳。 厚重的狼牙棒,透着白光的刀刃。 一方满是补丁的袍子,用了多年的弓失,制作弓两端的牛角,有肉眼看不清的细缝。 甚至还有骑手,手里使用的是骨头制作成的箭头。缺少铁器的困顿,让刀剑怎么磨,也显得单薄,不够锋利。 两军交锋,高下立判 鄂博不在坚持,带着草原骑手们败退。孛亦力见胜负已分,不敢继续袖手旁观。 在他的主动下,带动了散户的牧民,从侧翼追上了鄂博陷入慌乱的大部队。 有的牧民随着鄂博的方向逃离,有的向人少的方向逃跑,更多的牧民选择了投降。 草原上的战争,最怕双方认为都能打败对方。 当形成了这种想法,就会发生决战,一战就能定胜负。 如果只要其中一方,认为打不过对方的时候,就会选择远遁,才是最大的麻烦。 也是前明乃至大周,当国势强大的时候,大军出击草原,战果却只有数十,甚至十数个的原因。 因为四条腿跑得快,别人早就离开了,偌大的草原,根本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纵观大胜的时候。 常是交战双方皆认为有可胜之机,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大战。 “跟我追。” 李如靖冲过了鄂博的大部队,发现了鄂博逃离的方向,毫不犹豫带着人追了上去。 战场形势慌乱。 徐聚费本来和李如靖是一起的,抬起头没有发现李如靖,连忙询问身边的人。 担忧他意外落马。 “他去追鄂博了,鄂博跑了。” 有人刚才看到了李如靖,大声的喊道。 徐聚费看了周边,见大势已定,确认了方向,带着人就找了过去,支援李如靖。 二十里外。 秀水河边,徐聚费找到了李如靖。 “你来了。” 李如靖正爱惜的抚摸他的战马,俊俏的枣红色的战马,伸下脖子在河边饮水。 松了口气。 徐聚费扫了眼周围的情形,地上有几具尸体,还有几名牧民正被新合军的兵士们,用绳索捆绑起来,看样子选择了投降。 “鄂博跑了?” 徐聚费失望的说道。 李如靖憋了眼徐聚费,故意叹了口气,不等徐聚费开口,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具尸体。 “你小子。” 徐聚费狠狠的锤了李如靖一拳,大喜过望。 新合军真正的首战。 一战定乾坤。 “不是我杀的,是他。” 李如靖指了指远处一名围着奥巴尸体转的人,手里的小刀时不时的试探,想要割下头颅。 不过金江镇已经禁止收割人头,用来算战功的规矩。 随着卫所积弊日累,将领贪污成风,朝廷不在信任将领,所以必须要有人头来核算战功,有很大的消极影响。 但是金江军。 目前还没有形成将领谎报战功的风气,总体上保持了清明,所以取消了这项旧例。 那人十分的警觉,感受到有人看自己,敏锐的抬起头,露出了耿直的笑容。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是叶赫人?” “乞列迷人。” “厉害了。” 徐聚费感叹道。 “你叫什么名字?” 徐聚费走过去,问向那人,边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觉昌” 那人用怪异的口音,兴奋的回答道,在徐聚费的示意下,才鼓起勇气接过水壶。 喝了一口后,只觉得甘甜,多半是心理的作用。 “很不错,好好干,看好你。” 新合军中。 徐聚费养成了尽量用简短的口语的习惯,让其他族的同袍,能更好的分辨清楚。 觉昌知道对方是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眼神里藏不住的期盼和喜悦。 李如靖和徐聚费返回去的时候,章毅一直都在关心,时不时的派人去打探。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鄂博死了。” …… 越来越多的士兵,用各种口音,欢呼了起来。 这是一场淋漓致敬的胜利。 没有一丝水分。 在欢呼声中,章毅余光瞅向了孛亦力。 战事刚开始的时候,此人的小动作,章毅看在眼里,如果他能按照一开始的作战计划。 新合军的伤亡会更少。 孛亦力低下了头。 金江军很强。 打败了蛮族后,很多人都在这么说,但是谁也没有看到过。 他不想失去权力,哪怕只是被减弱也不太愿意。 鄂博要吞并他,金江镇要削弱他。 首先是不想鄂博打败新合军,其次也不希望新合军,太过轻易的打败鄂博。 最好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新合军才两千人,鄂博可是有五六千人。 孛亦力是这么想的,认为自己可以待价而沽,保住原来的权势,但是他失算了。 鄂博在新合军的手中,一个回合也没有撑过去。 面对章毅不怀好意的视线,他不敢抬头。 章毅收回了目光,对于孛亦力,只要对方没有叛乱,就不是他能轻易处置的。 ~~~~~~ 鄂博死了。 死的毫无波澜。 哪怕是认为鄂博会失败的人,也没有想到他会败的这么快。 科尔斯部落凡七枝,共十八酋。 鬼麻凡五枝,共十七酋。 堡赤库凡二枝,共十六酋。 沉阳外以东的则奴、速等酋,沉阳外以西的东则额伯革、打大成等,海州西孛儿败、伯言儿等。 …… 众多的部落,无论远近,当收到了消息的时候,皆受到了影响,没有人在无视金江镇。 用什么态度对待金江镇,成为了各部首领的困扰。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节度府的提拔公文抵达了沉阳,成立辽东东路分巡道,原沉阳知府朱文,提升为分巡道道官。 管理沉阳,铁岭,开原,昌图四地,协理把他伴,并打理草原各部的关系。 秦钟升任分巡道巡官。 随着还有其他人的调令,包括新的沉阳知府。 早已做了准备的朱文,没有耽误时机,而是派了秦钟,深入各部,要求归顺金江镇。 秦钟第一个拜访的就是科尔斯部落。 先哈,赤哈等大首领,热情的招待了金江镇的使者,虽然对方年轻,却没有人小觑他。 年轻的秦钟,久经酒局,仗着年轻的身体,喝起酒来,并没有落入下风。 此举,让众首领皆满意起来。 他们认为。 年轻的使者,很尊敬他们。 “我们愿意归顺金江镇,但是只能保持旧例,接受金江镇的官职,双方在指定的马市上交易。” 秦钟满身酒气,但是眼睛明亮,毫不客气的摇了摇头。 当初老奴对草原可不是这种做派,金江镇打败了蛮族,又一句歼灭了鄂博。 金江镇有实力,超过老奴当初在草原的统治力度。 “律法和税赋,还有兵役?” 听到秦钟的话,众人都不愿意接受,同意了这个要求,会影响他们的权利。 他们反而趁机提出,要像把他伴一样,取消限制,直接从金江镇贸易。 金江镇和把他伴的贸易,取消了关税,并对国内商人做出了种种限制。 否则的话,以国内商人的能力和物资的优势,双方贸易不平等的地位,能把把他伴吃的只剩下骨头渣子。 这种交易模式,比起互市,对草原部落更有利。 所以众人要求按照把他伴的模式。 秦钟更不可能同意了。 把他伴已经归入了金江镇的治理,可以说已经是金江镇的地盘,当然愿意大力扶持。 除非科尔斯部落,也和把他伴一样。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把他伴五枝大首领,除了孛亦力,其他四枝都没了,所以能轻易的压服。 科尔斯的七枝大首领,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权势,拱手让给金江镇。 争议虽然很多,但是达成了最重要的约定,科尔斯愿意归顺金江镇。 在秦钟出使的时候,宰赛从沉阳外以西,来到了沉阳。 向金江镇索求他的回报。 他告知朱文。 正是因为他的劝服,才让粘花没有出兵协助鄂博,金江镇应该给他最大的奖励。 朱文看着这位当初被蛮族关押多年,本是喀尔喀五大部的大首领的宰赛。 有些摸不准他的来意,虽然他的威信早已大不如前,但始终还是扎鲁特部的大台吉。 名义上仍然是喀尔喀五大不的大首领。 第四百四十九章栽赃多尔衮 朝鲜国王提出,想要去祭拜好太王碑,因为在奴儿干司境内,所以派人知会平辽侯。 “好太王碑是高句丽的国王立起来的,关李倧什么事?” 唐清安不置可否的说道。 李倧此人,政治才能极其卓越,本为两班勋臣政变后,推上台的傀儡。 在两班权贵激烈的政斗中,不断的有人发起政变,一生之中都是在政变的局面中度过的。 屹立不倒。 从一个傀儡,到晚年掌握实权的朝鲜国主,让朝鲜稳定了朝局,缓和了政治斗争。 可见他的才能。 如果谁小瞧他,不知不觉间,就会被他翻盘。 基于此。 唐清安对朝鲜的注意力,没有因为对蛮族的大胜,而开始消减,反而越发的关注。 三部义军,提拔卫所军的将领,拉拢两班权贵,乃至新成立的新合军,不少来源于朝鲜士兵。 不留丝毫的空隙,以免李倧趁机脱离他的掌控之中。 又为了安抚他,把自己的长子送去朝鲜,和朝鲜王室定下婚约,种种行为,都是套在李倧身上的枷锁。 “是否为了咸镜道?” 谢友成猜测道。 他以前负责过与朝鲜的外交,对朝鲜境内的事务,非常的熟悉。 “不只是如此。” 唐清安摇了摇头。 咸镜南道,与咸镜北道,自古以来属于中国的土地,后来大明覆灭元朝之际。 奴儿干司各部未定,有打着元朝旗号的势力,那时的朝鲜还叫做高丽。 红巾军逃入奴儿干司,和元朝残余势力争夺地盘,红巾军一度占了上风,甚至攻入高丽境内。 可惜红巾军后劲不足,导致了失败。 高丽不但恢复了边疆,还北上吞并了大片的土地,设立为咸镜两道,也包括平安道不少的土地。 因此。 大明和高丽在奴儿干司发生了争端。 争端之中,奴儿干司各部选择归顺大明,确认了奴儿干司的归属,高丽并不服气。 派了李成桂为主帅,出兵北伐大明辽东。 李成桂趁机发动兵变,经过多次废立高丽国王,等时机成熟后,自行即位。 第二年由明太祖朱元章赐名国号朝鲜。 但是咸镜两道,与平安道部分土地,朝鲜一直没有放弃,而明太祖主要精力用来北征大漠,没有余力顾及朝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到了朱棣的时候。 因为是武力登上皇位,为了获得威信,年年北征大漠,同样无力顾及朝鲜侵吞土地的行为。 比起朱元章威胁朝鲜让出侵占的土地,以战事威胁,他的态度松软很多。 导致朝鲜没有退让。 大周新立,国势不强。 与朝鲜勘定长白山勘界时,朝鲜拿出在前明成祖时期,与前明礼部沟通的证据,让大周的官员找不到强硬的证据反驳。 最后虽然没有承认,但实际上还是归入了朝鲜。 基于此。 谢友成才有此猜测,随着金江镇的强大,李倧担忧他们提出此事,所以借着祭奠好太王碑,变相的让金江镇承认此事。 李倧的目的达成,则能提高他在国内的威望,获得巨大的好处。 “这只是他明面上的目的,我认为他看出了我对琉球国的意图,更有发现了平安道不稳的迹象。” 唐清安认为李倧这等聪明的人,做出某个重要的决定,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路,考虑到方方面面。 如果不看清楚他的谋划,轻易的做出决定,就会落入他的计划中,被他牵着鼻子走。 李倧的计划,犹如走钢丝,在和唐清安无形的过招。 人是最难看清楚的。 就算是谢友成,以他的才能,也不容易看透李倧。 索性唐清安看透了。 借着后世无数史学家的分析,把李倧的性格,辨析的一览无余,可能比李倧自己都要更知道他的性格。 毕竟还有一句话,人很难认清楚自己。 金江镇谋划琉球国,朝鲜可以全力支持,例如平辽侯的新合军,大部分来自朝鲜士兵。 朝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么李倧只提出祭奠好太王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这是表层。 大部分人都会如此认为,哪怕是谢友成,也只想到了这一层。 李倧祭奠好太王碑的目的达成,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呢? 平安道的宁边城。 李氏朝鲜历史上,五百年间,唯一一次不是以两班勋臣在汉城发动叛乱,而是以藩镇攻入汉城的叛乱, 朝鲜卫所军副元帅李适。 他的不轨之心,定然被李倧有所怀疑,但是他没有证据。 历史上。 他以其他的理由,捉拿李适的儿子,逮捕李适的亲信,想要找到李适谋反的证据。 但是他小瞧了李适。 两班勋臣习惯了以往的政变方式,唯独李适最先打破旧例,选择去了藩镇,在藩镇整顿兵马。 比起去了全罗道的李贵都要更早,发展的时间要更久。 在他的治理下,麾下军力高达一万两千兵,三冬练艺,号称精锐,还有七百名精锐骑兵,以及一百三十名倭兵。 鸭绿江旁的镇江,把平安道宁边城打探的一清二楚。 “难道他想借着金江军的手,除掉李适?” 听完将军的分析,谢友成满脸的不可思议,李倧年富力强,不到四十岁,竟然如此老谋深算。 “他不怕事败?” “不是牢牢的抓住金江镇吗?” 唐清安笑道。 自己借着各种机会,牢牢的控制了李倧,让他没有左右诺腾的余地,换句话说,李倧不也是绑架了金江镇么。 李倧对金江镇的支持,是有目共睹的,连金瑬,李贵等勋臣都看不下去,已经达到了朝鲜能付出的极致。 金江镇愿意冒险,换一个新的朝鲜国主吗? 就算新的国主,对金江镇服服帖帖,也只能做到李倧的地步。 那金江镇为啥还要承担风险,放弃了多年的努力,重新换一个未知的朝鲜国主呢。 谢友成恍然大悟。 将军的长子都投入到了李倧的身上,金江镇更是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岂能轻易换人。 介时,金江镇必然要支持李倧的。 “李倧真会挑选时机啊。” 唐清安感叹道。 他们早就发现了李适的举动,却并没有对付李适,任由他招兵买马,只是压制他,拖延他起事的脚步。 如果不是金江镇的压制,李适早就举兵造反了。 李适提前造反,不能让金江镇获得利益。 那时候的金江镇,主要目标是蛮族,所有努力的方向,都要以支持攻打蛮族为主。 朝廷,朝鲜都是如此。 李适的叛乱,会影响朝鲜的力量,变相削弱金江镇攻打蛮族的军力。 到了打败蛮族后。 李适急不可耐了,等待了数年,他不愿再等,但是仍然被金江军压制。 因为金江镇要收复长城外的草原,包括辽河套。 偏偏这个时候。 李倧提出了此事,激化宁边城的形势。 在唐清安原本的计划中。 等今年收复了辽河套,明年初就可以松开笼头,到了支持李适举兵叛乱的时机。 趁着朝鲜内乱,夺取叛军的地盘,收复平安镇和咸镜两道。 最后再联合李倧,金瑬等势力,消灭李适。 如果此计成功,获利最大的就是金江镇,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故地。 同时也让朝鲜国内,无法反抗,更无力指责金江镇。 犹如当初朝鲜和大周勘界之初,把事情办成了事实,让大周无话可说。 即最大程度的消减朝鲜国内的反对声音,又坐实了金江军收复故地的目的。 唯独一人付出最大的代价,可以说是金江镇欺骗了李适。 李倧的行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该如何拒绝李倧呢?” 唐清安问向谢友成。 论真实的才干,自己是不如谢友成的,所以唐清安想要听一听谢友成的主意。 果然。 没有让唐清安失望,谢友成提出了一个即不影响李倧和金江镇感情,又不让李倧目的达成的计划。 从沉阳的新合军中,挑选一部入奴儿干司,打出多尔衮的旗号。 “此计甚妙。” 唐清安大笑。 ~~~~~~ 好太王碑是高句丽第二十代国王,为纪念其父开疆扩土,立于好太王陵墓东侧。 好太王是四世纪末五世纪初,高句丽极盛时期的国王。 好太王碑,也记载了其与入侵半岛,击败了百济,加罗,新罗的倭国的攻伐战绩。 一支骑兵突然闯入了鸭绿江北侧的集安,竟然毁去了好太王碑,打着多尔衮的旗号。 平辽侯大怒。 严令金江军出击,歼灭多尔衮。并郑重提出,要重建好太王碑。 那支来去如风的骑兵,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会往哪里去。 鸭绿江南侧的咸镜两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各边城纷纷施行戒严。 此事闹得极广。 多尔衮卷土重来了吗? 在戒备和担忧中,却一直没有发现那支骑兵的踪迹,更没有渡过鸭绿江的迹象。 “难道是害怕金江军的追击,所以逃跑了吗?” 人们只能这么想到。 集安离赫图阿拉城不远,两地相隔只有百余里。 到处风闻金江军要来,吓得豪格整顿兵马,忧心忡忡,不满的派亲信去质问多尔衮,为何要在他附近闹事? 他之前说的话是否真的?是否要借刀杀人。 被呵斥了一顿的多尔衮,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去了集安?” “不是墨尔根戴青又是谁?谁会故意打着墨尔根戴青的旗号?不会说是金江军吧?”来人冷笑道。 他深深的怀疑,多尔衮想要用赫图阿拉城,吸引金江军的主力,让多尔衮获得修生养息的时间。 “肯定是金江军啊。” 除了赫图阿拉城外,多尔衮认为只有金江军有这个实力出动一支骑兵,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假冒他。 完全猜不出金江军此举,能有什么好处,又被来人质疑,多尔衮气愤不已。 第四百五十章新扩军 金州。 金江镇节度府。 贾鉴陪着将军,还有谢友成,三人关起门来,惬意的看着舆图,商讨着如何扩张金江镇的地盘。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新合军是将军的想法,在把他伴草原的胜利,坚定了将军的信心,也让其他的人不在担忧。 根据推论,多尔衮从辽东带出了十余万的人口,还有赫图阿拉城二十万的人口。 其中八旗的本部人口,至少高达近二十万。 赫图阿拉城跑不了,让人头疼的是多尔衮,唐清安也怕这小子,跑的太远,让金江军无力去追。 所以半年下来,金江军一直没有逼近奴儿干司境内,就是担忧吓跑了他们。 半年的麻痹,豪格果然舍不得赫图阿拉城,没有迁移的迹象,只是多尔衮一部,至今没有发现去了何处。 从新合军抽调的一支骑兵,虽然去了赫图阿拉城隔壁的集安,惊动了赫图阿拉城,但也很快退走了。 “先收复关外一带的草原吧。” 贾鉴提议道。 谢友成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把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唐清安心里忍不住暗叹。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连伟人都曾经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 谢友成的起家是朝鲜的话,贾鉴的起家就是草原,金江镇的重心投入到哪一块,就是谁占据了主导。 朝鲜和草原都很重要。 唐清安说道 为了安抚谢友成,唐清安问起了彭大海他们最近的动静。 开原的刘承敏,镇江的彭大海,辽阳的朱秀,复州的武震孟。 除了武震孟,负责大后方的安全,其余三人代表了金江镇的三个未来开拓的方向。 刘承敏光复奴儿干司,彭大海则等待李适作乱,趁机收复平安道,咸镜两道,朱秀负责收复辽河套。 而金江军因为长达八九年的战事,开始大规模裁兵。 维持了多年的十万兵之数,截止去年降到了九万兵,数月中,清退了伤兵,老兵,残兵等。 如今只剩下了七万兵。 冯胜之和顾应时等人,亲自负责安置退伍的士兵,不光分配了大量的军田,也成为了地方上的稳定力量。 金州附近的新金,大连,旅顺,青泥洼各地,包括金州城,算上亲卫营,合计驻扎了三万金江军士兵。 次要目的是防备朝廷从登来的突袭,金州太过靠近海边,需要提防一二。 主要目的。 这三万兵,是金江军中参军最老的士兵,根据军司的安排,两年内不会大动。 吃了太多的苦,牺牲了太多人,很多士兵们至今还未成家。 原本分配给家人的民田,加上分配给他们的军田,他们在地方上,必定会成为香馍馍。 一年的时间,让三万老兵修生养息,开枝散叶,第二年就是另外四万兵休整。 用三年的时间,抹平高达八九年战争,积累下来的战争的创伤,让七万金江军士兵精神焕发。 对于金江镇的未来,会带来不可计数的好处。 但是唯一不足的是,在此计划之下,金江镇的军力,已经无法维持扩张,只能稳定目前的疆域。 金江镇要开拓的地方太多,为了保持军力,也为了减轻辽民们的负担。 取而代之的是新合军。 两支三千规模的新合军,试验成功后,会继续扩充,年底前,预计达到一万之数。 明年达到两万,后年达到三万,形成以军校官为骨干,朝鲜兵,草原兵,乞列迷兵,苦兀兵等为枝叶的军队。 各族士兵立功后,调到军校学习三个月,或者六个月,通过考核后,提升职位返回原部队。 未来,至少数年内,维持作战的主力部队,都将是新合军。 沉阳训练的新合军,在奴儿干司,乃至把他伴就是如此,立下了首功,获得了认可。 本来是计划调给刘承敏麾下,用来收复奴儿干司。 但形势起了新的变化,如果重心偏移到辽河套的话,军司考虑要改为调给朱秀。 “可以考虑设立新的新合军了。” 贾鉴提议道。 新合军在把他伴的首战告捷,意义重大,预示着新合军成为主力部队。 如果当时新合军战败。 那么金江镇可能会重新考虑新合军的战略意义。 “可以。” 唐清安点点头。 “这件事就交给谢司马去办,继续成立两营,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提前成立六营。 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陆军四营,水军两营。” 陆军的新合军,一营两千人,水师的新合军,一营一千人,刚好一万人。 辽东本土,接触的势力太多,所以需要更多的兵力。 水师目前的力量,足以自保,维护住海贸的利益,但是用来支持琉球国,以及维持福建移民的航道,就显得力有未逮。 而且就算支持琉球国复国,对抗萨摩藩,也是以琉球本地人为主,金江军水师为辅的计划。 所以水军只需要扩充了两千人。 也是为何要派柳湘莲去日本的原因,探清楚幕府将军对此事的态度,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战争。 如果会的话,唐清安要考虑延缓对琉球国的支持,哪怕拖得越久,导致金江镇未来支持琉球国复国的形势越不利。 因为金江军目前,还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拿出来应对幕府将军。 “关于宰赛,你怎么看?” 安排了谢友成,唐清安看向贾鉴。 贾鉴陷入沉吟。 宰赛当年出兵协助大周,兵败被蛮族俘虏多年,前年重新恢复自由身。 虽然如今的威望和实力远不如以前,但仍然还是喀尔喀的大首领。 朱文不敢擅自做主,派人快马加鞭通知金州,请金州方面尽快做出决定,要如何应对宰赛。 一时间。 厅内安静了起来。 唐清安不由自主的感叹起来。 宰赛的结局,受蝴蝶翅膀的扇动,改变了原来死在蛮族手里,而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终于。 贾鉴提出了他的看法。 “粘花此人,极难对付,在喀尔喀草原上影响力巨大,唯独宰赛可以抗衡,我们应该拉拢他。” 唐清安认可了贾鉴的说法。 按照宰赛以往的经历,虽然桀骜不驯,但总体上,属于对大周友好的阵营。 粘花不同。 他和金江镇之间,必然有一场决战。 无论金江镇的实力,发展的多么强大,都不会动摇粘花的态度。 犹如历史上,后金最强大的时候,已经征服了科尔沁与喀尔喀,面对如此绝境。 在林丹汗退缩的情况下,粘花义无反顾的举起了旗帜,和后金争夺草原的归属。 随着他的败亡,喀尔喀草原彻底归顺了后金。 现在换成了金江镇,又远未达到历史上后金在草原的实力,所以当下的粘花,对金江镇的威胁巨大。 草原上的形势变化莫测,百年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 最初。 右翼蒙古在俺答汗的带领下雄起,实力强大,不断侵扰左翼蒙古的地盘。 当时的蒙古宗主大汗达赉逊,无法抗衡俺答汗,为了避免被他吞并,率领毛脑大等,带着整个左翼蒙古,进行了浩浩荡荡的东迁。 抵达了辽河套。 辽河套的朵颜卫各部,被左翼蒙古的察哈尔,喀尔喀,科尔沁等部瓜分。 导致了北镇军和左翼蒙古发生了冲突。 达赉逊大汗,带领察哈尔本部,喀尔喀,科尔沁,奈曼,扎鲁特各部。 征召十数万控弦之士,发动了激烈的南侵战争。 达赉逊汗死后,其子土蛮汗,其孙秉承父志,三代人接力和大周作战 数十年的战争下来。 奈曼,扎鲁特,喀尔喀,科尔沁各部精疲力尽,民生衰败,牧民无法维持生存。 与察哈尔本部之间,形成了裂缝,离心离德,不在完全响应本部号召作战。 到了年幼的林丹汗时,涉政的毛脑大,已经无力管控各部。 同时。 辽东的官兵,也耗尽了潜力,加上朝廷的积弊,让明明占据辽东之地利的辽东都司,最后却消亡了。 双方之间长期的战争,最后便宜了蛮族,给了蛮族崛起的环境和机遇。 而辽河套的朵颜卫已经名存实亡,其余的把他伴部,科尔斯部,鬼麻部,堡赤库部等。 最开始是属于大周的熟部,向大周称臣纳贡,后来被左翼蒙古统治,直到大周和左翼蒙古陷入衰败,各部保持了中立。 后来又落入蛮族手中,受到科尔沁影响。 现在的金江镇,计划重新收复这些部落,但是又要做到不引起巴图鲁汗撕破脸。 当前的形势。 巴图鲁汗在这些部落的影响力,是大于金江镇的。 形势如朝鲜占据了咸镜两道和平安道一样,获得了事实上的依据,而金江镇冒然采取强硬的行为,会让巴图鲁汗无法向其他台吉交差。 因为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将领提出不顾盆盆罐罐,直接打过去。 被军司斥责了一番,唐清安也不置可否。 连老奴当初征服草原,实力最巅峰的时候,也没有凭借蛮力,准确的说纯以武力,是不可能的。 反而会逼迫各部结合起来,引发更棘手的问题。 金江镇当然不会采取下策。 “我亲自去一趟沉阳,见见大首领宰赛。” 唐清安说道。 宰赛前来沉阳,唐清安猜测是其叔祖粘花的主意。 而前番粘花为何没有出兵支援鄂博,任由鄂博战败,唐清安隐隐有所猜测。 既然如此。 他要和粘花过过招。 来一场计中计。 看谁的谋略更胜一筹。 第四百五十一章收复辽河套 沉阳。 朱文派了众多使者,去辽河套众部,告知将军要在沉阳,亲自和众人见面。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把他伴,科尔斯,鬼麻,堡赤库等,合计七十七酋,皆陆续抵达沉阳。 留在沉阳的宰赛,认得其中的部分人。 他不知道平辽侯会如何回复他,但是他知道,随着金江镇收复辽河套,其在草原上的影响力,将会越来越大。 想到叔祖粘花的顾虑,宰赛也皱起了眉头。 四轮马车在亲卫营的护卫下,顺利的抵达沉阳。 根据将军的要求,先一日见喀尔喀草原的宰赛,打发走了此人,第二日再接见辽河套的众酋长。 “宰赛。” 在大厅中,唐清安亲自下迎。 宰赛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身,表现的十分友好,不复当年桀骜不驯的性子。 “平辽侯又一次赢得胜利,威名已经传遍了草原。” “哈哈哈。” 唐清安拉着宰赛坐下,亲切的询问其部,最近过的可好。 不同于科尔沁,和辽河套的部落,喀尔喀草原,总体上归附了大周,在辽西重新互市。 听说各部与忠顺王打的火热,多次共聚一堂。 “你想要什么?” 平辽侯的直接,让宰赛一时间愣住了。 见对方的神色,唐清安更加确定,此人的行为,背后出自粘花的主意。 否则何以犹豫。 宰赛苦思片刻,重新抬起头,试探着问道。 “辽河套以前归属于我们喀尔克,后来蛮族崛起,从我们手里抢了过去。 喀尔喀和大周乃一体,辽河套理应归还喀尔喀。” “此乃谬论。” 唐清安摇了摇头,明确的告知宰赛。 “辽河套自前明就归属于中原,明亡周立,辽河套仍然属于大周,乃至多年前,被察哈尔暗中吞并。 虽然如此,辽河套名义上,仍然属于大周,察哈尔部借辽河套诸部的名义,瞒骗大周进行互市。 直到蛮族举旗叛乱,侵占了辽河套。 幸有我十万金江军,打败蛮族,重新光复辽河套各部,如何又属于喀尔喀呢? 宰赛首领所言,无根无据,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这种言论,以免影响你我的友情。” 如果是十年前,听到别人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宰赛会甩脸而去,然后举兵报复。 现在的宰赛变了。 变得更加成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 “平辽侯是这么看待我们喀尔喀草原的吗?” 宰赛平静的问道。 唐清安露出赞叹的目光,原来那位易怒的宰赛不可怕,难缠的是能沉住气的宰赛。 哪怕现在的宰赛,威望和实力,与当初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只要他能保持住现在的沉稳,十年后,他的威望将会比以往更高,更让人信服。 “喀尔喀和金江镇,同属于大周治下,归属朝廷,双方乃平等关系,理应共同发展。” 唐清安笑着继续说道。 “不知宰赛未来如何面对林丹汗呢?我听闻右翼蒙古大汗西入青海礼佛。 导致右翼蒙古群龙无首多年,陷入了分裂。 被蛮族打败,西迁的林丹汗,因祸得福,大肆吞并诸部,实力日新月异。 以他的野心,当解决右翼各部后,定然卷土东征。 介时,宰赛首领准备何去何从?” 听到平辽侯的询问,宰赛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说在毛脑大涉政时,各部虽然离心离德,但是总体上,还是遵从察哈尔本部的。 到毛脑大死后,林丹汗的做法,激起了众部的反意,到了兵锋相对的地步。 无论是喀尔喀还是科尔沁,都和林丹汗交战过,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喀尔喀草原的乌济吉特部,大首领粘花,他在乎部落,更在乎的是黄金血脉,所以他必定会倾向林丹汗。 唐清安目前无力顾及喀尔喀草原,主要的精力用来拉拢科尔沁,以及收服辽河套诸部。 就是为了应对日后的林丹汗。 而宰赛是非常关键的人物,他的态度,能影响喀尔喀草原的走势。 草原不能再打仗了。 宰赛抬起头。 林丹汗的祖辈,乃至他的叔叔毛脑大,一共四代人,在辽西与辽东,和大周打了一百年的仗。 林丹汗不在乎各部的利益,只想吞并各部,加强他的实力,这一点不提。 宰赛更深知。 无论是喀尔喀草原,还是科尔沁草原,都不愿意再和大周打仗。 一百年的时间。 流血流的太多,死的人也够多了。 最后导致了蛮族的崛起,不光给大周造成了巨大的伤痛,也让草原流尽了力气。 林丹汗卷土归来,他必定会秉承祖志。 打量宰赛的神情,唐清安心中大定。 粘花的威望虽然高,但是他支持林丹汗的态度,绝对无法获得喀尔喀各部台吉的支持。 因为他违背了牧民和台吉,大部分人的意愿。 除了极少部分的野心家。 那长达一百年的战争,让人们厌烦了,恐惧了,害怕了。 人们希望和平。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就是为何历史上,粘花发起和后金的决战,而喀尔喀各部都没有响应的主要原因之一。 天时地利人和。 后金征服蒙古,占尽了有利的因素。 现在轮到金江镇来获得如此有利的因素。 目前的草原上。 谁挑起大规模的战争,谁就不会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 林丹汗挑起了战争,本来是对努尔哈赤不满的台吉们,但是更厌烦战争,大多选择了袖手旁观。 粘花挑了战争,哪怕他是部落威信最高的人,台吉们还是袖手旁观。 后发制人的后金,占尽了便宜。 唐清安肯定会为草原带来和平,只怕林丹汗不同意。 所以他只需要等。 拉拢科尔沁,喀尔喀,辽河套等部,保持和平发展,当林丹汗率领大军东征的时候。 林丹汗本来就不得人心,又主动挑起战争,导致的结果是这些部落都会支持他。 平辽侯深邃的目光,让宰赛犹豫了。 他和众多的台吉们一样,不会支持林丹汗,但是他不愿意透漏给平辽侯。 林丹汗此人,是喀尔喀与大周之间的筹码。 叔祖粘花的态度,一直没有引起其余台吉当面的反对,因为这是未来的事,没必要和粘花翻脸。 而打着林丹汗的威胁,可以更加轻易的从大周获得好处。 “林丹汗是察哈尔的大汗,他的想法,我们都无从得知,但是他的卷土重来,必定会引起和大周的战争。 大周应该警惕,否则会吃亏的。” 宰赛谨慎的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朋友来了有肉吃,财狼来了有棒打,金江军不惧任何挑战。” 唐清安一脸的随意。 宰赛仔细打量平辽侯的神色,想要确认他,是否真如他表现的那样无所谓。 结果令他失望,平辽侯的确没有担忧。 即灰心又气愤。 平辽侯是否太过小觑他们草原人?难道以为仗着手里十万大军,就能率性而为吗? 当年的大周,在辽东数十万军民,也只能苦苦陷于对抗东部草原的侵扰。 “宰赛首领可能误会我了。” 唐清安猜到了宰赛的气愤来自于何处,向他解释道。 “无论是科尔沁,还是辽河套各部,乃至叶赫,吉里迷,苦兀,达斡尔等部。 都愿意聚在金江镇旗下,维系好不容易迎来的和平。 谁破坏这份和平,谁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唐清安自信的说道。 没有什么策略,就是站到大势的这一边,和天时为盟友。 野心的人源源不断。 可惜。 无论是谁,他们都没有天时。 谁挑起战争,金江军就能轻易的压服谁,并获得大部分台吉和牧民的支持。 犹如鄂博。 金江军轻易的打败他,并顺利的占据草原,扩大金江镇的实力和地盘。 金江镇什么都不需要做。 等待这些野心的人出头,然后顺应大势即可。 最好的时代。 这才是唐清安的底气。 哪怕是威望和才智如粘花这等人,任凭其再多的计策,也违背不了天时。 宰赛失望的离开了沉阳。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支归来的新合军骑兵。 “哟呵。” “驾。” “嘁……嘁。” …… 几百人语音各异的骑兵,在宰赛的队伍旁边呼啸而归。 “这就是那支新合军吗?” 宰赛问向送行的金江镇官员。 那官员一脸的骄傲。 新合军在把他伴草原的一战定乾坤,以两千破五千,证明了新合军的威名。 军司已经下达了征募令,会在沉阳继续新编新合军。 第二日。 七十七大小部的首领,没有发生意外,和将军在沉阳城举行了辽河套大会。 众人确认了逐项事宜。 包括响应金江镇征募,以及牛羊等贸易事项。 把他伴由金江镇直接管理,将会在其建筑城池,派出官员管理,成为在辽河套互市的地方。 在此决定的事项,各部都不得违背。 如有违背,金江镇和众部共击之。 同时也决定了关于逃民的决定。 未逃入金江镇范围的牧民,归各部酋长执行处置,逃入金江镇的牧民,则为金江镇百姓,各部不得处置。 这个决定,让很多台吉并不满意。 以金江镇目前表现出来的治理能力,必定会吸引大量的牧民逃入金江镇,对他们台吉是不公平的。 不过平辽侯也让了步。 台吉们能不能杜绝,或者在道路上追回逃民,金江镇则不会出手阻扰。 各安天命。 第四百五十二章周世丰下狱 按照约定。 当招募令下达后,七十七部需要出兵合计八千骑手,加上调入辽阳的两千新合军。 总共一万名骑兵,足够朱秀使用。 每年的春秋两季。 八千草原骑兵,和两千新合军,将在辽河套新城外举行练兵,各部都不得推诿和延误。 标志着金江镇,彻底收复了辽河套。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引起了忠顺王的担忧。 金江镇打败了蛮族,不但没有停止发展,而且地盘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 如日初升的态势,让忠顺王无法应对。 一边加强拉拢喀尔喀,不让被金江镇拉拢过去,一边向朝廷上疏,需要加强辽西,还有天津,登来各处的军事力量。 征召民夫,征召物资,修葺城池,修缮公事。 征募军户,征募水师。 …… 京城内阁。 刘一儒指着堆积如山的奏疏,对冯和叹道:“奏章虽多,乃各衙门旧题,流于虚表,虽然上的勤,实则空谈也。” 最近以来,内阁首辅刘一儒越来越和善。 冯和知道原因。 国事艰难,没有如刘一儒所料,乱民虽平,各地仍然入不敷出,各地的财政还未收上来,就落入了亏空。 反而还要朝廷派饷支援地方,亏空的漏洞越来越大。 广东的战事勉力维持,辽西,天津,登来二地,九边各镇,皆欠饷,一粒未派。 哪怕是权势滔天的刘一儒,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事事困顿,哪里还有底气对人。 “各地官员疏怠,积弊日久,难以改正。” 冯和解释道。 “官员不落实朝廷政策,遇到问题不解决,御史不去督促地方官员,只管把朝廷公文转发下达,中枢积压的政务问题,视而不见。 长此以往,朝廷乃至地方,事事空废,已非人力可除啊。” 刘一儒长叹一声。 治理贪官易,治理惰政难。 前者占据大义,能留下清名,后者毫无头绪,只会众叛亲离。 冯和受刘一儒举荐,提拔进内阁,刘一儒又是皇帝的恩师,所以近内阁后,不敢以同僚自居,处理事务皆以刘一儒为主。 “让各地官员清理欠账,无一地施行,旧年亏空未除,新亏空反而已成。 御史不监督,地方尽是人情往来,一团和气,反而顾忌私情而不了了之。” 刘一儒抱怨道。 冯和点点头。 居京不易,京官穷,武官也穷。 朝廷发往地方的款项,直接票没三成,地方布政司票没一层,层层下达后,还剩下一半都是好的。 怎么去指责地方? 上行下效。 官员们日子好过了,养活了家人,养活了奴婢,养活了书童,出行车水马龙,日夜欢宴畅谈。 琵琶美酒夜光杯。 到手的好日子谁也舍不得,只会盼望越来越好。 维持好日子需要人情。 人情多了,政务就空废了。 政务空废了,朝政也就积弊了。 最后烂成一锅粥。 “往年都是这么过的,只是这些年,连年的天灾,让人无法缓口气,希望今年有个好年景。” 百姓如韭菜,一茬又一茬。 只要遇到年景好,就能养出新一茬的韭菜,日子就熬过去了。 “希望如此,老天爷赏百姓们一口饭吃吧。” 刘一儒怜悯的说道。 不久。 忠顺王的奏疏抵达了朝廷,告知了金江镇的举动,告戒朝廷,如果不加强各地的军力,如果金江军造反,恐怕只扑京畿重地。 此乃关乎国家安危之事,务必要重视。 “先生如何看?” 皇帝招来刘一儒,平静的问道。 刘一儒露出苦笑。 皇帝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他又如何不知呢,自己的这名弟子,可不是好耐性的人。 “只能加派。” “往何处加派?” “山东,金陵,河南,湖广,江西,浙江。” 陕西无法加派,山西有乱民,为了不激化这两地,所以不能继续加派。 福建,云南,贵州,四川,广西各地供应广东战备,去年就已经加派了。 继续加派的话,恐怕广东战备未足,新祸又起。 正如刘一儒常自嘲,他也不过是个补锅匠罢了,各处修修补补,且熬着吧。 皇帝看了眼老师,不耐烦的点点头。 他当政数年,勤政爱民,但是一直想不通,为何国事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年年都有新的问题。 太上皇当政时期,他接触不到政务,对太上皇打压官员的态度,还觉得太上皇昏聩。 等他亲政后,就知道太上皇为何轻视大臣。 官员们都是无能之辈,人人都是财狼,只知贪财,而不知爱民。 对于刘一儒。 他也怀疑起来,是否真如表现的一样,真的是清官吗? 朝廷加派了。 公文刚到了地方,层层派了下去,创造了差吏和乡绅的幸福时代,连片的田亩被他们吞并。 无数的自耕农,沦为破产流民。 不巧的是,从山东开始,一直到陕西行都司所在的甘肃,整个北中国发生了饥荒。 不久。 陕西巡抚周世丰急奏。 “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 诉苦因为没有粮食,各地安抚的义民,皆无法维持,希望朝廷派粮赈灾。 陕西的乡绅们,知道指望不上朝廷,联合懂实物的地方官员,诱杀受抚的义军首领。 有名的义军首领,短短的一二月,就被他们计杀了九十八人。 想要把不稳定的因素,提前扑杀灭掉。 想法是好的。 计策是正确的,但是杀不过来。 杀了一人,还有十人,杀了十人,还有百人,他们发现越杀越多,危险的苗头越演越烈。 陕西各地对朝廷有期望的义军首领,大多被杀完了,剩下的是对朝廷彻底死心的义军首领。 山西的加派和天灾,让流入境内的,抵抗意志坚定的义军们,焕发了光彩,和去年的死灰状截然不同。 声势越来越浩大,有返回陕西的迹象,也有窜入四川与河南的踪迹。 陕西的义军死灰复燃,且和朝廷势如水火。 在招抚前,义军面对官兵不敢抗拒,心里总是抱有幻想,只想着熬过天灾后,就回去故乡,因此有天然的畏惧之心。 所以义军的首领,绝大多数是用的绰号,没有人用真实的姓名。 当下。 义军首领们不在对朝廷抱有幻想,坚定了抵抗之心。 形势发生了变化。 原来只有少部才会打县城的主意,现在各地的义军,已经定下了决心,要推翻官府。 当一支义军被身前的大河挡道,后方的官兵追上来,团团包围。 青壮战死后,后营的妇孺老幼,皆互相扶持投河而死,无人投降,预示了百姓毫不信任官府,不愿死在仇人的手中。 流民和官府的态势,在这一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流民军遇到官兵,哪怕是边军中的逃兵们组织的队伍,也形不成战斗力,一触即溃。 从这一年开始,大部分流民军坚定的抵抗官兵,发生了激烈的战事,官兵们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轻易的打败流民军。 陕西,山西两地的义军连成片,还有少部窜入四川河南。 感觉自己被欺骗的皇帝,直接下令捉拿陕西巡抚周世丰,认为自己被官员们欺骗,被流民们辜负。 去年的时候,他说:“周世丰招安,允协朕意” 现在。 他恨恨的看着刘一儒,骂道:“此人蒙蔽朕,败坏了陕西的时局,就不应该采取招抚之策。” 皇帝翻出以前有的官员提出的,应该趁着有利的时局,彻底消灭流民军,而不是给对方缓气的机会。 这封奏疏,让他认为对方是大才。 所以对刘一儒推荐的门生,感到了愤怒和厌烦。 刘一儒当政多年,并没有如他所言,国泰民安,反而比太上皇时期,国事更差。 “贼势猖獗,招抚为非,杀之良是。” 皇帝亲笔写下这句话。 看着弟子满是抱怨的话,刘一儒知道自己失败了。 随后。 “周世丰总制全陕,何等事权。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 着革了职,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员缺推堪任的来用。练国事姑着降三级,戴罪剿贼自赎,如仍玩纵,定行重治不宥。” 周世丰被下了大牢。 刘一儒和他的门生故旧,皆来自金陵,浙江等地,他当政的几年,深受皇帝重视,门生遍布朝纲多少,就受到多少的敌视。 周世丰的入狱,带来的后果,是各地官员们的弹劾。 认为当时流寇的势力并不大,只要调集官兵一股而歼之,就可以把流寇扼杀在摇篮中。 如此有利的时机,正是因为周世丰的招抚之策,让流寇发展起来,以致于不可收拾。 弹劾周世丰只是表面,最终指向的就是推荐周世丰的刘一儒。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周世丰一夜白头。 刘一儒来牢房探望自己的得意门生。 “老师,真不是我的错啊。” 周世丰抱着牢门痛哭道。 他上任之初,不是没有组织过官兵对流寇进行过围剿,多次的组织围剿,都失败了啊。 所以因地制宜,才改变了态度,用起了招抚之策,分化瓦解流寇。 如果不是朝廷只派了十万两银子,而是给他更多的物资,他早就把祸端解决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为何所有人都认为,他不愿意对流寇赶尽杀绝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其心可诛 “勿哭,没事的。” 刘一儒安抚道。 听到恩师的话,周世丰心中落地,恩师愿意出手保他,那他还有机会。 没几日。 周世丰从牢役口中得知,他的恩师去职归乡了。 “大事去矣。” 周世丰茫然道。 不久。 “向缘广事倥偬,履亩增赋,豁寝无日,久轸朕怀。乃迩来边患靡宁,军兴益急,户部谘奏再三,请于每亩除见加九厘外,仍再征银三厘,前后共银一分二厘。 惟北直保、河六府向议免征,今量行每亩加征六厘。 前项俱作军饷,事平即行停止。朕因廷议既协,权宜允从。凡我百姓,各有同仇之志,能无好义之思?……” 前任首辅璠皓,重新复职。 原刘犹如的派系,被清算,陆仲恒,韩昊,张云承等,全部归京,人人兴奋。 皇帝请回了原来太上皇时期的老臣,希望他们能革除弊端,解决国家的危难。 陆仲恒新进内阁。 是历朝最年轻的阁臣。 他建议皇帝,需要用重法。 当初就是他的奏疏,要求对流寇斩尽杀绝,以绝后患,所以皇帝听取了他的意见。 加派没有取消,反而是强硬的推行下去。 让百姓继续苦一年。 用一年的积蓄,解决各种问题,不然朝廷年年没有积蓄,年年疲于应对。 长痛不如短痛! 皇帝深以为然,并且告知百姓们,是他的百姓,就应该同仇之志。 璠皓冷眼旁观。 他是不想回来的,但是他没有办法。 门生故旧都要他回来,其余的同僚大臣,也都希望他能回来,所以他只能回来了。 随着他的归来,原来刘一儒提拔的官员,皆一一被弹劾。 皇帝照准。 一个萝卜一个坑,民间兵荒马乱,朝臣们兴奋至极。 同月。 陆仲恒向皇帝奏报。 “启禀圣人,加派和杂项两种赋税,经过多次催促,各地仍然没有解运到部。 应要求严诘各省巡抚和巡按御史,限部文到达三天之内,开列拖欠官员职名具奏。” 无论是璠皓还是刘一儒当内阁首辅时期,皇帝都没有见过这等严厉的政策。 既感到新奇,又寄予了厚望。 当即同意了陆仲恒所言。 下旨户部勒限各抚按查拖欠根因,一一指名纠参,以凭惩处;如过限不参,一体重治。 为了防止官官相护,重新提拔了太监。 让裘世安总理户、工二部钱粮,设署建牙,以总督体统行事。 皇帝原本不信任太监,不信任勋贵,只信任大臣。 现在他对大臣保持了怀疑,不敢用勋贵,所以重新用起了太监,一下子就给了巨大的权利。 过了两个月。 皇帝见考选官员中,不少人在任职期间没有征足钱粮,大发雷霆。 竟然把户部尚书关进监狱。 连璠皓都看不下去,上疏营救。 原来的皇帝,对阁老多么尊敬,现在就多么严厉。竟然痛加训斥。 “自是考选,唯论钱粮,不及抚字,士风一变。” 直接告诉官员们。 他只看钱粮,其他不论。 天灾,人祸,兵乱。 各地官员们,还真不是他们不想拍皇帝的马屁,以此得升高官,只可惜。 皇帝无法亲眼看见各地的形势。 ~~~~~~ 忠顺王上疏了一封奏疏,结果几个月下来,朝廷的形势走马观花,看的他目瞪口呆。 侄儿疯了? 又杀陕西巡抚,又关押户部尚书,还轻易罢免阁老。 还是他印象中的侄儿吗? 忠顺王差点要归京,去看看是不是被谁找了相似的人替换了,蒙蔽了朝纲。 他虽然不满意刘一儒,但更不满意璠皓。 而且治理国家如何能这般儿戏? 还不等他想出对策,朝廷就下了公文,要从辽西调军回国平流寇。 忠顺王无奈。 只能派了程之信带领两千骑兵回国。 ~~~~~~ 国内大饥。 草原奴儿干司辽东大雪,草原冻死牲畜无数,到了第二年,奴儿干司发生了水灾。 对金江镇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辽东境内众多的中小型水利设施,让辽东境内的水灾得以控制。 除了国内大规模的屯田事宜。 又有面积大的岛屿,如长行岛,中岛,广鹿岛,大小长山岛,石城岛,等境内沿海各岛。 再有鼎鼎大名的济州岛,古代建立过耽罗国,能养活一国的巨岛。 另外朝鲜沿海岛上可以养人的,有薪岛郡、绸缎岛、马鞍岛、椴岛、身弥岛、洋岛、威化岛、黄金坪岛、豆老岛、绫罗岛、羊角岛、稳城岛、巡威岛、翁木岛、道岛、大和群岛等。 收复了辽阳,沉阳,本溪,抚顺,铁岭,开原,昌图七地。 金江镇治下。 海内海外田亩迅速的扩增,包含桑麻豆蜀黍玉米麦各类农田,合计已经超过了一千一百万亩。 渔政的大小渔船,合计五百余艘。 根据大周屯田黄册与赋役黄册,户部所统计的各类田亩,合计七亿八千三百七十五万二十四亩。 但是唐清安认为不止。 因为大周没有张居正。 张居正在万历时期施行考察法,然后清丈全国田亩,明朝的田亩数,在万历朝达到巅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据载为十一亿六千余万亩,张居正死后,他的改革受到清算,清丈出来的田亩,迅速被原来的乡绅重新侵吞回去。 到了崇祯朝,又恢复到了数十年前,张居正清丈田亩前的数据,七亿万亩田。 明朝的田亩数据,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之前,没有任何观点质疑。 日本在东北伪满洲国。 几名日本的学者全面研究后,在四十年代,提出了反对论点。 如腾井宏,东京帝国大学史学科毕业生,提出了明朝田亩数据不对的观点,提出几处认为不合理的地方。 一处是洪武年,一处是万历年。 并提出种种观点,例如崇祯朝十七年的田亩记载都是一个数,以崇祯朝的虚假,否认前朝的虚假。 但是崇祯朝年年战乱,当然使用旧册,怎么可能有功夫去重新清查田亩。 提出张居正清丈田亩,湖广数据异常,比旁的地方多了太多,是虚假的。 但是张居正清丈田亩时,湖广大开发,当地大兴水利屯田,以及占城稻等双季稻新作物,替代了原先本土的单季稻。 湖广足天下熟也正是出于这一时期。 数据可能不是全真,有点点水分,也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至于全假。 而这几名日本学者,正是在日本入侵中国的那几年,提出来的论点。 其心可不可诛,就不得而论了。 后世的一些自媒体和个人,采用出自这一时期日本学者提出的观点,来否认明朝的数据,提高伪满洲国的威望。 孰对孰错,未可知也。 唐清安对这些无所谓,总之,金江镇今年的好势头,给了他巨大的底气。 在沉阳。 朱秀,刘承敏两名总兵,关于新合军的使用,产生了争执。 辽河套既然已经收复,形势落于稳定,那么已经形成了战斗力的两千新合军,刘承敏认为应该调给他。 奴儿干司早收复一年,金江镇的隐患就早一年消除。 而且有了奴儿干司的金江镇,将有宽广的纵深,形势不可同日而语。 “喀尔喀,科尔沁,他们对我们收复辽河套,至今没有明确的态度。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动战争,辽阳的军力,只够维持防御,无法出击。 不加强辽阳的军力,如果辽河套发生了战乱,那么当下取得的好形式,将全部白费。 把他伴,科尔斯,鬼麻等部,可能又会投向旁人。” 两个人的观点,都有各自的道理。 沉阳又新成立了两千新合军,但是还未经训练,无法派上用场,需要时间。 唐清安犹豫了。 按他的想法来说,喀尔喀草原与科尔沁草原,虽然金江镇收复辽河套不满,但也不会发动战争。 只是谁能保证呢。 万一发动了战争,因为朱秀无力支援辽河套,导致辽河套归而复失,到时找谁说理去。 那么这段时日以来,金江镇的精力就白费,新合军的牺牲也白白浪费了。 唐清安留在沉阳,因为这件事而为难。 在镇江。 刘兴祚对鸭绿江以东的平安道,派出了不少的人去打探形势。 商人,参客。 纷纷带回来了他需要的消息。 平安道的军马调动频繁,各军都开始了戒严,闻到了大战前夕的硝烟味。 从小在蛮族中长大,深知蛮族性格的刘兴祚,认为金江镇现在需要解决赫图阿拉城。 否则。 平安道李适举兵后,镇江有赫图阿拉城的牵制,很难发挥全部的实力去应对。 “将军应该招降赫图阿拉城。” 葛世峰听到营总的话,倒也没有反对的意见。 八旗主力已经败亡的十之八九,原来的汉军也消亡殆尽,老奴死了,皇台吉死了。 好多贝勒和蛮族的老将也都死了,没有值得继续延续下去的仇恨。 通过葛世峰的态度,刘兴祚有了信心,写了亲笔信派人送去给将军。 快马加鞭。 镇江到金州,又从金州到沉阳。 唐清安收到了刘兴祚的书信,看完了他的想法,询问身旁的朱秀。 “刘兴祚认为以豪格近年的做派,有归降之意,你怎么看?” 第四百五十四章人心散了 唐清安离开了金州,但是金州汇聚的四面八方的情报,远远不断送到沉阳。 国内的朝堂变化,辽西的抽调兵力入关,朝鲜平安道宁边城李适的蠢蠢欲动。 “金江镇的形势一片大好啊。” 听到将军的感叹,朱秀内心复杂,缓缓放下了刘兴祚的书信。 他有了新的家室,作战多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敌人不可计数,当初心中的滔天恨意,已经烟消云散。 仇恨不该延续。 金江镇至少今年,不用担忧来自朝廷的打压和威胁,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开拓的大业中。 “刘总兵的说法,我认为是值得将军考虑一二。” 唐清安拍了拍朱秀的肩膀,下午离开了沉阳,回去了金州。 金州。 形势太好了,到处都是可以开拓的方向,金江镇却选择让军队休生养息。 那么有限的力量,要谨慎的使用。 即不影响金江镇的开拓,又能保证金江镇能顺利达成目标,需要充分的谋划。 “如果豪格能归顺金江镇,那么我们收回咸镜两道的计划,就多了一份保障,而且能加快我们收复奴儿干司,一举两得。” 谢友成支持刘兴祚的意见。 “前任辽东经略魏毅,是璠阁老的门生,会不会因为我们和魏毅的恩怨,导致璠阁老对付我们?” 贾鉴担忧道。 谢友成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反驳道。 “国内形势大乱,璠阁老难道是如此不顾国事的人?就怕他有心无力。” 陕西,山西,四川有流寇,河南遭蝗灾,广东虎门被英国人侵扰,山东大旱,江淮水灾。 连防备金江镇的辽西军,都抽调精兵入关剿寇。 谢友成露出怀疑的目光。 难道贾鉴是为了那两千新合军? 按照如此形势,只要赫图阿拉城归降,那么接下来的重心,必然是朝鲜。 贾鉴面对谢友成质疑的目光,心中坦荡的看向将军。 国内的官员,有时候的确是不可理喻的,还有皇帝最近的做派,也不是个圣明的人。 “就算国内有变动,金州三万老兵,足够应对国内的威胁。” 唐清安说道。 收复被朝鲜占去的旧地,到了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以后就没有了。 除非日后,金江镇选择和朝鲜撕破脸,从盟友变为敌人,强硬的派军强夺回来。 前者的做法。 朝鲜国内的勋臣,肯定也会心中不满,却也能尽量消除,其产生被侵略的想法。 后者的做法。 哪怕能压服朝鲜,但是人们的心中,会种下被金江镇侵略的形思想。 但凡有了这种思想,那就长久难以根除的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头。 既然如此,唐清安愿意冒一丝的风险。 “派谁去赫图阿拉城合适?又用什么态度对待豪格?” 唐清安询问道。 “陶杰?” 谢友成提议道。 “好,请他去一趟。” ~~~~~~ 失去了和大周的贸易,被金江镇彻底隔绝。 赫图阿拉城养不活二十万人。 “请使者入城。” 豪格得知金江镇派了使者来见他,很快就下定了主意,打算先看看对方说什么。 陶杰从朝鲜到镇江,然后来到赫图阿拉城,扫视了眼城中的民生,就知道对方已经无法维系。 心中的信心更增添了三分。 奴儿干司年关遭了雪灾,现在又闹了水灾,豪格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是豪格选择了忍耐。 没有派人入辽东境内劫掠,更没有去草原上劫掠,连朝鲜都没有被他骚扰。 就算赫图阿拉城有积蓄,也无法坚持许久,应该已经消耗见底。 镇江时。 刘兴祚向陶杰做出的推论,陶杰深以为然,也是他来此地的底气。 陶杰见到了豪格,还有城中的几名老将,没有太多的客套,告知了来意。 “投降?” 豪格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随意,心中不禁升起了怒火。 他愿意归顺,但却不是投降。 本想着如何与对方试探,看能给出什么条件,哪里料到,竟然直接要求他投降。 那还谈个屁。 豪格不敢伤害金江镇的使者,准备打发他回去。 陶杰笑了起来,浑然不顾周边众人的怒视。 “金江军有十万雄兵。”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再一次听到,仍然让他们感到痛苦。 正是这十万雄兵,打败了他们的蛮国,只剩下了一个赫图阿拉城。 “在沉阳和镇江,分设立新合军,有草原人,朝鲜人,叶赫人,苦兀人等,也有蛮人。 鸭绿江侧的朝鲜,金江镇可以调动数万朝鲜兵。 两千新合军,打败五千草原骑兵,收复了辽河套,和各部盟誓,随时可以招募八千草原骑手。 将军去年和巴图鲁汗结盟,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就可得上万科尔沁草原的骑兵。” 陶杰把数个月来,金江镇的形势,一一列举出来。 随着他的言语,汗王宫内陷入了安静。 “二十万大军唾手可得,小小的赫图阿拉城,以何对抗我天军?” “那又如何?就算打不赢,我们还不能撤吗?了不得放弃赫图阿拉城。” 一名蛮将出声反驳。 “往何处撤?放弃了赫图阿拉城外的熟田,奴儿干司哪一处,可以供养二十万人?” 豪格学不了多尔衮。 赫图阿拉城在老奴时期,靠着投奔的汉民们,开垦了大量的田亩。 但是同样要与大周互市,获得不可计数的物资。 否则,豪格养不活二十万人,可如果放弃了赫图阿拉城,那么蛮族必然分裂,不攻自破。 因为奴儿干司无边无际,足够数十万人游猎,但是无法让二十万人聚集起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最后只会慢慢陷入部落的形势,那么越来越多的部落,会选择归顺大周。 犹如当初的奴儿干司,前明在中原驱赶了元廷后,落入一样的形势。 原来元朝在奴儿干司的势力,其中有豪格的祖先,也归顺了大明。 打。 豪格没有魄力打。 那么蛮族就无法从周边获得物资。 不打。 同样是等死。 刘兴祚从小在赫图阿拉城长大,深知此地的形势,对豪格的心理摸的透彻。 选择不打不退,那就只能选择归顺了,缺少的不过一个契机罢了。 在来的路上,陶杰就思考了采取何种方式。 首先。 撕下豪格他们的伪装,击破他们的侥幸。 “我是不会投降的。” 豪格很年轻,他知道陶杰说的很对,但是他不会接受陶杰的要求。 双方谈判破裂。 蛮族不接受投降,陶杰也没有让步,毫不犹豫的带着使团离开。 第二日。 豪格向人确认,陶杰一行人真的走了,露出茫然的眼神,难道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我们该怎么办?” 皇台吉留给豪格的人低下了头。 呼塔布,阿克敦,穆隆额,阿骨,隆仓,长库,场安,郎阿,阿吉嘎,弗昂枯,尼玛伞,阿克丹…… 蛮族的老将牺牲殆尽,八旗的主力旗兵也烟消云散。 哪怕皇台吉为豪格留了几人,也根本无法转变形势,扭转战斗力。 二十万人中,妇孺孩童太多,青壮太少了,原来的八旗旗兵,更是只有寥寥千号人。 一千余两黄旗旗兵,是豪格在赫图阿拉城的根基,是应对多尔衮的底气,他不敢轻动。 陶杰真的回到了镇江。 刘兴祚露出疑问的眼神,陶杰摇了摇头。 “对方不愿意投降。” 刘兴祚愣了愣,之前可不是这么商议的,难道陶杰改了主意? 陶杰向刘兴祚解释。 “这件事不能急,我们太过着急,豪格就会提出更多的要求,先晾晾他。 我离开前向不少人透漏过,我的目的地是镇江城,看看他们会否派人联系我。” “万一没有人来呢?” 刘兴祚担忧道。 平安道形势一触即发,他害怕李适造反,而他们还没有解决身侧的蛮族。 根据将军的要求,赫图阿拉城是在金江镇的调度中的。 “我尽力去做,总不能为了招抚,就不管不顾利益得失,岂不是因小失大。” 陶杰看来。 金江镇在朝鲜势力很大,足以金江镇的谋划,所以朝鲜是小问题。 如何应对蛮族残余势力,让金江镇获最大的利益,才是大问题。 朝鲜当下。 名义上是统一的国家,实则内部割裂,哪怕李适不提,还有沉器远。 “还是谨慎些好。” 刘兴祚劝道。 “我心中有数,你放心。” 陶杰不以为然的笑道。 ~~~~~~ 朝鲜平安道。 分为东西两道。 东道首府为义州府,西道首府为平壤府。 在东道的宁边城,设立宁边大都护府,没有元帅,副元帅李适,实际上掌管了大都护府。 境内有江界、昌城、成川、朔州、肃川、龟城、中和、慈山、宣川、铁山、龙川、楚山、三和、咸从。 龟城府使韩明琏,悄悄抵达宁边城。 “李帅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面对韩明琏的催问,李适无可奈何。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金江镇一直没有给我明确的态度,我岂能轻易举兵?” 当年汉城政变。 他是出了大力的,金瑬这等老资格不提,申景禛不过前期走动了一番,到了举旗的时候,此人却不见了踪影。 实乃蛇鼠两端。 结果自己获得的好处,连申景禛都不如。 这些也不提。 但是金瑬一派,申景禛一派,就连李贵等,他们的儿子都被封为功臣,走上了承袭父职的道路。 而自己的儿子连功臣都没有评上,这才是李适决定造反的主要原因。 所以选择离开了汉城,来到了平安道,暗中招兵买马,也拉拢了不少对汉城不满的勋臣。 其中就有地方实权派韩明琏。 “我思来想去,金江镇不会表态的。” 韩明琏神情肯定。 “为何?” “谁是胜利者,他们就支持谁,当年金瑬和李贵私下去镇江见平辽侯,同样没有获得明确的表态。 我们应该学习他们二人,只要攻下了汉城,造成了既定的事实,就派使者联络平辽侯。 向平辽侯保证,金江镇在朝鲜的利益不变,维持旧例。” 见李适还在犹豫,韩明琏气道。 “数年前汉城的形势不稳,我们就应该趁机发动突袭了,结果你一直顾虑金江镇。 再等下去,只怕结盟的人心就散了。” “唉。” 李适长叹了一声。 暗中支持他的人,当然不止龟城的韩明琏,平安道内在野的派系勋臣,多半都在鼓动他。 继续推诿下去,恐怕人们的确会考虑抛弃他,选择新的目标。 他能在宁边城养活万余兵,离不开这些平安道在野派勋臣的支持,无论是遮掩还是供应物资。 “平辽侯长公子,万万不得有失。” 李适严肃的说道。 “当然。” 第四百五十五章长公子安危 金州。 谢友成收到了陶杰的紧急书信,看完后不敢怠慢,连忙去请见了将军。 见到唐清安,第一句话就是。 “是否派人去接长公子先回金州一趟?”一边把陶杰的急信,告知了将军。 平安道形势一触即发,已经压制不住,连陶杰也无法预料,甚至说可能睡一觉,平安道就变天了。 关于是否接回长公子,已经不是第一回商议。 但是唐清安无法派人接回儿子。 不光是平安道的地方勋臣在串联,李适暗中练兵的事情,也帮助蒙蔽了汉城。 其实。 金江镇也在悄悄协助李适。 否则的话,李适不一定敢如历史上一样,起兵攻入汉城,任谁也不敢轻视鸭绿江一侧的镇江城。 可以说,李适今日的时机,是金江镇和平安道的勋臣,不约而同的出手造成的。 “不到时机。” 唐清安虽然内心忧虑,但还是狠心拒绝了谢友成的提议。 接回儿子容易,但是必定会引起朝鲜国主的警惕,从而引起未知的风险。 会不会让朝鲜国主发现危机,提前出手对付还未成势的李适,把叛乱的危机在源头上根除。 不但李适攻入汉城的计划破败,最后让金江镇错失收复咸镜道和平安道的时机。 所以唐清安不愿意这个时候接回儿子。 比起金江镇获得的利益,让儿子承担未知的风险,是作为平辽侯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 谢友成见将军主意坚定,心中感到为难。 他们对朝鲜的形势知根知底,上一回朝鲜政变后,西人党获得了全胜。 原来当政的东党北派,残余势力逃入了地方。 西人党获胜了,也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发生了分裂,形成了功西党和清西党。 平安道的李适,就是西人党分裂出来的,对功西党不满的人。 地方上小北派,骨北派,肉北派,中北派,乃至南派……,同样对汉城的功西党不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合纵联盟。 沉器远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抵达了全罗道,获得了地方派系的支持,实力急速的扩充。 总之。 无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李氏朝鲜的分裂已经形成了必然的态势,哪怕是金江镇,也无力压服。 “收复咸镜道和平安道很重要,但是长公子的安危也很很重要,如果长公子有个好歹,恐怕。” 谢友成不得不劝。 因为秦夫人。 谁都知道秦夫人爱子心切,谁也承担不了秦夫人未来的嫉恨。 秦夫人虽然目前不大出面,但是她在金州多年的恩德,无人敢忽视。 哪怕是谢友成,也不敢承担长公子有个万一的责任,他不怕现在,但是不得不顾虑日后。 “此事我意已定。” 唐清安肯定的说道,他知道谢友成他们的顾虑,所以他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让朱文征募辽河套的骑士们,并告知章毅,两千新合军随时等待调令。” 既然平安道的形势已经压抑不住,那么金江镇就不在拦了。 八千草原骑手,两千新合军,随时整装待发,收复咸镜道和平安道。 开原一带有两万兵,辽阳一带有一万兵。 两位总兵。 足够维持辽东北疆的安危。 “告诉陶杰,只要豪格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可以放宽对他的要求,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谢友成领命而去。 军司衙门很快就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忙碌的脚步停地,行军的路线,沿途的补给,作战的先后。 按照将军的要求。 辽河套响应号召供应了三千骑兵,其中把他伴就达到两千名,与沉阳的两千新合军,合计五千骑南下。 谢友成亲自到镇江。 包括谢友成在内,知情人大多纳闷,将军为何这般急躁,就算李适起兵,也需要时间攻入汉城。 现在风未起,金江镇就开始调动,是否浪费粮资。 唐清安没有解释。 整个东北大地,包括朝鲜半岛。 从天空中俯瞰,无数的人们都在涌动,犹如黑压压的乌云,让地面上充满了肃杀之气。 李适的儿子李栴,去了安州。 拜见安州牧使兼防御郑忠信,试探他的态度。 郑忠信此人。 和旁人不同,与李适两人私交甚密,又和宁变成一江之隔,两地相距不到百里。 按照旧有的观点,此人应该是支持李适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正面的回应。 面对李适的招兵买马充耳不闻,面对李适的拉拢,他也全盘接纳。 但是。 就是没有答应,随李适共同起兵。 不过他也没有扩充兵力,应对李适的危机,也没有向汉城通风报信。 目前的形势,就算他反对,也没有实力威胁李适,所以很多人认为他是支持李适的。 李栴见了郑忠信。 不提父亲将要起兵的事,而是观望了安州城内的动静,和原来一样没有变化。 所以他自信的离开了安州,回去了宁边。 和他同时回到宁边的,还有韩明琏的子侄韩润和韩义。 龟城和宁边,一北一南,钳制整个平安道的要道,有了这两地,李适在宁边起事,就不用担忧受到后方的攻击。 韩润和韩义,兴高采烈的告诉李适。 已经拉拢了秦川,云山,宜川三地,只要李帅起兵,唾手可得五城。 形势一片大好。 李栴一脸的激动,看向父亲,自信的说道:“安州没有多少兵,就算郑忠信反悔,也无济于事。” 李守白,奇益等亲信,人人都等着李适下定决心,期盼的看着他。 整个平安道,对他们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都元帅张晚,对方不但老迈重病卧床,手里也只有三千兵。 而李适手中,直系兵马就高达一万两千兵,还不提其余几城。 怎么看,李适已经胜券在握,整个平安道唾手可得。 “李帅心中还有顾虑吗?” 众人都在等李适的回复,而李适却皱着眉头,让有的人按捺不住,开始催问起来。 只看兵力,朝鲜目前无人可挡李适,他手里的是一万两千军可不是卫所兵。 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只有张晚的三千精锐,以及汉城李兴立的五千余卫戍军。 东北边的咸镜道,只有数千精兵,其余的卫所军不放在人们的心上。 但是李适经验广,深知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上的兵力。 可惜。 他的确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成于地方派系的支持,他不能违背地方派系的心愿。 第三日。 李适宴请汉城派来监督他的使者高德祥、沉大临及宣传官金芝秀、中使金天临。 几人没有防备的赴宴,还未等见到李适,刚入府中,就看到了李栴率领的士兵们。 “这是何意?” 高德祥大惊。 李栴懒得理会,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们就如狼似虎的杀了过来。 沉大临,金芝秀、金天临三人抱头逃窜,还未跑到门口,就被士兵们射杀。 他们带来的随从,听到里面的动静,还未等搞清楚,就出来一队军兵,手持弓失,见人就射。 整个宁边城,轻易的落入了李适的手中,举起了大旗。 同时。 龟城,秦川,云山,宜川各地,没有意外的响应了李适的号召,一夜之间,平安道半个平原地区,落入了李适的手中。 朝鲜半岛是长条形,南边多平原,北边多山林高地丘陵,所以重要的城池和人口,大部分集中在南边。 为了防备咸镜道的朝鲜军,做到速战速决,李适派出了手里最精锐的力量。 七百名使用鞭棍的骑兵,以及一百三十余名作战勇敢的“倭兵”,和两千名朝鲜军只扑熙川。 扼守长白山脉与太白山脉之间的熙川,没有过多的反抗,就投降了李适。 有了熙川,李适不在担忧咸镜道,鸭绿江的边疆诸城,由龟城的韩明琏牵制。 李适有了安全的后方,在宁边城,聚集了近两万兵,痛斥汉城的勋臣,指责伪君李倧。 当众斩李倧的亲信,带着大军往汉城而去。 大军过清川江,安州纹丝不动,按照约定,李适没有攻打安州,一路南下收复价川,顺川,江东,中和,抵达了黄海道。 沿途各城池皆没有反抗,五日的时间,除了鸭绿江边疆的城池,大部分城池都落入李适的手中。 等汉城得知消息,李适已经带领大军攻入了黄海道。 京畿道。 汉城。 朝鲜王宫。 金瑬,李贵,金自点,申景禛,李曙,李兴立等勋臣,皆露出了恐惧之色。 五日的时间。 这么多城池,望风而降,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几日,李适就能抵达汉城。 汉城才五千卫戍军,如何能抵抗李适的两万大军。 众人问向训练大将李兴立,能否守得住汉城。 李兴立知道不是自夸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告知众人。 “李适深谙军事,他带领的兵也尽是精兵,不弱于卫戍军,且扩充到两万之数,恐怕不能李敌。” 金瑬又问向金自点。 “各地的援军,可否五日内抵达汉城?” 金自点摇了摇头。 “只五日的时间,恐怕各地卫所军都没有招募起,如何能赶来汉城呢。” 众人都束手无策。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叛军夺下汉城吗?” 李倧愤恨道。 只用了五日的时间,叛军竟然就突进到黄海道,平安道各地没有抵抗。 多少人在支持李适,李倧看着殿内的众人,心中疑心压不下去。 李兴立掌握了卫戍军。 他是否如表面那般的忠心,会不会也早已和李适勾连?就等李适带领大军抵达汉城,他就开门放叛军入城? 还有金瑬,李贵。 他们有没有和李适暗中商议? 李倧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信任谁。 五日,正好是叛军的行军时间,各地连抵抗都没有,想通了这点,李倧还能信谁呢。 李倧只有牢牢的抓住平辽侯长公子。 第四百五十六章第六位总兵 陶杰不急,根据刘兴祚对赫图阿拉城的推论,他认为不应该操之过急。 但是将军不同意。 要求他尽快和赫图阿拉城谈好条件,所以陶杰只能特事特办,又来了赫图阿拉城。 但是比起上回,他的态度更加强硬。 “将军仁德,愿意给赫图阿拉城生路,只要归顺金州,就可保留主力。 其余部族,由金江镇官员管理,如果答应,那么金州将提供物资,接济赫图阿拉城的百姓。” 要么接受他的要求,要么他就离开,双方之间,不再有余地。 上一回是投降,此次是归顺。 意义不同。 豪格愿意和陶杰继续商谈,关于其中的细节。 “为何就不能互不干扰呢?我可以发誓,永远不会再侵扰辽东。” 听到豪格的话,陶杰笑了。 “请问赫图阿拉城,无法和大周商贸的情况下,如何养活二十万人口?或者宁愿看着百姓们饿死吗?” 赫图阿拉城去年支援了多尔衮不少的粮资,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特大雪灾。 压垮了许多新搭建的屋棚,冻死了很多的牲畜。 好不容易熬了过去,结果又水灾连连,不少的田亩被淹没,无法获得收获。 铁,锅,盐,布,茶,粮。 各类的物资,都需要和大周贸易获取。 赫图阿拉城一地,已经无力维系统治,已经有不少饥饿的人逃离了。 如果和金江镇谈判破裂,还需要整兵备战,更是雪上加霜。 “平辽侯的博爱之名,人尽皆知,虽然以前和平辽侯交战,但是我们败的服气,心里没有怨言。” 豪格成熟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虚荣的小将。 真的没有怨言吗。 陶杰不置可否,平静的等着豪格的要求。 不少人支持归降金江镇,金江镇没有肆意屠戮蛮人,年余的做派,被人们看在眼底。 也有人不愿意归降,担忧被清算。 总体上。 愿意归降的人居多,总体的形势,赫图阿拉城也无力抗衡金江镇。 “平辽和如何保障我们部族的安危?” 豪格诚恳的问道。 见到豪格松口,陶杰认真回复。 “赫图阿拉城保留两黄旗旗口,其余部族由金江镇官员治理,施行兴修水利,开垦田亩之策。 只要遵守金江镇的法律,那么金江军就不踏入赫图阿拉城境内。 赫图阿拉城,只保留两旗旗兵,不得私自扩军,会有金江镇的官员监督。 同时。 其余部族的丁口,由金江镇成立新合军,向我们提供一万人。” 赫图阿拉城二十万人口,妇孺孩童远比青壮要多,两黄旗的旗兵,只剩下千余人。 其余的蛮丁,战斗力远不如旗兵。 豪格盘算一番。 两黄旗的旗口还剩三万余人,其中青壮不到一万人,这个数量刚好能养活。 其余的人口,由金江镇接济,但是只派官员来治理,不会影响赫图阿拉城的安危。 平辽侯可信吗? 以多年来平辽侯的威望和手段,不是出尔反尔之人,豪格认为是可信的。 最重要的是。 面对大半年来的灾情,赫图阿拉城真的养不活二十万人了。豪格无能为力的主要原因。 要么饿死人,分崩离析,被金江镇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要么接受金江镇的救济,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一万人太多了,我愿意出五千人。” 豪格提出了他的要求。 蛮族的青壮本来就不多,除了自身的军兵,还要派一万人加入新合军。 相当于每户都要出一丁,负担太重,降到一半,改为二十户出一丁,豪格认为可以接受。 陶杰摇了摇头。 “九千。” “六千。” “八千。” “七千。” “七千五。” “七千。” 各自退让后,豪格咬死了七千之数,差别看上去不大,但是青壮是家里的顶梁柱。 一千人就是一千户受到影响,三千人就是三千户,影响到数万人。 双方同意了七千的数字。 “请豪格首领跟我去金州。” 双方敲定了诸多的事情,陶杰提出了请求,豪格自立称汗,但是金江镇是不认的。 豪格担忧的看向陶杰,良久,他点了点头。 他不怕金江镇骗他,骗了他,赫图阿拉城会有新的大汗,同时会彻底和金州决裂。 但是他畏惧性命。 只是,他要担负起责任,所以随陶杰去了金州,见平辽侯,归顺金州。 在赫图阿拉城无数人的复杂心理中,一行人踏上了归顺之路。 经由鸦鹘关入长城,一路过苇子堡,松树口,清河堡,本溪城,辽阳,鞍山,海州,营口,盖州,复州,新金,最后抵达金州。 沿路。 人口已经超过五百万的金江镇,各地百姓们,在州府县治理下欣欣向上。 外部大敌皆服,内部政治清平。 辽东同样遭受了雪灾和水灾,但是在官府大型水利,开垦良田,推广玉米,种植大豆,蜀黍,小麦,部分地区引入水稻。 根据地情,合理种植,精耕细作。 没有外敌入侵,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太监破家,没有将头索糜,齐心发展内政。 从前明收复辽东以来,数百年的岁月中。 是辽东第一次迎来了和平。 从罪民流放之地,全境面对外地入侵,施行卫所制军屯,重心以军事为主的,严苛的大环境。 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了宽松的环境,让人们安心的种地,不在担忧何时就会被入侵。 豪格一路所见,见到了从来未见过的景象。 民心所向。 五百万人人心向官府的辽东,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谁能抗拒它呢。 豪格和蛮族的官员将领们,心悦诚服的拜见了金州的将军。 第一位外族的总兵。 诞生了。 从此。 金州从五位总兵,变为了六名。 冯胜之亲自带领官员入赫图阿拉城,开始清点人口,运送物资,救济灾民。 同时。 青壮蛮丁开始一队队入镇江,加入新成立的新合军。 蛮丁入营的事情很急。 因为除了将军,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不但朝鲜国主没有料到,金江镇同样没有料到。 李适叛乱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各地连抵抗都没有。 相当于看到了李适的军队,就直接投降,更可能的是,李适的大军还未到,就提前派人归顺了。 为了不影响金江镇的战略计划,对于赫图阿拉城的诸事,整个金江镇一路特事特办。 葛世峰带领一百人坐船由汉江抵达汉城。 他奉命保护长公子。 根据最新情报。 叛军攻破黄州,随后的凤山、瑞兴、平山皆降,朝鲜官兵在成江隔江抗守。 大半个黄海道,落入了叛军的手中,如果成江防守失败,下一处就是临津江。 临津江身后就是汉江,汉江身后就是汉城。 整个地区除了几条江河有险可持,其余地方望马平川,以叛军的势头,只怕入无人之地。 ~~~~~~ “哈哈哈。” 成江的守军,见到叛军渡河,连抵抗都没有,就一触即溃,让叛军轻易的渡江成功。 李守白大笑。 身旁的李栴,也忍不住的兴奋。 他的父亲起兵,至少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儿子李栴,因为李栴没有得到该有的官身。 李适冒了巨大的风险,参与金瑬李贵他们组织的叛乱,逼前任朝鲜国主李珲退位,立下了大功。 为了什么? 为了道义吗?当然是为了自家的权势,但是他被金瑬李贵他们打压了。 “李帅早就应该拔乱反正了,浪费了太久的时间。” 李守白惋惜的说道。 李栴假惺惺的劝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形势会如何,父亲也是保守起见,终归,形势一片大好。” 形势的确一片大好。 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的拿下平安道和黄海道。连李栴至今都不敢信。 才半个月的功夫,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各地的城池都是拱手相送。 “等我们拿下前方的临津江,汉城就没有意外了。” 不等后方的回复。 李守白催促前军直接开动,想要顺势拿下临津江,直逼汉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临津江。 朝下国主让各地的援兵,坚守临津江,同时催促后方的援兵,赶紧支援汉城。 只要临津江坚守半个月,李倧就有信心守住汉城。 因为长公子在他身边。 说明了金江镇支持他。 他焦急的询问葛世峰,问道:“请问金江军何日抵达汉城?” “外将出发前,沉阳那边的七千军,已经在行军的路上,应该抵达了镇江。 另外还有赫图阿拉城,也在组织军队,听说会有七千人,加上镇江的万余军。 合计两万四千军,只要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南下打击叛军。” “但是叛军一路势如破竹,镇江那边,就不能先派一支军队,渡海直接抵达汉城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葛世峰摇了摇头。 “国内南方不稳,为了维护商道,金江军的水师,大部分都派了出去,来不及调回。” 李倧皱起了眉头。 太巧了。 很多事情都太巧了。 但正是因为太巧,李倧无法相信,这是人能预先谋划的,超出了人的能力范围。 除非有人能看透未来。 压下了对平辽侯的疑心,李倧只能密切的关注临津江,希望那里能守住。 第四百五十七章李适的失败 金州忙成了一锅粥,各个大老陆续亲自前往镇江。 关于朝鲜战乱的消息,在金州终于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了。 “难怪好端端的,外面忙成了一团。” 周氏恍然道,担忧的看向夫人。 令人奇怪的是,本应该心急如焚的秦可卿,安静的坐在榻上,在等一个人。 十年的夫妻。 秦可卿认为,她的夫君是天下最温柔的男人,所以她应该是最幸福的。 只是夫君有一条底线。 公事和大义。 对待家庭,公事不如家人重要,但是大义之下,何事都不能阻挠。 朝鲜的事情是公事还是大事,秦可卿无法判断。 但是夫君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陷入危险的形势而无动于衷,她心中有了判断。 所以她没有打扰夫君,但是她在等,等将军给他一个说法……给她一个保证。 唐清安终于回家了,先去了晴雯处。 如往常的吃了饭,换洗了衣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晴雯在一旁伺候。 欲言又止。 “可卿最近怎么样?” 晴雯连忙说道:“秦夫人一直呆在屋中,茶饭不思,谁也劝不了。” 见老爷没有说话,晴雯忍不住问了。 “朝鲜的事情是真的吗?听外面传进来的说法,汉城可能都保不住?” 李适积蓄了多少年,有地方大部分的勋臣支持,势不可挡。 唐清安深知。 此人是一定能攻破汉城的。 因为金江军没有渡海守卫汉城的作战计划,而是放任汉城被其攻破。 没有金江军的援助,李倧守不住汉城。 虽然老爷没有答复,晴雯已经得到了答桉,再也按捺不住,心急如焚。 “可是小乾还在汉城呀,要是汉城被破,兵荒马乱之下,有个好歹怎么办?” 唐清安还是无言。 破城之后,汉王宫必定是最激烈的战场,因为李倧不是庸人。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 李倧会提前逃离汉城,顺利的往南而逃,成功的逃脱了叛军的追捕。 太多太多的变数,唐清安也不敢保证,长子在这等形势下,能否平安。 刀枪无眼。 有人提出让李倧交出长公子,护送长公子坐船离开汉城。 唐清安不认为李倧会放手自己的儿子,换做自己是李倧也不会。 是逼迫金江镇出军支持他,仅有的筹码。 李倧未来仍然是朝鲜的国主,目前的形势,又无法逼其放手,那就没必要,做出会让双方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 撕破脸和不撕破脸,导致的形势截然不同。 “你说话呀。” 晴雯急了。 “我好不容易回家换一套衣服,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好啊。” 晴雯明白了。 “原来你是躲到我这里来。” 唐清安不理晴雯,去里间躺了一会,醒来后就直接离开了家中。 他知道秦可卿在等自己。 自己给不了秦可卿想要的保证,所以不敢去见她。 ~~~~~~ 叛军的先锋,在临津江渡江失败。 得到了捷报的汉城,人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临津江能多守一日,汉城的赢面就增添一分。 各道各府都在召集卫所兵,源源不断的开赴汉城。 “金江军何时集结完?” 所有人都在问。 镇江那里,仿佛寂静了下来,久久没有派人来联络汉城。 汉城中。 形势逐渐微妙。 葛世峰日夜不理长公子,铠甲不离身,兵器不离手。 很多事情,镇江方面并没有告诉他,但是他隐隐有所察觉,如果支持汉城,援军早就应该抵达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一直没有动静,那么肯定有他不晓得的计划。 “师傅,是不是没有援军?” 突然。 唐晏乾问道。 “你听谁说的?” 葛世峰大惊,长公子虽然睿智,但毕竟还是一名孩子,不可能有此推论。 “我听公主说的,她告诉我,她听到她父亲和母亲说,金江军不会来了。” “是公主悄悄告诉我的。” 唐晏乾又补充了一句。 葛世峰皱眉,他听陈凯武陈叔说过,不能小瞧李倧,此人才干卓着。 如果不是碍于两班形势所迫,以他的才能,将是朝鲜难得的明主。 “公子,你不用担心,有没有援军,我都会护你安危的。” 唐晏乾有些伤心。 王宫里的人,对他向来恭敬,都说他的父亲,实力强大,会派兵来保护他。 有了金江军的援军,叛军无法攻下汉城。 但是当听到公主告诉自己,自己的父亲不会派兵来,他心里不懂。 难道父亲不在乎他的安危吗。 “父亲因为有了弟弟,还是因为我的母亲不是夫人,所以不在乎我了吗?” 即将九岁的唐晏乾,对很多事情有了懵懵懂懂的认知。 朝鲜王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会告诉他很多的事情,还有他从朝鲜先生手中,学的儒家学问。 “公子想错了,将军定然有他的谋划。” 葛世峰安慰着唐晏乾。 唐晏乾不懂叛军,也不懂叛军攻破汉城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对于父亲是否还爱他,让他学会了忧虑。 小小的眉头上,不知不觉爬上了伤怀。 一日。 李适带领大军,一日就渡江成功,拿下了临津江,向汉江急行军,不日就要抵达汉城。 汉城乱了。 无数的勋臣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汉城。 没有王命,无人可以离开汉城。 可惜李倧的王命,没有多少人在乎,城门处,除了普通的百姓无法通过,其余的勋臣们,一车一车的离开。 因为勋臣们的举动,汉城的守兵们,更是人心慌慌,不少人趁机逃离。 “主上殿下,我们跑吧。” 宦官林忠再一次劝起了李倧。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林忠听到侄子的告戒,以各地抵抗的态势,无法拖延李适大军的行军速度。 没有意外的形势下,要不了两日,叛军就能抵达汉城。 两班勋臣们派系林立,但是又互通有无,可以轻易的转变旗帜,林忠不行。 他的荣华富贵都赖于国主身上,所以是最不希望国主有个好歹的。 一边命令侄儿召集军兵,随时护卫国主逃跑,一边急劝国主,不要对汉城抱有期望。 李倧眼神麻木,衣冠不整。 他是朝鲜国主,失去了汉城,各地地方上,谁还会认同这个傀儡呢? 就算离开了汉城。 原来的叛军都无法消灭,等叛军再拿下汉城,势力越发高涨,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同样是死。 他想留在汉城,以国王的尊严死去,而不是犹如丧家之犬,死的让人嘲笑。 “朕,和汉城共存亡。” 朝鲜国主历代不用朕的自称,因为这是属于上朝天子的,朝鲜国王没有资格使用。 但是。 如李成桂,以及不少历代国主,私下也悄悄的自称朕,不过不会在公文中留下官面字样。 李倧从被推上国主之位时,一直严守礼法。 今日的绝望,让他自暴自弃了。 ~~~~~~ 兴安君李瑅,朝鲜国主李倧的叔叔,带着家人逃离了汉城,却没有南下,而是与众人反其道而行,往北而去。 侄儿能推翻叔伯的王位,他为何不能推翻侄儿王位呢? 国主位置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作为宣祖的儿子,他认为自己比起宣祖的孙子,叛逆上位的李倧,论血脉的话,要更有底气坐稳朝鲜国主之位。 兴安君李瑅,北上投靠叛军。 李适兴奋不已,甚至专门停军一日,举行了浩大的仪式,接待兴安君李瑅。 叛军。 不再是叛军,而是正义之师,王之大军,掌握了名器,派人联络各地,尊兴安君李瑅为国主。 北地各城无不响应。 全罗道。 是朝鲜八道,最安静的一道。 “咱们怎么办?想不到被李适抢了先。” 全罗道观察使沉器远,身旁一群人,急不可耐的商议此事。 和平安道的李适同样的情况,沉器远也获得了全罗道地方勋臣的支持。 同样有各地的官员,亲自和他勾连。 平安道和京畿道相隔黄海道,全罗道和京畿道相隔忠清道。 平安道身后有镇江,全罗道身后有三部义军,都在金江镇势力眼皮子底下。 平安道李适有一万二千精兵。 全罗道沉器远,虽然手里只有数千的精兵,但是拉拢了全道大部分卫所的中下级军官。 亲信金应铉,郑蘅等人,对如何对待李适作乱,发生了争执。 “支持李适,南北夹击,汉城轻易可下。”金应铉说道。 “不是我们自己主导的反正,我们是得不到好处的,前番汉城之事,就是前车之鉴。”郑蘅反驳道。 总体上分为了两种意见。 像金应铉这一派人,和清西派有往来,认为应该支持李适,共同瓜分汉城。 像郑蘅这一派人,和中骨派,南派有往来,认为只有自己主导的政变,才能拿到最大的利益。 两派争论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终于。 李适在临津江边,立兴安君李瑅为国主的消息传开了,两派统一了意见。 不支持李适。 因为他的行为,独断专权,没有给他们留下利益的做法,众人皆不信任李适了。 沉器远对于李适的做法,大为恼怒。 当初就算他和金瑬等人,汉城政变前,对于立谁为国君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虽然自己推荐的人选失败了,但也是立李倧,起码是经过了共同商议。 李适在军事上获得了大胜,不知不觉之间,在政治上失败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分兵谋取 朝鲜国内形势复杂,各地观望,但是金江军一直有统一的计划。 五千草原骑士,两千新合军,主帅为参将李伯升。 先锋大将刘通,沙布丁,中军大将也勿都,速亥兀,偏师大将章毅。 七千蛮丁的计划,只抵达了五千人,还是各方努力的结果,没有怠慢,实在是时间太紧。 带领这支军队的主帅是主将罗科,副将阿敦。 镇江一万军,总兵武震孟,参将李胜虎,李道信,营总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 合计两万军。 刘兴祚带领原镇江,一千新合军留守镇江,其余各部,在武震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开拔。 目标。 咸镜道。 朝鲜的国土,主山脉是太白山脉,而咸镜道是属于长白山脉,太白山脉和长白山脉接壤的地方。 有一片狭长的丘陵平原地区。 按照地形论,两地要么共荣,要么分治,在明朝以前,北边一直是中国的国土。 趁着明灭元之际,朝鲜北上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侵占了长白山脉部分地区,设立了咸镜道。 奴儿干司和咸镜道,违背了地利功守势的常识,竟然分为了两地。 因为朱棣的主要精力,放在远征草原,顾不上辽东和奴儿干司的南疆。 不然以占据奴儿干司的高地,可以较为轻易的收复咸镜道。 咸镜道各地,正在观望全罗道叛军和京畿道朝鲜军双方之间的形势。 对于李适突袭熙川,扼守住咸镜道进入平安道的要地,并没有做出应对措施。 作为朝鲜传统势力最小,人口最少的咸镜道,可见他们的心理想法,谁赢了就帮谁。 目前来看,李适的赢面占据了上风。 李适立兴安君李瑅为国主,引发了各地的不满,都是咸镜道无所谓。 谁当国主都不影响他们这里,也可以说,咸镜道目前在朝鲜的眼中,是一块贫瘠的山区。 无论人口还是土地,都没有引起朝鲜勋臣的重视,也没有资格插手汉城的归属。 坐山观虎斗,真实的反映了他们的想法,直到金江军的的到来。 沿着鸭绿江抵达寛旬一带,进入了奴儿干司,在鸭绿江和图们江汇聚处,进入了三水府境内。 两万金江军,以入朝平叛的理由,要求三水府城开门,迎天兵入城。 三水府城的都护府使郑达源,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真以为对方是入朝平叛的。 毕竟。 金江镇和朝鲜国主关系非同寻常,双方长达近十年的结盟,让郑大源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大开城门。 “为了防备有叛军的奸细,城池由我们接管。” 大军入城后。 随军行动的官员,负责人李成贤,笑眯眯的告诉了郑大源。 还没等郑大源反应,都护府的官吏们,就被金江军清缴,关押了起来。 随后接管卫所军,让朝鲜卫所军放下武器,由金江军整编。 李成贤带领了一百余名官吏,在衙门清点名册,不放过一本书籍。 按名册点名,一个官吏也没有漏过。 半日的功夫。 三水府内外无论文武,皆落入了金江军之手,李成贤则下达公文,宽慰城中百姓。 “金江军响应朝鲜国主号召,入朝平叛,只清查奸细,不扰一民。 各民勿要慌乱,一切照旧,只要遵守法纪,听从指挥,如有遇到金江军军士侵扰,定然主持公道。” 到了这番地步。 郑大源等人,终于醒悟了,金江军绝对不是普通的入朝平乱,人心慌慌。 李成贤亲自接见每一名朝鲜官员。 他当年接收朝鲜各岛,负责济州岛之事,熟知朝鲜风俗,懂得朝鲜话。 对于能说汉话的朝鲜官员,待遇高人一等,对于不能说汉话的官员,李成贤则用朝鲜话交流。 在他的安抚下,官员们安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接受,但是郑大源还是忍不住询问,“金江镇的目的是什么?” 郑大源一口流利的汉话。 其实不会说汉话的朝鲜官员,很多人也会写会认。 “入朝平叛,郑府试勿慌。” 李成贤笑道。 营总汤平带领一千兵,负责守卫三水,拱卫金江镇和咸镜道的第一关,拱卫粮道的安全。 文官郑雒,负责三水城的管理,拉拢府中的朝鲜大户,协助三水城的稳定。 两千地方军,将领被派走,人心慌慌的情况下,被金江军整编,谁也不敢抗拒。 大营中。 东征元帅武震孟点将。 李伯升,李胜虎,李道信,刘通,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章毅,罗科,阿敦,沙布丁,也勿都,速亥兀。 十四名大将,有的人信心十足,有的人感到惊奇,有的人忐忑,但是谁也没有感到畏惧。 偌大的舆图,把整个咸镜道划的清清楚楚,何处的城池,多少的兵力云云。 不光是如此。 金江镇多年的谋划,对朝鲜境内的人口,兵丁都一清二楚。 根据将军的指点,还有陶杰的收集,如今朝鲜的总人口,在一千一百万左右。 其中在籍的人口,为四百余万,隐户为六百余万。 这个推论是正确的,经过将军认可的数字。 二十世纪初,朝鲜两次人口普查,在籍人口为五百八十万,隐户和奴隶为一千三百万。 这就是唐清安收复咸镜道的底气。 未来的朝鲜,不但不会强大,反而隐户奴隶与自由民的比例,竟然大幅上涨。 国力始终处于下滑的状态。 咸镜道总人口,是八道最少的,不到一百万人,在籍的更是只有三十余万。 最大的敌人是地方上的勋臣,而不是朝鲜的卫所军和地方军。 勋臣由李成贤拉拢,军队配合他。 武震孟的主要对手,就是咸镜道的朝鲜军,如何快速的拿下咸镜道。 “最重要的是拿下咸兴府。” 武震孟指着舆图上,咸镜道较南的地区,远离三水城。 咸兴府是整个咸镜道的首府所在,不但如此,还有都护府驻守此地。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拿下此城,等对方征募青壮后,会让我们攻城落入不利的形势。” 都护府有数千兵,不能给他们征召青壮的时间,不然的话,武震孟手里的兵力,很难拿下此城。 不能拿下此城,那么整个咸镜道就还是一个整体,有统一的中枢调度,攻下咸镜道的难度直线上升。 “我带领大军急行军南下,李胜虎带领五千偏师往东,拿下吉州,隔绝咸镜道东北地区,护住大军粮道,能不能完成任务?” 咸镜道落于长白山脉,整个北部属于山区,没有多少的城池,从咸兴以南,才是人头城池最密集的地区。 为了争取时间,武震孟决定带领大军深入,需要防备咸镜道偌大的东北地区。 所以让李胜虎一路拿下甲山,夺下吉州,贯穿咸镜道东中部,切断东北地区的援军道路。 把东北地区的明川,镜城,福宁,茂山,会宁,庆兴,庆源,钟山,稳城。 凭借长白山地势,把这些地方,与咸镜道内地隔绝开。 “末将领命。” 李胜虎大声说道。 两人都是东海堡的老人,多余的话不同提,如果咸镜道东北援军,计划堵死大军粮道,除非他兵败身亡。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武震孟对李胜虎有信心,派了章毅的两千新合军,加入李胜虎的军中。 最重要的后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 三水城有汤平,偏师有李胜虎。 不再犹豫,武震孟带领一万四千军,和两千整编的人心慌乱的朝鲜军,沿着赵战江南下,进入了长津府境内。 “三水府是边地,守兵较多,又是我军入口,所以耗费了不少的时日治理。 长津府人少兵寡,应该速战速决。” 行军的路上,李成贤询问武震孟,准备如何拿下长津府城。 武震孟告诉李成贤,采用同样的借口,让朝鲜官员提供补给,并派两千朝鲜军叫开门。 等对方上当后,他会直接攻入城中,不会如三水城一样耽搁时间,避免让咸兴府发现。 李成贤却担忧了起来。 “虽然我们对朝鲜打探多年,深知此地的形势,但毕竟是我军第一次踏上此地。 武帅担忧战事乃人之常情,但是切勿操之过急,否则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 “那李判官的意思是?” 李成贤是金江镇资格较老的一批人,虽然不如谢友成,冯胜之,顾应时,但也是顶尖的一批。 而且因地制宜,考虑李成贤在朝鲜做过事,亲自管理朝鲜各海岛多年,随意才派了李胜贤入朝。 武震孟于公于私,都要李成贤的建议。 “既要速战速决,也要稳打稳扎啊,如将军常言,万事皆有度,一切不可超过度。” 金江镇的文武风气尚佳,没有国内和朝鲜的陋俗,武震孟不反感李成贤的说法。 长津府府城,早已收到境内地方的传递,出现金江军,其中还有一部朝鲜旗帜的军队。 打着受国主所托,入朝平叛的名号。 众人没有怀疑,甚至开始商议,如何提供补给,听说有上万人的规模。 这么多军兵的口粮,会把城中的粮食消耗一空。商量用什么理由推诿一二,不得罪对方,又只供应部分。 还未商讨完。 两千朝鲜军开始了叫门。 第四百五十九章汉高祖后人 三水府府城只是一座边城,人口不多,是以军户为主的城池,只要控制了将领,带走了当地的卫所兵,危险就降到了最低。 但是咸兴府不同。 是整个咸镜道人口最多,经济最繁华,地方两班势力最深的中枢所在。 军事上的胜利是关键,而政治上的胜利,是维护稳定的关键。 金江镇和长津特殊的关系,中间有些小问题,但是最后军队还是顺利的入城了。 结果出乎了人们的预料。 长津城按照去年的打探,是没有多少军兵的,但是现在才发现,城里有不少的军队。 收到紧急传报的武震孟,没有鲁莽的行动,李成贤则主动冒着风险,去接触当地的府使。 府使比府尹要第一级。 “把三水的两千朝鲜卫所军派出城,让李道信盯紧一点。” 武震孟没有浪费时间,为了不让朝鲜军中有人通风报信,把他们调出了城。 “好多蒙古人。” “好像还有蛮人。” …… 城中的大户们,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既然平叛,为何不去平安道,而是转了个大弯,来到了咸镜道呢? 幕僚向府使提出了疑虑。 “还有三水府的朝鲜卫所军中,我认识的将领都没有看见,刚准备去打听,却被调出了城。” 听到幕僚的提醒,府使才后知后觉,但又不敢相信。 金江镇和朝鲜双方结盟多年,难道会攻打朝鲜吗?朝鲜好像没有得罪金江镇吧? “不会吧,可不能冒然得罪天军,不然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府使更担忧自己的前程。 “府使,我去一趟三水,您命城中各军仔细防备,如果我猜错了,那也没有损失,如果我预料的没错,还请府使早做准备。” 幕僚提出了他的担忧。 咸镜道是有争议的地区,金江镇全占了辽东,收服了蛮族,野心必然暴增。 会不会对咸镜道有吞并之心。 谁也说不准。 幸好。 为了防备平安道的叛军,张孟之府尹加强了长津的军力,否则的话,是无法应对金江军的。 长津是平安道和咸镜道两道之间,最重要的通道,是重要的军事地理要城。 和平安道的熙川城有相似的作用。 府使对幕僚的话半信半疑,但也不至于不信,所以得知李成贤登门,连忙请对方进来。 两人落座后,看茶倒水,寒暄一方。 长津府使终于试探的说道。 “李适不知天高地厚,违背纲常伦理,实乃无君无父之人,也违逆了上朝的礼道。 虽然当下势如高涨,但是当天军入朝,必定身败名裂。” 李成贤笑道。 “李倧乃我朝天子亲封的国主,是朝廷认可的国王,且朝鲜和我金江镇结盟多年。 国内兴起宵小,我金江镇得朝鲜国主的求救国书,当仁不让,必定入朝平叛。 犹如当年朝鲜被倭寇入侵,汉城被占,已有亡国之危。 我国得藩国形势,朝鲜老王痛哭哀求,上下感同身受。 一封旨意而下,十余万大军当即入朝退倭,恢复朝鲜社稷,拯救万民。” “上朝多次的恩情,朝鲜上下皆不忘。” 长津副使感叹道,随后突然一句,问:“听说叛军势如破竹,汉城危在旦夕,为何金江军要从咸镜道绕道呢?” “叛军主力南下,身后只有龟城,金江军只要攻破龟城,则断绝叛军根源,败亡就在眼前。” “唉。” 李成贤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叹一声。 “辽东战事多年,好不容易止戈,将军仁爱,放各军老兵归乡,突然收到朝鲜国主的求援,上下皆惊,实在是无兵可用。” “啊?” 长津府尹倒是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又觉得不对,既然无兵可用,那城里城外的军兵又从哪里来? 李成贤主动地解释。 “为了挽救朝鲜局势,将军征调草原,蛮族各部,才凑了数万兵入朝。 不少的蛮兵出自赫图阿拉城,所以才从咸镜道借道。” 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长津副使也听到城中的惊叹,关于金江军中,大部分都是蒙古兵和蛮族兵。 正合李成贤的说法。 而且赫图阿拉城靠近咸镜道,也符合李成贤所言。 李成贤反问起长津府尹。 “为何城内如此多兵,却不去救援汉城呢?” “说来惭愧。” 李成贤的反问,让长津府尹坐蜡,一时间吞吞吐吐起来,忘记了试探对方。 咸镜道有兵,却不想出击平安道叛军。 一则兵力虽有,但叛军精锐,担忧战败。 二则咸镜道的两班和平安道的两班关系千丝万缕,虽然不会出手帮助叛军,却也乐于捡漏。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三则咸镜道的军兵除了论调的五卫官兵,大部分都是本地兵,没有两班的支持,很难远离家乡作战。 家丑不可外扬,长津府尹含蓄的找了个理由推诿过去。 李成贤从府尹处归来,武震孟也把长津城中的军队打探清楚,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一方是卫所军,由咸兴府尹调派而来,人数最多,高达三千余。 一方是本地的乡兵,良莠不济,有两千余人。 最后一方是日本人。 “日本人?” 李成贤思考了一阵,抬起头惊疑道,“难道是他?” 武震孟点点头。 “正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成贤怀疑道。 “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很难解释他的行为,遍观他所作所为,都符合他的说法。” 李成贤不在探究此人,而是询问武震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长津城形势复杂,很多人都起了疑心,刚才我去见长津府尹,也试探了我几回。 不可再拖,拖则生变,你准备怎么解决长津城的军队?” 三水城人少,兵少,虽然是第一关,却很顺利的解决,长津城本来在计划中,也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出在了隔壁。 为了防备平安道,长津多了数千兵,城内高达七千兵,让武震孟不敢轻动。 他虽然兵更多,但是来源杂,必须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陌生的土地上,他不能失败,一次失败就预示了金江镇的计划破产,以后更难再收复咸镜道。 兵当然越多越好。 可惜金江镇无力给他更多的兵,而且也无力供应他更多的粮资。 两万大军远征,衣甲武器粮食都由金江镇独自供应。 在旅顺的商贸。 去年一年中,火药由十一两一桶,降到了五六两一桶,无利可图,国内商人都不在运卖此商品。 为了储备战事,官府加价大量采购,商人们闻到了味道,很快就恢复了十一两,最高的时候,竟然达到了十六两一桶。 管中窥豹。 没有朝廷以税赋形式征集物资,纯靠商贸购买,各项商品的成本,翻了十倍不止。 犹如当初金江镇从国内获得船只,大周工匠的徭役,各地官府以实物缴纳的税赋,在官方船厂建造,一艘船的成本才百余两,甚至只要数十两。 数年前,朝廷越断绝了供应金江镇船只。 金江镇有地利之便,连国内对大木的需求都来自辽东,属于金江镇的特产之一。 以此扩大了船坞的规模和数量,加上多年从内地招募船匠,大致上解决了这一项难处。 种种背景下。 武震孟手中的两万兵,已经是今年金江镇能供应的极限,除非从朝鲜境内劫掠。 山水府的官仓是空仓。 长津府的官仓,估计也是空仓,从当地士兵们的脸上的菜色,就能推算出来。 朝鲜的官府要是有积蓄有钱粮,也就不是朝鲜了。 但是地方上的两班有钱有粮。 劫掠的对象,就只能是地方上的两班阶级,可惜,金江镇不能劫掠他们。 会把整个朝鲜推倒金江镇的对立面。 当年日本入侵朝鲜,二十万大军的粮资,日本本土供应不了,很多军队劫掠地方。 造成的后果就是各地的义民,地方上的两班阶层,各自掏空家产,征集乡兵。 少则数百,多则数千上万,不可计数的义民,让日本军退回了城池中。 老奴侵占辽东后,也派军入侵朝鲜,同样劫掠,同样的遍地义军,让八旗军退出了朝鲜。 两班阶级,就是朝鲜的民意。 金江镇要从本土,翻山越岭,绕道未修道路的奴儿干司,然后从三水府运送进朝。 供应大军作战,做到对地方秋毫不犯,以免激起两班的反抗,顺利的收复咸镜道。 武震孟的责任重大,需要面对的形势,也极为的复杂,光靠蛮劲是不行的。 “我认为你应该去见一见那名汉高祖后人。” 武震孟拜托了李成贤。 “你认为他会支持我们?” 李成贤反问道。 武震孟摇了摇头。 “不知道,试一试,如果不能成功,我就孤注一掷,强硬的整编长津城军兵。” 李成贤同意了武震孟的要求。 他以前主要在朝鲜南部,对朝鲜北部的形势不太清楚,和这名多年驻守咸镜道的日本将领没有打过交道。 但也听说过此人的来历和大名。 “只要此人支持我们,那我们不但可以顺利拿下长津城,更可以此人的威望,压服朝鲜军中不稳的动静。” “好,我尽力说服他。” 李成贤点点头。 第四百六十章付出的代价 自从金江军入城后,金忠善就去了军营,呆在了他的军队中。 有时候。 作为一名局外人,能更加看的清楚危机。 既然是入朝平叛,那么必然进军平安道,直取叛军的根基,而不是到达不相干的咸镜道。 更何况。 咸镜道是朝鲜和大周有争议的地区,遍观金江镇的平辽侯,此人行事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以常理推断此人,必定会被其牵着鼻子走,落于他的手掌之中。 当年的汉城政变,以金忠善的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获得最大利益的不是朝鲜国主,更不是金瑬李贵等人。 而是远在辽东的平辽侯。 “哈一。” 几百名日本人,穿着奇异的铠甲,整齐划一的演练。 作为日本将领,主动帮助朝鲜,抵抗日本入侵的金忠善,他的军队中,有不少的日本人。 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咸镜道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数百名日本士兵,还有千余朝鲜兵,在他的目光下,站在演练场上操练。 “唉。” 士兵精锐,本是高兴的事情,金忠善却眉头紧蹙,情不自禁叹息一声。 “父亲,为何忧心?” 金忠善的儿子,穿着精良的铠甲,是咸镜道有名的勇将,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难道因为金江军吗?真如父亲所担心的,入朝平叛是假,占领咸镜道为真?” 金忠善的儿子,至今也无法相信。 咸镜道归入朝鲜已经将近三百年,地方上的两班还是百姓,或者奴隶,大多都来自于朝鲜国内。 如果不是父亲告诉自己,他还不晓得,原来这片土地,两三百年前,是属于中原的。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要和金江军为敌吗?” 金忠善的儿子,忍不住的问道,太多的疑问,和太多的茫然,让他无所适从。 他们是汉高祖刘邦的子孙,是堂堂中华人。 虽然已经过了千年,但是族谱代代流传,哪怕自己从来没有踏上过中华的土地,但也对中华心生向往。 就如自己的父亲。 当年幕府将军征集二十万大军入侵朝鲜,父亲离开日本前,一言不发毫无动静。 刚抵达朝鲜,就率兵作乱,协助朝鲜抵抗日本。 正如父亲所言,日本何德何能,敢入侵中国之属国,更不可饶恕,竟对中华有企图。 父亲忍耐不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面对朝鲜衰败,处处战败的大势下,已经亡国的情况下,仍然举兵背叛日本。 带领愿意听从他的两千余日本士兵,投靠朝鲜,帮助朝鲜作战的原因。 金忠善的儿子,迫切的看向父亲,希望得到父亲的解惑。 金忠善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军士们。 思考着自己的一生。 他的家族,还有自己,改了太多的姓名,在日本的时候,他叫做冈本越后守,也有人叫他沙也可。 后来帮助朝鲜抵抗日本,被朝鲜最大的金氏宗主接纳,改名改姓为金忠善。 他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但是对于中华。 汉高祖子孙。 只五个字,让他不敢忘本。 日本对他不薄,朝鲜对他也不薄,可是他先背叛了日本,如果又背叛朝鲜。 他还是什么人呢? 金忠善不是纯粹的武人,也是具有文化素养的儒将,常年研究儒学。 朱子学在日本大行其道,他就是其中的支持者之一。 “报,金江镇判官李成贤营门外请见节制使。” 一名士兵赶来通传。 “唉。” 金忠善闻言,长叹一声。 他一直在躲避,却没有想到,金江镇还是找上了他,让他躲避不下去了。 遍观金忠善这等人。 他们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受外物的影响,犹如在日本国内,他们的祖先汉献帝四世孙刘阿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千年来开枝散叶,但无论如何变化,最终他们都得到了重视和重任。 但是当日本对中华有了侵略之心,金忠善第一个站出来反抗。 包括后世。 日本入侵中国,同样不少祖先是汉人的日本人站出来,加入了中国军队,抵抗日本侵略者。 李成贤费劲了心思,想了无数种说法。 按照军司多年的探测和最新的计划,咸镜北道偏远,皆山区,只要锁住甲山,拿下吉州,即可困住咸镜北道。 咸镜南道,只要拿下咸兴,安抚住当地的两班阶级,则胜券在握。 谁知在长津碰到了大难题。 目前,解题的关键人物,就是金忠善。 李成贤不敢不重视,所以费劲了脑汁,想着如何说服对方,却没有想到,对面竟然直截了当。 “金江镇是否要收复咸镜道?” 收复? 听到金忠善的疑问,李成贤抓住了对方的心理态度。 如果对金江镇不满,就不会用收复二字,而是占领,入侵等等词言。 “金江镇受朝鲜国主委托,入朝平叛,但是因为形势所迫,需借道咸镜道……” 第一次见金忠善,李成贤不敢说出实情,还是继续试探。 金忠善闻言,不置可否。 对于李成贤给出的理由,更是一个字不信。 当年日本入侵朝鲜,也是一个借字,派使者告诉朝鲜国主,日本借道入侵大周。 两者不同的是。 金江镇比起日本,金江镇更有底气,因为对方有朝鲜国主的国书。 凭借这份国书,金江镇可以减去很多麻烦。 “金江军是否要犹如三水城一般,整编长津城内的军队?” 李成贤哑然。 只要他说是,那么就坐实了金忠善的猜想。 但是他又不能说不是。 不把长津城的七千朝鲜军掌握在手中,金江军如何敢不顾后路去咸兴府。 李成贤终于重视起了金忠善,不把对方当做普通的武将对待。 眼前的人,是一名聪明人。 “节制使怎么看待金江军整编三水城两千朝鲜军?” 没有正面回应金忠善,而是反问对方的态度。 “据我所知,平辽侯心爱的长公子在汉城,在国主的身边,叛军已经抵达汉城。” “你们不担心长公子的安危吗?” 帐内。 只有金忠善和李成贤二人,他的儿子也不在帐中。 和朝鲜旁的节制使,节度使不同,金忠善有数百日本兵,是他对军队掌控力的根基。 谁也无法动摇他在军队的威信和控制力。 李胜贤无法回答。 下面人的担忧不提,冯胜之,谢友成亲自劝过将军,但是如将军所言。 长公子在朝鲜国主手中。 除非采取强硬手段,和朝鲜国主翻脸,才有可能逼迫对方放手长公子。 可是。 金江镇的计划,仍然是支持李倧为国主,那么和对方撕破脸,除非金江镇改变原来的战略。 支持叛军推举的新国主,或者联合其余势力,重新支持一名朝鲜宗室。 比起前者,并不能对金江镇带来更大的利益,因为金江镇目前已经获得了朝鲜能提供的所有。 反而会因为未知,谁也不知道新的朝鲜国主,会不会继续保持当下金江镇在朝鲜的地位。 因为朝鲜地方上,同样很多两班阶层,对金江镇在朝鲜国内,汲取大量的利益感到不满。 “长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朝鲜国主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我们相信朝鲜国主的判断。” “既然你们还是支持国主,当下又趁机收复咸镜道,不怕会引起国主的反抗吗?” 金忠善抓住李成贤的话机,判断出了金江镇的态度。 “朝鲜国主是个聪明人。” 李成贤不在隐瞒。 “哈哈哈。” 金忠善忍不住大笑。 聪明人。 正因为聪明人看得清楚形势,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才能保全自身。 反而是愚者。 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令人不可置信,让人看来昏聩的举动。 比起愚者,聪明人更容易被控制,前提是实力一直保持强大,不让对方脱离掌控之中。 金忠善不是被李成贤说服了,他既然没有联合友军反抗金江军,实际上他早已经有了决定。 日本的善待,给了他日本的名字,朝鲜的善待,给了他朝鲜的名字。 幕府的将军,朝鲜的国王,把他当做自己人,给予了重任,给予了富贵。 可是却不能改变,他是汉高祖后人的血脉。 ~~~~~~ 金忠善请了友军的将领,商议金江军的威胁,人们没有怀疑他。 他是节制使,职位最高,他手中有千余兵,数量不是最多,可是是最精锐的。 “金节制使,都在传金江军对咸镜道有不轨之心,咱们是不是要合营?” “应该让金江军退出城中。” “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了咸兴府府尹和北清都护府。” …… 金忠善笑哈哈与众人打招呼。 终于,见人齐了,他挥了挥手,从他身后和帐篷外,涌进来数百名日本兵。 “金节制使,这是何意?” “好啊,你投靠了金江军。” “你对得起朝鲜国吗?” “饶命。” …… 各将有的大怒,有的要拔刀反抗,有的求饶,生态部一,可都随即被日本兵们制服。 金忠善让人把他们压下去。 刚才有人质问他,他对得起朝鲜国吗,让金忠善伤感。 他一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呢。 年轻的时候对不起日本,快要死的时候,又对不起朝鲜。 放弃了家人,放弃了亲情,放弃了友情,他付出的代价太高太高。 可是为了对得起祖宗,他愿意承担骂名。 第四百六十一章东海龙虎二将 长津城内军中各大将旧未归,万余金江军全部入城,强硬的要接管各营。 手持朝鲜国主的国书,命令各营随金江军南下平乱。 是敌是友。 朝鲜各军没有首脑,皆陷入了慌乱,哪怕有人反对,也没有威信把士兵们全部组织起来。 卫所军大多没有反抗,地方军却不愿意接受整编,双方在营地辕门对持。 沙布丁和也勿都,带着数千草原骑手,还有千余金江军士兵,问向刘通。 “时不可待,要不要闯营?” 眼前的地方军,并没有放在沙布丁和也勿都的眼中。 刘通拒绝。 如果发生了流血,不但会让眼前的军队彻底和金江军离心,也会纷扰金江军,还要腾出精力监视对方。 三水城两千卫所军,士兵们有不满。 但因为双方保持了冷静,没有流血事件,将领都被调走,总体上还是能遵守金江军不太过分的要求。 刘通选择了等待,等其他各部来支援,等待主帅武震孟的意见。 只要眼前的地方军,能乖乖的呆在营中,不生事不闹事,刘通就不会采取激烈的手段。 最后。 金忠善来了。 地方军见到连金忠善都支持金江军,失去了反对的底气,还有抵抗的声音,也无能为力。 大势已去。 长津府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面对金江军士兵的看押,选择了绝食抵抗。 武震孟忙着收编朝鲜军,布置留守长津的军力。 现在朝鲜士兵高达近万,数量接近他所带领的军队,近万的朝鲜军,肯定是不能留下来的。 那么留下多少金江军的士兵,才能保证长津的安危,又能让金江军保持对朝鲜军的控制力。 “武总兵可信任我?” 金忠善找到武震孟。 面对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将,武震孟不敢慢待,亲自请对方坐下。 “金将军是汉高祖后人,无论是当年抗倭,还是如今协助大周收复咸镜道,都是大功之人。 整个朝鲜,没有谁比金将军,更值得我们的信任。” “贵军只有万余人,留守长津分兵后,那么对朝鲜军的控制力会越发薄弱。 下一步就是咸兴府,是咸镜道最重要的首府。 张孟子府尹和李商吉节度使,威望和资历都充足,加上地方上深厚的两班实力。 近万朝鲜军不入咸兴府则已,踏入咸兴府后,必定会产生反抗,甚至被地方两班渗透,防不胜防。” 有些事是主动告知了金忠善,有些事是他猜出来的。 也很好说出了武震孟的忧虑。 整编长津城内军队后,武震孟久久不敢出发,就是担忧此事。 加上长津府使的绝食抗拒,如果对方真的死在金江军手中,会让金江军陷入被动。 无论是李成贤,还是武震孟,随着深入咸镜道,遇到的难题越来越难以解决。 “金将军可有良策?” “如果信任我,可以把卫所军调给我部,以我的军力和威望,可以压服卫所军。” 听到金忠善的话,武震孟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金忠善的举动,让他和朝鲜决裂,也让金江军凭空获得一支千余,可以放心使用的军队。 但是不是他的计策呢? 看着眼前的老人,武震孟不敢小瞧对方。 加上三千朝鲜卫所军,对方手里就高达五千军力,如果是他的诡计。 那么他联合咸兴府的官兵,前后夹击金江军,那么武震孟就危险了。 但是他如果真心投靠金江军。 那么就相当于,金江军多了一只五千军力的卫所军,又能压服其余四千朝鲜军。 形势一个天一个地。 武震孟想赌又不敢赌。 金忠善没有因为武震孟的犹豫而生气,六十而耳顺。 他深知人情世故。 对方不敢全信他才是正常的,否则反而是不正常的,洞悉了世间万物的发展规律。 本心已不受情绪的控制,能想通各种缘由。 正是因为金忠顺的这份心境,不但让他在未来朝鲜越发激烈的内斗中急流勇退。 以归顺将领的身份,获得了身前身后名,不但获得了“忠善公”的谥号。 甚至兴建了鹿洞书院,专门为了纪念他。 无论是文还是武,都走到了朝鲜国内历史上较高的存在。 既然已打定主意支持家乡,那么金忠善就不会再考虑旧有的束缚。 “我年龄大了,原来的家人深陷日本,不知生死,身边仅有一名儿子孝敬,虽然无甚本事,却深知咸镜道形势。 如果武帅瞧得上他,可否提携一番,调到身边亲自管教?也算是让老夫没了遗憾。”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武震孟大喜。 对方如此做法,武震孟已经信任了对方。 将军让长公子冒险,将军不但年轻,还有其他的儿子,眼前的老者已然六十余岁,身边只有一子。 武震孟无法相信,对方会愿意冒着绝后的风险,来背叛金江军的。 背叛的代价太过高昂。 有了这份“诚意”,武震孟不在犹豫,把三千朝鲜卫所军调给了金忠善。 留下廖荣,带领一千兵驻守长津。 全军一万余兵马,加上朝鲜九千兵,收集川江江岸的船只,开始顺利渡江。 仗着朝鲜国王的国书,一路畅通无阻,地方没有太多的阻挠。 为了拿下咸镜道的中枢咸兴府,连一侧的定平府都顾不上了,大军抵至。 到了这一步。 可以说孤军深入,后路的安危已经到了极其重要的地步。 武震孟得知李胜虎已经拿下甲山,但是至今没有收到他后续的消息,派骑手去打探。 ~~~~~~ 咸镜道南道,最早被朝鲜吞并,咸镜北道不但地势更加险要,也是朝鲜最后吞并的地方。 所以人口稀少,军事意义大于民生意义。 两地之间以三水,甲山,吉州形成一条线,在南道的是北清都护府,北道是镜城都护府。 双方的地位是一样的,但是实力相差盛大,所以派了李胜虎领偏师,最终占领吉州,防备镜城都护府。 甲山的形势和三水城一样,并不太复杂,接着朝鲜国书,很顺利的压服了当地的卫所兵。 又不是边城,也不是重要的大城,属于缓冲的要地,所以城中才数百守兵。 越往北边,除了镜城都护府,各处的兵力越少。 李胜虎知道自己很难收复镜城都护府。 除了兵力薄弱,也没有道理可以凭借,就算受朝鲜国主的委托,入朝平叛。 一路往南可以说得通,反其道往北就说不通了。 所以他的最终目的只是吉州。 “还是不放我们进去?” 李胜虎见到李如靖的面色,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一脸的烦闷。 汤平留守三水,章毅留守甲山城,李胜虎则带领数千兵,拿下吉州。 只要拿下吉州这个突入北道的城池,就算镜城都护府的节度使,发现了形势不对。 率兵支援南道,也无法采取断绝金江军后路的计策,只能先攻打吉州。 不然的话,就是吉州的金江军,断绝他的后路了。 李如靖灰心的骂道。 “对方死活不放我们进去,还说城中无粮,让我们速去咸兴补充粮资。” 李胜虎再一次打量了眼前的城池,立马打消了攻城的想法。 他不知道城中有多少守军,手里的军队也不足,器械也没有,如何攻城呢。 “对方是不是看透了我们的计划?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李胜虎起了怀疑。 “那怎么办?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就危险了。” 李如靖提出了担忧。 他们在野外无险可守,万一镜城都护府的援军来攻打他们,加上吉州城的守军。 附近多山区,道路不平,山势曲折,骑兵施展不开。 “继续叫门,如果还是不开,我们就退到这里去。” 李胜虎打开了舆图,拍了拍舆图上的一角。 甲山和封山之间的一带,地势较为平整,比起吉州附近,更能发挥骑兵的作用。 “要是他们不理我们,直接南下怎么办?” 李如靖疑虑道。 “那磨死他们。” 李胜虎指了舆图上几处,一处端川以南,一处利原,一处北青和丰山之间。 金江镇控制朝鲜多年,没有白费时光。 谢友成,陶杰先后借力,把朝鲜的地利山势,通过收集的资料,和派人勘察等等途径,摸的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李胜虎虽然是第一次入朝鲜,但是靠着机密们提供的各种情报,能做出各种应对措施。 章毅留在了甲山,骑兵交给了李如靖等小将。 李如靖探头,看了眼李胜虎指点的地方,皆是适合骑兵骚扰和作战,围歼的地区。 “行,虎叔威武。” 李如靖信心十足,说起了玩笑话。 李胜虎瞪了眼李如靖,李如靖笑着跑开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李胜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在军中长大,有时候看上去沉稳,有时候又轻佻。 李胜虎忍不住笑了。 当年自己的外号叫做虎子,武震孟的外号叫做武莽子。 两人是东海堡的老人,被人并称东海龙虎二将。 东海龙虎二将犯了将军的忌讳,向来不许军中有地名抱团的迹象,连辽军都不许有这种说法,只需称呼金江军。渐渐就没人提了。 没想到。 新一代的五虎将,名气越来越大。 一代一代人啊。 第四百六十二章葛世峰擦剑 李倧不信任训练大将李兴立,而对方又掌握了汉城大部分兵力。 所以李倧把内禁卫交给了林忠,由他的侄子林之远率领。 说起来可叹。 李倧能顺利调度内禁卫,而林之远能顺利掌控内禁卫,原因出在金江镇。 林之远靠着金江镇的功绩,是他顺利掌握内禁卫的根本,而不是国主的威望。 李倧在上台之前,一丝威望也无。 从小被前任国主变相的软禁,其父兄都被杀害,他的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当两班政变成功后,才找出了他,把他推上前台,而不是其余有威望的宗室。 比起现在叛军手里的国王,他的威望都远超李倧,才是更符合国主位置的宗室。 李倧从来不这么想。 他才是朝鲜的国主,是获得上朝天子亲赐的印信,得到上朝亲封的正统。 “主上殿下。” 林忠又来劝了,每过一个时辰,他就会来劝国主改变心意。 李倧从迷茫中回过神,眼睛越来越清晰。 “长公子在哪里?” 汉王宫有世子,国主嘴里的长公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平辽侯的长子。 “和公主都在王妃处,王妃亲自照看着呢。” 林忠叹了口气。 “金江军没有消息,就算当下派兵,也来不及了。” “平辽侯到底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呕心沥血多年。 一点点,一点点从勋臣们手里拿回本该属于他的权势,生怕引起对方的反感。 从当初一无所有的吉祥物,渐渐掌握了王宫,慢慢的又掌握了内禁卫,起码保证了身侧的安全。 他还正当壮年,他身体一向健康。 他有时间。 金瑬老了,李贵更是常常患病,经常卧病不起,自己能熬过他们。 十年的时间养望,他已经能掌控汉王宫,手里有了内禁卫。 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他也才四十岁。 新的十年时间,就能把他的权势,扩张到汉城,扩展到京畿。 李贵活不了多久,十年后金瑬也是行将就木的年龄。 只要自己有耐心。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拉拢金江军,保障他的王位,慢慢恢复他的国王地位。 所以他给了平辽侯能给的一切。 “为什么?” 李倧继续质问林忠,语气飘忽不定,仿佛在问另一个人。 换了一个朝鲜国主,能比自己给平辽侯更多的吗?李倧不认为还能有比他更听话的国王。 朝鲜的国力就是这么多,又有谁能比自己给的更多呢。 林忠无法回答自己的主上殿下。 他是个穷人。 为了活命当了阉人,无权无势,没有丁点的关系,才发配到了年幼时期李倧的身边。 当危险初现的时候,其余的人都跑了,只有林忠跑不了,因为他太穷了。 哪怕他伺候李倧多年,也是地位最低的阉人,身边没有积蓄,离开了李倧,他不知道该怎么活。 命运弄人。 谁也没有想到,国主的位置为落到李倧的身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忠成为太监,国主最信任的太监。 “主上殿下,您从小聪慧,怎么现在却看不到眼前的危险了呢?” 林忠伤感道。 李倧神色暗然,失落的低下头。 叛军临近汉城。 内需司,内侍府,司圃署,司饔院,归厚署……人人慌乱,却也有人不乱。 新的国主抵达汉城,王宫里还是需要人伺候的。 犹如他当年被推上王位,原来的人,还是原来的那批人。 在汉王宫。 他是朝鲜国主。 离开了汉王宫,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再也不是朝鲜国主。 犹如他的叔叔李珲。 不但取消了他的国号,史官的笔下,和国家的公文中,都以光海君通称。 叔叔年轻时,是带着国家,联合上朝军队,打败倭寇,以巨大的威望登上的国主之位。 他都落得如此的境地,自己会如何狼狈呢? “主上殿下,叛军已经靠近杨洲,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林忠不知道主上殿下的哀愁。 但是他知道。 继续等下去,当叛军的骑兵出现在汉城,他们就很难在逃脱,特别是主上殿下。 杨洲身后就是汉城。 …… 葛世峰带着百名金江军士兵,兵甲齐聚,守卫在王宫外。 他可以领兵进去王宫抢人。 但是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能交恶朝鲜国王。 他知道是出自于将军的口中,不然哪怕是谢友成,也不敢下达这条军令。 夫人的威望。 和金州共同崛起,同共甘苦,谁也不会小觑夫人。 谁也承担不了夫人的记恨。 他们是外军,驻守王宫,因此没有携带重武器,只有腰间的长剑。 摸了摸腰间的长剑,葛世峰知道,以叛军的速度,很快就要抵达汉城。 汉城的内禁卫会拼死抵抗吗? 葛世峰不知道。 但是他肯定,他和一百名同袍,会死死的守在汉王宫,一步不退。 ~~~~~~ “李倧还没有跑?” 金州。 唐清安得知叛军拿下临津江后,李倧竟然还留在汉城,让他大惊失色。 按照原来的历史。 当叛军拿下临津江后,李倧就带人跑了。 为何他改变了主意? 唐清安皱起了眉头,对自己的掌控,唐清安怀疑了起来。 徐辉忍不住看向将军。 按照军司的计划,如果形势到了最后一步,那么就不顾朝鲜雇主,命葛世峰直接抢人。 但是将军否定了。 将军的主意,仍然支持朝鲜国主,料定了朝鲜国主会提前离开汉城,所以命令葛世峰不得交恶对方。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以徐辉的眼光看来,叛军到了这一步,李倧已经无力回天。 哪怕他逃离了汉城,也没有实力可以重回汉城,除非金江军帮他抢回来。 但是金江军的代价太高了,还不如支持新的朝鲜国主。 唐清安沉吟。 以目前的局面,李倧看上去的确无解,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活路,他手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势力。 除非地方上的两班勋臣,全部支持他,他才有希望夺回汉城。 他不知道李倧采取了什么手段,但是最后他的确打败了叛军,回到了汉城,保住了王位。 以唐清安的猜想,李倧应该是给了两班阶层更多的让步,所以获得了对方的支持。 就如天使投资。 投的是人。 唐清安投的也是李倧此人。 他给了两班阶层让步,让两班阶层获得了更多的权势,会使朝鲜国力彻底滑落深渊。 当下朝鲜的在籍人口和隐户与奴隶保持一定的比例,数百年后,隐户和奴隶是在籍人口的数倍。 可见两班阶层在地方上的扩张侵占态势。 这对金江镇是最有利的局面,无论是哪个国王上台,哪个国王给的利益,都是比不上的。 保障了朝鲜,世代都会成为中华的藩国,除非有外力的打破。 “如果……” 唐清安冷静的说道,但是徐辉听出了将军的伤感。 “如果李倧死在了汉城,那就联系沉器远,金江军会支持他,认可他推举的怀恩君。” “金江军从北攻下叛军的后方,他从南攻打叛军,还有三部义军会加入他。” “无论沉器远获得多大的利益,也要保证金江军在朝鲜的利益。” “金江军和沉器远结盟,二公子和沉器远的庶女结亲。” 沉器远有二子二女。 嫡女已经嫁人,最小的庶女,比二公子大六岁,待字闺中。 种种命令下,只字未提长公子。 历史的大势谁也无法判断。 犹如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 谁能想到他势力最强的时候,会死在小小的本能寺,让人至今都搞不清为何要叛乱的叛军手中。 犹如前任朝鲜国主。 抗倭中打出来的天下,提拔了众多的亲信大将,国内威望无两,谁又能想到他会被政变推翻。 犹如大周的太上皇。 临朝数十年,政治手段无人能及,何人都不能对抗他的目的,乖乖被他玩弄,却一遭中风败亡。 李倧看上去没有了胜算,但是唐清安不敢肯定,因为历史上此人翻盘了。 只要此人不死。 长子就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从他的身边抢出来,影响唐清安对金江镇的布局。 犹如。 唐清安当年带领数百人出海,抵达辽东,对抗当时威名赫赫的蛮族。 哪怕他深知大势,但是战场凶险,谁又能肯定自己能站到最后呢。 犹如金州城最危险的时候。 他带着亲卫杀敌,身前的亲卫们前仆后继的倒下,已经看到了蛮兵脸上的凶狠。 鲜血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 在人心慌慌的士兵们面前,安抚士兵们的手段,唯有自信的笑容。 晚上。 唐清安回家了。 秦可卿已经睡下,唐清安让人没有叫醒她,坐在床边,露出温柔的目光。 眼前的女人,是和他从危难中一路走来的。 为他生了三个孩子。 秦可卿睡意朦朦的睁开了眼睛,果然发现夫君在眼前,愣了愣,很快眼睛通红起来。 夫君躲了她这么久。 她即想要找夫君问个清楚,又怕见到夫君,得到不好的消息。 “有葛世峰在呢。” “这小子当年那么小,竟然能长途跋涉,在蛮族铁蹄下,渡过了千难万险,带着他的妹妹归来。” “你想啊,他现在这么厉害。” 唐清安伸手擦拭了秦可卿的眼泪。 第四百六十三章各地援兵 元末明初,高丽北侵占据大片土地,朱棣虽然没有征伐,但也没有明确归属。 一直到清廷,以设立界碑的形势,让朝鲜兵不血刃的完成了在图们江以南的拓疆。 李成桂自立为王,由宗主国明朝,改高丽国号为朝鲜,朝鲜把图们江以南的地区,设立为咸镜道。 从南至北的开拓中,先后有三个核心府城。 分别是南部核心咸兴府,中部核心吉州府,东北部核心镜城府,目前这三个城池,一座也没被金江军占领。 金江军手中的,只有三水城,甲山城,长津城。 谢友成在镇江,亲自督促民夫,运送粮资军备,从镇江出发,沿着鸭绿江到图们江,最后到三水。 奴儿干司道路未兴,四轮马车无法使用,就连普通的大车,也只能到寛旬一带。 替换的是人力独轮车,可以在山区和狭窄的泥土路上使用,但是对人的要求也高了。 把握不住平衡,就容易翻车。 山道上更是危险,而且载重也不高,少则一两石,多则两三石不等。 粮食,大豆,草料,鸡蛋……布匹,药品,箭失,马铁蹄,兵器,布甲…… 从镇江各仓中,官吏们根据清单,整理出合计一万一千石的物资。 整齐的摆放在新仓中,将由众多的四轮货车,运送到目的地长奠堡。 从镇江征集的五千名民夫,以及制作的三千余辆独轮推车,装载了各类物资,连绵不断的沿图们江北上。 队伍才出发没多久。 目的地三水城,原来运送去物资的民夫,带上空车开始返途,整个三水城,已经堆积了三四万石的物资。 漫长的补给线,也是两万东征军的生命线,不容丝毫马虎。沿道按路程修葺的棚区,提供民夫们歇息和住宿。 就算如此周全,一路的翻山越岭,精疲力尽,仍有民夫累倒,也出现了死亡数。 五千草原骑手,从沉阳到镇江,沿途的物资补给,皆是秦钟随军。 镇江到三水的补给线,秦钟是负责的官员之一。 “民力不堪负。” “奈何。” 郑雒无奈的摇了摇头。 军司和官府年余的计划,不是不周全,但总有力穷之时。 风水轮流转。 当年他们在辽东本土作战,物资运送虽然艰难,更苦于物资的短缺。 如今物资充足,不惧沿途的消耗,却疲于物资的运转,不像辽东本土,修葺了条条的道路。 秦钟原来只是在金州做吏,去年外放到沉阳做官,参与蒙古之事,今年又到镇江,参与朝鲜之事。 一年的外放经历,让他有了更多的自信,大胆提出了他的想法。 “朝鲜百姓多贫困,两班阶层又不可信,当拉拢朝鲜百姓。” “如何拉拢?” 郑雒问道。 “以粮食为诱饵,招募朝鲜百姓为我们运送粮食,即可减轻三水城的力量,又能加强我们的民力,一举两得。” 秦钟笑道。 辽河套的把他伴就是如此。 草原上牧民生活困苦,金江镇只需要提供食物,就能吸引无数的牧民南下。 五千草原骑手,其中一半出自把他伴。即减轻了沉阳的防御压力,又加强了金江军的实力。 金江军收复山水,甲山,长津三地,没有发生人们担忧的事情。 辽阳当年未失陷前,辽东都司也收拢了很多的蒙古人,偏偏在老奴攻城时,蒙古人发生了兵变,是辽阳陷落的原因之一。 所以有人提出了担忧,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出尔反尔。 秦钟不这么认为,提出了反对意见。 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辽东人心尽失,遍布蛮族的奸细,人心慌乱,才有敌人的可趁之机。 如今的辽东上下一心,不是同日而语。更不能因为一只蹄子有毛病,就弃骏马不用。 “只怕会激怒两班。” 郑雒本不用解释,仍然向眼前的年轻官员解释,因为对方是秦夫人的弟弟。 招募朝鲜百姓,他不是没有想过,因为顾虑三水的两班乡绅,从而没有施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此地的人口,多数成为隐户或奴隶,掌握在乡绅的手里。 金江镇以受朝鲜国主所请,持朝鲜国书,入朝平叛,至少口头上咬死此理由。 名正言顺,具有大义。 因此三水地方上的乡绅们皆在观望,还没有人做出过激的行动。 三水城从而保持了稳定。 但是金江军影响了他们的利益时,恐怕当下稳定的局势,会立马激变。 “可以加一条。” “只招收在籍百姓,不接受官册中不在籍的百姓。” 秦钟的主意解决了此患。 “如此恐怕征募不到多少青壮,徒耗大量精力,效果反而不大,似鸡肋。” 郑雒看来,秦钟的建议得不偿失,而且做得越多越容易出事,不想因小失大。 秦钟没有放弃,委婉的透漏。 “在我们大量移民到咸镜道之前,此地的乡绅都不会被我们轻动,反而会放任地方乡绅的权利,以获得他们的支持。” “他们手中掌握了大量的隐户和奴隶,我们现在不争取更多的百姓,以后会尽入他们手中。 “介时只怕就算收复咸镜道,我们手里也无民可用。” 一切以战事为重,还是战事和民生兼顾。 郑雒当然希望是后者,可惜此地形势不同,本来就微妙,所以他本想选择前者。 他是主官,不用在乎秦钟的建议。 “好,就按你所言办。” 秦钟闻言大喜。 看着秦钟离开的背影,郑雒摇了摇头。 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秦钟带着官差,在三水城中出了告示。 招收朝鲜百姓,帮助运送物资到甲山和长津,每名壮丁每日提供两升粮食。 告示一出,虽然百姓们不识字,但是有官差解释,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就有数百名青壮,招募到了秦钟的手中。 他的计划是两千人,远达不到他的目的,不过此事不急,消息会逐渐传开,越来越多的百姓得知后,就会来响应。 数百名朝鲜百姓,加入到运粮队中,一部往甲山而去,一部往长津而去。 解决了此事,秦钟没有离开三水城,而是走访各地,接触各地的两班乡绅。 很多人得知此人竟然是平辽侯的妻弟,汉城长公子的娘舅,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还有不少的乡绅子弟,愿意出头帮助秦钟做事。 初见成效的秦钟,满脸的意气风发。 金江镇高层内部,已经有传言,等顺利收复咸镜道和平安道,会和赫图阿拉城,共设一府。 在节度府做事数年,到了外放学习地方政事的时候,去年在沉阳,今年在镇江。 明年,秦钟希望能外放此地,加深自己的资历,然后再回去节度府。 ~~~~~~ 长津是山城。 本来在计划中,是重要又不重要的城池。 重要的是,此城是日后金江军从咸镜道入平安道的关口,不重要的是,当下的金江军,以收复咸镜道为主。 长津府使被金江军的士兵看管起来,此人以绝食抗议。 “府使。” 薛蝌亲自来探望,并且带来饭食,劝慰对方吃饭。 府使大义凛然的拒绝,并再一次提出,让金江军离开长津城,并且离开咸镜道。 “既然是入朝平叛,应该去平安道,而不是来咸镜道。” 薛蝌老调重弹,用原来的理由,敷衍对方,并且仔细的打量了周围的场景。 最后看了看府使身上的衣服,微微露出了笑容。 被人打量的不自在,府使忍不住别过了脑袋,随后又大怒。 “府使,我们有朝鲜国主的国书,你不应违背,万一破坏金江镇和朝鲜的传统友谊,只怕府使承担不起。” 薛蝌劝慰了一番,然后离开了此处。 “此人绝食是假,自保是真,不用太过焦虑。” “为何?” “你可见过真心求死之人,还会在意仪容的吗?” 一针见血的话,其余人恍然大悟。 ~~~~~~ 咸兴府。 府尹张孟子,北清都护府节度使李商吉,监营太监等等,商议李家人提供的情报。 “金江军平叛是假,侵占咸镜是真。” “诸位怎么看?” …… “对方手里可是有主上殿下的国书,我们怎么能拒绝他们呢?万一李家人猜错了,我们以后怎么向主上殿下交差” 监营太监不满道。 他是林忠的干儿子,是国主一派的太监。 “那怎么办?难道放对方入城?根据李家人送来的消息,明日就能抵达城外。” 李商吉不满的看向监营太监。 “不放又怎么办?” “城里有兵马?” 监营太监的反问,让李商吉无言。 谁也没有料到金江军会入咸镜道,为了防备叛军,咸镜南道的兵力,大多都调去了长津。 按照李氏家族传来的信息,长津的军兵,已尽入金江军之手。 两人的争执,以监营太监占据了上风,最后人们都看向了府尹张孟之。 从二品的封疆大吏。 “让安边,德源,文川,永兴,丁平,预原郡六地征调援兵。”“请镜城都护府节度使率军支援咸兴。” 张孟之缓缓的说错,然后看向李商吉。 “来不及。” “金江军明日就能抵达咸兴。” 李商吉颓废的说道。 第四百六十四章撕破脸 “没拿下?” 主帅武震孟得知吉州未下,怒火从心头涌起,本想呵斥,话语到了喉咙间,被他狠狠的压了下去。 两名精悍的令兵,低着头不敢看主帅。 “李胜虎有什么话向本帅交代?” 武震孟深知李胜虎为人,猜测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就算一时遇挫,也会想尽办法。 又想到目前的形势,深知偏师的重要性,按捺住了内心的愤怒,仔细的听取李胜虎的计划。 帐中各将。 金忠善,李伯升,赵胜,江万化,刘通,罗科,阿敦,沙布丁, 也勿都,速亥兀。 气氛严肃,充满了肃杀之气。 蒙古将领沙布丁,也勿都,速亥兀,第一次南下朝鲜,充满了 新奇和警惕。 蛮族将领罗科,阿敦脸上充满了轻松。 他们蛮族和朝鲜为邻,双方充满了敌意,朝鲜国势最强时,屡次反 击蛮族……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至少他们数代人,压着朝鲜欺负。 如果不是金江军的军令严苛,不许他们四处劫掠,哪里有许多为难 的事情。 金忠善虽然是刚加入金江军,一路的作为,已经获得了武震孟的信 任。 “这里是莲花山,这里是北山白山。” “此处坐落在赴战江山脉。“ “盖马高原。” 整个咸镜北道的地理,以及各城池的作用,从金忠善的口中,让众 将心中有了清晰的了解。 “他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或者是汉人?” 罗科露出探究的目光。 对于此人复杂的人生感到惊奇。 “咸镜都护府,落成与咸镜山脉与白头山脉交界处,盘踞险要地势,控制交通要道,城关易守难攻。” “但是咸镜都护府兵寡,李总兵手中骑兵多,精锐多,只要不给对方可趁之机,哪怕没有取得吉州,也能稳住防线。” 李胜虎把他的计划,派人传报给了武震孟。 拿不定主意的武震孟,询问金忠善,金忠善看后,支持李胜虎的想法。 咸镜北道的地利,的确不适合骑兵,而金江军为了速度,军中多半为骑兵。 骑兵也可以下马作战,但是太过奢侈,不是军中的上策。 “只要拿下咸兴府,咸兴府不光是咸镜道最富裕的城池,也是一马平川,乃咸兴平原。” “无论攻守,我方能占得优势。” “最重要的是,拿下了咸兴府,掌握了府尹和节度使,整个咸兴道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我方可以各个击破,一一威逼。” 金忠善的说法,和军司的谋略不谋而合,不过金忠善说的更为精细,增添了武震孟的信心。 “命令李胜虎,不可漏过一支朝鲜援军南下,否则军法从事。” 军司的战略中,认为要拿下吉州,方可稳住大军的侧翼。李胜虎失败,武震孟本考虑要不要分兵支援他。 又顾虑分兵会影响本部的实力,虽然李胜虎说他可以阻拦住咸镜北道,但是武震孟不敢完全放心。 左右为难之际,金忠善点拨了他。 …… 两万余大军,其中九千朝鲜军,一半交由金忠善统帅,让朝鲜军得以稳定下来。 骑兵们策马到城下。 “奉朝鲜国主之请,受朝鲜国主国书,金江军入朝平叛,恢复友邦太平。” “各地皆需供应补给,不得拖延延误,否则重罪论处。” “开城门,大军休整。” …… 本该在咸兴城的士兵,派去了长津,落入了金江军之手,眼前的城是一座空城。 知根知底。 武震孟没有太多的忧虑。 良久。 几名小官从城头坐着箩筐,紧紧的抱住绳索,由士兵们缓缓放下来,忐忑不安的来到金江军大营。 “城中无粮,请金江军由长津入平安道,叛军在宁边城,积蓄了不可计数的粮资。” “叛军的主力南下,以上朝天军的实力,可以轻易拿下宁边城,不但断绝叛军的后路,又能获得众多的粮草。” “叛军即将抵达汉城,理当去支援汉城,救护朝鲜国主。” 武震孟义正言辞的说道。 “非也。” 一名小官之乎者也起来,一口流利的汉话。 “正是因为事急,才需要围魏救赵,攻打宁边城,逼迫叛军退军。” “大军已至,岂可轻易更改行军路线。” 武震孟打断了朝鲜小官滔滔不绝的话,态度严厉,吓得对方不敢继续胡说八道。 “你回去转告张府尹,请他速速开城门,供应大军粮资,否则后果自负。” 几名朝鲜小官不敢继续停留,纷纷告辞离去。 “唉。” 一名小官叹了口气。 “站住。” 金忠善叫住了对方。那名小官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认出了金忠善。 “你为何叹气?” 小官支支吾吾。 这下。 就连武震孟也感觉不对。 “张孟子是否还在城中?” 几名小官不敢答。 …… 张孟之府尹,李商吉节度使,南以熊监营十余名文武官员,骑着马往南而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咸兴府中无兵,留之无用,反而去永兴,组织兵力和防御,方位上策。 一行人连丁平城都不敢留,但是招来了丁平府使。 “金江军目的不明,恐怕有吞并咸镜之心,尔等严守城池,不可放金江军入城。” 听闻府尹的命令,丁平府府使刚才还是笑脸,立马就呆了起来,渐渐从露出震惊。 “会不会弄错了?” “金江镇和我国一向关系深厚,岂有侵吞我国土地的道理?而且不怕上朝天子斥责吗?” “此事有疑,但小心为好,你紧守城池,关闭城门,等我的消息。” 张孟之对下属交代。 南以熊和李商吉没有停留,离开张孟之,先往永兴布置。 永兴城修建在龙兴江南侧,有江河天险,龙兴江西为北太峰山脉,东入大海。 身后是元山,阿虎飞岭山脉与马思岭山脉的交汇处。 前方有平原之富,后方有山川江河之险。 此城落在北方,则可得两利,即有平原,又可凭险要地利,防备南边。 落在南方,只可得山川江河之险一利。 在唐元时候,这一地区是分水岭,南边是原高丽所占的地区,后来朝鲜北拓。 人口也逐渐往北迁移,但是这一次地区,仍然是人口最集中的区域。 李商吉马不停蹄抵达永兴后,亲自抓起了军权,并且传令高原,文川,德源,安边四地,征召乡兵民兵。 朝鲜是文控制武。 李商吉有张孟之府尹的亲笔信札,手上有符合流程的公文,各地的牧使,府使,郡守皆不敢抗。 等武震孟他们发觉后,李商吉已经沿着龙兴江布置起了防御工事。 “攻。” 武震孟不再犹豫,直接下令攻城。 咸兴城中无兵,官员将领都跑了,只有上百名守军,哪里敢抵抗,轻而易举被攻破。 “追。” 随着武震孟的军令,一支骑兵南下,经过定平城,追到了龙兴江,看到江岸对面严阵以待。 龙兴江边的船只,早已被李商吉搜刮一空。 沙布丁手中只有其余骑兵,又无船可用,只能往江兴叹,把军情传报去了后方。 武震孟拿下咸兴后,率领大军南下,到了定平,让人试探一番。 果然。 原来的理由,在定平失去了效用,城中的府使软硬不吃,态度坚决,就是不开城门。 事已至此,武震孟也懒得继续遮掩,下令攻城。 “嗖嗖嗖。” 蒙古骑手沿着城墙,骑着蒙古马,留下一圈尘土,一阵阵的箭失,射入到了城垛上。 “嗖。” 人人意犹未尽。 用着铁箭头,放开了拉弓,他们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一辈子就没有这么富裕过。 “叮叮当当。” 箭失落在城墙上,有铠甲的朝鲜将领都挨了几箭,连布甲都没有的兵士纷纷抱头逃窜。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 两万余的大军,把永兴城围的水泄不通,城中士气低下。 无论是汉人,蒙古人,蛮人,都是打老了仗的,远不是朝鲜守兵可比。 当初数万名,常年跟随金江军打仗的卫所军,咸镜道是最少的。 主要来自平安道,黄海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道。 三部义军一部在全罗道,两部在庆尚道。 金江军虽然在咸镜道影响力最小,但也有一个好处,咸镜道的卫所军,乡兵,民兵,皆没有经历过战事。 整个咸镜道山川多,平原少。 难得的一块咸兴平原,主要城池为洪原,咸兴,定平,预原郡,还有永兴。 最大的咸兴城已经落入金江军手中,洪原的军事重要性更强,是扼守咸兴平原,最东的城池。 咸兴城和永兴城之间,除了隔着一条龙兴江,还有一条凸出来的余脉,把咸兴平原分为了两块。 凸出来的余脉,往东直入海中,其中有一块较平的地势,形成了凹字形。 定平城就是落在凹处。 本是占据地势的险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扼守咸兴和永兴的重要城池。 因为金江军出乎意料的行为,让此城没有防备,虽然抵抗坚决,却还是疲于应对,一日就让金江军拿下。 定平城被拿下,往南的预原郡是小城,又没有地势可持,虽然不开城门,却也没有抵抗,很容易把金江军破开城门。 金江军抵达龙兴江。 沙布丁翻遍了龙兴江北岸,也只寻到了四艘小渡船,根本无力渡江。 第四百六十五章都护府 靠着行动迅速,打了咸镜道一个措手不及。 短短的时日下,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先后拿下三水城,长津城,甲山城,咸兴城,定平城,预原郡。 其中最富裕的咸兴平原,大部分落在了金江军手中。 但是。 因为李胜虎没有拿下吉州,导致咸兴城并不稳定。 从咸镜北道的军队,可以从吉州出发,沿端川,利原,北青,洪原四地,抵达咸兴城。 而且按照军司的计划,如果李胜虎拿下了吉州,不但可以堵死咸镜北道军队的南下救援之路。 同时还把端川,利原,北青,洪原四城包围,可以轻而易举的逼迫四城归降。 此计划要是达成。 那么金江军已经全占咸镜道近一半的土地,而现在,只占据了三分之一。 且没有形成有利的地势,咸镜东门打开,不利于防守。 预原郡。 武震孟手中有兵却无船,无力渡江,思来想去,和李成贤商议。 “除了咸镜北道,咸镜南道中,原属于我们的土地已经拿回,现在已经错失良机。” “永兴,高原,文川,德原,安边五地,只能往后徐徐图之。且后方形势太过微妙,如果有失,则前功尽弃。” 李成贤虽然是文官,但多年经历战事,对于军事也不是陌生之人,听出了武震孟的意思。 “武帅想要回军?” 武震孟点点头。 将军给了他很大的权利,整个咸镜道的战事,由他全权负责,虽然想要尽获全功,但是目前来看,继续强求反而不美。 “加上手中的九千朝鲜军,军力已达三万,不光是后方运送补给困难,而且军心微妙。” 汉人,把他伴人,科尔斯人,鬼麻人,堡赤库人,蛮人,朝鲜人,叶赫人,吉里迷人,苦兀人、达斡尔人…… 如此复杂的情况,不是有朝鲜国主的国主,瞒骗了咸镜道,占尽了便宜。 真要是硬碰硬打起攻城战,伤亡一高,武震孟不得不担忧军心的问题。 他可以直接下令,将军给了他权利,稳妥起见,他还想找人帮他分担。 遍观周围诸人,唯有李成贤有资格。 “武帅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定然支持武帅。” 李成贤笑道。 愿意支持武震孟,但是主要的责任,还是武震孟来承担,他可以在武震孟身后。 “如此,需从长计议,李判官认为,该如何回复金州?” 金州的计划,不只是咸镜道,包括平安道,还有对待叛军的最终目的。 作为金州高级文武,武震孟和李成贤知道更多的消息。 平安道和咸镜道,会设立都护府。 没有预料之外的情况下,府尹将是李成贤,节度使会是武震孟。两人未来需要紧密共事多年。 …… 镇江。 谢友成作为后方大总管,调度各事。 “巩固现有地区,在咸兴平原恢复民生,不耽误未来的秋收,此乃关键。” 李成贤和武震孟的紧急书信,第一时间送到了他的手中,写下了两人未来的计划。 “保障地方两班阶层的权利,对于隐户和奴隶,短期内不会插手,以获得地方两班阶层的支持。” 此策的好处,是可以迅速的稳定地方,缺点是咸镜道在籍百姓不多,是官府一直无法足额收税的主要原因。 会导致咸镜道地方上的财政不足,反而需要金州的调拨,收复了土地,却成为了负担。 而如果清点隐户,会影响地方上两班阶层的利益,最后造成咸镜道不稳。 咸镜道不是孤地,外有朝鲜,内有咸镜北道还未收复,李成贤认为应该先忍耐,再图谋。 谢友成明白了李成贤的意思,放下了他的书信,又拿起武震孟的急件。 “咸镜北道山多地少,人口不足,旧例需要咸镜南道供应物资,否则无法自给自足。” “金江军已经隔绝咸镜北道,让咸镜北道脱离了朝鲜,扼守通道,困死咸镜北道,即可兵不血刃获得咸镜北道。” 此策的好处,正如武震孟所言,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夺下咸镜北道。 咸镜北道处于盖马高原,白茂高原,又处于咸镜山脉,白头山脉,易守难攻。 武震孟手中的军队,来源复杂,攻打咸镜北道,属于从低地往高地打。 此种攻势,自古以来费时费力。 哪怕军队战斗力要强,仍然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且军心并不稳定,极容易小败而大溃。 李成贤支持武震孟的想法。 当下。 获得的地盘,不但无法为金州带来利益,反而需要金州消耗积蓄,不是长久之策。 而咸镜北道本就难攻,攻之不但消耗巨大的物资,拿下后更是要投入。 唯有困绝对方,以守代攻,方为上策。 大军的作战计划,从头到尾是军司和将军共同商议出,谢友成深知将军的想法。 李成贤提出的困难,谢友成和将军早就心有预料。 拿下咸镜道,短时间之内,不但不能壮大金江镇,反而会消耗金江镇的元气。 如果几年内不能扭转形势,会落入前明收复安南时,得之又失的困境。 徒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正如将军所言。 朝鲜内乱,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沉阳的形势复杂,镇江的形势,目前来看,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江只有一千兵,而且是新合军。 整个辽东东南,随着大军入朝作战,是兵力最雄厚,也是最微妙,最危险的时候。 稍有不慎,则万事皆空。 朝鲜的局面,赫图阿拉城的局面,咸镜道的局面。 思来想去。 谢友成决定支持武震孟和李成贤的计策。让他们尽快稳定局势,并且谋划平安道。 ~~~~~~ 吉州城派了很多人,去联络甲山,山水,并且从端川,得知金江军攻打了咸兴。 确认了金江镇的野心,不再犹豫,通知了镜城。 “因为咸兴无兵,张府尹和李节度他们,提前南下,在龙兴江布置了防线。” 李氏家族子弟李坚惟悄悄来到吉州,把各地的形势,完整的告知了吉州牧。 朝鲜全国,最大的氏族是金氏。 金忠善最大的恩主,应该是权栗,得他的极力支持,才获得了朝鲜上下的信任。 最后在朝鲜抵抗倭寇,立下了赫赫战功,得赐姓名,其中赐姓金,可见金氏在朝鲜的影响力。 融入了金氏,也可以看得出,朝鲜国内,原本对金忠善的重视。 不过金氏氏族历经数百年,分支巨大,虽然顶着一个姓,不代表是一个阵营,犹如朝鲜的国姓李。 咸镜道地方上,势力最大的家族是李氏,压下了金氏。 致仕归乡的李胜基,翘楚子弟李任仁,李坚惟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各地虽然戒严,有些人却让人能畅通无阻。 无论是咸兴府,还是吉州府,前者是李任仁去通风报信,后者就是李坚惟。 而李胜基却留在了咸兴,被李成贤亲自去请他出面,帮忙稳定人心,他也一口答应。 咸兴城至今毫无波澜,连带着长津,三水各地也没有大的反抗,李胜基的出面,占了很大的成分。 李坚惟离开了吉州,一路隐姓埋名,悄悄回到了咸兴。 城中不但多了很多士兵,也多了不少金州的官吏,带着原本城里的公差,维持着旧例。 被金州请出山的李胜基,暂行咸兴府的府尹职责,稳定官府班子,让各事继续如常。 除了口音的不同,行为上的区别,仿佛还是原来的咸兴府,乡野的百姓们,麻木且辛劳的在田地里耕种。 从府衙离开,回到了府中。 李府外的田亩,一眼望去的地方,皆是其家的土地。土地不但宽广,且连成片。 土地上是穿着满是补丁人们,还有赤着胳膊的老汉,人人干枯瘦弱,眼色昏暗。 老汉,老孺,男人,女人,小孩神色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皆属于李家的奴仆或佃户。 自由民从这里消失了。 李坚惟坐在轿子中,戴着斗笠,从后门入府,听见了杂房传出来的声音。 随从们面露尴尬,李坚惟升起了愤怒。 “是谁?” “是二少爷。” “是他?” 听到不是下人,李坚惟才收起了愤怒,好奇的问道,:“他和谁在里面?” “林家的。” 李坚惟鄙视的摇了摇头,前院那么多丫鬟,竟然和庖厨的婆娘厮混,实在有失体统。 不再理会,径直往正院而去。 “叔爷。” 被人迎到书房,看到屋里的人影,李坚惟连忙叫道。 “回来就好。” 李胜基欣慰的点点头。 虽然他们李家遍地亲朋好友,门生故旧,只是兵荒马乱,又不敢让金江军发现,危险总是有的。 “南面的形势,我已经如实告知了镜城都护府,他们想要出兵收复咸镜道,请我南下联系张府尹,李节度,南北夹击金江军。” “叔父,我应该怎么做?” 七十余岁的李胜基,穿着来自上朝金陵的丝绸,书房里悬挂了不少上朝的名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福建的茶盘茶器茶叶,云贵制作的围棋子,还有江淮的笔帽,石磨,景德镇的瓷器,大竖瓶等。 也有西方的穿衣镜,比人都要高,万里之遥运输过来,能保持如此的完整,殊为不易。 第四百六十六章天下精兵 咸镜道虽然属于朝鲜太祖李成桂的龙兴之地,但是纳入朝鲜疆域最晚。 土地贫瘠,文教不兴,农业不发达,很多人仍以狩猎,采参为生活手段。 又因为朝鲜太祖和太宗的矛盾,咸镜道受此牵连,颇受朝鲜内地的地域歧视。 百姓过得困苦,人心不满。 百年前。 李瑈发动宫廷政变,自己登上了朝鲜的君王之位。李瑈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他在朝鲜境内大肆修建佛寺、编写经书,许多土地都被他赐给了佛寺。 咸镜道最受其苦,被他颁布提前交纳未来数年的赋税命令。 不但要交纳比其他地方多的租税、徭役,还要承担起修筑工事、防御边界的任务。 不光是百姓痛恨,就连地方的大户也颇为不满。 如此持续十几年后,咸镜道地方的豪强李氏族人,李施爱发动叛乱,占领了吉州。 这场叛乱最后被朝鲜平定,但对咸镜道更为苛刻,一直到被后世日寇吞并时,咸镜道仍受到打压。 如此的背景下,所以李胜基的心中很矛盾。 因为对汉城的不满,他受邀协助金江镇维持地方时,痛快的出面,让咸兴顺利的保留在了金江镇的手中。 但是作为迁移此地数百年的两班阶层,他又希望朝鲜能夺回此地。 和后世日寇占领朝鲜时的情形一样,除了咸镜道的两班阶层,是反抗程度最低的地区。 很多咸镜道的百姓,甚至支持日寇占领咸镜道,希望能获免除各种不公的政策,获得新的生活。 李胜基心中矛盾,一边出面帮助金江镇,一边悄悄向吉州和永兴通风报信。 作为咸镜道顶尖的地方豪强,不论他的何种行动,还没有被金江镇发现。 武震孟留下赵胜,率领五千金江兵和蛮族兵,一千朝鲜兵,驻守预原郡,防备龙兴江的朝鲜军。 自己则率领大军回到咸兴府,开始收复东路的洪原,北青,利原,端川四城。 洪原无兵,一击而下。 北青是大城,但是城中没有多少士兵,匆忙招募的数千青壮,面对攻城的敌军,一哄而散。 半日就被拿下。 然后就是利原。 利原和洪原一样是小城,但是城中抵抗坚定,数百蛮兵竟然被打了回来。 “小小的利原城竟然拿不下!” 进得帐中,就听到了武帅的不满,在众将的视线下,负责组织攻城的蛮将阿敦低着头。 “当年的蛮族可不是如此,难道还有二心不成?”武震孟斥责道。 宽和二道,兼容并用。 武震孟是声名赫赫的总兵大将,蒙古人可能打交道的不多,蛮族可是经历了一代人。 不光是平辽侯。 朱秀,武震孟,刘承敏,彭大海,乃至李伯升等,都是蛮族人们口中耳熟能详的将领。 罗科和阿敦是后起之秀,威望不如呼塔布,阿吉嘎等老将。 果真是威望雄厚之人,皇台吉也不敢派到豪格身边,会担忧其压制不住。 两人自知不如武震孟,加上武帅向来公正分明,心中确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阿敦行了个全礼。 “奴才……” “嗯?” 武震孟双眼一瞪,阿敦连忙改口。 “末将承蒙平辽侯提拔,给末将做了游击将军,这颗心岂有不想着回报的道理。” “无奈想着小小的利原,不敢反抗天威,所以才马虎大意,一时受挫。” 在场都是精锐之兵,悍勇之将。 阿敦顶着同僚们神色各异的视线,满脸的羞愧,生怕被人小瞧,连忙说道。 “再给末将一次机会,定然一举攻破利原,一雪前耻。” 武震孟听完,不置可否。 帐外。 日落西山,两边掀开挂起的门帘,满眼的苍茫,遂起身往外走去,众将纷纷跟上。 走到利原城前。看着墙上的兵士影子,因为天色逐渐暗澹,越发的看不清楚。 “武帅留心,小心有神射手。” 沙布丁提醒道。 武震孟瞅了眼两地的距离,以他的经验来看,能射到此地已经千难万难,还能射到自己,那更是万中无一的。 且自己身穿坚甲,疲失又如何伤自己。 不过武震孟没有继续往前。 “本计划今日拿下利原,明日即可行军到端川,和李胜虎部前后夹击拿下端川城。” 身后的阿敦又低下了头。 “现天色已晚,就算拿下此城,也会多耗军士性命,我不取也,明日一早埋锅造饭。” 武震孟看向阿敦,重重的说道。 “明日午前,必破利原。” “末将领命。” 阿敦大声回道。 一夜无话,利原的守军没有敢发动夜袭。 第二日。 用过饭,喝过酒,阿敦亲自带领千余蛮丁,带着攻城梯,简易的器具,杀气腾腾的奔向利原城。 利原城昨日虽然打退了金江军的攻城,但城中人心慌慌,草木皆兵。 咸兴,北青都被拿下,利原城池不高,兵源不多,凭什么守得住,除了城中的五品县令,大部分人畏惧不已。 果然。 蛮兵们爬上了城墙,随后阿敦也亲自上城,看到了一名穿着官服的官员。 心中大恨,目露凶光。 带着士兵们一路杀过去,朝鲜的士兵大溃,哪怕那名官员极力喝止,也无法阻止溃兵逃离。 片刻间。 官员看到了自取他而来的蛮将,未等他说话,阿敦当头一刀,直接剁开了小半个身子。 金江军入咸镜道以来,有了第一个朝鲜官员的亡魂。 ~~~~~~ 除了吉州府,咸镜道东北的城池,以前称之为东北六镇。 富宁府,会宁府,都节制使本营,钟城府,庆兴府,庆源府,稳城府。 形成以都节制使本营为核心,五座卫星城池,控制整个东北的六座军镇。 两三百年过去。 都节制使本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吉州和原六军镇之间的镜城都护府。 此举为了杜绝都节制使本营太过靠近其余军镇,容易形成割据之势。 各军镇的兵马,汇聚到镜城都护府,数千骑步兵,途径明川,抵达吉州。 吉州征募了地方上三千余名青壮,交给了节度使,合计八千军,计划抵达端川。 端川是山城,易守难攻,乃吉州的门户所在,不容有失。 且端川在手,退可守,进可威胁咸兴。 根据李家人所言,金江军总共入朝只有两万军,其分守各地,咸兴只有一万四千左右的兵力。 其中半数为朝鲜兵,金江军本身兵源复杂,有蒙古兵和蛮兵等。 只要小挫对方,即可让对方分裂,还有高达半数的朝鲜兵,金江军如何敢使用。 不用且需分兵监视,用则必败。 咸镜北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金江军,把咸镜北道与国内隔绝开来,否则失去了国内的补给,咸镜北道会成为绝地。 考虑了李家人的说法,镜城都护府节度使,终于做出了主动出击的计划。 金江军已经北上,争抢有利地形,朝鲜军要抢在端川被围前进入城中。 可是。 当初三千想要骗夺吉州的金江军,失去了消息,经过打探后是退回了甲山。 没想到。 朝鲜军刚离开吉州,道路上就出现了金江军的骑兵,有蒙古人,有蛮人,有叶赫人,有汉人。 犹如苍蝇一般围着骚扰,导致大军行军缓慢。 等刚靠近端川府边境,才发现金江军已经提前抵达,顺利渡过了南大川。 在东侧修建了营寨。 朝鲜军不敢继续前进,停留在了金策,并派兵在北方的天平门,修建了栅栏和工事,抢占了高地。 李胜虎虚晃一枪,带着一营金江军回去了甲山。 此次入朝作战,金江军总共只派出了一万兵,他手里就掌握了三千,是维护后方最重要的兵力。 回去后替换了章毅,让章毅带领两千新合军骑兵离开甲山,在北大川一带隐匿,阻止咸镜北道出兵,威胁咸兴府东侧。 不久。 收到武震孟的新计划,改为协助收复端川,结果就发现了抵达吉州的朝鲜军。 得到了情报,武震孟当即调整,要歼灭这支军队。 …… “虽然我方兵多,占据优势,但是对方谨慎,没有贸然出击,而是占据地利。” 武震孟悄悄招来赵胜,江万化。 边说边指了指金策的地形,然后手指落在天平门上。 “我计划用自己的人,偷袭拿下天平门,当拿下此山,即可大军居高临下,以弓失射入营地,逼迫对方离开金策。” “等他们离开金策,就是骑兵的战场,前后夹击,一举歼灭。” “不是自己人我不放心,偷袭天平门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就只能强攻。而我军多骑兵,偏此地又不利骑兵。” 军中军情复杂,武震孟不能如臂指使,只能绞尽心思,杜绝一切风险。 “江万化,你亲自带人上。” “好,交给我。” 江万化严肃的点点头,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当夜。 两百名精锐士兵,其中大多数是伍长以上,沿着九口峪而上,人人皆嘴中含枚疾走,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以免惊动天平门的敌军。 等摸到天平门,已是三更时分。 这夜天气,月黑风高,对面不相见。 武震孟吩咐去偷袭对方营寨,在南门放一把大火。 对方虽然有所防备,没有让偷营得逞,但不少的兵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慌乱去救南门的火。 那天平门的守军早已惊动,纷纷离开栅栏,有的举着火把,去观望山下的形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大火照亮了天空。 黑暗处。 江万化带领手下的老兵们,发一声喊,一拥进去,在黑地里互相厮杀起来。那天平门的兵士,毫无防备,不知道来了多少兵,人人害怕,竟然往山下溃去。 天平门的守将,不敢置信。 如此多的士兵,如何就能趁夜摸上山,不迷失方向,还能保持军纪和阵型,平生未见,灰熘熘的跟着溃兵们逃窜。 第四百六十七章内院纷争二合一 平辽侯府。 正院中。 四月初的天气,北地春暖花开,院子里的梨花,正开的比赛似的茂盛。 玻璃的窗户几尽透明,院中不少的妇人和丫鬟,和执事媳妇们,对着院中的梨花指指点点,打发等待的时间。 “咱们这边算是历经辛苦,靠着将军的神武,迎来了安宁,总想着过几年的太平日子,谁知各处不安生。” 府里和关外蒙古的生意,都要交给衙门,好几年的事项,哪里是轻易能剥析的一干二净。 还有济州岛人参贸易的事,从采参到晒干,到装盒,还有运去济州岛找到下家,千头万绪。 府里的执事媳妇们开春就忙了起来,夫人处每日都是如此多的人。 排队等候的执事媳妇,和院子里的嬷嬷丫鬟们,趁着闲功夫,聊了起来。 “可不是。” “先是草原那边发生了战乱,将军亲自去缴了贼首,和台吉们约定好了,谁知北边刚按下,朝鲜又闹起事来。” 小丫鬟唧唧咋咋,倒是嬷嬷们说话谨慎些。 “男人们的事,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就是不明白,过着太平岁月不好吗,打起仗来要死多少人,破多少家。” 一名妇人惋惜道。 周氏也来了,秦夫人来的少,所以她就来的勤快,帮两位夫人多拉近关系。 闻言,却笑了起来。 “可是我说的不对,让周嫂子笑?” “太平岁月岂是天上掉下来的,咱们这,上有将军天纵奇才,文友冯胜之,顾应时等,武有朱秀,武震孟等,下有官员用心,士兵效力,否则,十年前我们辽东是个什么光景。” 周氏话音刚落,周围的嬷嬷么就忍不住开口了。 你一言我一样,说着当年辽东如何如何凄惨,百姓如何活不下去云云。 听得几名小丫鬟脸色发白,才晓得今日之幸运。 此时。 一名执事媳妇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片竹牌。 “哟,屋子里都听到你们外面的热闹。” 随着执事媳妇的话,众人才醒悟,连忙声音小了起来,执事媳妇看向周氏。 “夫人请周嫂子进去。” 周氏不敢停留,连忙急匆匆的,原来的厚皮门帘,随着气温的升高,也换成了布门帘。 掀开走进去。 只见夫人坐在桌前,旁边站在那几名陪嫁丫鬟,桌子上满是册子,隔壁的桌子上,还摆放了算盘,纸笔等。 “夫人。” 周氏招呼道。 “周嫂子请坐。” 收起了严肃的神情,贾探春露出了笑容。 周氏是府里资格最老的人,儿子又是老爷的义子,不是旁人可比,贾探春也不敢冒然得罪。 “秦姐姐近几日可好?” 秦可卿不怎么来正院,贾探春没有事,也不怎么去东院,虽然两人院子相连,委实很难见面。 周氏就是两人之间的传声筒,加上还有晴雯帮忙缓和。 越是这般。 比起旁人,像薛宝钗等,探春还随意些,唯独对秦可卿,贾探春十分的客气。 当年在贾府还有说有笑,如今早已忘却。 “唉。” 周氏叹了口气。 “总不是忧心大公子。” 在贾探春面前,周氏不提长公子,改口为大公子。 “我倒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你回去告诉秦姐姐,她得知后定然欢喜。” “我也是听济州那边的商人传来的,说朝鲜国王逃离了汉城,有人见到了长公子。” 府里。 一直称呼唐晏乾为长公子,不知贾探春心里如何想,嘴上却也跟着叫长公子。 她虽然这么说,其他人却不敢。 别看夫人年龄小,家里的事情管起来丝毫不软,各事处理的稳中见优。 几年下来,没有丝毫的错处。 哪怕是移交府里多年来最大的和草原的生意,光各掌柜,伙计,马夫,脚夫等,就有数千人之多。 加上这数千人,那些人留下向官府移交,并帮助衙门的官员和已顺利接受。 又哪些人调去济州岛,开铺子的,和海外商人打交道的,跑生意的,拉客源的,管仓库的。 哪些人去招募参客,设立晒参场,哪些人年纪大了,赏了养老银清退等等。 事项千头万绪,夫人居中调度安排,竟然波澜不惊,各事皆顺利的展开。 不但让外面的人啧啧称奇,就连府里的执事媳妇,哪一个又能不服气。 周氏看在眼里,嘴上虽然不说,实际上哪怕是她,私下里内心的想法。 只此事上头,秦夫人的才能,的确比不上贾夫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秦夫人,夫人可不知道,秦夫人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岂能熬坏了身子。” 贾探春关心道,“你去告诉秦姐姐,将军虽然嘴上不说,定然提早做了准备。” “本来无甚事,结果自己要是忧虑病了,才是凭白添了事。” 周氏连连答应,起身告辞。 她没来得及想,为何贾探春主动告知了她,还以为贾探春的确关心秦可卿。 东院。 比起正院的热闹,显得安静,稍显不如。 “哈哈哈。” 一进屋,就听到唐晏桕笑声,为院子里平添了欢乐和生机,也让人觉得太调皮了。 老爷的儿子中,也只有唐晏桕,让极有耐心的老爷,都无可奈何,有时候会抄起棍子。 听到唐晏桕的笑声,周氏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仔细你爹回来收拾你。” 果然。 唐晏桕从树上跳下来,吓得葛藟差点叫出声,越是如此,唐晏桕脸上更露得意洋洋。 “我爹?” 听到周氏的恐吓,唐晏桕眼珠子一转,立马不在乎。 “谁晓得他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到他,他就算回来了,我也不怕他。” “哼哼。” 周氏冷哼一声。 “你这话最好当着老爷的面说,别在你葛姐姐面前逞强。” 说完,交代不准他再爬树。 进了屋中。 比起当初的模样,屋子里的景物大变。 变得更拥挤,物件也更多了。 毕竟一个混世魔王,一个幺女,还有哪怕不在家中,也一样为长子布置的事物。 屋子中,两间房打通的。 原来的里间的铜床还在,上面挂着湖水色湖绉帐子,帐子顶篷底下,锦被卷得齐齐整整,却又用一幅白纱把它盖上。 床的下手,一套小桌椅,略摆了几样玩意,一看就是唐晏桕的玩具。 可不兴丢,不然那混世小魔王,能连着闹几日不歇。 窗子下,一张小梳头桌,梨花木打造的,整个桌面都泛着光芒,是夫人为幺女准备的。 然后打通的一间房,安放了唐晏桕的床榻,中间也是一套红漆桌椅,窗子边一张小条桌,上面也有笔砚文玩之类。 一个小铁丝盘,里面乱堆着几本书。 右角上一架穿衣镜,镜子边一架玻璃橱,桌后头斜叠着一架绣屏。壁上除挂了四条绣花屏外, 老爷不来时。 小姐就跟着秦可卿睡,唐晏桕自己睡。 老爷来时,周氏和葛藟她们,就带着小姐公子去厢房睡。也是唐晏桕最高兴的时候。 在厢房里能闹的半夜,常常惊动了夫人来呵斥,才能让他勉强的睡下。 秦可卿正在裁减纸样,周氏看了尺寸和颜色,就知道是为幺女做的小衣裳。 边拿起针线帮忙缝了起来,边把刚才在正屋,贾探春透漏的消息,告知了夫人。 秦可卿闻言,脸上原来平静的神情,立马变得生动。 “可是真的?” “既然贾夫人特意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秦可卿手里的活计全部放下,嘴上只念佛,求着菩萨保佑,只要儿子平安,她就不在乎了。 到了傍晚,唐清安突然回来了。 带来了好消息。 “朝鲜国主带着家人,还有小乾,平安逃离了汉城,已经翻过了砺山,即将离开忠清道,抵达全罗道。” 全罗道有沉器远,有卢顺义,身边还有葛世峰护卫,无论形势如何变化,也威胁不到唐晏乾。 “如果不是如此,你是否就一直躲着我?” 秦可卿翻了个白眼。 唐清安摸了摸后脑勺,和他预想的情况不一样,乍一听闻这个好消息,秦可卿应该不会在埋怨自己才对。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早间的时候,探春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哦。” 原来如此,唐清安恍然。 探春还是不错的。 秦可卿冷笑两声,不在多言。 …… 到了夜间。 “你去管管你儿子。” 唐清安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推了推身侧的秦可卿,窗外偏房的吵闹声,让人心烦。 “不是你儿子?” 虽然如此说,秦可卿还是穿上了衣裳,披了披风,去了隔壁的厢房。 果然。 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玩的疯的孩子,睡的也快,闭眼就能睡着,没有多久,秦可卿回来了屋中。 “两父子倒是一模一样。” 只见床上,唐清安已然睡得香甜,提前挪到了里面,腾出了外面的位置。 秦可卿轻手轻脚,钻到薄褥里头,慢慢的抱着夫君,两人相拥而眠。 一觉睡到天亮。 “起床啦。” 周氏早就让人不要叫醒老爷和夫人,葛藟乖巧的抱着小姐去玩,周氏事忙,结果没有防住唐晏桕。 混世小魔王直闯入里间,吵醒了唐清安和秦可卿。 唐清安打了一个哈欠。 “你儿子像谁啊。” “不是像你?” 秦可卿细眉一竖。 哈欠连天中,唐清安起了床,赶走了唐晏桕,然后秦可卿才掀开被褥下床。 “等这次朝鲜事定,我准备让小乾回来。” 秦可卿正伺候夫君穿衣服,问着秦可卿身上的香气,感受秦可卿手指的温暖,唐清安提前透漏说道。 “真的?” “以后朝鲜的形势,不用小乾留在那边,他年龄也大了些,我这个当父亲的,总是要亲自教育他。” “总算你还有良心,知道还有个儿子。” 秦可卿一脸的欣喜。 “葛世峰这小子是真不错。” 唐清安想到收到的消息,也情不自禁冒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朝鲜国主久久不愿意离开汉城,叛军的探哨都到了汉城。 最危急的关头,才彻底放弃,开始选择逃离。 带上王妃公主,还有世子,加上唐晏乾等等一行人,刚出城就被叛军的探哨发现,一路阻拦尾随。 收到消息的叛军,派了一支骑兵来追,葛世峰主动留下断后。 带着一百人杀退了叛军追来的骑兵,因为他的武勇,让叛军派出追击的军队不敢妄动。 在对方大部队抵达前,葛世峰审时度势,立刻带着手下撤离。 途中又是几番交缠,都被他有惊无险的压下去,顺利的进入了忠清道。 说起来轻易,做起来难。 “葛藟在府里养了好几年,现在年龄大了,你准备如何安排她?” 秦可卿主动提出道。 “必然为她找个好婆家。” 听到夫君的答复,秦可卿松了口气,又感到不舍,不愿意放葛藟离开府里。 “数遍府里的丫头,唯独葛藟是最懂事,最乖巧,最疼人的,我倒是舍不得她。” 唐清安一样如此认为。 秦可卿,贾探春,薛宝钗,晴雯,香菱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才能与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还有府外的林黛玉,那更是不同提,只容貌一头,轻轻一句话就能动人心弦。 偌大的平辽侯府,数遍各人,唯独葛藟,无论品性还是容貌,才能和她们一较高下。 “葛世峰两兄妹,两人都是我辽东顶尖的人物,葛藟的婚事,等葛世峰回来,我亲自和他商议下。” “葛家没了长辈,我可不能胡乱点鸳鸯,先探探葛世峰的主意,无论是谁,我亲自为他妹妹做媒。” “理当如此。” 秦可卿一脸的认同。 金州的小辈中,有才能的都得过她的恩典,李如靖不用提,他的娘老子就是自己的人。 葛世峰的妹妹,又是自己从小收留。 名义上是丫鬟,可府里谁敢把她当做丫鬟使?和小姐的待遇也不差。 还有徐聚费。 他父亲牺牲的早,其母亲拖自己关照,多年来把他都是如李如靖一等的照顾。 还有当年王丰肃的孤儿院,军校生等等。 秦可卿自己都记不住,自己关照了多少的后辈,这么多后辈中,多年下来,又有几人成才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都不是省油的灯二合一,求订阅 东院。 几名媳妇丫鬟围着一个女童,女童系着一条湖色百褶罗裙,上面盖着一件猩红绿花褶袄。 窄窄的袖口,露出粉藕似的手腕。 还带有略胖的婴儿肉,也没有带钏,肩上衬着盘金打子菊花瓣肩,脑后竖着髻鬃,露出两枝燕尾来。 粉凋玉琢般的小人,人见人爱。 身后跟着一名极年轻的妇人,“慢点走。” 虽然如此嘱咐,脸上露出微笑,看着女儿转动着那美丽的小小的头,柔软的发丝,因为好动而显得散乱,心中满是骄傲。 她本是忧虑的,但是老爷对女儿的喜爱不像是装出来,莺儿也就跟着欢喜。 一进屋。 院中,石砖上,面架前,唐清安弯着腰,手伸向铜盆中,用温水往脸上浇,一旁的金钏儿,手里拿着脸帕。 “爹爹。” 三岁的女儿唐晏柊,小跑了起来,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期待。 果不其然。 “诶。” 唐清安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欣喜不已,也顾不上金钏儿递过来的脸帕。 女儿已经到了身前,张开了短短的双手。 不愿让女儿失望,唐清安不顾脸上的水珠子,滴在了衣襟上也不理,抱起了女儿,在地上转起圈来。 “咯咯咯……” “咯咯。” 院子中,充满了女儿的欢笑声。 “我也要,我也要。” 听到外面的笑声,屋中的儿子唐晏桕连忙跑了出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见状,手里的竹蜻蜓也不觉香了。 “你昨天打碎了家里的花瓶,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唐清安转了几圈,轻轻的把女儿放在地上,转头教训起唐晏桕。 早上时,秦可卿把这些日子来,唐晏桕闯的祸,一五一十的告状,埋怨夫君不教儿子。 唐晏桕立马不乐意了。 他才不稀罕呢。 嘴里含湖不清,边往后方退去,准备开熘。 “老爷。” 莺儿从金钏儿手里接过脸帕,柔柔的声音,尽显温柔。 她是丫鬟,又生的女儿,幸运有个好老爷,不但没有嫌弃,至少人们眼中看来,比儿子都要宠。 没有太多的奢望,就希望能一家子幸福的度过漫长的一生,等女儿长大了,老爷精心为其挑选一个好婆家。 最好不要嫁的太远,如此,女儿还能时不时来府里探望自己。 小小的奢望,脸上一览无余。 因此。 唐清安止住了要继续教训儿子的念头,留在原地点点头,莺儿开心的上前为老爷擦脸。 垫着脚,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抚着老爷的胳膊,一手轻轻的沾,满眼都是着迷。 “再擦下去,皮都要擦破了。” 唐清安开了个玩笑,莺儿不去想老爷瞎说,只想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只有感性没有理智。 见到莺儿自责的神色,唐清安拉着她。 “吃饭吧。” 被老爷牵着的手,莺儿身不由已的跟上前,尽显娇弱,感受手里传来的温暖,莺儿小嘴微张。 院子极宽,正北三间出廊正屋,东边有个月光门儿,里面原本是厢房。 自从贾探春来到金州,此处就改成了厨房,东院因此开了单独的小灶。 进了正屋,东间有屏风隔断堂屋和西间的屋子。西间就是居室两间屋子。 堂屋正中,不像外面是方桌,而是一张大圆桌,摆满了椅子。 圆桌上热气腾腾。 有小米粥,稀粥,牛奶。 一盘水煮鸡蛋,一笼蒸包子,一笼肉饼,一小碟咸菜,一小碟榨菜,一小碟腌白菜,一碟萝卜干,一碟黄瓜丝。 还有就是玉米。 玉米本就在云贵种植,在辽东试种了近十年,不论技术还是培育良种,皆已成熟。 包括玉米的保存。 官仓建立了专门的储蓄玉米的玉米仓。晒干或风干,直接堆放在仓库里储藏。 晒干或风干的程度,以及保存的经验,百姓们比唐清安更懂,哪怕他们也才接触数年而已。 金州城中。 有的院子里,已经开始在屋檐下,悬挂了满满的长串,如门帘珠子似乎的。 点缀了金州城,名如其名般,有了金色闪闪发光。 唐晏柊坐在母亲身旁,乖乖的把一杯牛奶喝完,满脸期盼的看向父亲。 唐清安给了一个好棒的眼神,唐晏柊才高兴的吃起了早餐。 女儿懂事,长子也很乖,唯独二子。 唐晏桕大口吃着包子,眼前属于他的一杯牛奶,一口未动。 唐清安耐受牛奶,自己的子女也随他,没有人会喝牛奶过敏,唐晏桕不过是不想喝而已。 左侧的秦可卿,把牛奶拿起,瞪着眼睛,让唐晏桕喝,才逼的他喝下去。 “呵呵。” 唐清安看了眼秦可卿,又看了眼莺儿,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呢?” 秦可卿不满道。 两人夫妻多年,只听到夫君的语音,就知道夫君必然没好话。 “当初刚嫁给我的时候,你也是温柔可人的性子,倒是生了二子,把你的本性逼出来了。” 闻言。 莺儿差点要笑出声,连忙捂住了嘴。 金钏儿,葛藟,陪着秦可卿的幺女,两名丫头也嘴角上扬。 秦可卿不满的给了唐清安一个白眼。 她倒是想要好好说话,可是逆子听不进好话,好好说话他只当做耳边风。 “晴雯最近在做什么?” 唐清安问道。 莺儿笑道 “小姐接了林姑娘来府上,晴雯,香菱她们常在那边。” 莺儿多年习惯了,也没有改口,嘴里的小姐就是薛宝钗。 唐清安听到这个回答,下意识的看了眼秦可卿,秦可卿仿佛没有发现,自顾自舀着小米粥。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内心暗叹,唐清安也无法插手,只要不闹得太过,家里的事情能混就混吧。 看上去秦可卿仿佛什么都没有做,唐清安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王府的心思大。 国内全力协助金州,然后连连往金州塞人。 金江镇在国内的事务,王府和贾府的态度,犹如天差地别。 前者事事上心,主动出手帮忙关照,后者除了海贸一事,除非陈德言亲自上门请,否则只当不知。 就连陈德言都忍不住,写的信中向自己抱怨贾政。 薛宝钗,贾探春。 唉。 家务事谁能分得清,唐清安不再想,陪着一家人幸福的吃过饭,和女儿玩了一番,才离去家中,前往节度府。 ~~~~~~ 节度府。 随着好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又确定了长公子的安全,气氛才真正的缓和。 谢友成亲自去镇江坐镇,军司的事情,由徐辉在金州主持。 镇江方面,每日都会派出专人,骑马往西疾行,把朝鲜的形势带回金州方面。 接近晌午时。 徐辉脚步急匆匆的,脸上藏不住的喜意,路过的同僚,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看来朝鲜那边又有大好消息了。” “应该是。” 在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中,徐辉通过了侍卫们,进入屋子中,面带红光。 “大捷。” “将军,武震孟传来的大捷。” 几名文书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公务,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下意识想走过去。 大捷是好消息,节度府风气却向来严肃,所以徐辉并没有大肆张扬,选择先来告知将军。 将军的几名文书,是值得信任的人,经过精挑细选才挑出来的人才和自己人。 几名文书虽然年轻,性子却不会孟浪。 其中有李如柏,是李如靖的弟弟。虽然眼神好奇,脚下却没有的动,很快坐了回去,埋首公文。 受他的影响,几名文书也坐了回去。 “好。” “彭。” 看完了信筏,唐清安忍不住大笑,高兴的拍了拍桌子。 信中说如何偷袭夺的天平门,如何居高令下射箭,让咸镜北道的大营崩溃。 咸镜北道的朝鲜军,忍不住撤退,在撤退的路途中,受到章毅带领的两千新合军骑兵冲杀,破坏了朝鲜军的阵型。 武震孟亲自带着大军随后压上,朝鲜军大溃,被金江军全歼俘获。 以此大胜。 整个咸镜北道各城无力抵抗,皆望风而降。 吉州,明川,端川,镜城,富宁,富居,茂山,会宁,庆兴,钟城,庆源,稳城。 十二座大小城池,除了咸镜有所抵抗,其余城池皆归附。 镜城虽然抵抗,但是城中无兵,被轻易拿下。 至此。 除了龙兴江以南的永兴,高原,文川,德源,安边五城,咸镜道大部分已被收复。 “好,好,好。” 唐清安心花怒放。 自己可算是开疆拓土,收复故地,哪怕以后,史册上总得记下一笔吧。 大厅中还有几名后辈,唐清安笑了一会,才逐渐恢复严肃。 无奈眉头作怪,勉强把眉头皱起,又渐渐散了开来,倒是显得更为怪异。 “写信。” 唐清安说道。 文书中,李如柏连忙展开纸张,拿起笔,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告诉武震孟。” “一方面加强龙兴江的布防,一方面做入平安道的准备。” “告诉李成贤。” “大军得胜不易,后方运转不易,今收复各地,不应该放松警惕,反而更需要精心维持,以免复起叛乱。” “告诉李倧。” “我仍然支持他,是他最坚定的盟友,但是咸镜道和平安道是大周之国土。” “作为盟友,他不该占据盟友的土地。作为藩国,他更不应该侵犯上朝疆域。于情于理,他应该支持金江军的行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 唐清安洋洋洒洒,一旁的文书李如柏,伏在桉几上,手中下笔如飞,字迹还能保持工整,属实不易也。 所言之事,多是以前商议过的计策。 应对各种情况,该如何针对,定出了十数条,根据形势,唐清安采取了最有利的一条。 “告诉谢友成,联络朝鲜金瑬,李贵,金自点,申景禛等人,联络沉器远,林庆业等。” “还有郑斗源,张晚之,李尚吉,李莞驰等。” “联络三部义军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卫所军守备黑九,大山。” “关于夺回汉城之事,探清楚众人的态度,无论如何,说服众人反攻叛军。” 说道这里,唐清安停顿了下。 对于李倧此人,多年来双方配合默契,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下定了狠心。 “告诉谢友成,如果李倧不支持金江军,那么就放弃李倧,支持沉器远。 夺下汉城后,推举怀恩君李德仁为朝鲜国主,金江军支持沉器远,前提是他支持金江军。” “最后。” “让葛世峰带唐晏乾回金州,不要继续留在朝鲜。” …… 徐辉听完后,露出了担忧。 “遍观李倧登上朝鲜国主之位的行为,是个心有城府的人,而沉器远也是主意坚定的人,会不会?” 担忧两人都不支持金江军。 唐清安露出冷笑。 他在朝鲜布局多年,掌控了五支军队,五支军队的将领,皆不属于两班勋臣。 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人,是为数不多的,朝鲜百姓出身的义军将领后代。 而黑九,大山则是普通军户出身。 这五支军队,不受朝鲜国内旧有势力的参透和影响,军中士兵,多少家人嫁入辽东。 从上到下皆受金江镇影响。 如果李倧和沉器远两人都不同意,那么金江军就转为支持叛军,把朝鲜打烂,打到最后服帖。 叛军要是不听话,那就各打各的,一锅粥的乱打,看谁能笑道最后。 上下一心的朝鲜,唐清安无计可施。 可是人心分裂的情况下,加上他多年的布局,给了他太多可以应对的招数。 咸镜道和平安道,他要定了。 “升金忠善为金江军参将,升其子为千总,告诉他,他的功劳,朝廷看在眼里,我也看在眼里。” 金江军军力最高的时候,有十余万之众。 不同于国内,高级将领繁多,金江军高级将领甚少,参将以上的将领,整个金江镇也才十余人。 金忠善在朝鲜只是节制使,如何能相提并论。赫图阿拉城的豪格,带领二十万人口归顺,也才只是总兵而已。 如此信任,也是金忠善赢来的。 浑然不为自身的名利,先是背叛了日本,现在又背叛了朝鲜,除了自己之外,谁还能信他。 他和刘兴祚一样,都是具有国家观念的大才,非普通的武将可比。 而且对方在咸镜道驻守多年,影响力巨大,有他的协助,可以轻易的掌控咸镜道的局势。 第四百六十九章学堂风云 葛藟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的停停妥妥,坐在床沿上发闷。 生得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鼻梁小巧挺立,唇似丹朱。 莲脸生波,桃腮带胭;耳边厢带着两个碧玉坠子,衬的柔嫩的姑娘,红白分明。 “该怎么办呢。” 喃喃的念道。 脸色渐渐地变了。年轻美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忧愁的云雾,眉头深锁着,嘴微微地动。 “我在府里好多年了,夫人难道想要把我嫁出去吗。” 无力地再抓起唐晏桕的小书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含了泪水。 心中挂念起了远在朝鲜的哥哥。 “收拾妥当了?” 屋子外,金钏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到金钏儿的叫声,葛藟连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走出门外。 只见唐晏桕已被金钏梳洗的干干净净。唐晏桕眼尖嘴快,发现了葛藟红肿的眼睛。 年龄小,只想到他能想到的。 “藟姐姐,你哭了。” 葛藟正要解释,眼睛里进了沙子,来不及说,唐晏桕兴奋的打断了她。 “肯定是我去上学,没人陪你们玩,你们就冷清了,藟姐姐舍不得我。” 唐晏桕越说越肯定。 “把你得意的,我们都离不开你。”金钏儿推着唐晏桕,边说:“赶紧去学堂,迟了先生可是会打手心的。” “整个府里,就我一个人天天去学堂,你们都不用读书,还见天说我贪玩。” 唐晏桕不服气的说道。 “你是个爷们,岂能来和我们姑娘家比。”金钏笑道。 “爷们怎么了,爷们就活该受罪啦,我爹说女儿比儿子好,怎么不让四妹妹去学堂?” 见唐晏桕越说越过分,葛藟拍了拍唐晏桕的胳膊。 “你莺姨娘好脾气,只会觉得好笑。” “要是让晴雯姨娘听到,看她怎么收拾你。”听到葛藟的话,唐晏桕才不再抱怨。 葛藟把书袋挂在唐晏桕的肩上,边衬了衬,免得容易滑落下来。 样子极像一个长姐,手里不停,嘴中叨唠。 “还有长公子要回来,既然回来,肯定也是要读书的,等你哥哥回来,你也有人作伴,每天两兄弟一起上学。” “还有唐晏楝明年也要去学堂。” 其余倒好,唯独听到大哥要回来,唐晏桕苦着脸了。大哥是真揍他,他打不过大哥。 看到唐晏桕的模样,金钏儿忍不住笑了。 “你每从学堂回来,十次倒有七八次挨打,怎么不见你怕先生?” “你不懂。” 唐晏桕认为金钏儿是女孩子,不懂男儿们的事。 先生打人虽疼,父亲打人也疼,但是唐晏桕不怕,因为晓得,他们不会真让自己受伤。 大哥年龄小,手里不知轻重,谁晓得他会不会把自己打伤了? “是啊,我不懂,赶紧出发吧。” 金钏儿笑着推唐晏桕。 外面的小厮随从不提,金钏儿悄悄找到葛藟,拉到四下无人的地方,问她怎么了。 金钏儿虽然是贾府的家生子,从小在贾府长大,但是来到金州近十年,十年中与葛藟朝夕相伴。 葛藟这才哭了起来。 哽咽的说了,夫人问起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原来如此。 金钏儿笑了。 “你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府中,就跟夫人说嘛,夫人难道还会强迫你。” 当年夫人和周氏,也问过金钏儿,金钏儿坚定的说道,她不想放出去。 说起来。 她的家人在京城,也是从小远离亲人,来到陌生的环境,如今习惯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用葛藟解释,金钏儿就能理解,好姐妹为何不想离开府中。 ~~~~~~ 唐晏桕离开了家里,身边跟了七八个小厮和随从,也没有坐马车和轿子,就这么在街道上行走。 军校从六岁开始,唐晏桕年龄不够,需要等一年,目前读的是启蒙的学堂。 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唐诗宋词,以及王丰肃写的西方各国的风土人情故事等,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能熟练的背诵了。 但是对于其中的意思,可能不大理解,毕竟年龄在那里,掌握熟练的背诵已经很厉害了,至于理解运用是以后的事情。 小时候记忆好,记住的事情,往往能记一辈子,反而年龄越大,记忆越衰退。 倒是王丰肃的确有一套,毕竟是游历了十万里路的学者。 写的西方各国风土人情故事,与后世的格林童话类似,吸引的各家的小孩最喜欢读。 学堂并不远。 平辽侯府和节度府,并列于金州城的西端。围绕着平辽侯府和节度府。 分别是庞大的衙门机构,官员将领的府邸,还有军校,女子学校。 最终导致这片区域占了金州城的六分之一。虽然不如东区大量集市商铺栅栏之地的繁华,但是充满了严肃。 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多半是本区域的人,不相干的人也不会踏入这里。 由平辽侯府单独设立的启蒙学堂,算是提供的福利,各家的小孩,同样来启蒙学堂启蒙读书。 不近人情的是,将军会收钱,也不多,够维持建筑的维护,先生的束脩。 启蒙学堂里,唐晏桕的身份,加上他的调皮,天然的成为了孩子王。 启蒙的先生也不会过分的严厉,让孩子们学会遵守纪律,就是他最大的作用。 等学堂中的学生年龄大了,就会进入军校,和将领子弟,官员子弟,士兵子弟们一起读书。 将领子弟和官员子弟,需要交纳全额的学费,士兵子弟只需要交纳一半。 遗孤则全免,连生活费也不用缴纳,文笔等一切开支,都由平辽侯府提供。 没错,这笔款项,由平辽侯府家卷提供,走的是将军的家产,不动用公库。 唯独此项开支,仍然被秦可卿抓在手里,并没有交出去的意思,唐清安也没有逼迫。 军校去年已经放开了限制。 只需要交纳学费和生活费,就可以进入军校读书,包括商人的子弟。 唐晏桕都着嘴,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启蒙学堂。 各家的小厮随从们,大汉们在院外等候,小厮们在学堂外等候。唐晏乾来的最晚。 启蒙的先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端坐在前方,目不斜视。 学堂里几十名孩童,已经安座,各个安静着小脸,学着先生端坐的模样。 看到启蒙先生的模样,唐晏桕心中就凉了一半。 今天怎么会是他。 心中哀嚎一声,抱怨这个老者来的早了,却不提自己为何喜欢卡点。 老者年龄大了,哪怕是启蒙先生,资历也就高了。 二话不说就抄起戒尺。 “啪啪啪。” 唐晏桕也是分人的,知道在老者面前胡闹,只会获得更多的惩戒,乖乖的任由其打了手心。 见到唐晏桕挨打,有几名小子幸灾乐祸,等唐晏桕入座后,他们还在挤眉弄眼,惹得唐晏桕狠狠的举起了小拳头威胁。 “嗯哼。” 传来了老者的咳嗽声,众人立马止住小动作,娴熟的翻开书本。 余光扫视了眼堂下虎头虎脑们的孩子们,老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如将军所言。 规矩。 要让他们从小懂得遵守规矩,烙印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等他们长大了,也下意识的遵守规矩。 到了军学堂。 同样的气氛,而且来源更多的同学,包含了各个阶层,一样的吃一样的喝,学同样的知识。 将军对金州的子弟们,做出了充分的规划。 一环套一环。 军学堂的教官和先生,都是有官职的人,不会忌惮子弟们的身份。 如此下去。 等眼前的子弟们成年后,从小读书学习本事,加上家传的经验和规制。 总体上,都会是金州的栋梁之才。 坐在唐晏桕周边的,当然是他的“好朋友”们,与之对应的,是李胜虎的儿子。 李胜虎和他牺牲了的父亲李彪,两人都是暴躁的性子。李胜虎为自己的儿子取名,要不找先生,直接取了个李虤。 老子希望儿子超过自己,李彪跟儿子取了个李胜虎,李胜虎竟然起了个李虤。 当初引为了金州的笑谈。 小小的李虤,已经初见暴躁的性子,比父亲李胜虎和祖父李彪都要悍。 李彪是粗中有细,李胜虎是刚强正直,至于李虤未来是什么性子,目前还只看到悍。 已经和唐晏桕干了几仗,哪怕唐晏桕人多,也被对方打的哭了几回。 被嘲笑后,唐晏桕也不哭了,重整旗鼓常常和李虤约架,视李虤为必须打倒的对手。 目前来看,是败多赢少,所以唐晏桕没有在家中说,觉得没面子。 其实家里人如何会不知。 不过学堂和军校的风气向来如此,孩子们打架们,不能只赢得起输不起。 自己儿子打输了,上门找人讨要说法,没有这个道理。 当然。 欺负人就不同了。 只是欺负的定义,很多人的标准不同,可能小孩子之间的推攘,有些人也会定义为欺负。 不过可笑的。 有些人心中计较的时候,孩子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重新玩到了一起。 唐晏桕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东张西望看到了李虤,立马对李虤的眼神不满了。 一直觉得家伙不顺眼,狂什么狂。 想起小时候,被这家伙揍哭了,唐晏桕就感到丢人,觉得是他平生最丢脸的事情了。 从来不提此事,是他在家里的“秘密”。 回了一个凶狠的眼神,李虤直接别过了头,这股无视,让唐晏桕觉得被冒犯了。 当初自己和他怎么打起来的?忘记了。 反正上一次自己赢了,既然不服,那就再来一场。 想定了此事,唐晏桕想着中午如何约架,如何打赢对方,学习上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 “晏桕?晏桕?” 忽然同桌打断了唐晏桕的臆想,当唐晏桕清醒过来,看向前方的身后,不知何时,老先生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唐晏桕露出茫然的眼神,自己没有吵闹啊。 老先生面色不快的盯着唐晏桕面前的桌子,上面是定装的王丰肃写下的西方风土人情故事书。 启蒙学堂里,老先生最痛恨此物,认为玷污了学堂的尊严。 多次找将军痛斥,将军笑呵呵的遮掩过去,但并没有取消这门课程。 所以老先生来学堂的次数就少了。 最近老先生心思像通畅,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多来学堂才对,怎么能放弃。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顺着老先生的目光,唐晏桕才发现,自己那错了课本,手忙脚乱的换了三字经。 三字经其实也算是故事。 但是比起王丰肃写的故事,在故事情节上,就不够对方有吸引力。 老先生盯着唐晏桕,让他起来背诵课文。 果然如他所料,背的结结巴巴,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混不下去。 “啪啪啪。” 又是一番戒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唐晏桕就挨了两顿打。 学堂里。 老先生资格老,忍着精力的不足,竟然直接教了半日的课程,把王丰肃教材的课程,一个字也不准提。 只是岁月不饶人,坚持了几日就坚持不下去了。 过了几日。 见换了年轻的先生,学堂里的孩子们,发出了欢呼的声音,哪怕是李虤,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唐晏桕和李虤的视线碰到了一起,两人都在笑,还以为向自己笑。 “哼。” “哼。” 两人骄傲的别过头。 ……. 朝鲜。 全罗道益山。 朝鲜国主李倧,带着家人,一路难逃,一直抵达此地,才算是停下了脚步。 跟随的汉城官员们,不少人掉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监林忠,和他侄子林之远掌控的内禁卫,走失了不少的侍卫,训练大将李兴立带领的卫戍军同样如此。 各种情形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个,惊弓之鸟。 全罗道,忠清道,庆尚道,江原道各地的卫所军,逐渐汇聚到此处。 随着士兵越来越多,才算是消减慌乱。 金江军小将葛世峰,带领百人,先是打退叛军近千人的追击,后来又从数千追军中全身而退。 “葛将军虽然年轻,却有举世无双之武勇,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五虎将。” 关于金江军五虎将的笑谈,朝鲜很多人有所听闻,却没有人太过关注。 不过是为了子弟养望,未来的前程铺路罢了。 这种套路上千年来都是如此,很多人这般认为的,直到葛世峰打退叛军的功绩,震惊了许多的人。 “殿下过誉了,外将不过是占了些许的优势。” “哦?” 朝鲜国主起了性子,好奇的问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祥和的老头发怒的时候 汉城逃离的匆忙。 朝鲜国王,王宫的贵妇,太监,汉城中的大臣,家人们,各色人员数千人。 护送的两支军队分别是千余宫廷卫士,五千余禁军。 路上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上万人的队伍,马车,轿子,骡驴,推车,让道路越发的拥挤。 当叛军的数百骑兵出现时,引发了队伍的崩溃。 其余人不提,宫廷卫士和禁军,数千士兵一哄而散,不知所踪,只有林致远手里还剩下两三百人,护卫在朝鲜国王身边。 如此下去,必定被叛军所趁。 葛世峰见状,骑马来寻,找来朝鲜国王的行驾所在,见长公子安然无言的和公主在一起,才松了一口气。 危机的时刻,主动请命,带领金江军百名精兵留下断后。为逃离的队伍赢得生机。 一百人先是打退了冲进队伍中的数百叛军,又和后来的千余叛军交手。 成了叛军起事以来,第一次的遇挫,遭受了不小的伤亡。 当葛世峰归来后,朝鲜国王和两班勋臣,得知后方的消息后,皆露出了震撼。 葛世峰看来,并不算多大的事情,当年和蛮族打仗,比先前更要严峻。 可朝鲜方面不这么看,金瑬夸赞葛世峰武勇举世无双,连李贵都称叹。 把葛世峰比作了赵云。 甚至流传出,葛世峰乃金江军第一跷勇之将。 如此盛誉,换了旁人可能会得意,葛世峰却不敢自居,听到有人如此说,都会慎重的解释。 “数百年来,地方藩镇的军队第一次攻入汉城,虽然占领了汉城,但是士兵心中仍然有畏惧的心理。” 葛世峰的解释,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朝鲜国王李倧以为葛世峰谦虚,更像是上朝的三国演义中的赵子云了。 《三国演义》是元末明初罗贯中写出来的,不但辽东各族喜欢看,朝鲜也很多人喜欢读。 李倧心中遗憾。 为何自己国家不能出如此忠义的勐将呢。 此次逃亡的狼狈,李倧只觉灰心丧气,多年来的隐忍,旦夕间付诸东流。 他不像平辽侯,眼光长远,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精准的抓住事物的关键。 面对如此的局面,李倧实在不知,自己还有何成算。 论地盘。 叛军虽只占据了三道,但是却占领了汉城,新的朝鲜国王,在汉城正式的登基。 下诏各地尊新王。 忠清道危在旦夕,江原道在观望,全罗道有割据之态,庆尚道贫瘠,咸镜道落入金江军手中。 金江军南下,占领了咸镜道,从江原道北方传开的消息,引起了哗然大波。 论军力。 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军力抵达数万人,自己身边仅有的两三百人,且士气低落。 各处前来勤王的军队,李倧有自知之明,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朝鲜国王,不过和叛军讨价还价罢了。 随时都会被绑缚转交给叛军。 如此局面,李倧哪里还能保持信心,自嘲为丧家之犬。 没有几人来和自己商讨如何对付叛军了,看着眼前的葛世峰,李倧想到了从镇江抵达全罗道的谢有成。 谢有成转告了林致远,林致远告诉他的叔父李忠,林忠告知了自己。 因为朝鲜局势不稳,长公子唐晏乾,会被接回金州。 先前那么危急的局势,金江军都没有介入汉城,也没有强迫索要长公子。 李倧心中感叹,此举不愧是平辽侯,这等枭雄人物,如何会因为身边人而影响伟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我已经让人告诉谢有成,长公子回金州的事情,寡人同意了,而且寡人还提出了一个请求。” 葛世峰露出疑问的目光,为何要向自己透漏?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武官罢了。 李倧笑了笑。 如果他的身边能有葛世峰这等人,他一定全身心的支持,把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他。 人才难得,值得托付的人才更是可遇不可求。 林忠忠心,他的侄子值得信任,可惜没有才能,掌握宫廷卫士多年,并无长进。 如果是葛世峰,李倧相信,自己手中就能有一支数千人的精兵,可以支持自己放手撬动汉城的局势。 可惜啊,感叹一声,李倧露出真诚的眼光。 “寡人希望世子和公主,能去金州避难,如果成行,以后还请葛将军帮忙关照一二。” 葛世峰满眼的震惊。 他文武双全,自小学习道学,又师从王丰肃,并不是表现的呆傻的人,不过是返璞归真。 从朝鲜国主李倧的话意中,他听出了托孤的意思。 这令他感到奇异。 自己本是金江军的身份,朝鲜国王竟然会找他来托孤,说出去实乃天方夜谭。 李倧看到葛世峰怔了怔,尴尬的露出苦笑。 他现在还能信任谁? 林忠是个太监,林致远才能低,之前就信任林致远,把唯一的力量交给他,多年来仍然不堪用。 其余的人是两班出身,李倧不信任,思来想去也只能信任外将。 “金州安定,有将军在,就不会有宵小骚扰世子和公主,而且公主和长公子有婚约,殿下勿忧。” 葛世峰谨慎的回答。 李倧嘴角笑起,看上去更显落寞。 ~~~~~~ 谢有成抵达全罗道后,除了第一日拜见了朝鲜国主,随后的精力投入在和两班阶层商议中。 根据军司和将军的推断,叛军虽然占据上风,但并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谢有成亲自和两班接触,更加确认了此点。 “叛军必败。” 闻言,陶杰回过头,诧异的看向谢有成。 目前的全罗道,人心不定,多半的言论是与叛军谈判,陶杰不知谢有成为何如此肯定。 “朝鲜汉城政变多,但主要是两班阶层,在汉城直接发动,主要影响皆控制在两班阶层自己手中。” 谢有成没有卖关子。 陶杰算是他在朝鲜的接班人,当初他受将军的委托,在朝鲜为将军奔走,陶杰是他的下属。 后来朝鲜事定,他归国组建军司,陶杰还是他向将军举荐的。 “此次叛军是藩镇军队攻入汉城,虽然也是两班阶层发动,但是军队的势力水涨船高,已经有摆脱两班阶层控制的苗头。” 陶杰也是灵敏的人,只是身在其中,一叶障目,谢有成一言点醒,遂恍然大悟。 露出赞许的视线,谢有成继续说道。 “然后李适在临津江,匆忙的推动兴安君李瑅登上王位,又扩大了军队的影响力。” “别看全罗道不少人言要和叛军谈判,我仔细观察,皆不过是试探的言论。” “试探过后,必定会统一意见,不会放任新生势力脱离两班节阶层的掌控中。” 谢有成自信的说道。 陶杰佩服,笑道。 “的确如此,整个朝鲜,真正脱离两班阶层势力的,唯有将军支持八年的三部义军。” 想到此处,陶杰又感叹道。 “将军的布置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是让人感到惊悚。” 想要在朝鲜国内,凭空打造出一股脱离两班阶层的势力,是何等的难度? 而将军就发现了数十年前的壬辰倭乱时,兴起的义军势力中,少数的百姓出身的义军将领后人。 然后结合金江镇的发展和需求,一步步至今,布局了八年,让三部义军成为了地方上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上有朝鲜国主李倧的名器,下有三部义军,才是金江镇能在朝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根基。 “平安道可得也。” 陶杰笑道。 “理当如此。” 两班阶层不和叛军融合,那么必定会引发激烈的对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比起强硬的战争手段,金江军目前的战略,更容易消化咸镜道和平安道。 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 朝鲜国弱,屡遭他国入侵,却仍然保持独立,就是因为压服两班阶层难。 平安道两班和朝鲜国内的两班分裂,为金江军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 金瑬,李贵,金自点,申景禛,李曙,李兴立,张晚,沉器远,林庆业,金应铉,郑蘅…… 各派的勋臣汇聚到了一起。 下面人们的各种试探,各种的言论,逐渐统一,形势越发的明朗,他们这些大老,将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叛军虽然势大,占据了三道,但是根基不足,可以轻易的戳破。” 金自点自信的笑道。 只要两班皆反对叛军,现在叛军占领了多少城池,转眼间就能变换多少的旗帜,顺势让叛军陷入绝地。 朝鲜人口规模最大的家族不是王姓李氏,而是金氏。当然,金氏也不是铁板一块,同样各派都有。 比起老臣金瑬的持稳,年轻的金自点更为激进。 “平安道的两班,和军队融合太深,所以不但要打败叛军,更要清除平安道的两班。绝对不留下其死灰复燃的元气。” 金自点的言论,获得了两班中,绝大部分年轻人的支持。 因为按金自点的谋划,将带给年轻的勋臣们,创造了不可计数的利益。 只打败了叛军,资格老的人肯定是占据大部分,留给年轻人的利益不多。 十年前的汉城政变,因为利益不够大,导致很多人不满,李适和沉器远就是例子。 而清除了平安道的勋臣,那机会就多了,很多年轻人都跃跃欲试。 “恐怕平辽侯对平安道有野心。” 金瑬提醒道。 他是不支持清除平安道勋臣的,按照金自点的计划,那么平安道的两班,走投无路下,会投靠平辽侯。 如此,朝鲜日后再难收复平安道。 “当初我就认为平辽侯不好相与。” 李贵闷闷的说道。 当年他和金瑬等人,在汉城发动政变前,先去镇江拜访还是总兵的唐清安。 因为利益上的瓜分,李贵和唐清安发生过争执。 “过去的事情,还替他做什么呢。” 金瑬不满的说道。 “引狼入室的人,当然不愿意提了。”沉器远忍不住嘲笑道。 他也是参与过的功臣,结果利益上抢不过金瑬李贵,离开了汉城回到了全罗道,他对二人如何能有好脸色。 此处的人虽多,汇聚起来的势力浩大,人心却不是一团和气。 持重的金瑬,先后被人甩脸色,因为汉城的失去,他的势力跟着大减,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对于金瑬所提的危险,当然是存在的。 但是看得见不代表就能正视。 夺回汉城后,平安道出身的勋臣留下的位置,就足够年轻人们眼红了。 至于平安道,先把看得见的东西,笼在手里在谈嘛。 沉器远有野心,金自点有冲进。 在汉城,金瑬有实力能压服其余人,到了全罗道的时候,就不是他的地盘,由他说的算。 最后。 沉器远,金自点等人出头,和谢有成协商。 他们从南往北攻叛军,金江军入平安道,从北至南断绝叛军后路,南北夹击。 “平安道,咸镜道,打败了叛军后,金江军要退出朝鲜国土。” 金自点狂妄的说道。 谢有成瞅了眼金自点,又看向沉器远,沉器远默不作声。 “咸镜道本是我国的土地,如何能算朝鲜的国土呢,平安道北部,属于我国,南部嘛。” 谢有成顿了顿,在众人的视线中,露出温和的笑容。 “为了防止叛军死灰复燃,暂时由我们金江军代管。” “不可能。” 金自点直接拒绝了谢有成,甚至提出了海岛。 “当年蛮族势大,为了支持金江军,李倧把朝鲜海岛借给平辽侯使用,如今蛮族大患已绝,理应归还各海岛。” 金江镇十年来,开发朝鲜各大小海岛,屯了百万亩良田,特别是济州岛。 屯田,养马,海贸。 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济州岛很久以前,是一个独立的岛国,土地肥沃,又能养马,又能种田,自给自足,后来被高丽吞并。 是朝鲜,日本,中国海上的交汇处,占据重要的海道咽喉。 谢有成眼光锋利起来,紧紧的盯着金自点。 将军率领八百人出海,航行到长兴岛时,就是谢有成冒着危险,主动联络各方降将,后来又深入蛮族腹地奔走。 又按照将军的要求到朝鲜,最后回到金州组建军司,压服了各军的军头, 是金江镇数一数二的人物,当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就不再是先前,让人觉得极为祥和的老头。 他的视线,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四百七十章押川义忠的绝望 皮岛。 海平面上。 黄海的海面在绚丽的阳光下,层层分明的波粼,犹豫白色的鱼鳞般,几艘帆船徐徐的在水上移行。 远处的深蓝色,卷起的银线,静的仿佛蔚蓝色的天空一般,天际线混淆在一起。 只有桅杆上的金江军旗帜,高出的眺望手们,仔细的分辨了出来。 自从平安道叛军起事,不光是陆军进入咸镜道,原本驻守金州的水师,也被调派到了皮岛。 关于这个调动,金州方面发生了很大的争执。 朝廷在天津,登州,蓬来分别设置了三大营,还有数支水寨,如果调走了防护金州外海的水师,有个万一怎么办? 有人提议。 调维持旅顺到金陵航道安全的参将严中正一部。 最后,因为国内义军声势浩大,朝廷没有余力顾得上辽东,这股声音占据了上风。 因此水师游击李二,留下二十艘大小战船在金州,剩余的五十艘大战船全部北上。 原本只是平安道,后来扩张到黄海道,然后加上京畿道,最后索性连忠清道也算上。 整个朝鲜西边海岸,片板不得下海。 五十艘战船,散布在千里的海岸线,犹如芝麻一般,幸亏还有严中正手中的七十艘战船。 即巡逻商道,也顺便巡视朝鲜西边的海域。 一百二十艘战船,加上渔政司分布在此海域捕鱼的两百艘渔船,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威慑力大过实际作用。 根据军司的命令,水师要从全罗道接回长公子,因为北方的道路不通。 叛军手中的地区,虽然李适等人肯定不会伤害长公子,但是下面的军队谁认得长公子。 还有江原道以及咸镜道最南的几个城池,因为和金江军的冲突,也是不安全的。 综合考虑后,所以选择了海路。 唐晏乾来到了甲板上,牵着朝鲜公主的手,小女孩怯怯的,但第一次出海,眼前的新奇,很快让她忘却了烦恼。 自从离开全罗道,她的哥哥,朝鲜世子一路板着脸,到了船上就把自己关在船舱里。 “快看。” 唐晏乾指着天边。 海面的上空,出现了苍鹰的黑点,它那乌黑影子的翅膀,呼啸的刺破棉花般的云朵。 忽闪地云里钻进钻出,又一动不动地,仿佛静止在了空中,良久地俯瞰海面。 刹那间。 勐然的翅膀一扬,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冲进了黑层层的云海里面去了。 朝鲜公主虽小,却保持着的端庄的体态,可是脸上激动而浮起的腮红,可见她的开心。 “真羡慕它。” “它有什么好羡慕的,以后我带你去更多的地方,金州有很多好玩的,我父亲从来不会禁止我们外出。” 唐晏乾炫耀说道。 “在金州,我娘她们,能不会禁足在家中,常常会出府。” 朝鲜公主白皙的脸蛋上,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笑了起来,嘴唇红的像一颗樱桃。 在唐晏乾说话的时候,她淑女般的低着头,抿着唇尽显温顺。 随后抬起头,全身心的看着唐晏乾的眼睛,款款绽放笑容。 雪白的牙齿,从红红的小嘴露出来,穿着丁香色的宫廷裙,上面有白色的小花。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两个小孩互相陪玩,玩耍了数年,又经历过兵荒马乱,流离失所,不知不觉仿佛长大了一般。 比起普通的小孩,内心要更加的成熟。 “滴……” 远处。 两艘巡逻的战船,发现了他们,从旗帜上判断出上面的重要人物,发出了刺耳而穿透力强的号声。 一排水兵,站在甲板上,整齐的行着军礼。 两个小孩身后的葛世峰,领着几名士兵,同样的回起军礼,双方的船只,在海面上互相驶过。 腰间挎着葛世峰送的未开锋的短剑,唐晏乾学着葛世峰的举止,一丝不苟的回敬。 记事的时候起,身边就尽是军中子弟,现在在军中担任中低级军官的“哥哥们。”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 前番。 朝鲜叛军的骑兵,杀到了王銮前,马车上,唐晏乾清晰的看到了乱军骑兵脸上的桀骜。 亲眼看着士兵们的厮杀,崩溃,随后赶来的葛世峰,以一敌十的武勇。 厮杀的鲜血充满了眼睛。 原来这才是军队。 唐晏乾随娘亲略显柔美的脸庞,前发齐眉,后发披肩,面如满月,终于染上了父亲五官中的英武迹象。 …… “刚才的少年,是长公子?” 离别后的两艘战船,甲板上的水兵们,聊起天来,打发无聊的空暇。 洗过了甲板,检查了绳索,保养了鸟铳,弓失,刀剑等兵器,也清点了火药壶,牛皮纸。 连储备的木料也没有放过,实在是找不出多余的事情。 厨房的厨子们也不让他们去帮忙。 大锅饭热气腾腾的刚出炉,那些闲的慌去帮忙的水兵们,已然提前吃饱,惹得厨子们嫌弃,把他们赶了出去。 “不是长公子还能是谁。” “长公子身边的是公主呢?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公主,气质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其中一名水兵感叹道。 船只隔的那么远,只是看到影子而已,更多的是士兵自己的脑补。 “朝鲜的公主,哪里比得上我们将军家的小姐。” 此话获得大多数人认同,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将军家小姐长得什么样。 不过他们虽然长相不一样,却都有相同朴素的想法。自家的人,肯定是最好的。 水兵们的笑声,充满了欢快。 这片的大海上。 国内的水师,朝鲜的水师,名义上都是自家人,日本的船只越来越少。 外国的船只变得很多,但是济州岛管理严格,没有船只愿意在济州岛海域闹事,以免影响自家的商贸。 听说东南沿海的海盗势力很强,但是并没有骚扰到他们这里。 不过好日子不多了。 水师之间,传出了一股言论,金江镇将要扩大水师的规模,他们原来的部队,都会投入到东南海域去。 听说。 哪里的战事很激烈。 英国人和广东的水师在打仗,日本岛国和琉球岛国在打仗,荷兰船只和英国船只在打仗,荷兰船只又和西班牙船只打仗,西班牙又和英国在打仗。 还有无数的海盗,日本的,国内的,暹罗的…… 让人感到忌惮的同时,内心又充满了期盼。 养兵千日。 在辽东。 士兵的待遇是第一等的,是高于其他职业的,远远不是大周国内风气所能比。 如此养出来的气势,却陷入长年累月的空虚和无聊,未经历过激烈战火的水兵们,心中充满了激情,隐隐的希望能证明自己。 一名年轻的军官,悄悄来到士兵们的身后,听到士兵们的话,满意的点点头。 辽东没有海禁,鼓励向外探索。 整个世界的商人都汇聚来了济州岛,同样也带来了无数的,让人激动的消息。 水师不再是辅助的地位,而是可以成为举足轻重的作用。 军学堂毕业生,少部分人才会选择来到水师,但人虽然少,可是他们更为团结。 比起以往的水师将领,他们对仪容仪表要求的极为严格,因为水军和陆军不同。 陆军有以一敌百的神话,水师没有。 水师只有精密的计算。 谁掌握的专业技能越深,谁就能获得胜利。 正是他们的带领下,水师的风气逐渐扭转,逼迫上面的水师大将,也不得不改变了作风。 济州岛举世无双的财富,支持了军学堂毕业生,水师军官团年轻军官们的野心。 他们认为。 海洋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不应该弃之不理,而是要去探索,去追求,让金江镇成为最强大的地方。 英国才多少人,西班牙才多少人,荷兰才多少人,葡萄牙才多少人! 金江镇人口超过五百万,背后还有接近两亿人口的大周,年轻的水师军官团,他们充满了野心。 是金江镇最激烈的团体,犹如朝鲜的年轻勋臣子弟中的带边人物金自点。 不同的是,金自点还局限在传统的视线中。 而接触过了新世界的水师军官团,他们不再满足眼前,而是看向了世界。 这一次。 与长公子的船只相遇,大海上茫茫无际,是偶然还是必然,只有极少部分人才知道。 ~~~~~~ “八嘎呀路。” 萨摩藩在琉球国的代官押川义忠,破口大骂着足轻们,身旁的武士露出鄙视的视线。 琉球本岛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抗,萨摩藩安排在琉球岛的官员,抗争萨摩藩官员的收税。 多年来。 琉球岛的反抗势力,早已被萨摩藩镇压,已经稳定了数年。 突然的改变,引起了萨摩藩的怀疑,让奄美群岛的押川义忠,去查探和解决。 经过长久的追寻,押川义忠发现琉球本土的反抗势力,都来自于先岛群岛。 琉球国是岛国,分为三大群岛,北方离萨摩藩最近的奄美群岛,其次是琉球国本土琉球岛,最后就是南方,离萨摩藩最远的先岛群岛。 三大群岛,成为长条形。 从日本的南方,一直延伸靠近大湾,也就是后世的台湾,犹如中国海外的一条锁链。 在中国手中,就是国家的海上长城,在他国手中,就是堵死中国进入海洋的桥头堡。 当下的时代,整个东方的国家,都没有重视海洋,并且在官方上,打压民间探索海外的势力。 唯独萨摩藩的无意之举,为未来的日本,创造了巨大的战略地势上有利的形势。 由北至南。 奄美群岛彻底掌握在萨摩藩之手,直接派官员管理;琉球岛属于间接管理,由萨摩藩的官员监督琉球国的官员。 只剩下先岛群岛,还属于半独立的状态。 琉球本岛的反抗势力四散乡野,躲避萨摩藩的搜寻,苟延残喘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直到金江军水师的出现,救出了一部分反抗势力,运送到先岛群岛,与当地的人汇合。 加上金江军水师支援的粮食,兵器,以及带来的消息,不但成功掌控了先岛群岛,并且逆流而上,在本土发展更多的势力。 所以押川义忠集结了两百人,渡船抵达先岛群岛,寻找叛军的踪迹。 可是众多的岛屿,他带来的人们,皆无功而返。 先岛群岛又分为两大群岛,分别为宫古群岛,八重山群岛,大的岛屿就有几十处,还有很多小的无人岛,礁岛等。 他们只两百人,一处处寻找下去,囫囵吞枣般也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能探查完所有的群岛。 一无所获得押川义忠,认为足轻们太蠢,为此大发脾气。 宫古岛。 离琉球本岛六百余里,离八重山群岛最近的石垣岛,也有将近三百里。距离日本江户地区,更是高达四千里左右。 地势平坦,岛上的水塘与小湖泊多,加上漫长的梅雨季节,水资源丰富。 所以从横山眺望,映入眼帘的满是稻田。 一道道沙冈连绵起伏。河道里潺潺水流,深度不过膝,三四尺的宽度,不用搭桥,直接跳过去。 生长着浓荫蔽日的大树,枝枝上搭满大大小小的鸟窝。 洼里丛生着芦苇、野麻和蒲草,蜻蜓蝴蝶在芦尖、麻叶和草片上歇脚。 因为押川义忠他们的闯入,沿途时不时惊起各色的鸟,白色的,红嘴的,彩头的。 “嗖嗖嗖。” 树林里,稀稀疏疏的弓失射了出来,几名足轻发出了惨叫,武士们警惕的拔出武器。 押川义忠知道遇到了叛军,不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兴奋的眼神。 敌暗我明。 押川义忠没有困守原地,反而催促着士兵们,往林子里发起了冲锋,武士们各个勇勐。 对手不过是琉球国的叛军,己方装备精良的武士们,不认为会遇到激烈的抵抗,满心欢喜的追寻荣耀。 叛军是乌合之众,虽然占据了地利偷袭,可是萨摩军不但没有自乱阵脚,反而主动迎难而上,倒是把叛军吓得奔溃。 押川义忠得意的追杀叛军。 “砰砰砰。” 杀到半山腰时,遇到了一排等候多时的手持鸟铳,穿着轻甲,腰间挎着长剑,又举着没见过的旗帜的整齐士兵。 火光闪耀后,一排萨摩藩的士兵们,齐刷刷的摔下山。 “突击。” 押川义忠绝望的喊道,只有顶着对方的火铳,靠着一鼓作气压垮对方,才能赢来生机,反败为胜。 “杀。” 陌生的士兵们,毫不胆怯的开展了白刃战,让押川义忠露出了绝望。 第四百七十一章葛世峰混饭吃失败 旅顺。 旅顺的码头,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那所破败的军用码头。 此地原是没有什么人的,后来将军收复金州,各地的逃民涌入而来,塞满了金州。 连最偏僻的旅顺都收容了数万人,更不提青泥洼,木场驿等地。 不到十年的时间。 充足的人力,使得金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来辽东人口中等规模的地区,一跃而升为第一大城。 虽然将军已经收复了全辽,离开了不少的人口,但是留下来的更多。 码头岸边的直道上,一旁海滩,一旁是商铺。 金州的气候本来就极好,风景美丽悦目,远处是绵延不绝,高矗而秀拔的山峰。 周吉大管家,亲自带着人来迎接长公子他们。 因为不知道船只抵达的确切的时间,所以早早的就来等候。同行的还有朝鲜公主,夫人又专门派来了几名嬷嬷。 留了人在码头等,其余人随着周吉,到不远处的茶馆歇脚。 小茶馆里的门窗都打开的通透,原来的煤炉关掉,虽然被染的乌黑,却打扫的很干净。 有来旅顺做生意,穿着长衫的商人,他们在环境好一些的二楼,点几盘好菜,要壶好酒,脸上充满了惬意。 一楼是码头上混生活的人,桌子上更多的是一盘花生,还有的只点了酒,也不要菜。 喝完一口咂咂嘴,发出满足的声音,闭上眼睛极其的享受,良久,继续小抿一口。 各色的声音,充斥汇聚成喧闹的杂音,消失在了屋顶。 周吉自如的从一楼经过,眼见的掌柜,亲自从柜台出来迎,送上他们一行人去二楼。二楼的商人们,有人认出了来头,连忙起身打招呼。 “吉爷。” “吉爷,一起坐。” …… 周吉带着笑容,从热情的商人们身边,径直走到特意为他留的,靠窗的桌子。 几人刚坐下。 “老规矩。” 一名随从大喝一声,充满了傲气。 “好勒。” 掌柜的长长的一声招呼,然后亲自去安排。 自认为有脸面的商人,主动到周吉身旁说话,其中一人周吉认了出来。 此人是通过冷子兴的关系,在金州做木料生意。 冷子兴的关系,已经不够周吉的眼界,但冷子兴怎么也是将军口里的世叔。 所以周吉向那人微微点点头,那名商人更显激动,越发的弯下腰,谄媚的恭维周吉。 见此人竟然能和周吉攀上关系,其他的商人,皆露出羡慕的视线。 “呀,巧了不是。” 突然。 上来一名商人,好大的一声,吓了周吉一跳,皱起眉头看过去,立马又露出热情。 “原来是你呀。” “有些日子未见,在哪里忙财呢?” 周吉竟然站起来。 那商人小跑几步,同样不敢怠慢,欠了欠身子。旁边的随从,不等周吉吩咐,十分有眼色,主动挪到了一边。 “我只是为二爷跑腿的,天生的劳碌命,不过能为二爷办事,我倒是乐意至极。” “快坐快坐,我们老几个好好聊一聊。” “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 旁边围着的商人没有离去,各个带着笑容,有认识来人的,主动打招呼啊,不认识的找机会认识。 原来不是旁人,是平辽侯二弟手里的掌柜。 得知后,商人们更不愿离去了。 济州岛海贸,那是天下一等的生意,多大的本金下去,一趟买卖就能回本的生意,天下间还有比这强的? 哪怕在门外擦个边,轻轻松松纯挣个几百上千两的利润,数千两的利润也不难。 要是关系再深一点,那就更不得了。 “您老怎么有功夫来此地?” 听到询问,周吉没有回答,露出一个不可说的高深笑容,越是这般,越显得神秘。 “哈哈哈,小弟不该多问,该罚。” …… “噔噔噔。” 一名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吉不等那小厮说话,连忙起身问道,“可是到了。” 小厮点点头,气喘吁吁的说道,“看到船只了,让我赶紧来通知吉爷去。” “得罪了您嘞,走走走。” 周吉慌乱中也不忘失礼,留下人结账,带着其余人,从一旁的商人早已让开的通道,神色匆匆的离去。 …… “啥事能让吉爷这么着急啊。” 有人纳闷道。 “哼哼。” 坐着的那名掌柜,哼了几声,听到他的警示,其余的商人们都是精明的人,立马止住了话题。 很快聊起了新的话题,掌柜没有周吉架子那么大,也不够格摆那么大的谱。 都是做生意的,反而更显得和睦些。 良久。 “原来如此啊。” 一名商人指着窗外楼下,几辆金州的四轮马车,上面插着节度府的旗帜。 可以看到车厢打开的窗户,两个小孩的脑袋,正好奇的看街道的景色。 他们看着旁人,别人看着他们。 “那是?” “你连他也不知道,啧啧。” 旁边有人感叹,却没有解释,如此做法,不知道的人虽然好奇,也没有追着问,准备等私下再打听。 那掌柜通过周吉的神色,已然猜到大致,现在见了真主儿,想着回头去金州拜见一趟。 ~~~~~~ 唐晏乾和朝鲜公主,两个小人的脑袋碰在一起,激动的看着道路旁的景物。 朝鲜公主从生下来就在宫中,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宫,小眼睛一眨不眨的,满是欢喜的神色,忘记了忧愁。 一边的海滩的风浪,一边各色的商铺,让朝鲜公主两边都要看不过来。 生怕漏了一处,因此看的更是聚精会神。 立起的各色的望杆,悬挂的青色,蓝色,红色,白底黑子等等的旗子。 还有各种字体的招牌匾额,就连门铺外搭在墙角的门板,都让朝鲜公主看的津津有味。 “五魁,“八马” …… 一座酒楼里,传开了热闹的声音,吸引了两名小孩看过去。依稀看到里面的几排桌子,几名客人一脚踩在板凳上,挥手高声的划拳。 还没看清楚,四轮马车就错了过去。 布店,裁缝店,杂货店,药材店,酱料,卤菜,食品铺子…… 香气很快传到了车厢里。 唐晏乾和朝鲜公主,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看得望眼欲穿,并没有张口要吃。 说是慢又是快,终于还是离开了旅顺,沿途换了场景。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各处的村落,仍然让两名小孩放不下。 金州。 如何的迎接不提,朝鲜公主跟随唐晏乾进了平辽侯府,朝鲜世子则去了节度府。 葛世峰去军司衙门交了差职,官员放了他几日假,于是独自回去了家中。 本来想要见见妹妹,但是长公子和朝鲜公主刚到,猜到府里忙得很,也就放弃了。 准备过两日再去探望妹妹。 家里没有长辈,两兄妹相依为命,但是年龄大了,为了不让左邻右舍传出闲话,葛世峰不让妹妹到家里来。 两兄妹相聚的时候,多半都在平辽侯府外院的厢房。 大好年华。 他谈得来的朋友,都不在金州,分散到各地,正拼搏各自的前程,葛世峰哪里也没有去。 第二日天未亮。 一进的院子,是夫人送给他的。 葛世峰没有请丫鬟什么的,就他一个人住,一年中向来都是无人,而屋子里的家具,仍然一尘不染。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妹妹经常来打扫过,他让妹妹不要来,不过妹妹有时候也很倔强,毕竟是两兄妹,性子相似。 “哈。” 天未亮就准时的醒来,起床后光着膀来到院中,开始打熬起身体,健壮的身材,充满了腱子肉。 二十五六岁的年龄,浑身充满了爆炸力。 当将军侍卫的那些年,把身体调养到了极致,到了军中也不曾放下,心无杂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 一拳一拳虎虎生威。 直到灰天上透出些红色,地与远树显着更黑了。 黑暗里,被朝鲜上下夸赞为当世赵子龙的葛世峰,用冷水洗了把脸,擦干了汗水,盐水漱了口,才回去屋里穿好衣裳。 出门往侍卫所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还有早食摊传来的香气。 葛世峰去侍卫所,准备靠脸混饭吃。 他身上没有多少钱,所以需要省着点用。 按道理来说,以他的身份,家里又没有开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吃穿基本上在军中,也没有恶习,应该积攒了不少的钱才对。 不过他有一个秘密。 他的钱悄悄送给了牺牲袍泽的家里。 一般情况下,牺牲袍泽的家中生活应该是不成问题,但是就怕特殊的情况。 送出去的钱,他从来没有留下名字,默默无闻。 之所以这么做,因为是他葛世峰,知道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既然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接济,那就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更不需要被人对他的感激。 到了侍卫所。 葛世峰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相熟的人,迟疑的望着那些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孔。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在侍卫所的守卫们探查之前,葛世峰默默的离开。 看来他准备在侍卫所混饭吃的计划,因为没有遇到熟人而失败。 本该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了些许的风霜。 一来一回耗费了小半个时辰,让肚子越发的饿,在食摊前驻足些许,最终还是离开。 “家里来了人。” 葛世峰在门口迟疑,突然舒展开了眉头,推开院子门进去。 “大早上的,去哪了。” 从厨房中传来妹妹的声音。葛世峰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嘴上还是埋怨。 “你一个姑娘到处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 刚说完。 厨房里出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手里拿着快子捧着碗,嘴里嚼着食物,含湖不清的喊道。 “葛大哥。” “夫人让我们送葛藟姐姐来的呢。” “叨扰了。” 葛世峰忙道。 两名小孩笑着说了一番。 哪怕辽东蒸蒸日上,也难免还有孤儿,军学校有门槛,是乱世中保证军人地位的重要所在,吸引百姓们的子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投军的根基。 于是不多的孤儿们,被收留进了平辽侯府,当起了小厮,有了个吃饭的地方。 走进了厨房中,葛藟已经摆好了碗快,盆大的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煮了四个荷叶蛋。 “不会是你从府里拿的吧?” 葛世峰不满道:“就算是夫人让你带的,你也不应该拿。” 忙活了一早上,还听到哥哥的误会,葛藟指了指两名小厮,委屈的说道,“是我托狗蛋他们帮我买的,我自己有钱呢。” 葛藟在府里有月钱,积攒了不少,多次要给哥哥,都被葛世峰拒绝,让她自己留着。 她也不晓得,哥哥又没有开销,为什么还缺钱用。 虽然哥哥瞒着自己,葛藟细心的观察了出来。 葛世峰坐在板凳上,大口吃着面条,一口一个鸡蛋,看着哥哥吃饭的葛藟,露出幸福的眼神。 哥哥是她的保护神,是她心目中的小英雄。 大英雄就是将军。 一盆面条,三下五除二装进了葛世峰的肚子,连汤都喝的干净。 葛藟让狗蛋他们把空碗递给自己,两个小孩要自己洗,葛藟笑着骂了他们一顿。 在灶锅里混着洗锅水先洗漱了一遍,然后用井水冲干净,整整齐齐的摆在厨柜里。 “你们出去玩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两个小孩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葛藟姐姐性子好,人人都喜欢她,所以欢欢喜喜的跑出去玩去了。 两兄妹没有离开。 小小的厨房,充满了温馨,葛世峰起身舒展了下身体,见妹妹安静的不说话,于是主动开口。 “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我不想嫁人。” 葛藟小声的说道。 她很少很少,除了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向哥哥提出要求,但是只要她提出来,哥哥就会帮她办到。 葛世峰怔住了。 没想到是这个事。 换做是旁的人,肯定会大惊一场。但是葛世峰两兄妹,从小和旁人的生活不同。 葛世峰先去了王丰肃的教堂,然后到了军学堂,最后呆在了军中,封闭的环境里,让大周风俗未影响到他。 两兄妹没有亲人,所以葛世峰没有太过在意,不过还是担忧道。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现在不嫁人,以后老了怎么办。” 本来是没有想起妹妹婚事这一茬,妹妹主动提起来,反倒是提醒了他。 “我就呆在府里,伺候夫人一辈子,哪里也不去。” 葛世峰没有担忧妹妹会府里吃苦。 以夫人和唐晏乾的性子,妹妹在府里虽然是丫鬟,比起外面的人,算起来也是享福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离开金州 “胡闹嘛。” 葛世峰下意识的都囔了句。 女孩子肯定是要嫁人的,不然当一辈子姑娘,像什么话,会让人嚼舌头的。 盘算着认识的人中,找谁帮忙介绍妹夫好呢。 条件太差了不行,担忧妹妹嫁过去吃苦,条件太好了也不行,担忧妹妹嫁过去受婆家欺负。 突然间,觉得这件事是真难。还感觉愧对了父母。 自己做兄长的,多年来都没有为妹妹着想此事,以至于没有头绪,寻不到满意的人家。 葛世峰坐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一只腿曲着,一只腿伸直,把整个门堵死了。 犹如当年他带着妹妹逃难的时候,把妹妹挡着身后,已经养成了本能。 厨房里占了三分之一面积的灶台,送入柴火的洞口,葛藟拿着小板凳坐在不远的地方,乖巧的看着洞口里些许的余尽。 “哭什么嘛。” 葛世峰头都没有回,埋怨的说道。“我又没有说你。” 见妹妹不出声,葛世峰收回了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虽然自己常常不在家,但是该备的东西还是要备足。 像柴火之类的,以免哪天妹妹回家,自己又不在,那可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反正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留下这句话,葛世峰找到斧头,然后开始噼柴,噼好的柴抱回柴房,堆积的整整齐齐,像士兵列阵一般。 葛藟要上去帮忙,葛世峰又开始念叨。 “穿的衣服的干干净净,沾了灰回去,怎么说嘛,事又不多。” 葛藟要去买菜。 “等下我去买嘛,你一个小姑娘出门,被拐子拐走了,我去哪找你去。” …… 直到一名士兵找上门,告诉葛世峰,将军要见他。 葛世峰看了眼妹妹,转身丢下斧头,回去房中,脱下了便服换上军服。 “你在家哪里也不要去,等那两小子回来,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府中。” 交代了妹妹,葛世峰跟着士兵离开。 士兵是军校毕业生,挑到将军身边的新的侍卫,葛世峰不认识,但也没有询问。 而那名士兵时不时偷看身边的葛世峰。 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善于交谈,很沉默的一个人,虽然葛世峰离开了亲卫营,但是葛世峰几人的名字,仍然留在亲卫营中。 五虎将。 亲卫营的新人们,谁没有听过他们的故事,谁不想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到了节度府。 门房勘察了士兵的手令,其中一人认出了葛世峰,两人才顺利的进入节度府。 向文书房报道,士兵又悄悄打量了眼葛世峰,略微遗憾的离开,一路上葛世峰的举止,并没有让士兵觉得可以敬佩的地方。 文书房很忙碌。 同样很多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军校生毕业,但凡从军校出来的学生,身上或多或少会带些许,与这个时代不同的气息。 军校是全封闭的环境。 吃穿住行,学习娱乐基本都在学校,或者周边山水。 和军中又不同的是,这里的年轻人更充满了激情,表现的外放些许,让人能感受到冲劲。 走来一名陌生的年轻文书,大概十九二十岁上下,朝气蓬勃的请了葛世峰去隔壁的屋子坐。 每日要等候见将军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加上将军自己的工作,时间就很紧张了。 文书房要根据紧要情况,合理的安排时间。 等候的房间布置的简单,除了两排的椅子,就只有两张桌子,桌子上有茶盘。 两个茶盘,分别有一壶热水和一壶冷水,渴了可以自己倒。 茶杯是有数的,杂役会进来留下新的茶杯,收走使用过的茶杯,拿回去开水煮烫。 年轻的文书离开前,指了指茅房的方向,然后交代葛世峰,不要轻易离开,离开也不要太久。 以免将军要见他的时候,找不到他的人。 万一等候时间久了,会耽误文书房的安排表,导致重新安排后面的事项。 见葛世峰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年轻的文书才转身离开。 有两名人已经坐在房间,葛世峰不认识他们,互相点头示意后,找了空处的地方,安静的等候。 三个人谁也没有向谁主动说话,同样的看着前方,用余光悄悄的打量,不让人发现。 “此人必定是杀过不少人的。” 从陕西回来金州的桂勇,观察新进来的武官身上的做派,暗自揣摩对方的来历。 金州附近有几处军营,合计三万余老兵。 但是桂勇知道,这三万余老兵,主要的作用并不是拱卫金州,而是给老兵们修生养息。 该成家的成家,该看看老婆孩子的,该孝顺父母的云云。 打了近十年仗,从弱到强,从游击战到军团战,到攻城战,补充又补充,还是只剩下九万余的老兵。 太需要修整的时间了,整个金州上下,都不希望耗尽这批老兵。 当今世界上最大规模,最激烈的长期的战争中,活下来的老兵们,是任何手段也训练不出来的精锐。 是金州最宝贵的财富,是金州最强大的奠基石,是金州不惧任何挑战的底气。 三年的时间,全军轮换修整,把老兵们的种子留下来,烙印在金江军中。 一代一代接替,保证金江军的战斗力,不会因为老兵的退伍而断层,是目前金州最大的战略。 而辽东北方,南方,海外。 处处需要军队。 有才能的年轻军中子弟,不会呆在金州荒废时光,更不会错过成长的机遇。 那此人应该是葛世峰,军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传言中的五虎将之一。 一眼。 桂勇判断出来了对方的来历。 “此人应该是负责机密事物的人,应该是国内回来的。” 桂勇的坐姿端正,更像是军中的人,但是和金州的军人仍然有些不同。 有股散漫的气息,这是军中不允许的。 哪怕意气焕发的李如靖,也是老老实实的不敢散漫。 葛世峰眼睛看着门口,暗暗的判断道。 两人的余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另外一名陌生人。 “葛世峰把总,请跟我出来。” 离开没多久的文书,又重新走了回来,向葛世峰说道。 将军要见他。 “看来他的事情,比自己的要重要。” 桂勇想到。 辽西的骑兵到了陕西剿寇,立下了大功,获得了皇帝的欣喜,继续又抽调了辽西骑兵入关,准备彻底歼灭义军。 几只势力大的农民军,先后被打败击溃,不少名气大的义军首领战死。 例如义军中,名气极大的号称闯王的边军出身的首领。 陕西的义军陷入了绝境,只剩下窜入山西,河南的义军小部。 以目前的形势判断,义军的势力,还是远远无法动摇朝廷的,如果没有意外,义军很快就会被朝廷剿灭。 桂勇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 朝廷消灭了义军,国内恢复了太平,那么接下来就轮到辽东。 因祸得福。 通过这场战事,朝廷获得了十馀万经历过战火,得到了编整的老兵,如果投向辽东,就会打乱金州的部署。 朝廷能腾出十馀万军队对付辽东,因为朝廷在九边和南方,仍然还有数十万的军队。 数十万卫所兵野战不行,但是守城和维持地方却够用。 金州不行。 随着金州的地盘大了。 草原方向,朝鲜方向,奴儿干司方向,海外方向,都需要军队维持,已经是把军力发挥到了极处。 剩下能调动的,只有金州附近,本该用来修生养息一年,然后轮换的三万老兵。 国内勋贵对金州的支持,随着义军的消亡,也逐渐减小,甚至开始断绝往来。 形势并不客观。 除非将军放弃新的开拓,撤回外面的军队,全力固守辽东,才能应对接下来,朝廷的威胁。 随着葛世峰的离开,桂勇陷入了沉思,忧虑金州目前的战略,如果不做调整,恐怕会陷入困顿。 …… “报告。” “进来。” 葛世峰进门后,看到在桉几上写字的将军。 将军身后是一面墙,整面墙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 由海外汉人,王丰素,外国的传教士,以及金州内部人员,共同绘制的世界地图。 “你先找个位置坐,我把这封信写完。” 唐清安没有抬头,语气温和的说道。 “是,将军。” 葛世峰安静的坐到一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纹丝不动犹如石凋卫士。 一会儿。 唐清安放下笔,才抬起头,看到了葛世峰,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靖儿是有睿智的后生,其余的徐聚费,赵学颜,潘驯,或多或少沾了父辈的光。 当然。 这几人都是能力非常强的,才能从众多的军中子弟中脱颖而出,唯独葛世峰不同。 他没有丝毫的关系,能走到今日的地步,成为军中新一代的翘楚,没有半点的水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葛世峰是辽东大地上,从磨难中走出来的好男儿,无论是谁谈起葛世峰,都会竖起大拇指。 “这小子厉害。” 在金州目前的环境下,能忍受寂寞,为了报答恩情,放弃诸多的机会,离开军队到朝鲜,护卫朝鲜的唐晏乾。 朝鲜上下夸葛世峰乃当世赵子云,唐清安当然听过,并且认为并没有夸大。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我有一个新的任务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啊。” 唐清安起身绕过桉几,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葛世峰。 见状。 葛世峰连忙要起身,被唐清安拦下。 “诶,别跟我客气嘛,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你才这么高,现在比我都要高了。” 双手恭敬的捧着水杯,感受着手心传来,并不烫但显得温暖的温度,葛世峰听到将军的话,突然间就感觉眼睛湿润。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觉得很不好意思。 换了一个机灵的人,会接着将军的话,谈对将军的感情,但是葛世峰没有。 “将军尽管下达命令,末将必定完成。” “好好好。” 唐清安拍了怕葛世峰的肩膀,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力量,不禁感叹。 “金州的几大船厂,新的船坞中,新的战舰,下半年就会陆续下水,会扩编水师。” “海盗猖獗,外国人的商船也猖狂,以前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我们国家发生了冲突。现在新的英国人,又在广东发动了侵略,还有野心勃勃的荷兰人。” “这些国家仗着船坚炮厉,从西方探索世界,一路侵占弱小的国家,对古老的国家,也会试探和入侵,心眼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仁义道德。” “我们目前无力开拓世界的航道,只能与他们合作,但是又要让他们遵守我们的规矩,那就需要拿出强大的实力。” “还有琉球国,你久在朝鲜,济州岛应该了解不少,知道大海的重要性。 琉球国的群岛,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中,不然我们出海的方向,就会受人控制。” …… 葛世峰仔细的通着将军的话,不错过一个字。 “所以,需要有才能的年轻人,加入到水师中,但是目前军学堂的风气,仍然以投陆军为主,不愿意去水师。” 感叹了一声,唐清安看向葛世峰。 “我需要你带头,离开陆军去水师。” “将军让末将去哪里,末将就去哪里。”葛世峰坚定地说道,然后才露出迟疑:“可是我不懂海战。” “大海上需要船只,但最后也是要登上土地的,我准备建立一支海陆军。” 葛世峰明白了。 “当然了,我希望你接下来海上生涯中,能向旁人多学习,我对你的期望,可不止于此。” 唐清安透漏道。 “末将一定不辜负将军的期许。” 葛世峰认真的说道。 “好。” “本来应该让你多歇息几天,不过事情很多,你还年轻,我就做主了,很快有人会找你的。” “遵命。” …… 葛世峰离开了节度府。 虽然在将军面前一脸的坚定,其实内心还有没有底,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他对大海并不陌生。 但是水师和陆军不同,他有清楚的认知,水师更看重的是专业,需要优良的传承。 而且还是新成立的海陆军,用什么样的体系战术,和水师又是什么关系,葛世峰毫无头绪。 葛世峰回去家里,收拾了几套衣服,去军司报备,获得了允许,然后就去了旅顺的水师兵备道参观学习。 并没有来得及和妹妹告别。 大海茫茫,以后的日子,他可能年余都难得回来一趟金州。 第四百七十三章做了一个噩梦 广东。 因为英国人在虎门的恶行,牵动了大周东南疆域的军力,从福建也抽调了不少的军户。 军户连自己家人都养不活,还要千里迢迢的跑去广东卖命,换谁也不愿意。 自己死了也就算逑,贱命一条,可是死倒是容易,活着的家里人谁管? 前些年两广战事打了十几年,不耽误官员们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死伤了多少士兵,到了他们头上就是国库空虚,毛都没有落到一根。 有因必有果。 各地援兵行军的路上,还没有离开福建,已然散了三分之一,出了福建又散三分之一,等抵达广东时,剩下的三分之一也逃了。 如此的环境下,哪怕只带着一半人抵达广东,已经是尽心尽力的将领。 可惜官员不理解。 把这些将领和其余的将领一概而论,弹劾他们办事不利。 既然做事和不做事,都是一样的结果,费力不讨好,那还不如直接不做事。 要知道。 就算稳定一半的士兵抵达广东,将领们也是费劲了心思和力气的。 英国人的船坚炮利,但是人数少,竟然让偌大的广东束手无措。 官员们一副为国为民忧心的模样,写向皇帝的奏疏里,满是高尚之言论,高举大义的名义。 只从奏疏的字里行间,人人都是忠义之人,人人都是治世之臣。 弹劾士兵们怕死,说士兵们遇到敌人不敢战,埋怨百姓们愚昧,竟然向英国人卖粮食资敌。 却从来不说,地方上的矿主都是读书人,不但不交税,反而仗势侵吞周边的田地。 官府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是一路人,唯独太监与读书人不是一路人,能从他们手里逼一把油水出来。 太监为了钱,逼了他们。 他们回头又违反法律,以各种让百姓分辨不出来的由头,转嫁给百姓,损失不会由他们承担,最后说是太监逼迫的百姓家破人亡。 一个读书人这么说,十个读书人也这么说,百个千个读书人都这么说,大字不识的百姓们,除了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当朝内阁首辅在江苏有数十万亩田,这数十万亩田,绝非是勤劳可以获得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从京城发出来款项,才出京就没了三成,到了州府又没了三成,落到实处的时候,再没了三成。 广东的气候加上地利,本应该是南方富裕的地区,广西福建都不能比。 十万之遥而来的少少的英国人,让广东官员无可奈何,奏疏里描述成敌人强大。 不提为何广东千万百姓,却不能对付数百名英国人,以至于让朝廷调动整个东南。 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本应该卧床休养,却被庸医叫起来锻炼。 动作越大,糜烂越深。 以至于几百名英国人,让大周的东南,数千万的人口,乱成了一锅粥。 粤海将军是网中的一人,无法脱离环境,随波逐流只能得过且过。 种种事宜,反而促进了金江镇从福建的移民之事。 先有各地军兵入辽东作战,通过这些回来士兵的口,辽东成为了不少百姓熟知的地方。 去年移民两万人,他们写回老家的书信,获得了地方上的信任。 最后金江镇举着大周的旗帜,打着官方的名义,加上贾雨村在地方上的遮掩。 哪怕有乡绅的阻拦,例如祁英永,祁英豪,祁英奢等,也无济于事。 而福建左布政使张琪,一切求稳,只要不在他任期内出事,只当做未看见。 明年他的任官到期,为了自己的仕途,反而稳住乡绅们不要引起祸乱。 兴华府平海卫。 漫山遍野的窝棚,犹如当初的镇江,不少见过镇江场景的金江军士兵,发出了感叹。 此地至少有三四万流民,维持秩序的只有两个哨,不到两百人,形势很危急。 如果有人对此处产生敌意,后果难料。 周狗儿改名周苟儿,已经向金州求援,加派援兵来维持航道。 ~~~~~~ 金州。 “兴华府的南日山岛,福州的海坛山岛,温州的南鹿山岛,台州的大陈山,鱼山列岛,宁波的陈钱山,南京的……” 节度府。 徐辉汇报从福建到金州,沿海各岛修建的屯民点,一旁还有贾鉴,顾应时。 “除了兴华府的平海卫,然后就海对面的南日山岛,此两处是最大的收容所,根据目前形势的推断,船只可以满负荷的运载,半年下来至少可以移民十万人。” “如果不是船只的限制,是否说移民的数量,不止十万人?” 听到顾应时的询问,徐辉点头认可。 “只平海卫就有数万人,还有在南日山岛未来得及运走的百姓,又有近万人,还有其余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金州从无到有,虽然扩展迅速,但是根基浅薄。 船只年年源源不断的下水,但是需要的用处多,最大的一头去项是渔政司,最耗时的一头去项是水师。 用来移民的船只,虽然调拨了许多,但仍然是不够用的。 “去年第一次尝试就移民了两万人,幸亏去年提议,建议抵达济州岛海贸的船只,顺道协助运送移民,会有补偿,否则以金州的运送能力,恐怕只能有七万之数。” “帮助最大的就是海外汉商,他们正好顺道,而且对此事很热心,不像其他国家的商人,他们至少能帮忙运送两万余人。” 其他国家的船只虽多,一则部分航线顺道,二则不热心,哪怕季风下,在济州岛停留,船只空闲月余之久,也不愿意折腾。 “武震孟他们抵达哪里了。” 唐清安问道。 将军突然问起朝鲜,徐辉对答如流。 “武总兵带领两万军,从长津进入平安道,绕过熙川,直接攻破了宁边,各地望风而降,只有鬼城还在顽抗。” “让他尽快拿下龟城,然后命令章毅带领镇江的新合军渡海南下,先让葛世峰他们出发。” 金州已经征调一营四百五十名的士兵,原本计划是在水师兵备道训练数月。 形势不由人啊。 数百名精锐的士兵,在陆地上肯定是战无不胜的精兵,但是到了大海上,就变成了软脚虾。 不过金江镇有个好处。 毕竟是高举大周的旗帜,和外国的势力不同,不用担忧各地的袭击,更多的是需要应对他们向京城的弹劾。 现在的各屯民点,缺的是维持治安的人,真的打起仗来,需要的还是专业的水师。 ~~~~~~ 龟城只有两千的叛军,府使韩明琏咬牙切齿的看着城下的金江军。 各色各样的旗帜。 新蛮军的旗帜,把他伴的旗帜,新合军的旗帜,金江军的旗帜,金忠善的旗帜…… 武震孟入朝鲜时,手里原本是两万两千人。 从咸镜道先后招降,逼降,主动归附,俘虏了近两万的朝鲜军,手里的数量不减反增,反而有了近四万人。 虽然数量扩大了,却不代表可以放心使用,反而还有分心看顾起来。 索性随着在咸镜道的大胜,让武震孟顺利的消灭了反抗势力,至少明面上,没有能掀起波浪的势力了。 留下五千金江军,一千新合军,两千新蛮军,两千草原军,两千朝鲜军,合计一万两千军驻守咸镜道各地。 用剩下的一万两千军,和值得信任的金忠善手里的五千朝鲜军,带上另外的万余朝鲜军,合计两万七千军力入平安道。 在咸镜道,靠着朝下国主的国书奠定了胜利的基础,但还是遇到不少的波澜。 那么来到了平安道,打着朝鲜援军的旗号,已经群龙无首,各地失去政令的形势,让武震孟顺利的收复了各地。 除了眼前的龟城。 此人是李适最信任的盟友,留在后方为叛军护住大本营。 …… 龟城下。 一队队朝鲜卫所兵,抬着云梯攻城,一次次的被打退,身后的金忠善带着人,拦住溃败的散兵,督促继续攻城。 想要获得金江镇的信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唯有立下战功,才是最好的手段。 现在流血是为了日后的被接纳,才会被当做自己人,获得自己人的待遇。 主攻龟城的军队,都是来自于咸镜道万余的朝鲜军。 见龟城上的士兵士气低迷,工事被摧毁,金忠善才带着手里的嫡系,亲自上前督战。 几百名日本士兵,在后方砍杀逃兵,前方的士兵,被驱赶上城墙。 大势所趋。 城破后,韩明琏在衙门上吊自杀。 自此。 金江军收复了咸镜道和平安道。 ~~~~~~ 叛军进入忠清道后,形势突然斗转直下,先是遇到的城池都不再开门投降,而是坚决的抵抗。 先是在忠州遇挫,然后绕道直取清州,结果又遇挫。 随着忠州和清州的顽抗,忠清道的义军越来越多,当全罗道集结了数万朝廷军北上。 李适正锋相对,双方合计高达近十万军,在锦江中游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张晚被任命为元帅,负责全军作战,大将李兴立,沉器远,金自点等等。 战事紧要的关头,李适信任的将领李守白,奇益突然临阵叛变,直接杀入中军。 突然的变化,叛军毫无准备,立马引发了奔溃,被朝廷军顺势打败而散。 “父亲保重。” 李适的儿子李栴,见李守白和奇益追赶的凶勐,主动留下了为父亲断后。 带着十余骑兵调转马头,杀向他们二人。 李适忍着眼泪。 此时,问他最恨的人是谁,定然就是李守白和奇益两名叛徒。 自问待他们不薄,却不知他们为何要背叛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的背叛,自己明明是占了上风,而且哪怕自己失败,也不会这么狼狈。 以至于数万大军一朝尽没。 “得得得。” 李适的儿子并不是什么勐将,为父亲没有争取到太多的时间,李守白等人,又重新追赶上来。 他们准备的充分,李适逃得匆忙,临时骑上的马也是普通的马,并不是他原本的好马。 看着江边,李适望江兴叹。 江对岸的城池,已经换了朝廷的旗帜。 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也罢。” 李适拔剑自刎,周边的亲卫们一哄而散。 李氏朝鲜立国数百年来,唯一以藩镇攻入汉城的枭雄,死得有些太过滑稽。 月余的时间。 起事之初有多么的迅勐,败的就有多么的突兀,仿佛一场闹剧,只不过舞台是整个朝鲜。 但是影响很大。 原来汉城的金瑬,李贵等老派勋臣的权利,再也无法入当初那般闪耀。 朝鲜国主李倧多年的隐忍和努力,毁之一旦。 取而代之的是兴起的金自点,沉器远等,比起沉器远,金自点更加的强硬。 至少在对待国主的事情上,金自点没有像金瑬,李贵等人。 虽然那时候的李倧也是推上前台的木偶,但明面上还是获得勋臣们的恭顺。 金自点对李倧的态度,非常的强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彷若下人一般。 金自点的举动,连沉器远都看不下去,更惹得郑蘅几次和金自点发生冲突。 如果不是沉器远的保护,郑蘅差点被金自点的人杀害。 夺回了汉城,郑蘅在汉城反而危险,无奈逃离了汉城,选择去了上朝国内。 李倧和王后回到了王宫。 “主上殿下,金自点目中无人,恐怕迟早……” 林忠担忧道。 十年前的汉城政变,金瑬和李贵等人尽量保持了稳定,王宫总体上保存完整。 月余前的叛军夺下了汉城,王宫也被劫掠一空。 叛军虽然被消灭,王宫里的物件却不知所踪,偌大的王宫残破不堪,空无一物。 四处离散的太监宫女回来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失去了踪影。 一个月的时间。 李倧仿佛做了个噩梦。 什么十年隐忍,十年积蓄,十年发展,所有的雄心随着梦醒而破散,仿佛老了十岁。 “他想要做国主,恐怕旁的人不会答应。” 李倧冷笑道。 “是否请平辽侯为我们主持公道?” 林忠的侄儿林致远,也被夺走了兵权,又恢复成了一名白身,林忠如何能忍。 听到林忠的话,李倧眼神茫然。 平辽侯不是那么好请的。 他还有什么值得平辽侯出手的呢。 金自点虽然狂妄,却并没有对金江镇在朝鲜的势力出手,无论是三部义军,还是黑九大山这些倾向金江军的将领。 别人手里有兵,不怕金自点,金自点也不敢乱来。 看上去他很强硬,其实很有分寸,知道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柿子捡软的捏。 例如李倧。 “只希望世子能在金州平安吧。” 良久。 李倧感叹了一句。 第四百七十四章呐喊与掌声 金州。 平辽侯府。 正院。 侍书和翠墨,从外面的丫鬟手里接过牙刷,面盆,水瓶,面巾等用物,匆匆的往屋中走去。 将军昨晚在屋里过夜,几名陪嫁丫鬟又激动又紧张。 早上。 唐清安在几名年轻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然后换上便服,在院子里散了下步。 不一会,厨房的人把早饭送了进来。 丫鬟们又忙着布置,贾探春轻轻的走到唐清安身旁,脸上带着歉意。 “贾府的风气,我很早就清楚了,对于他们的选择,并没有意外,更不会迁怒于你。” 唐清安笑道。 近月来,京城的陈德言数次拜访贾政,都被贾政以不在家的理由拒绝。 真实的用意谁都心知肚明。 随着义军的形势陷入低潮,贾政想要和金州划清关系。 真实搞笑。 如果不是自己,贾府按照原来的轨迹,早已被皇帝抄家了。 贾敬去世了数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贾府对金州的态度越来越冷澹。反倒是王府越发的热情。 也难怪王府能后来居上,在王子腾的带领下,四大家族中实力为第三,最后压过了贾府。 眼力见就不是贾府的几人可以比的。 “老爷……” 贾探春委屈的两眼通红。 谁家不是娘家帮忙撑腰,秦可卿的弟弟,在金州的名气越来越大,连她在府中都听过。 薛宝钗更不用提。 王府和薛府年结往金州的送礼从来不断,一次比一次名贵丰盛,对金州的事物,更是热情的帮助。 而自己家呢? 不但不帮助,反而冷漠的要划清关系。 自己辛辛苦苦在金州操持,结果娘家人却在身后推后腿,虽原本没有指望娘家,但也没有料到,娘家会如此不堪。 “贾环多大了?” 唐清安主动问道。 听到夫君的话,贾探春满脸的震惊,随后藏不住的惊喜,连忙回答说道。 “他已经十三岁,虚岁十四了,翻了年就十五。” “回头你跟家里写封信,让你母亲和弟弟,来金州避避暑。不过贾政应该不会同意。” 唐清安想到贾政的为人,又摇了摇头。 贾探春的眼睛,也暗澹了下来。 三弟陈德言经常夸贾府的子弟中,贾兰读书不错,但是太过柔弱,他更看重贾环。 贾环的性子狠,明面上桀骜,实则有孝心,有志向,是难得的人才。 因为贾探春的不安,加上三弟信中的认可,所以唐清安提起贾环,想安排贾环先到军学堂读几年书,等他大了些看看。 既能宽慰探春,又能为金州招募人才。 对于人才,唐清安从来不会嫌多,只会嫌少。 金州能有如今的基业,就是因为人才的迸发,绝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可惜。 此事还真不好操作。 贾政不点头,就是过不去的坎,难道自己派人去京城抢人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值当。 现在的贾环,不值得金州为了他,恶了贾府,更恶了朝廷,毕竟是天子脚下。 其实通过薛家子弟,例如薛蝌和薛蟠两人,倒是有可能说动贾政,不过此时薛家定然不会用心。 王府也会拦住薛家。 王子腾的想法,唐清安看的清楚的很。 不过他的行为,目前的确对金州有很大的帮助,国内必须要有足够威望的人,为金州摇旗呐喊。 在国内为金州的利益保驾护航。 国内的商品,金州欠缺的物料,南方的移民等等事项,都是金州的核心利益,不可轻易的动摇。 “此事你也不急,我会让陈德言想想办法,说不定几个月后,形势又变了呢。” 唐清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安抚好了探春,唐清安离开了家中。 ~~~~~~ 朝鲜的叛军被消灭,汉城的局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有琉球国的小胜,东南移民的迅速,国内的形势恶化,草原,奴儿干司,海外…… 太多的事情积攒到了一起,而金州的高层,分散各地太久,需要碰一碰头。 因为形势的需要,唐清安思来想去,不但下令开会,还会开扩大会议,将在金州闭门开的一次大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参与人数将会达到数百人规模。 左支使冯胜之,右支使顾应时,判官李成贤,推官林如海,营田乌良。 军司左司马谢友成,右司马王宣,掌书徐辉,衙推乌顺。 陈德言,贾鉴,陶杰,柳湘莲。吏,户,工,刑四科各科主官分别为顾道初,陶鏴,蔡文,邓章。 兵备司主官方士珍,巡道司主官郑永廉。 知府朱文,戴国伟,陈恒,郑国良,王昊,张达基,汪海龙,姚国普,钱英科,张吉甫,郑雒。 总兵朱秀,武震孟,彭大海,刘承敏。 参将李道信,李伯升,陈凯武,李胜虎,张薄,郭英,于志,陈宏,邓兴,李齐。 营总陈锐,汤平,廖荣,赵胜,江万化,刘通,王玉功,李成才,赵赫,周德兴,贺宽,王恩义,章毅,花眼,陈玉,郑刚,刘兴祚。 …… 平辽侯金江镇节度使唐清安。 参与会议的文武官员三百五十六人,负责会议的有文书薛蝌,秦钟,营田乌良,衙推乌顺等等十余人。 可以说把金州的中层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部包括其中。 五千亲卫营全部出动,保证大会的安全。 如果此处被一锅端,可以说金江镇就陷入了瘫痪。 金州除了工事商之外,并没有大兴土木。 数百人规模的会议,无法在室内召开,唐清安选择了在军学堂。 军学堂的操场上。 军校生布置的长条的木桌,和整齐的椅子,数百人逐一进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有禁止学生,草场外数千名学生,谁都没有离开,挤满了整个会场的外围。 “啪啪啪。” 哗啦啦的掌声,随着唐清安的入场,犹如雷鸣般的响起。军学生们把手都要拍肿了。 站在台上,望着的下方人们,感受着军学生们的热情,唐清安忍不住升起一股豪迈的意气。 这些都是多年下来,金江镇踊跃出来的人才。 一套廉洁,效率,成熟的管理班子,能舒展唐清安计划的保障和关键。 “我先来向各位报个喜。” 唐清安露出了笑容。 随着将军的开口发言,台下的诸人,纷纷停止了寒暄,会场外的军学生,更是安静的盯向台上。 他们是学生,但是前面带了一个军字,纪律性从小融入了骨子。 “因为各位的努力,金江镇的上下一心,目前我金江镇的疆域,含括了科尔沁,辽河套,奴儿干司,朝鲜各海岛,新收复了平安道,咸镜道。” 乌良乌顺两兄弟,布置了舆图后,弯着腰下台。 上面就是金江镇的舆图,横跨五千里的地盘。 只看舆图,众人就浑身激动。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唐清安也没有阻止他们。 官员们都忍不住激动,更何况军学生们,他们恨不得亲自上前观看舆图。 不过没有人违反记录。 其实细琢磨下来,就晓得这些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特别是奴儿干司,越往北越是千里无人烟。 “接下来交给冯胜之。” 等人们的兴奋劲头过后,唐清安才重新出声,交给了冯胜之。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冯胜之镇定的上前。 “将军报了一个喜讯,那我也学将军,也向大家报一个喜讯。” 十年前的冯胜之,身上还保留了一些国内官员的风气,十年的磨练下来,终于脱胎换骨。 文官中的第一人,至少身心彻底投入在金江镇。 关于未来金江镇和国内如何自处,冯胜之已经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 将军的才能众人皆知,冯胜之相信将军会处理好一切。 “今年从草原,山东,奴儿干司,朝鲜流入我镇的人口合计三十四万余。 目前从福建移民四万,根据预测,今年所有流入的人口,将会超过五十万。” “加上我们金江镇新生的人口,今年年底,我镇人口数量将会超过六百万。” “啪啪啪。” 唐清安带头鼓掌,下面的众人,更是热情和激烈。 掌声从内传到外。 亲卫营的护卫们,学生们,虽然听得不太清除在说什么,但仍然让他们激动地满脸通红。 十年的时间。 金江镇建立于大厦将倾之时,从水深火热中解放了数百万的辽民。 原来的朝不保夕,数着米下锅,常年饥饿的状态,到如今的不用饿肚子。 巨大的成果,谁也无法保持矜持。 “但是。” 冯胜之话锋一转。 “比起我们所恢复的故土,人口还是远远的不足覆盖,接下来各位同僚还需要继续保持刻苦奋发的精神。” “将军所言,我们的道路还很长,远远没有到可以放松享福的时候。” 冯胜之说到这里,看了眼将军,唐清安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心中充满了自豪,声音越发的洪亮。 “正如将军多次跟我说,至少我们这一代人,是需要吃苦的,我们的吃苦,就是为了我们的后代享福。” “啪啪啪。” 掌声重新响起。 唐清安一边拍掌,等掌声停歇后,他才出口,接过冯胜之的话。 “享福,也可以说是让下一代,下下一代人有更好的奋斗的环境,奋斗的精神,是要一直流传下去的。” 冯胜之听到将军打断自己,晓得将军有话要说,连忙让到一边,把位置让给将军。 唐清安离开了座位,走到了人们的前面。 台上的影子,让周围安静的连苍蝇的声音都能听得清除。 哪怕是外围的军学生们,竖起耳朵,也能听到将军的说话。 而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传的更远,唐清安大声的讲话。 “不是我们的下一代,是百姓们的下一代,我们大周人的下一代。” “西班牙,英国人,他们在新大陆,因为当地人的弱小,仗着己方的强大,烧杀抢掠,占领了大片的土地,数百万,上千万的人口,获得了比原本国家十几倍的土地。” 唐清安感慨的说道。 “靠着扩充了十几倍的土地,他们的百姓,获得了丰富的生产资料,走向了富足。” “他们没有满足新大陆,整个世界都在被他们探索,灭绝弱小国家百姓,换上去的是他们自己的百姓。” “当下,看起来我们的地盘很大,但是比起西班牙,英国他们这些国家,我们差的不只是几倍,差的是十几倍,我们的人口也有了六百万,并不比他们是少多少。” “这就是我们后辈的危机,生存的危机。” “他们这些国家在世界上占据了大多数的土地,而我们的后辈,只能在我们自古以来的土地上生存,长此以往,就会让他们的实力后来居上,会超过我们。” “所以我才说,我们这一代人需要牺牲,但是这个牺牲是幸福的,因为奋斗的过程,是最伟大的,最值得自豪,最让人忘我和投入的。” “没有什么比奋斗,通过奋斗获得想要的成果,还有比他更能让人内心满足的事业。” “所以我们是要牺牲享受,需要努力的一代,同样,因为有值得努力和奋斗的事业,我们更是幸福的一代。” “啪啪啪。” “啪啪啪。” …… 人们用尽的拍掌,手掌都拍红了。 “奋斗。” 多么美好的一词,是多么遥远的一词,而从将军的口中,把奋斗拉到了他们的身边。 军学生们胸膛里的热血,让有力的心跳,恨不得呼之欲出。 “将军万岁!” 一个军学生扯着脖子,歇斯底里的呐喊到。 军学堂从来不会愚人,把所有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整个世代里,还有比金州更好的地方吗? 金州不需要做的多好。 人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成为大周的世外桃源,因为有国内官员的衬托,金州的确是值得让人骄傲的。 因为国内官员的烂,所以金州就是人们心中的圣地。 “将军,万岁!” 一呼百应。 数千名军学生的呐喊,让上千名亲卫营的士兵们,也暂时忘记了军纪,共同呐喊了起来。 “啪啪啪。” ...... 文武官员们,鼓起了掌声。 呐喊声汇聚了掌声,飘向了天空。 第四百七十五章变动 柳湘莲从日本游历归来,正好赶上这次的大会,从现场的热烈气氛中,感受到金州蓬勃发展的魅力。 大周国内的百姓们水深火热,在饥寒交迫中求命。 官员们奏疏里忧心忡忡,为国为民,生活中一边花灯酒绿,觥筹交错。 占地最多的地主是皇帝和勋贵,人数最多的地主是官员。 自耕农越来越少,佃户越来越多。偏偏这些占据国内大半生产资料的地主们,不用服役,不用纳税。 朝廷向他们收税,他们回头就转嫁给百姓,然后指着闹事的百姓,对朝廷说不应该收税。 从太上皇时期,有御史和官员们,提出各种问题,又提出各种问题该如何解决。 却从来没有提出根子上的问题。 流于表面的形势,任何的解决方法,都只是镜花水月般的缥缈。 “金州的未来,值得期待。” 柳湘莲试探的看向眼前的将军,眼前不到三十岁,却做出一番非同寻常事业的英雄,或者是枭雄? 不同于普通的军镇,金州和以往都是不同的。 眼光敏锐的柳湘莲,认为金州的势头只要继续保持下去,不要十年就能聚集为天命,浩浩荡荡。 “国内地大物博,人口亿万,潜力非同寻常。” 唐清安随意的说道。 现在屋内没有旁人,只有他和柳湘莲,专门抽出时间,听取柳湘莲汇报日本的形势。 “虽然如此,可朝廷真正能调动的人力物力,不足百分之一,而且掣肘繁多,反而会坏事。” 听到柳湘莲的话,唐清安提起了兴趣。 “国内真正想要振作倒也简单。” 如果是旁人说这种话,柳湘莲必然嗤之以鼻,当做对方为狂妄的人,可眼前的人是将军。 以将军的才能,柳湘莲并没有认为将军大言,露出了恭敬的神色,洗耳一听。 “愿闻将军高见。” 天下是没有新鲜事。 唐清安不过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已,历史的长河中,绝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 但总有一些,能跃出河面的非凡之人。 “如果有一个人,敢得罪天下的地主,向地主动手,从地主手中逼出利益,那么大周将会焕发出原本的光芒。” 柳湘莲露出苦笑,此事谈何容易。 “与天下地主作对,纵然一时得势,最后也必然身败名裂,不得好死,能不惧死亡的人,何其难也。” “而且逼迫地主,地主最后转嫁给百姓,反而导致形势越发糜烂,加快积弊的程度,恐怕……” “事情可以分开做嘛。” 唐清安露出笑容。 大周的地主是谁? 地主是皇帝,是太监,是勋贵,是武将,是官员,是读书人,总之不会是百姓。 历史上。 为末代皇帝战死的沐天波,不能不说他是个忠臣,但也不妨碍沐府在云南,两百余年下来,吞并了上百万亩的土地。 斗倒严党的领袖徐阶,如果不是出了个头铁不讲情面的海瑞,恐怕历史的清名评价会到一个新的高度。 偏偏出了个海瑞,在地方严查吞并土地的官员,最后查到了大老徐阶头上。 其老家数十万亩的良田,真是好大的一个好官。 要对付地主,其实就是与全天下的利益阶层作对,偏偏地主又掌控了舆论,他们说谁坏,百姓们会跟着盲信。 “先从御史下手。” “御史可不好对付。” 柳湘莲笑道。 御史品级虽小,权利却大,是储备的朝廷领导人。背后有方方面面的势力牵扯和支持。 大周两百御史,背后的关系网,涵盖了全国。 “立法嘛,以考成法应对,所有事情定下章程,让官员按期完成,不能按期完成的,就收到罢免。” “御史监督六部,六部督促地方,地方向朝廷交差,哪一个环节出错,那追究谁的责任。” “此事不易。” 柳湘莲还是摇了摇头。 人情大于天。 五个沉甸甸的字,就是大周目前的现状。 国内积弊这么多,官员们却仍然做官,除非闹出非常大的影响,也不过是小惩罢了。 因为人情。 人情大于法度,那么法度就是虚设。 “所以严格执行考成法,不讲任何情面,只看结果,做的不好就罢免,做的好就提拔。” “恐怕官员为了应对,把矛盾转嫁到百姓,闹出各种事端后,官员在弹劾考察法。 百姓们大字不识,一辈子围着土地转,多少有些盲目,收到读书人们的言论,会跟着痛恨考察法,以为他们的贫苦,是考察法所致。” “那就杜绝地方的舆论,把舆抢过来。” “舆论掌握在认识字的读书人身上,就算朝廷把邸报贴到乡间,也比不上地方上的读书人亲口所言。” “那就禁天下私人书院,读书人只能到官学读书,不可忘谈政事,赞成考成法的读书人,就可以参加科举,不赞成的就不能。” “这……” 犹如晴空霹雳,柳湘莲震的面色发白。 禁天下私人书院,这是何等的魄力?只此一事上,施行此事的人,必然不得好死,身败名裂。 而且。 怕的此人到底是为了自己私人的利益,还是真的一心为公呢? 柳湘莲思遍国内熟知的官员大儒,暗然的摇了摇头。 “夺过来了舆论,然后开始清丈全国的民田,民田查完了,在清丈卫所田,勋贵的田,皇庄的田。” “……” 柳湘莲满脑子一片空白,怔怔的看向将军。 按照将军所言,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得有多么的睿智,和多么的伟岸? 行此事必然掌握大权,掌握了大权,不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反而得罪所有人。 就算想要清名,抓几个贪官也就有了,上下皆赞。 而却不在乎自己身前身后名,不在乎自己家族,反其道而行,还有此等人物? “将军能想出如此的方法……实在是非常人也。” 柳湘莲长出一口气。 他来金州说穿了也是为了名利,将军的办法虽好,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哈哈哈。” 唐清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一件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收住了笑容,睁开了眼睛,唐清安意犹未尽的说道。 “如果真有此事,我已经为那些反对考成法,把罢免的官员们,他们该如何应的方法我都想出来了。” “哦。” 柳湘莲露出好奇的眼神。 唐清安眼神陷入回忆,想了想后,才缓缓的说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你看看,舆论不就回来了。” 看到柳湘莲傻了的样子,唐清安笑了两声。 东林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从朝堂上失败的官员们,汇聚到一起,琢磨出来的东西。 “将军之才,让人感叹之极。” 良久。 柳湘莲呐呐的说道。 “那清丈完田亩之后呢?” 不过,柳湘莲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虽然他自问自己不敢学,不妨碍他好奇。 听到柳湘莲的话,唐清安默默的低下头。 “后面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能做到这一步,国家已然兴盛起来了,只要不废除此法,可保百年的兴盛。” 大周不从根子上改革,不把官员们治理好,所有的法子也不过是头痛医脚而已,才是唐清安不惧大周的底气所在。 感叹完后,唐清安打起精神看向柳湘莲。 “德川忠长真的敢造他哥哥的反?” 收敛了心神,柳湘莲连忙点头,脸上兴奋起来。 “德川忠长的父亲已死,幕府将军是他的哥哥,已经露出了杀心,没收了德川忠长的领地,流放到了上野高崎。” “如果没有外力的支持,他只能等死,我悄悄拜访了他,他听到金江镇愿意帮他,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柳湘莲笑道。 正如将军刚才感叹,天下事没有新鲜事。 看出了危险的德川忠长,开始装疯起来,只是做的太明显,无法让人相信。 毕竟。 其父未死之前,他可是很狂妄的,仗着父亲的宠爱,和手里的实力,屡次挑衅他的大哥德川秀忠。 面对他的挑衅,德川秀忠次次都忍让。而前年他们的父亲死后,德川秀忠露出了真面目。 而失去了靠上,德川忠长很快就在政治上失败。 但是德川忠长毕竟从小就是获得两藩的大名,支持他的人还有很多。 以及德川幕府对各地大名的打压,例如一国一城令,一个大名只能留下一座城池,其他的城池必须拆除。 接二连三打压大名的条例,各地的大名,畏惧幕府的势力,虽然地方上的小动作不断,却没有人敢出头对抗幕府。 唐清安沉吟起来。 如果能支持德川家族内斗,明年又有九州岛大规模的民乱,正好是金州谋夺九州岛的大好时机。 既然如此,唐清安不再犹豫。 “告诉德川忠长,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什么。到了需要的话,我可以派兵协助他。” “德川忠长询问我们要什么。” “看来他还看不清楚形势啊。” 原本的德川忠长,到了死亡的前一刻,为什么没有选择放手一搏呢。 因为他还保持着幻想,认为自己装疯,能让他的哥哥留他一命,他的哥哥德川秀忠棋高一着。 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把德川忠长逼到了绝路上,到了临死的一刻,德川忠长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必定让德川忠长看清楚形势,到底愿不愿意坐以待毙。” “如果德川幕府成功内乱,形势最恶劣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出多少兵力支持德川忠长?” 柳湘莲需要一个底气。 “五万。” 唐清安肯定的说道。 “新蛮军两万,朝鲜军两万,新合军一万。大军的粮草,朝鲜负责一半,我们负责一半。 日后,由德川忠长承担送还。” “此事,你需要谢有成,贾鉴,陶杰详细的商议,如果需要的时候,大军从朝鲜出发,还是从济州岛出发。” 听到五万的数量,虽然不是金江军,但是柳湘莲松了口气,这个兵力,可以说服德川忠长。 兵力太少,不能说动德川忠长。兵力太多,恐怕德川忠长又会担忧。 “国内义军形势颓废,所有人都在担忧国内的形势,唯独将军不在乎,原来是如此认为的吗。” 告辞前,柳湘莲突然醒悟。 唐清安点了点头。 大周如果灭亡,灭亡的原因,绝对因素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部。 天灾人祸。 人祸大于天灾。 人祸就是地主阶级和百姓的矛盾,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矛盾,大周不会因为义军的颓废就重新盘活。 柳湘莲离开后。 薛蝌轻轻的进来,小声的提醒。 “将军,隔壁的会议室,人已经到齐。” “好,现在就过去。” 唐清安没有歇口气,随着薛蝌离开。 隔壁的会议室。 冯胜之,顾应时,李成贤,林如海,贾鉴,谢有成,朱秀,武震孟,刘成敏,彭大海。 众人起身迎接将军。 “都座。” 昨日在军学堂的会议,更多的是鼓舞人心的会议,今日的内部会议,才是真正的关于新的形势的会议。 金江镇是唐清安从无到有一手建立的。 军中遍布军学堂的军校生,没有野心家存在的土壤,想要违逆节度府,从士兵到百姓都不答应。 这就是人心。 所以为了加强金州的扩张,唐清安准备放权。 谢有成起身,看了眼在场的同僚,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张公文,然后拿起来仔细念道。 “为了更好的应对金州形势,会建立四大军镇。” “第一镇。” 谢有成停顿了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将军。唐清安笑着颔首,谢有成点点头,继续念下去。 “以沉阳为核心,建立负责草原的纵合军镇,节制使刘成敏,镇使冯胜之,稽查使徐辉。” “第二镇以镇江为核心,建立负责奴儿干司,含括平安道,咸镜道的固土军镇,节制使武震孟,镇使李成贤,稽查使王宣。” “第三镇以旅顺为核心,负责因对国内的变化,归属于军司直管,节制使朱秀,镇使顾应时,稽查使郑永廉。” “第四镇以济州岛为核心,负责琉球国,日本局势的拓土军镇,节制使彭大海,镇使陶鏴,稽查使方士珍,经历柳湘莲。” “林如海为左支使,顾道初为右支使,判官朱文,推官邓章……” 第四百七十六章南镇 奴儿干司。 先是铁岭的金江军,派了各路探哨寻找多尔衮的踪迹,后来突然传出赫图阿拉城归顺金州的消息。 躲在亦马忽山卫的多尔衮,不敢停留,连忙带着陆陆续续逃散,剩下不到九万人口的部落,开始往更远的地方迁移。 从小在赫图阿拉与沉阳长大的多尔衮,根本不知道,没有大周的物资,是根本无法维持的。 连由父亲黄台吉特意为自己积蓄了的豪格,都无力支撑,何况是多尔衮。 这并不能怨他。 在大周国内成长的老奴,深得儒家文化的精锐,指鹿为马,黑的说成白的。 所建立的满文老档,为了证明他的正统性,把大周在奴儿干司的统治,各卫所与大周的互动的记录,都没有记载。 明明是靠着大周的保护,才活了下来,结果道貌岸然的指责大周的不是。 靠着大周活命,获得大周的官职,长大后,大周对他所给予的帮助等等,只字不提。 明明是他率兵掀起战争。 侵略,占领,吞并,奸淫,屠戮其他的部落,结果记载为其他部落的首领,都是如何的小人,如何的坏。 读满文老档就跟读三国演义一样,充满了故事性,没有严肃性,毫无可信度。 这些部落都是属于大周的卫所,老奴造反,侵占屠戮这些部落,大周能不管? 决口不提这些部落是怎么消亡的,老奴如何在其地作恶,以及辽东数百万汉人是怎么消失的。 颠倒黑白的本事,老奴深得精锐。 导致了年轻的多尔衮,真以为远离大周,也能让部落维持发展,不懂什么叫先进的生产力。 为何各地的世袭官,基本上都归顺大周呢?因为能获得先进的生产力。 例如云南的丽江府。 前明太祖皇帝朱元章,派去了两万军户到当地,带去了屯田,稻谷种植技术,纺织等等先进的技术。 而丽江府因此,成为了云南北部最富庶的地方。然后丽江土知府世代忠心大明。 丽江土知府世代的忠心,并不是畏惧这两万军户。以丽江的人口数量,数百年下来,两万军户早就被同化为当地人。 而是大明带去了和平与更先进的技术。 这才是符合当下时代,文明发展的模式,而不是靠着武力的强大就杀戮对方。 不是历史上所谓的大清,蒙古人口消亡只剩下了五分之一,如果不是清朝灭亡,恐怕蒙古最后就只剩下喇嘛和台吉。 不论是前明还是大周,都不会主动挑起其他部落之间的战争,并且采取的是只要维持和睦,就会给予土司优待。 但是历史不会缺少野心家,总有野心家想要吞并其他的部落,大周作为朝廷,当然不会不理被侵略部落的求救。 例如老奴。 靠着大周的物资让部落百姓们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觉得自己实力强大了,就开始有了野心。 把侵略其他的部落的行为,描述为对方的不对,所以应该被他侵略和屠戮。 种种不提,多尔衮带着部落,越往北方迁移,逃离的人口越多,陷入了崩溃的局面。 缺少食物,盐,布匹等等生活所需,更不提军备等物,到了牡丹江一带,他就不得不停留下脚步。 再一次清点部落人口,只剩下了六万余人。 “哥,界堪带着族人跑了。” 多铎满脸痛恨的找到了多尔衮,又一次带来了坏消息。 听到弟弟的话,多尔衮十分的失落,无力说道:“走就走吧,我们也拦不住。” 这一回多尔衮没有再前往挽留。 “可是。” 多铎急了,心里充满了忧虑。 “我就怕他把我们的行踪,传回给了辽东,引来了金江军。” 现在的他们,没有丝毫的余力,可以抵抗金江军的攻击,只怕届时一触即溃。 人心已经散了。 “豪格真是傻人有傻福。” 没有回答多铎的问题,而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感叹了一句。让多铎莫名其妙。 “大哥,你病了?” “你才病了。” 多尔衮不满的说道。 “论本事,豪格远不如我,可惜,他比我要幸运多了。” “有黄台吉为他准备多年,咱们当然比不了。”多铎理所当然的说道。 什么规矩,在逃离的路上,已经全部没了。 吃饱了才有规矩,现在还谈规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对了,范文程病死了。” 豪格差点忘了此事,在他看来无所谓。 只是可惜了范文程的福晋,自己还特意去找了一圈,才打听到范文程的福晋,去年冬天就饿死了。 当年在沉阳,他可是听莽古尔泰炫耀过,说范文程的妻子如何如何滋味。 此事让豪格至今难以忘记。 “宁完我不见了,李永芳也逃了,听说他离开前,透漏要回去金州投降。” “呵呵。” 多尔衮脸上露出了难以言明的表情。 想到自己离开辽东前,让人称呼自己为墨尔根戴青,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当初就不应该离开辽东,学金州在辽东打游击,说不定还能抢一些物资回来。 主动离开了辽东,自己并没有太高的威信和实力。 多尔衮其实的确没有那么强的能力。 前明时,蒙古身后有中亚可以贸易,虽如此,但还是重视与中原的贸易,知道中原物资的重要性。 多尔衮离开了辽东,去和谁贸易获得需要的物资?必然是死路一条。 前明刚立国的时候,奴儿干司各部前元的势力,就选择了归顺大明,晓得无法脱离中原的供应。 …… 开原。 从三五人,到十余人,逐渐到数百人前来归附,引起了当地的重视,也带来多尔衮的信息。 “多尔衮不足惧,他选择离开辽东,就已经踏上了末路。” 金州的官员们,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如何开发奴儿干司呢? 金州有六百万人口,看起来看多,但是辽左的开发,加上朝鲜各岛,还有济州岛等。 没有人愿意去奴儿干司的。 唐清安沉吟起来。 清末的时候,清廷统治力下滑,无力阻止百姓们自发的闯广东,所以东北很快就有了数千万的人口。 闯广东的百姓们,同样也不愿去环境太过恶劣的奴儿干司,初时都是留在了辽东。 当辽东的人口高达一千数百万的时候,找不到多余的土地,后来的人们才无奈前往奴儿干司。 奴儿干司都这么难,更何况远东,面积为六百余万平方公里,到了后世人口也才七百余万的辽阔地区。这些空白的土地,自己的百姓们不去占领,那么就会被俄国侵占。 中原地区土地肥沃,而远东土地贫瘠,又是苦寒之地,从来不是百姓们北上的选择。 以农耕为主的汉人,考虑更多的是土地是否适宜种植。密集的人口带来了繁华,更没有人去孤独的远东。 “还得是军屯啊。” 唐清安感叹道。 草原的北方,那边有林丹汗的阻挡,现在力有未逮,但是奴儿干司往北是可以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请武震孟,李成贤,王宣。” 唐清安命令道。 第二日。 固土军镇节制使武震孟,镇使李成贤,稽查使王宣,三人联名而来,他们已经得知,将军招他们来,是商谈如何管理奴儿干司。 …… “动用军队?” 武震孟听到将军的想法,心中是不愿意的。 远离辽东这片富庶之地,去奴儿干司要忍受寂寞,忍受贫瘠,忍受孤独,忍受寒冷云云, 他不得不为军人们考虑,此举对他们太苛刻了。 “愿意去奴儿干司的人,所开发的田亩,土地,归属于他们,十年不缴税,不服役。” “愿意去奴儿干司更远的人,所开发的田亩,土地,归属他们,一代人不缴税,不服役,三代人不服役。” “初步计划一百个堡,每个堡一百户,只要愿意去的就给官职,去奴儿干司的,任命为把总,去奴儿干司更远的,越过千总,直接任命为守备。” 历史上俄国占领远东并不困难,远东千里无人烟,稀少的部落也没有观念,很轻易的融入了俄国,最后接触到了蒙古才遇到抵抗。 而中原无法北上开发远东,因为中间有草原部落的存在。 但是辽东不同。 现在的金江镇,辽河套以及科尔沁归顺了金江镇,没有了这个阻力,欠缺的是愿意去开发的人。 那就以土地,官位支持。 想要土地的,想要当官的,只要愿意去开拓,唐清安就舍得给,他要的就是人们跑马圈地。 “此举倒也可以吸引部分人。” 李成贤肯定到。 虽然苦寒,那也是土地,只要能抱团取暖,背后有金州的支持,生存就不是难事。 又能当官,此消息传出去,可以吸引到人。 “只是此举对金州的财政,至少十数年内产生不了效益,反而初期需要提供补给。” “粮食,种子,兵备,器具……” 李成贤很快想到了需要的东西。 “到了我们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就不能只考虑利益,而是需要考虑未来长期的战略。” 唐清安笑道。 “草原族,朝鲜族,吉里迷族,苦兀族,达斡尔族,乞列迷族,北山族,海西族,叶赫族等,他们不善种田,强迫他们种地,反而属于下策。” “初步计划一百个堡,每堡一百户,规模为五到十万人,汉人要占据三成,共同吃苦,共同开拓。” “官府只给支持,要什么给什么,让他们自己去寻找适合的土地。” “军队的事情,我倒是不担心。” 说着,唐清安看向李成贤和王宣。 “我反而担心,官员们能不能去奴儿干司吃苦。” 固土军镇包含了奴儿干司,既然要开发奴儿干司,官员们当然也要进入奴儿干司。 虽然不可能每个堡都派遣官员,但是可以派遣巡官,以十个堡,或者更多的堡为单位。 “将军放心,官员们同样不惧艰苦。”王宣肯定道。 “那就好。” 唐清安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不能只盯着平安道,咸镜道,奴儿干司也是重要的事项。” 既然提起,李成贤连忙说道。 “自从叛军被消灭,现在的汉城换了新的两班,关于要求退还海岛,以及平安道与咸镜道的争议,朝鲜国内声音越来越大,我们该如何应对?” 说来说去还是人口的问题。 咸镜道和平安道,虽然属于中国的旧土,但是离开了数百年,当地的人以朝鲜人为主。 但是金州有几个优势。 人口多,背靠大周,更是不可计数。 实力强,新生的势力,朝气蓬勃,而无论是大周还是朝鲜,都是封建王朝末期的形势。 影响力大,无论在朝鲜还是国内,都有属于金州的势力,让其不能上下一心的应对金州。 “第一,把两道里的勋臣家族,全部迁移到沉阳,要坐到快,准,稳。” “第二,联系李倧,金江军愿意恢复旧例,向汉城派出五千卫戍王宫的金江军。” “第三,三部义军,还有几支卫所军,请李倧下旨,成立朝鲜南镇,节度使可以由林致远担任。” 林致远是林忠的侄儿,又能让李倧信任,此人能力不足,也能获得金州的信任。 在全罗道和庆尚道交界的地区,建立朝鲜南镇,含括原来三部义军的地盘。 加上几支收到金州影响的卫所军,例如黑九,大山等。 把金州在朝鲜的势力统一起来,摆到了明面上,不但更具有威慑力,同时更能加深朝鲜军镇的实力。 平安道和咸镜道,在籍人口为三十万;隐户,奴隶为五十万,可见地方两班阶级,远超过朝鲜朝廷的实力。 现在咸镜道的军队被击溃,平安道受叛军的影响,也没有什么军队。 正是突袭地方两班阶层的好机会,错过这段时间,对方就会缓和过来。 唐清安可不会留下这个弊端。 现在金州在两道,还有四万大军,刚好趁其病要其命,把他们连根拔起。 既能消除地方上的隐患,又能获得大量的积蓄。 听到将军的话,节制使武震孟,镇使李成贤,稽查使王宣三人,各自看了看,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解决了地方上的两班阶层,正好获得积蓄,然后提供给奴儿干司的开拓。 第四百七十七章意外之财 新设立的四大军镇,兵员并不是额定的,而是根据形势的需要,由军司调动。 最大的变化,是放权给了地方上的班子,提高了效率。 金江军的九万精锐老兵,三万余在金州修整,其余六万分驻各地,第二年会轮休。 目前。 人数最多的是固土军镇。 取名固土,是为了向汉城传递,金州在咸镜道和平安道上的决心,不可动摇, 让汉城的两班,不要留有用谈判的手段要回两地的妄想。 虽然战事已停止,仍然继续从赫图阿拉城调来五千新蛮军,加上原来国内的军力,合计高达两万五千名。 朝鲜咸镜道和平安道,归顺,投降,俘虏的朝鲜军事,合计两万一千名。 总共的军力,高达四万五千名,成为四大镇兵力数量之首。 节制使武震孟,镇使李成贤,稽查使王宣,三人从金州归来,没有停歇就开始大干特干。 先提高朝鲜士兵的待遇。 一头头猪,一只只羊送入大营。 …… “你哭什么?” 一名朝鲜士兵,边吃肉边流泪,身边的袍泽大口的咀嚼,见同伴哭的厉害,好奇的问道。 “我……” 朝鲜士兵嘴里塞着肉,使劲的吞下,哭着说道。 “太好吃了思密达。” “从我记事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吃肉,思密达……” …… 不光他是如此,营中的朝鲜士兵,他们的吃相,不止把蛮兵吓住了,汉兵,蒙古兵都吓住了。 仿佛吃断头饭似的。 “娘的,看的老子瘆得慌。” 一名汉兵队长摸了摸后脑勺,两眼发怔,情不自禁的说道。 过了几日。 营中发粮饷。 无论是汉兵,蒙古兵,蛮兵,一人领饷一两五钱,领月饷米五斗,这是新合军的战时待遇。 平时减半。 不光如此,还有根据服役的年限分田等等,更受看重的长期待遇。 朝鲜兵每人领了二两的银子。 他们看着手里的银子发呆。 当兵还能有钱拿? 为老爷们当兵,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上战场的时候,能吃顿饱饭就是战前动员了。 朝鲜兵不应该叫做卫所兵,准确的称为农奴兵才合适,还是待遇最惨的那种。 随着固土军镇的动作,引起了火爆的效果。 越来越多的朝鲜士兵,主动申请加入新合军,高喊要为金州作战。无非是眼红新合军的待遇而已。 见火候已到。 武震孟当即下令,清查叛军余孽,先从平安道开刀。 义州,塑州,昌城等北疆边城,原本就被镇江参透的差不离,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龟城和宁边城,是叛军的老巢;定州和安州,是平安道的州治所在,四地受到的波及最大。 然后就是平壤,咸从,宣川,郭山,博川,德川等地。 以清查叛军余孽的名义,占据大义,割裂地方的两班阶级,与叛军有牵扯的大户,都被揪了出来。 “我跟叛军没有关系,我是主持顺安反正的功臣,有汉城的勋臣可以为我作证。” 一名勋臣,身后跟着一群畏缩的家丁,与上门的官兵对峙。他极力的辩解。 “是不是当然会有人去查,不过你先得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当然不敢去。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去了多半就回不来了。 “上。” 一名汉兵说道。 朝鲜士兵们,其他的词还听不懂,但是知道“上”的意思。 如狼似虎。 就是现在朝鲜士兵的现状。 一声令下,朝鲜士兵们凶狠的举着刀盾涌上前,根本不在乎家丁手里的刀枪。 如此的悍兵,勋臣身后的家丁们一触即溃。 “此人违抗法规,举兵作乱,判以抄家之罪!” 见朝鲜士兵们完成了任务,汉兵队长从一沓公文中,抽出一张,娴熟的贴在府前大门上。 此时,几名官吏才笑呵呵出现,他们会监督朝鲜士兵抄家的行为。 都说朝鲜穷。 自从抄家两班阶级后,官吏们就知道,朝鲜太富了,不过财富全部集中在两班手里。 他们前头抄家,围观的人群中,几名朝鲜百姓畏畏缩缩的上前,呵斥了也不离开。 叽里呱啦的话,汉兵队长听不懂,以为对方和府上有牵扯的时候,其中一名朝鲜士兵兴奋的两手比划。 汉兵队长和朝鲜士兵呆了近两个月,多少有些默契,立刻明白了,是告诉他这处人家,在旁的地方还有宅子。 有人带路啊。 好事。 队长下辖九十人,不过如今肯定不止了,还有两队朝鲜士兵,三队人马就是两百七十人。 见对方抄完了此处,看热闹的朝鲜人,不等军兵彻底离开,蜂拥了进去,生怕自己落后于人,哪怕只捡到一片瓦也兴高采烈。 新合军跟着向导,抵达刚才抄家府上另外一处宅子时,已然来迟了。 此处已经被得知消息的朝鲜百姓们,自发的赶来抄完,剩下一地的狼藉。 …… “这是动我们的东西啊。” 收到下面人的传报,武震孟不满的说道,准备把那些朝鲜百姓揪出来。 “别。” 李成贤连忙阻止,笑道,“这是好事啊。” “动了我们的东西,怎么说是好事呢?” 武震孟没反应过来。 王宣和李成贤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才向武震孟解释,朝鲜百姓自己动手,代表了两班在地方根基的动摇。 比起些许金银,地方上的隐患才是最重要的。 “两班是不是脑门有问题?不懂民心吗?”武震孟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朝鲜不过是放大版的辽东。 十年前的辽东。 他没去过国内,不知道国内什么场景。 金州抄家两班,善待士兵和百姓的行为,让整个平安道的两班无力应对。 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 毕竟百姓们孤陋寡闻,大字不识,没有见到之前,舆论还是掌握在两班的手中。 但是两班的实力不如金州,被金州打败后,金州善后的做法,很快就能让朝鲜百姓们得利。 得到了利益,百姓们就知道谁好了。谎言犹如泡沫,经不起外力,一触即破。 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平安道的两班,被连根拔起。 咸镜道的两班不是傻子,一个月的时间也串联到了一起,先后发动了咸兴叛乱,吉州叛乱,小的叛乱还有七八起。 靠着谎言的蒙蔽,但是并没有改善百姓们的生活。自身的武力又不如人。 半个月的时间,各处的叛乱就被一波扫平。 这就是人心的重要性。 朝鲜咸镜,平安两道,人口也有近百万,面对金州的四万兵,其中还有一半的朝鲜兵,毫无抵抗之力。 为什么。 因为朝鲜地方上的两班,靠着谎言能蒙蔽一时,却维持不了长久。 一无所有的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世代被人奴役,没有恒心和毅力,去抵抗金江军。 高原,德源几地,刚组织了一万大军,准备北上支援咸镜道反叛势力。 结果刚离开大营,还没来得及渡江,咸镜道的叛乱就被扫平,消息传回来,吓得他们连忙撤回大军。 金江镇的举动,把朝鲜国内的两班吓住了。 和当年日本入侵朝鲜的形势完全不一样。 日本二十万大军入侵朝鲜,看上去实力强大,正因为实力强大,兵员众多,但有一个致命的地方。 那就是粮草不足。 所以日本入侵朝鲜后,不但劫掠两班,也劫掠地方的百姓,所以引发了朝鲜强烈的反抗。 但是朝鲜人心不齐,没有大周的支援,朝鲜也是抵抗不过日本的,却会消耗日本更多的时间。 金江军不同。 两万国内军,物资充足,从当地招募的两万军,又减少了物资的需求。 所以能做到只动两班,不动朝鲜百姓,因此消耗的时间少,轻易的击败两班。 朝鲜国内的两班,只看见金江镇的强大,地方上的两班,毫无抵抗之力。 汉城强硬派的金自点,也不敢随意说话了。 不久。 五千新合军进入汉城,成为了朝鲜国主李倧的宫廷卫队。 一个月后。 朝鲜南镇建立。 节度使林致远,麾下三部义军,五支朝鲜卫所军,合计兵力高达一万五千人。 成为了朝鲜南部,实力最强的一支势力。 至此。 朝鲜北,京畿,南,从头至尾都有了金江镇的势力,并且每支实力强大,监控朝鲜全国。 明眼人都晓得。 朝鲜,已经是平辽侯说的算,谁也无力翻天。 咸镜道的叛乱,已经证明了,两班阶级的凭仗,在金江军面前毫无用处。 根据朝鲜最新的变化,唐清安做出了指示,固土军镇成立以汉兵为骨干,草原兵和各部族兵为枝干,朝鲜兵为叶的新合军。 入朝作战的一万五千名蛮兵,代表了一万五千户,七万余人。此一万五千户,正式纳入金江镇的管理,当做自己人。 五千草原士兵,除了主动申请加入新合军的,剩余的人,发放犒赏后,遣还草原各部。 加上各部族中,不愿意种田,申请加入新合军的青壮,因为形势太过复杂,所以军司谢有成亲自来整合新合军。 六万新老士兵。 分别三万名朝鲜兵,一万五新蛮兵,两千草原兵,三千新的草原兵,五千金江兵,五千各族兵。 成立二十营新合军。 四营一万二千人,分派给纵合军镇。四营一万二千人,分派给故土军镇。十二营三万六千人,分派给拓土军镇。 随着新的分配。 拓土军镇原本的四千兵,合计高达四万兵,一跃为四大军镇兵力之首。 ~~~~~~ “本想着抵个开支,没想到这么富。” 唐清安脸上神情复杂。 没办法。 朝鲜国穷,是给人惯有的印象,虽然知道地方上的两班阶层富裕,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富。 倒是他小家子气了。 谢有成从固土军镇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好多人都惊呆了,甚至有人提议,直接灭了朝鲜算了,那么多粮食,浪费在两班手里,太让人惋惜。” “那倒不必。” 唐清安摇摇头。 “咱们把朝鲜搞富裕了,回头还有朝鲜兵愿意积极为我们打仗?此事从长计议。” “将军说得对。” 谢有成附和道。 金州的形势一年一个变化,将军虽然一直没有变,但是将军身上的光环越来越多。 哪怕是亲近如他,也下意识的畏惧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保持恭敬。 金江镇虽然只有六百万百姓。 但是辽河套草原,科尔沁草原,加上朝鲜。受金江镇控制的人口,不算本土,达到一千三百万。 合计近两千万的人力可以使用,疆域更是能抵得上大周的面积。 最厉害的是。 金江镇势如朝阳,如日中升。 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以将军对金江镇内部的规划,搭配的老中青三代,至少可以保证三代的气势如虹。 金江镇的发展速度,三代人下来,真是令人期待。 “根据贾鉴的打探,林丹汗还在左翼蒙古吞并势力,目前来看,短期内不会往东发展。” 唐清安想到从朝鲜两道的两班手里弄来的粮食和积蓄,觉得放在仓库发霉不是好事,准备用出去。 “将军想要南下?” 谢有成问道? 唐清安点点头。 “海洋属于大周,是该拿回战略要地了。” 听到将军的指示,谢有成没有反驳。 随着金江镇对大海的探索,海贸的发展,人们已经对大海,有了高度的认知。 琉球国的三大群岛,犹如一条锁链,必须要控制在金江镇的手中。 有了琉球国。 金江镇就有了海洋上的码头和基地,以此可以控制整个中国的海域。 陆地上。 城池是开拓和守卫,以及发展的核心。 海洋上。 重要的是提供船只和水兵修葺与休整,并获得补给的心脏,提供舰队养分的所在。 谁手中有岛屿,获得了补给点,谁就占据了上风。 手里有了意外之财的金江镇,有底气发动新的扩张。 不久。 在济州岛驻镇不到三个月的拓土军镇,开始移镇,转移到琉球国本岛。 数百艘大小战船,渔船,浩浩荡荡的抵达琉球国。 差不多的时间。 海外的商人们,参加济州岛的海贸,船上有从吕宋的西班牙内城,偷带回来了的番薯,被请到了金州。 第四百七十八章海外军团 番薯作用大不大,历史已经证明,实事已经证明,后世学者已经证明。 包括古人都把外来的番薯,从开始的蔬菜,提升到主粮的地位,仅次于稻麦。 根据后世学者的研究,番薯玉米加入替代传统的农作物,使得清朝的人均口粮,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三分之一。 进入工业时代以前,全国各地都在轮作种植番薯,农民们自己的选择。 可惜很多人不认可实事,他们要讲他们口中的道理,把实事和历史,以及研究全部视而不见,极力打压番薯和玉米的作用。 金州。 节度府。 罗什,徐宁,李文三名海外汉商,已经一名极为紧张的新人毛荣,拘谨的坐在椅子上。 唐清安看着手里的薯藤,露出探究的目光,就是这玩意,活人无数啊。 “你不光是为了金州立了大功,更是为百姓们立了大功,应当为你建庙。” 将军的话,让众人动容,毛荣更是连连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 “番薯除了不挑地,抗旱,产量高,果实人能吃,藤叶牲畜可以吃,其他也没啥太大的作用。” 好嘛,不愧是商人。 唐清安忍俊不禁,忍不住笑了起来。 将军一笑,屋子中的气氛立马升温,几人神情轻松,跟着说笑烘托热闹。 “只抗旱一项,就非同寻常,多少荒地可以利用,皆是增加的收获啊。” 虽然商人们拍马屁,但是唐清安不能不认同毛荣的功劳,作为当下他的身份,有功必赏才能鼓舞人心。 更何况。 后世的番薯之父,虽然没有得到清政府的认可,但是他老家的百姓,自发的为其立庙。 没有功名在身的,地位低下的商人,能被百姓如此对待,可见人们对其带回来的番薯的认可。 “这样吧。” 唐清安沉吟一阵,抬起头说道。 “金州准备成立一个海外司,所有海外的汉人,都可以寻求海外司帮助,金州承认海外汉人为自家百姓,大家同根同源,本是一家人。” 一句话。 几名海外汉商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是真不容易。 “你们帮忙金州,一起成立海外司。” 给与了他们海外司的权利。 唐清安认为应该如此。 不论当下还是后世。 后世推翻清朝皇帝,革命,抗战,包括新中国融入世贸,寻求海外投资,可以说数百年来国家的发展,从来没有离开过海外汉人的鼎力支持。 出钱出物出人。 国家弱小时,在其他国家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都是海外汉人游行抗议,为国家在国际上发出声音。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否认海外汉人,其实是居心不良的人。 把自己国家逃离到国外的贪污犯,转移财产到国外的富人和家卷,与海外汉人混为一谈,贴上一个标签。 打压海外汉人的名声和功劳,制造矛盾,实在是不可言。 “请问将军,海外司的主要作用是?” 罗什激动的问道。 “作用嘛,就需要你们来组建了,请了各位贤者,不就是为了发挥军司的作用,制定规章的吗。” 唐清安笑道。 几名汉人心悦诚服,再也没有疑虑。他们留在了金州,和节度府的官员们,极其热心的商洽,如何组建海外司。 他们更加的激进。 恨不得海外司把全世界的事情都包含在其中,连新大陆没影的事,都归入了海外司的计划中。 什么海外军团咯,什么西方开发公司,新大陆公司云云。 随着金州的举动,加上他们回去后的宣传,越来越多的海外汉人,汇聚到了金州。 海外汉人不下数十万,总体是具有开拓精神,见识多,敢拼搏的人,缺少的是国家的支持。 金州虽然只是大周的一个军镇,但是已经有了虎吞山河的气势和实力。 无论治下的人口,或者人心,都无与伦比。 海外司直接设立到了济州岛。 唐清安是后世红旗下长大的人,不会畏惧百姓,更不会惧怕百姓强大了,会伤害到自己。 历史已经证明。 只要能带领国家强大,让百姓富裕,人们不但不会伤害领路人,还会自发的保护他。 所以。 唐清安不顾官员们反对,把一看就知道到未来是庞然大物的海外司,放到了济州岛,而不是留在眼皮子底下。 济州岛比起金州,要更容易发挥海外司的作用。无论是影响力,距离等等。 因为海外司有海外汉人的加入,所以一批批的武器,一批批的军备,甚至金州的战船,全部向海外汉人放开。 海外汉人们,他们选择不挣钱,也要从东南亚各国运送粮食,棉花等等高运载,低价值的物品,运去金州换取。 人心啊。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 不能发挥人心的力量,不能怪人民。犹如李氏朝鲜,金州两万兵,就能让上千万人口的李氏朝鲜疲于应对。 就像大周。 亿万人口的国家,让十万里之遥而来的数百人,就搅动花了半个国家的力量,才驱赶走了对方。 管中窥豹,大周实乃王朝末期的景象。 …… 几民海外汉商,重新来到了金州,向将军请求支援。 “你们想要从金州招募退休的士兵和武官?” 唐清安确认了一遍。 罗什他们人人目光忐忑,不知道将军会不会生气。 就像造船一样,需要有经验的船匠。军事一样如此,需要有经验的老兵和武官。 为什么大周积弊那么多,但是官兵仍能压着义军打?这就是专业的区别。 而同样是军人,为什么数百英国人,就能搅动的广东筋疲力尽呢。 因为这数百名英国人,很多是英国军队中出来的军官,是商人们精挑细选后聘请的。 虽然只数百人,但是军事素养的确很高。 专业技能超过了卫所军。 把几百上千人组织起来,都需要各种管理体系,何况成千上万的军队呢。 军队,其实才是一门超高度专业的行业。 金州的九万老兵,以及庞大的中下级军官,才是最难得的人才。比任何行业都难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 新中国建立,农业的国家,还没进入工业的门槛,武器是万国造。 但是新中国有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不可计数的,从战火中磨练出来的军事人才。 正是因为这批超高级专业的力量,加上国家百姓们的支持,哪怕武器不如人,照样迎着敌人的汽油弹,飞机,炮墙,立下了震惊世界的赫赫战功。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脱离不了科学。 海外汉人哪怕有武器,有了他们急需的物资,但是没有专业的人才,最后也很难敌对西班牙,英国,荷兰人。 所以他们看上了金州的最宝贵的人才。 “可以,我同意。” 唐清安没有否决。 任何事物要从两面性来看。金州的军人加入到了海外,扩张了海外汉人的实力。 所以官员们担心,会形成一股新生的,脱离金州掌控的势力。 但是。 正因为金州军人的加入,同样也扩大了金州的影响力,只要金州保持目前的态势,何必忧虑呢? 官员们的忧虑,是因为他们畏惧竞争,畏惧破坏现状。 可惜。 世界是不同的变化的,犹如古人所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自己不变,不代表别人留在原地和你一样。 只有杜绝保守的想法,勇于加入竞争,不断的更正自己的错误,才能一往无前,保住永远的优势。 否则,优势迟早会被人追上。 几民海外汉人再也无言以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将军这种人。 他们不是没有跟大周的官员们打过交道,知道大周官员们的傲慢和固执。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们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不希望出现新的事物。 金州的官员虽然勤俭,但或多或少也沾染了旧官员们的习气。 同样不希望出现超过他们掌控力的事务。 只有将军不同。 “将军,你是我见过,胸怀最宽广的人。” 毛荣诚心的说道。 金州发展的速度,加上将军又是如此伟人,而且又年轻,只要将军不被权利遮住双眼。 毛荣对金州有信心,不惧怕任何的挑战。 有了将军的支持,很快,军司在各营,各衙门,贴出了告示。 “参加海外军团?” “啥是海外军团啊?” 人们围着告示,看着新奇的内容,纷纷交头接耳,露出了好奇。 “就是那帮海外的汉人,要去海外。” “海外在哪里?” “谁知道呢。” “怎么能去海外呢,老祖宗的地方,死也要死在这里呢。” “老祖宗可没说让你只守家。” 年轻人闻言,立马反驳道。 “你个后生懂个甚。” 虽然年轻人穿着军装,老汉却没有畏惧,他家里子弟也穿军装呢。 “别把自己的胆怯和无知,推到老祖宗身上去。” 年轻人留下这句话,径直的离开。 “这后生。” 气的那老汉跳脚。 …… 军司的告示,闹得很大。 很多人回到金州请见将军,他们见到将军后,不约而同的反对军司的告示。 “把我们的军人,让给别的人,岂不是养虎为患?” “当然不是,海外司会制定详细的章程,管控海外军团的,怎么说是养虎为患呢。” 唐清安反驳道。 “海外鞭长莫及,恐怕介时脱离我们的管控。” “那我们不应该想更多的办法去应对吗?怎么能因为惧怕改变,就把事物禁止呢。” 唐清安生气了。 说来说去,就是官员们的傲慢和不想离开舒适区。 海外司明显是有利于发展的。 当然,会有很多的风险和后患。官府想的应该是,如何解决风险和难题,顺利的让海外司发展。 可是最近以来,反对的官员越来越多,大多人要求,禁止海外司。 为什么? 是他们看不见海外司的利益吗? 恐怕不是。 他拒绝了官员们,但是不代表争论就会消停,关于军司的公告,各地的讨论越演越烈。 海外之利,有了将军此举,的确有养虎为患的风险,凭空为金州设立了潜在的敌人。 《是傲慢,还是躺着舒适。》 针对这种现状,唐清安写了一篇文章。 只指部分官员们,抛弃了拼搏精神,想坐着当官大人。文章的措辞很激烈。 人们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愤怒。 还没等官员们反应过来。 军司立马站出来,支持将军的文章,号召全体学习将军的精神,保持拼搏向上的精神。 随后。 金州老兵们痛骂反对将军的人。 越来越多的百姓,也骂了起来,怎么会有人反对将军呢。 从金州到地方。 四大军镇,不约而同的组织官兵们,学习将军的文章,人人都需要学习。 军学堂的学生们,离开了学堂,走向了接头,向百姓们宣讲将军的文章。 事情闹得太大。 很多官员不懂,为何他们的说法,实质上是保护了将军的权利,将军难道看不懂? 他们不懂。 将军的利益和他们不是一致的。 更不懂。 只有和百姓们的利益融为一体,自己手中的权利才是最稳固,最强大的。 谎言,只不过是谎言,是经受不住外力的泡沫,看起来肥大,其实一碰就破。 “下南洋。” 一股风气形成了。 不少的退伍老兵和军官,主动加入到了海外司,有海外司统一安排,发派到了海外。 海洋风险大。 但是有将军的号召和支持,他们就不怕危险。 小心翼翼的海外商人们,这才敢出面,带走了这批宝贵的人才,去海外加强汉人们的实力。 一名军官,可以训练出一队专业的队伍。老兵可以让队伍稳定,细节上影响新人。 加上从金州购买的船只与武器。海外商人们手中的实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东南亚各国,原本属于海外商人的码头,基地,被西方各国人抢夺走。 海外商人们本就是最具有奋斗精神的人,缺少的是力量,以及大后方的支持。 现在的金州,补上了他们的短板 整个东南亚的局势,立马闹成了一锅粥。 本身西方各国就互相敌视,加上复起的海外汉人们,越发的形势紧张。 谁也不让谁。 包括吕宋。 西班牙人本来准备进行第四次屠杀当地的汉人,因为当地的汉人太多,控制了方方面面的行业,他们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对付汉人。 第四百七十九章叛徒 “吕宋总督致信,信中说的天花乱坠,其实是在试探我们对海外汉人的态度。” 唐清安放下手里的信筏,手指敲了敲。木头的桌子,发出了轻微的“冬冬”声。 第一任海外司司长郑国良,点点头,认真的回复道。 “济州岛海贸,来自西班牙的贸易,年年创新高,今年的贸易量,更是高达三百万两银子。码头税门摊税等不提,只差价就能为我们带来七十万两银子。” “加上其他各税,一年近百万两银子。而且西班牙总督也来信,会保持态度,极力支持与我们的贸易。” 每年到手一百万两银子,哪怕身为海外司司长,郑国良也不得不考虑,会不会因为他们太过激进的态度,从而交恶西班牙。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济州岛的海贸,大头是西方国家的远洋贸易,其次是东南亚各国的贸易,最后才是金州和国内的贸易,以及朝鲜和日本的贸易。 前者的主要贸易对象是西方人,后者的主要对象是海外汉人,以及东南亚各国的商人。 金州每年可以得到包括各项商品以及银两,合计价值三百余万两,而西班牙就占了三分之一。 按照金州内部正兵的军饷,可以支付十七万士兵。 金州的官员俸禄,军队开支,可以说全部来自于海贸,是头等大事,不能意气用事。 官员们的这一种担忧,唐清安没有反感,是负责任的表现。金州官员们勇于任事的更多。 “事情要从两面看。” 唐清安笑道。 “我们在海贸上头挣了一百万两银子,西班牙能挣至少两三百万两银子,我们在乎此事,他们更在乎此事。” “这。” 听完将军的解释,郑国良还是感觉有些不安。 说起来他也是金州的老人了。 未建立游击区的时候,将军出海头几年中,划分镇江到金州的长白山东岸一带,他就担任北井分巡道的主官。 是随着金州的发展,共同成长起来的官员。 于情于理,唐清安都要重视郑国良的想法。所以唐清安仔细的为郑国良分析。 “西方国家和我们东方的做法是很多不同的。” “无论大唐,大明,大周,就是代表了东方,是大一统的国家,所以面对外部敌人,从上至下统一做法,以消灭对方为主。” “而西方国家众多,他们之间战争不断,但是谁也无法消灭谁,所以采取折中的做法。” 将军的说法,郑国良第一次听,感觉很新奇。 “西方的国家,他们哪怕打仗,也不会断绝贸易。打仗是打仗,做生意是做生意。” “那岂不是资敌?” 郑国良诧异道。 以前蛮族造反的时候,有国内商人和蛮族做生意,虽然屡禁不止,但是也只敢私下进行,是叛徒的行为。 按照将军的说法,走私商人们的行为,在西方国家中,竟然是正常的事情,让郑国良想不通。 “就像西班牙和葡萄牙,本是两个国家,因为更换国王,合成了一个国家。” “虽然成为了一个国家,不妨碍他们内部打仗,也不妨碍两国的商人,在海外又有对抗也有合作。” “为了两三百万两银子的利润,西班牙是不会断绝济州岛贸易的,不符合他们的国情。” “而且,我们金州也没有直接出面嘛,他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呢。” 唐清安最后说道。 海外汉人的拼搏精神值得学习。 汉人们出海后,通过他们的勤劳,在各国都能成为掌握生产资料的群体。 例如吕宋。 在西班牙未抵达之前,海外汉人掌控了吕宋的方方面面,是除了当地各部酋长以外,势力最强的一支。 西班牙刚开始抵达时,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背靠国家,无论装备,战舰,还是兵员素质,不是普通民间团体可以对抗的。 因此屡次提起屠刀,屠戮当地的汉人,以从汉人手里,抢回管理权,稳定自己的脚跟。 所以唐清安给了装备,战船,派出了老兵和武官,补足他们的短板。 东方。 要按照大周的规矩来。 遵守规矩的人,就是受欢迎的客人。不遵守规矩的人,就是需要惩戒的敌人。 为了让人们遵守规矩,所以唐清安放权了海外司,放权了拓土军镇。 对于海外之事,以传统的习惯是不行的,必须要放权,才能让地方灵活应对。 ~~~~~~ 日本。 骏河诸藩。 沼津藩,城主水野家,五万石。 田中藩,城主本多家,四万石。 小岛藩,城主松平家,一万石。 甲斐诸藩。 甲府藩,家老柳泽家,二十五万石。 谷村藩,家老鸟居家、秋元家,一万八千石。 家臣和武士们,整齐的跪坐在木地板上,低着头等候德川忠长的命令。 纸门后。 德川忠长光着脚盘坐,对面是三位家老。五步外,盘对坐着的柳湘莲。 “真的要到这一步吗。” “据我从江户所知,幕府那边,准备对藩主不利。” 柳湘莲微微颔首,向德川忠长说道。 “可有证据。” “有。” “带上来。” 一名家老拍了拍手。 纸门被打开,一名五花大绑的人,被一把推倒在地,进来两名武士,一人压着他,扯开堵住被绑人嘴里的布条。 “藩主饶命。” 德川忠长眯起眼,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升起了怒容。 “我信任你,你为何要背叛我?向江户出卖我?” 这场戏是做给外面的人们看的。 因为柳湘莲的出手,揪出了幕府隐藏在德川忠长身边的奸细。此人把德川忠长的踪迹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江户。 包括书信中,指出德川忠长是装疯,肯定其不是真疯。 在其箱中,搜出了此人的亲笔信,铁证如山。 “是幕府将军要求的。” 那人一五一十的告知,只求能得到一条生路。他不是不想辩解,但是亲笔信被人翻了出来,让他没有了侥幸心。 “拖下去。” 德川忠长没有兴怒杀人,而是暂时留下对方,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 两名武士手一提,就把那人带了出去。 门外的人们,见到叛徒后,眼神充满了愤怒。 他们很早就因为前代幕府将军的命令,成为德川忠长的家臣,双方绑为一体。 德川忠长的装疯,获得了他们的理解,因为幕府势力强大,能维持现状是值得的,从原来七十万石的领地,逐渐被剥夺只剩下一半。 而叛徒的行为,让他们所有的努力和牺牲白费。 德川忠长如果死了,他们也会受到清算,就算逃过一命,也会失去当下的职位变为平民。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后果。 纸门后。 “多亏了柳先生。” “如果不是柳先生,恐怕我至死都还被蒙在鼓里。”德川忠长不再侥幸,想着以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叛徒既然被发现,无论杀不杀叛徒,幕府最后也会知道,他们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叛徒,出了事情。 现在。 趁着幕府发现事情之前,自己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也是各藩抵达此处的原因。 听到藩主的感谢,柳湘莲嘴上客气,心里却在感叹。 离开金州前,自己并无太多的头绪,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德川忠长,因为德川忠长当下的策略,仍是以自保为主。 但是将军肯定的说道,德川忠长身边,必定有幕府的奸细。 所以柳湘莲回到日本后,注意力投入到德川忠长的身边亲信,果然发现了蹊跷。 成功打消了德川忠长的侥幸,让他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还要拜托柳先生一件事。” “藩主之请,定然赴汤蹈火。” 柳湘莲沉声道。 在幕府时代以前,日本最大的势力是僧庙。武士崛起后,取代了神庙字地方的统治力。 所以丰田秀吉以前,日本的和尚们,感叹末法时代降临。 但是。 不代表寺庙就放弃了抵抗。 除了以天海和崇传为代表的势力,加入到了幕府,成为了幕府的辅助力量。 更多的寺庙,继续努力回复飞鸟时代的盛况。主要围绕在天皇的身边。 柳湘莲行动更轻易,所以德川忠长拜托他,帮忙其联系这些势力,共同应对幕府将军德川秀忠。 “其实很多大名,对德川秀忠也是不满的。” 听到柳湘莲的话,德川忠长并没有太多的表现。 如果不是当初的意外,自己就能成为幕府将军,同样会打压各地的大名实力。 可惜。 如果不是祖父出手,自己也不会与幕府将军失之交臂。 为什么他不能早死两年?想到此处,德川忠长就忍不住埋怨祖父德川家康。 ~~~~~~ 先岛群岛的上千义军,串联了琉球岛本土的不满势力,等到了拓土军镇抵达后,向萨摩藩驻琉球国的人发动了进攻。 有他们的带路和支持,泰山压顶的解决了萨摩藩的官兵。 国王尚丰。 带着官员们,在王宫外迎接金江军的到来。 这是尚丰对于金江军的到来,没有表现的太过高兴,因为他听到了这只军队的名号。 拓土! 拓什么土?听上去就尚丰有股不详的意味。 果不其然。 节制使彭大海没有客气,以解救琉球国,和即将北上攻打奄美群岛为由。 要求琉球国供应大军的粮饷和开支。 听到有四万之数量,尚丰心里就一颤,积蓄询问要供应多久,得知至少一年后,尚丰就死心了。 虽然同是大周的旗号,但是这支军队肯定不是大周来的。 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 三司官翁盛继一家被处死,新的三司官为郑周。是前明时期,受到皇帝所派的船匠,帮助琉球国发展的移民后代。 控制了琉球国内,山北,中山,山南三地各方面政事后,彭大海亲自带领部分军队,去收复奄美群岛。 舰队断绝了奄美群岛的支援和补给,轻易收复与论岛。 然后就是冲永良部岛,此处被怒涛与岩礁环绕着,船只极难靠近,很容易触礁而沉。 但是金江军有向导,加上派出小船,最后数百名新合军,在葛世峰的带领下,登录冲永良部。 琉球国本土的官员,先奔赴各处的村子,把当地人安抚下来,让其不要受到萨摩藩的欺骗。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最后只遇到十几名萨摩藩的人,面对凶悍的新合军,选择了跪地投降。 直到新的大岛,由德之岛和与路岛连接起来的岛屿。 萨摩藩的士兵们,躲入到了山林中,成为了不好快速解决的难题。 留下葛世峰一部。彭大海带领大部去收复大岛本岛,也是奄美群岛的主岛。 见敌人大部队离开,留下的人并不多,萨摩藩的士兵们,向东岸秋德凑发起了一次突袭。 留下了三百数十余具尸体后,狼狈的逃了回去。 葛世峰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沉着的只会士兵们追杀,因为还留下了五匹马,给了溃散的萨摩藩士兵很大的困扰。 一路上又留下了七十余具尸体,成功逃离的人只有不到五十人。 山林危险。 葛世峰让原来先岛群岛的义军,告知当地的百姓,一个人日本人头,可以换取一石粮食。 得知此消息后,当地熟知地形的百姓们,纷纷自发涌入了林中,甚至为了争抢人头发生了冲突。 不到三日时间,葛世峰带领的七百兵,彻底消灭了当地的日寇。 大岛本岛的面积高达七百余平方公里,此地有一种特产大岛绸,用当地的泥染的绸布,后世岛上有七百家工厂和作坊生产此物。 奄美群岛因为靠近九州岛,所以岛上九州岛的势力很大,不少势力亲近萨摩藩。 萨摩藩的大岛代官,当地的大屋子,组织了两千人,趁着新合军登陆时发动了突袭。 战舰上的舰炮终于有了机会发威。 两千人被舰炮轰的东倒西歪,士气立马崩溃。 见此。 彭大海即刻下令,让登陆上岸的新合军士兵们,追歼敌方败军,务必一举歼灭对方。 因为大岛代官的行为,彭大海很轻易的就收复了此岛,只伤了十余人。 新合军手里有人。 就是在先岛群岛的义军们,这些有威望的人,被安置各地,成为新的大屋子。 不到一个月。 琉球国脱离了萨摩藩的魔掌,重新恢复为大周的属国。 第四百八十章新生路 辽西。 “金州的动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忠顺王感叹道。 随着去年辽西军力抽调入关平寇,抽调的次数越来越多,忠顺王对金州的动作,也越来越消停,以稳定对方为主。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原来的几万军,虽然只抽到了不到一万人,但皆是精锐。 此时要是激怒了平辽侯,逼迫对方扯旗造反,恐怕会让国家形势急转直下,忠顺王手里的力量,恐怕只守卫辽西也力有未逮。 “末将已经打探清楚。” 图门面色平静的回复。 原来是程之信的差事,因为此人对辽东更熟,不过他带着辽西铁骑入关,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朝廷已经询问了老夫金州的事,幸亏有你在,否则老夫都不知道如何提笔。” 忠顺王笑道。 “末将分内之事。” 金州越来越强大。 按照图门的心意,逼迫金州造反,才能对付贾府,是最合他心意的。不过他不是不懂大局的人,知道目前不到时机。 现在的朝廷,在没有彻底解决国内乱民之前,是不会对付金州的,反而会尽量安抚。 虽如此,图门并没有放弃,而是用心打探金州方面的情报,以供忠顺王熟知,方便其未来可以轻易出手。 “金州目前九万老兵,大体采取轮休状,不会轻易调动。” “新成立的四大军镇,并没有实额的兵员,而是根据各镇的形势,由金州的军司调动兵马。” “新合军,是以部分金江军为基础,招募各族成立的新军,目前成为金州主要的对外作战兵力,采取的定额,完全属于金州掌控。” “蒙古军,蛮军,朝鲜军则属于金州间接管控,来自于草原,赫图阿拉与朝鲜,不是定额,应对了战事后,就会返还原地。” “根据金州的公文所知,目前金州的兵力,合计高达十五万人,其中九万金江军,五万新合军,一万各族军。” …… 听完图门的介绍,忠顺王眼角情不自禁抽了抽。 “十五万军?” “不止如此,金州刚返还了两万余各族兵,也就是说如果需要,金州还可以征募数万兵,二十万战兵应该不成问题。” 二十万战兵,数百里作战的话,需要至少二三十万民夫,钱粮更是不可计数。 忠顺王很快推断出来,脸露担忧。 大周承袭大明。 军户原本有数百万户,丁口上千万,不过这是老黄历了。 百年来。 军户逃离十不存一,京城数十万军户,按道理可以自给自足,随时征募数十万兵。 实际上才两万余兵,就这么点人,其中仍然滥竽充数,很多不可使用。 大周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新招募的营兵,卫所军只能勉强守卫城池。 辽西五万兵,登州,蓬来,天津三大营三万兵,山海关一万兵,京畿两万兵,合计十一万兵。 能调入北方作战的兵,最远也只能调到四川和浙江。 再往南的地方,路途太过遥远,而且南方也需要留下兵力稳定边疆,所以是无法轻易调动的。 也就是说。 其余几边的军镇,也是用不了。不调还能维系,否则调哪一支,哪一支就会哗变,反而糜烂耗费不多的力量。 “希望陕西的民乱,早点平息吧。” 忠顺王感叹了一句。 金州在草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手已经伸到了喀尔喀各部。 粘花来信联络忠顺王,一起应对金州的势力,至少斩断金州伸向喀尔喀草原的手。 收到来信,忠顺王颇为意动。 现在彻底打消了想法,决定先等国内的形势平息下来。 根据程之信他们的书信,他们屡建大功,不但升了官得了封,也把陕西大部分的乱民消灭。 既然如此,最迟明年初,他们就能回来了吧。 忠顺王如此想到。 ~~~~~~ 河南。 河南是大周帝国的腹心,军事上是四战之地,本应该军事力量雄厚。实际上这里的防御力量比较薄弱,文武官员们也没有同起义军作战的经验。 河南巡抚首当义军的军锋,火急请援。 得到地方上的告急,皇帝连忙下令:“贼既渡河,豫境邻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 刘、程准各抚通着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豫、晋抚监亟督谢鲸等合力追击,仍严饬道府州县等官,鼓励乡兵各图堵御。 务刻期荡扫,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然而,起义军在河南四处开花,以高屋建瓴之势迅速摆脱了官军的追击,实现了千里跃进。 仅仅在一个月之内,起义军的足迹几乎遍及河南西部各县,接着又冲向接境的湖广、安徽和四川。 对周廷来说,原先的局部问题从此变成了腹心大患。 …… 还在陕西的程之信,已经从游击将军升为了参将,然后又破格提拔为总兵。 短短年余的时光,让程之信感受到了当初平辽侯快速升官的快感。 他很兴奋,满脸的意气奋发。 接到朝廷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带领人马进入河南,追缴流窜的乱民贼寇。 连贼寇的老巢陕西,都被他平定,所以在他眼中,其余的乱民不过是土鸡瓦狗,贼寇残余而已。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留在陕西的义军,总体上是接受了诏安的,换个角度说,他们实际上是对朝廷抱有期望的百姓。 后来因为等不到朝廷的赈灾,眼见还是要饿死,才奋手一搏。 他们的反抗心并不坚定。 而流窜他处的的义军,至始至终不对朝廷抱有幻想,内心坚定,也不会遇到挫折就灰心。 更有。 程之信忽略了民心。 实际上的情况是,农民军进入河南后,当地的大户们痛苦不堪,纷纷记录下农民军的暴行。 而乡野上,河南贫苦的农民,纷纷踊跃参加义军,义军的实力急速的扩张。 不但没有水土不服,竟然轻易的和当地的农民们融为一体,获得了更多的补充和增加了实力。 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向朝廷上疏了一封《中原生灵疏》。 说起河南的形势,告戒朝廷应当重视。 “恭顺三、四、五、六年,中原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 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在这样的大荒之年,朝廷不但不加赈济,而且加之以诛求,重之以供应,而责之以兵粮、器械、米豆、刍茭,悉索敝赋以应河北之求。 而且正赋之外,有加派焉,尽追数年之旧逋,先编三分之预征,连索久逋额外抛荒之计禄。 …… 旧额未完,新饷已催;新征甫毕,旧逋又下;额内难缓,额外复急。 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娟,尽洒鞭朴之血。 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欲使穷民之不化而为盗不可得也,欲使奸民之不望贼而附不可得也……。” 中原。 犹如一堆干柴,而从陕西流窜进入的农民起义军,就是一根火把。 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各部的起义军,在陌生的环境,不但没有被当地的农民抗拒,反而犹如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内心坚定抵抗朝廷的起义军各部,和在陕西时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陕西的时候,起义军攻城夺地的并不多,因为当中不少义军首领心中留有畏惧,还想着等大灾过后,悄悄回到老家继续生活,因此义军内部反而意见不合。 但是现在的起义军,没有了意见不合,各部纷纷攻打城池,一大部往河南首府挺进,一步进入山区。 进入山区的一部,和当地生活的犹如奴隶般的矿工结合了起来,势力高涨,一路势如破竹,竟然打入了湖广境内。 河南,湖广,四川各省就像被引燃了的野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程之信带着数千骑兵,刚离开陕西,陕西的起义军就复起,声势勐烈,直取陕西首府西安。 数千骑兵,停留在河南武关傻了眼。 他们杀了无数的流民,往往一冲就能击溃大量的起义军,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是瞧不起贼寇的。 但现在,他们畏惧了。 杀不完的乱民,杀了一波起来数十波,越杀越多的乱民,仿佛汪洋大海一般。 程之信不敢妄动。 既不敢回陕西,也不敢深入河南。 倒是令人奇怪,还没有在流民军手中吃过败仗,一向自负的程之信,竟然心生畏惧起来。 …… 京城 从上到下皆傻了眼。 去年底的时候,都在说民乱要平,哪怕是上个月,关于剿灭民乱的形势也是大好。 怎么说变就变了,而且变得这么快,让人都来不及反应。 刚收到驿站的公文,还没等朝廷商议出应对,新的通过驿站送来的公文又发生了变化。 如此的急速,让朝臣们傻了眼。 不但朝臣们傻了眼,皇帝也大怒。 “这就是诸卿说的大好?” 皇帝咆孝道。 内阁首辅璠皓暗自叹了口气,皇帝向臣工们大怒,实际上又何尝不是表达对他的不满呢。 按照他内心的意愿,他是不愿意重新出山的。 在太上皇时期,他就是内阁首辅,如何会不清楚各地的形势?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是他知道,大周的现状很危险。 所在他对金州,流民等等,都采取温和的政策,能安抚一时就安抚一时。 从来不会戳破真实的情况,因为闹开了,大周无力应对。 可惜,他的门生故旧都要他出山,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实际上,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魄力解决根子上的问题。 现在。 流民的事情越闹越大,果真如他所料,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又拿什么去解决呢。 没多久。 兵部尚书下狱,内阁首辅璠皓递交辞呈,皇帝连面子都不愿给,当场同意,下旨老臣冯和担任大学士,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如此算来,十年间换了四名内阁首辅,而且一个比一个任期短。 调任福建左布政使张琪,和广东布政使北上,负责四省剿寇政务。 广东因为打败了英国人,所以在皇帝眼里,是知兵的臣工。张琪在皇帝眼里,是能应对金州野心的臣工。 …… 山东的难民不可计数。 登州,蓬来的官府,虽然知道流民们准备投奔到金州,会增加平辽侯的实力,但是当地的官府不敢挡。 因为他们拿不出粮食赈灾,加上金州方向虎视眈眈,万一激起了民变,其他的影响不提,他们肯定是人头不保的。 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有头上的官帽子,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态度彷若送瘟神。 登州,蓬来两大营,设立的目的是为了防备金州,但是因为去金州的商船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两营的将领吃了个满嘴流油,不但没有出手控制,反而亲自参与其中。 商船,货船,民船络绎不绝,一日即可抵达金州。 对于山东来的移民,金州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按照里程设有粥棚,一路往辽左北部,一路往辽左南部。 往北的移民,安置到沉阳,辽阳,鞍山,开原各地。 往南的移民,安置到咸镜道,平安道。以及奴儿干司靠近辽东的集安,浑江,吉河等水资源富庶的地区。 “大干,快干,好好干。” 唐清安笑道。 为什么不顾形式,力排众议的让金江军,独自消灭蛮族,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奴儿干司虽然严寒,但是地大物博,仍有不少的江河两岸平原适合耕种。现在气候下的产量大,可地方大。 但如果有敌对势力的存在,百姓们就无法屯田。 只有为百姓们打下一个安宁的地区,就能让他们顺利的开垦田亩,休生养息。 别说辽东现在只有六百万民,哪怕一千万,两千万,唐清安也不怕养不活人。 想要应对小冰河时期只有两条出路。 一条提高田亩产量,一条开发新的土地。 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唐清安找到了番薯,玉米等作物。而原本的辽东,属于战乱之地,虽然有土地,但是无法耕种。 现在不同了。 敌对势力的消灭,欠缺的就是来开荒的百姓。 北方汇聚到山东,山东坐船抵达金州的移民。南方汇聚到福建,渡海抵达辽东的移民。 就是唐清安为百姓们谋夺的生路。 第四百八十一章王熙凤受屈 京城。 六科给事中,地位最高的是吏科给事中,督察院御史,十三道掌印官等。 在文华殿拜见了皇帝,等候皇帝的旨意。 众人脸上充满了担忧。 果然。 皇帝出来后,毫不客气的指责他们。 “尔等俱是言官,以言为职,若奏疏切合实际,则有裨军国,直言谠论,朕也是希望如此的。” 看着眼前的官员,皇帝极其的烦闷。 他亲政以后,对言官给予厚望。希望他们发挥监察天下,督促廉政的作用。 但是。 事情往往和他作对,他希望官员们做什么,官员从来不会往这方面做。 语气越发的严厉。 “既然如此,尔等为何开口闭口,就说言路闭塞?又说似通而实塞?”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陆仲恒上前,连忙声辩道:“臣等职责所在,不敢欺瞒皇上。” “呵。” 皇帝闻言后,嗤之以鼻,极为的轻视。 “你们议论,也不管行得与行不得,只管上奏一本塞责。还有太监查出来的,只为情面贿赂的,成何言官? 就如各处兵马、钱粮,那一处不差尔等查核,何曾肯擿发奸弊?到坏了事,又身处其外,要差尔等何用?” 说道这里,皇帝还不解气,又骂道。 “平日的奏疏,里面言辞飘忽,看上去仿佛在说事,仔细一看什么也没说。 哪怕弹劾人,也不指他到底实际错在哪里;举荐一人,直说名声好,不说名声好在哪里。 尔等都故意如此,还有得罪你们了的官员,就是参堂官一本,叫他不便考核。” 好不容易熬来了机会,从地方重新返回京城,才安稳了一年,陆仲恒不想继续坐冷板凳。 恩师再次被罢官,如今他就是最显眼的人,不敢背负皇帝的骂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臣等有闻必告,实乃祖制,不敢违背。” 陆仲恒的解释,并不能让皇帝满意。 太上皇活着的时候,自己被他压制的不敢喘气,生怕被他废掉皇位,并没有处理过政务。 想起亲政之时的心情,皇帝就感觉烦闷。 “有闻必告,这一句话是从心里说出来,还是从你口里说出来?你们既然写一封奏疏,定然有缘故,与那疏中所说之事不相干。 言官为朝廷耳目,不聪明,诸事俱废了。 自己作弊,倒说别人作弊;自己坏法,反说别人坏法,岂成言官?以后如有把持、嘱托、行贿的,发觉出来,自有祖宗之法在!” 越说越激动,手指着众人。: “既做一官,就有一官职掌,件件都该忧思,件件都该打算,天下方能治平。不可借一虚名,张大说去,徒滋烦渎。”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陆仲恒不敢再辩解。很明显,皇帝虽然是在说他们,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借机抱怨诸事。 已经不是谈论的气氛,强行辩论下去,最后肯定激怒皇上,因此陆仲恒垂头不语。 见状。 皇帝也觉无趣,挥了挥袖子。 “方今民穷财尽,各处盗贼生发,都是从钱上起。必须钱事平了,百姓方可安宁。这个事不做,如何专做题目,图个名色好听!” 这句话让不少人一惊。 等众人离开后。 裘世安上前奉茶,劝慰道。“皇爷何必为他们生气,反而气坏了皇帝的龙体。” 听到太监的话,皇帝眼神闪动。 亲政多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对官员们抱有幻想的人。 官员们嘴上说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天下占据田亩最多的群体。朝廷为何没钱?百姓为何不堪徭役? 因为乡绅土地兼并太多,导致百姓们手中田少。 乡绅在地方权力大,当地的官府只能和乡绅合作,最后沆瀣一气,税赋和徭役全部转给百姓。 百姓们种田无法养活自己,还要服役熬过生死关,所以只能卖掉田亩。 逃离的百姓越多,乡绅们兼并的田亩越多,最后剩余的百姓,缴纳的税赋越多,服役也越多。 如此下去,天下间将再也没有百姓还有自己的田地。 其实。 百姓们大多成为了佃户,如此也罢了。关键是乡绅们不缴税,不服役,才是偌大的帝国,各种隐患丛生的关键。 想到此处,皇帝就皱起眉头。 “皇爷亲政以来,励精图治,为振兴朝政而夙夜焦劳,但积弊已深,大臣们又不肯尽心尽力,使皇爷苦恼。 奴婢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恨官员们让皇爷不满,又对官员们无奈、忧虑。在这个内外交困的当口,皇爷实在不好当!” 裘世安满脸的担忧。 他原先伺候太上皇,能在老太监戴权的打压下熬过这些年,可见本事不一般。 后来眼见太上皇的船要翻,立马投靠了皇帝,虽然立了功劳,却不被信任,反而受到鄙视。 但是物是人非。 随着皇帝对官员的失望,这名太监终于进入了皇帝的眼中。 “朕万不得已启动太监啊。” 他现在不信任勋贵,不信任大臣,不信任武将。 ~~~~~~ 过了几日。 皇帝任命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裘世安提督正阳等九门、永定等七门及皇城四门,巡城点军。 京营节度使原本是贾府的世袭职位,后来落入王子腾,又被王子腾让了出去。 撵撵转转,到了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谢府手中。 长期以来腐败成风,京营官军都诡寄糜饷——挂名领一份厚饷,甲鬻于乙,乙鬻于丙,辗转倒卖名额,因此京营的花名册全是一片虚假。 还是太上皇当政初期的名单,在贾府手里的时候,还勉励维持了点里子。 后来交了出去,又后来到了王子腾手中,各种原因,并没有整顿京营,因为当时勋贵被打压,谁也不敢动手。 所以实际当差的不是市井游手好闲之徒,便是势家悍仆恶奴。 此等流氓无赖毫无纪律可言,谢府不但不加约束,反而纵容肆掠,白昼为盗之类咄咄怪事屡见不鲜。 裘世安抓了几处,告诉了皇帝,得到吩咐,抓了二十余人就地正法,他的权利越来越大。 先动的勋贵。 文臣看上去弱,实则势力强大。勋贵看上去强,实则外强中干,绣花枕头。 最后盯上了贾府。 贾府有个好姑爷,靠着姑爷的势,在金陵发的好大的财。贾府有有人在宫中,夏太监有人可以拿捏。 …… 贾政年龄大了,前些年的外放,政事上受了挫折,不再像以往那般自付。 说来也怪。 现在不追求官道了,反而又被派了外放。 王夫人在贾政上任前,急忙问起宝玉的婚事,贾政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家。 实力高的看不上他们,低了的他们看不上。出发前,索性一股脑推给了王夫人。 原先王夫人还想着侄女,现在侄女去了金州,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早些年的时候,贾母撮合史府的姑娘史湘云,后来遇到史府老爷们的反对,加上王夫人也不乐意,此事才算作罢。 现在贾母年龄越发高寿,见状又提起此事,被王夫人敷衍了过去。 贾宝玉最高兴。 没人管他。 不是和丫鬟们厮混,就是外头与世家子弟们喝花酒。 偶尔想起钗姐姐,林妹妹的时候,流过一阵眼泪,过后又很快被袭人劝解好。 又一日。 宝玉回至园中,宽衣吃茶。袭人见扇子上的扇坠儿没了,便问他往那里去了。宝玉道:“骑马的时候丢了。” 睡觉时,袭人只见宝玉,腰里一条竹青暗花丝绢的汗巾子,便猜了八九分。 因说道:“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吧。” 宝玉听到袭人的话,才想起那条汗巾子是袭人的。和人喝酒的时候,早就忘记此事,大方的送给人。 现在醒悟,心里后悔,口里说不出来,只得笑道:“我赔你一条吧。” 袭人听了,点头叹道:“我就知道又干这些事!也不该拿着我的东西给那起混账人去。也难为你,心里没个算计儿。” 再要说上几句,又恐怕呕上他的酒来,少不得睡了,一宿无话。 至次日天明起来,只见宝玉笑道:“夜里失了盗也不晓得,你瞧瞧裤子上。” 袭人低头一看,只见昨日宝玉系的那条汗巾子系在自己腰里,便知是宝玉夜间换了,忙一顿把解下来,说道:“我不希罕这行子,趁早儿拿了去!” 宝玉见她如此,只得委婉解劝了一回。袭人无法,只得系上。 过后宝玉出去,终究解下来掷在个空箱子里,自己又换了一条系着。宝玉并不理论,因问起昨日可有什么事情。 袭人便回说道:“二奶奶打发了人叫了红儿去了。她原要等你来,我想什么要紧,我就作了主,打发她去了。” 宝玉道:“狠是。我已知道了,不必等我罢了。 袭人又道:“昨儿贵妃求了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等跪香拜佛呢。还有中秋的节礼也赏了。” 说着命小丫头来,将昨日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宝玉见了,喜不自胜,自己又有可以送人的物件了。 袭人哪里不知宝玉的心思,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送一回东西到家里,夏太监要拿回十倍百倍的东西。如此也罢了,又经常使人来各种借钱,开口就是成千上万两银子,如此下去,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够。” 闻言,宝玉大怒。 “他一个太监,欺负到家里来了,琏二哥不管?” 袭人把从王熙凤那里听到的,夏太监现下如何得势,如何整治的定城侯府,告诉了宝玉。 宝玉一听夏太监如今这么厉害,立马就焉了,不敢继续再提刚才要如何如何。 见到宝玉的神情,袭人只觉得好笑。 不过并未说甚。 说来可叹。 原本已经被抄家的贾府,现在仍然平安无恙。宫里的元妃,被应该病故,也改变了结局。 同样。 贾府的关系网虽然还在,但是贾珍贾赦两人,前者带着世家子弟斗鸡走狗马,宁国府成为了京城第一吃喝玩乐的去处。后者贪婪无厌,对落魄勋贵下手。 唯有的贾政,又一心巴结文官。 如此种种,贾府的旗帜,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怎么好使。倒是王子腾,虽然没了实权,但靠着做金州的事,反而混的风生水起。 贾府强势时,府里两姑爷,贾琏雄起了一段时间。结果没多久,还是王熙凤笑道最后。 两人早已心不合,贾琏眼不见为净,再一次准备去济州岛。 “我去躲一躲夏太监。” 离开前,找了个理由,贾琏回来告诉了王熙凤。王熙凤看都没有看贾琏,只冷哼一声。 她早当自己男人死了,自己守活寡。 如果不是顾及脸皮,说不得她也学学爷们,养几个面首。只是家中长辈在,而且王子腾必然不允许此事。 自己要死败坏王家的门风,让王府的姑娘都受到牵连,恐怕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见王熙凤不理自己,贾琏也不多言,回头大踏步就离开了屋子。 平儿欲言又止。 想要劝又不敢劝,怕得罪王熙凤。 “怎么?小浪蹄子看见爷们要走,你就急了?” 虽然对贾琏死心,可是又怎么能没有怨言,王熙凤余光看到平儿的举止,忍不住骂道。 平儿委屈的掉下眼泪,只能勉励辩解解决。 “你还敢顶嘴!” 王熙凤更来气,举手就打过去,平儿委屈的跑出了院子。 一直到李纨找上门,身后跟着垂头的平儿,笑了王熙凤一番,“你就这么个知心人,何苦为难她。” 王熙凤气也消了,脾气也收敛了。一则是自己的迁怒,二则也知道平儿为自己好。 所以王熙凤笑着向平儿主动道了歉,平儿不敢受。 “你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今儿也是气急了。她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到拿别人出气不成?你只管这会子委曲,素日你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了?” 平儿哭道:“我伏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今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只是为奶奶感到委屈,怨不得奶奶生气。” 凤姐儿正自愧悔白日迁怒之行,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无故给平儿没脸。 今反见她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两人哭的可怜兮兮。 第四百八十二章你说的不算 贾琏要去金州一趟,不光是为了见养在济州岛的红夷双胞胎,也是父亲的要求。 贾赦对贾政非常的不满。 “就算前番朝局不利金州,也不至于交恶金州才是,如今岂不是悔之晚矣。” 贾珍和贾琏站到下面。贾珍虽是宁国府那边的老爷,还是贾府的族长,但和贾琏两人仍然是晚辈。 贾政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语。 对自己的亲弟弟,贾赦是瞧不上的。 文不成武不就。 偏偏又内心傲气,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一副老学究的行事风格,养了一帮子的相公,一个能办事的都没有。 只会吹嘘拍马,也就贾政能被哄的开心。 让贾赦来看,养相公的银子,还不如交给他去结交外面的勋贵武将,这才是正道。 “你看看,又便宜了王子腾。如此下去,贾府怎么争得过王府?以后贾府是不是改姓王算了?” 这句话说得太过严重,贾政不满,抬起头抱怨道。 “金江镇的态势,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前番乱民的局势,谁不是认为乱民无力翻天?我向我女婿划清界限,你们不也是没有反对吗?事到如今,又都来怨我。” “你交恶你的女婿,倒头来还埋怨我不阻止你?哪有这种道理,拿出去外面让人评评,让人评评说不说的通。” 贾赦和贾政吵架,贾琏不敢出声。父亲话里对王府的不满,他倒是十分的认同。 自己娶的媳妇,非要压在他的头上,岂有此理。 因为她的娘家王府强势,那自己躲着行不行?谁知道王熙凤会来事,整个府中上下,都认为自己不对。 好名声都是王熙凤得了,自己成了不知好歹的爷们。 休妻。 贾琏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不过碍于王府,休妻的念头,埋在心底提也不敢提。 说起来,也是人性的通病。 王熙凤的模样,放在外头的话,估计贾琏留着哈喇子围着转,偏偏到手后就不稀奇了。 济州岛的红夷双胞胎,养在外面几年,贾琏的态度也不如刚开始那般上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每次去济州岛,也会和其他的女人厮混。 济州岛规矩很严,但是规矩又很松。 看起来无数的规矩,其实都是建立在秩序上,反而对个人没有太多的要求。 正是因为济州岛的包容气氛,世界上的商人,谁没在济州岛买个宅子。 繁荣不下南京,却又能随心所欲。 每年在济州岛,贾琏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说起来他是贾府的公子,其实在济州岛根本不够看。 不知道多少的商人,一年能花个好几万两银子。 特别是新来的大富商。 宅子花个七八上十万两银子,还有花个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抢头牌花个又是让人乍舌的数目。 现在人们都说。 腰缠十万贯,骑鹤去济州。 多年不变的气氛,成为了富人们最放心的地方,连货款都敢放在济州岛官府建立的钱庄里保存。 哪怕有几个商人不知好歹上岛做奸细,抓住后被判刑,带去的银子也不会被没收,而是保存在钱庄,刑满释放后可以归还。 或者说其家人去钱庄取出。当然,该交的罚款还是得交。 如此举动。 最后让不少的商人,甚至把部分的家财存放到了济州岛的钱庄,跟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金州的做法的确让人服气。 从来没有传出过,哪家不能在济州岛取出银子的时候。 唯独大额的时候,才要提前几日告知钱庄,约定了时间,上门即可提出,还可以请求官兵护送。 甚至只要舍得出钱,请水师派船护送都行。 听说。 金州已经准备把济州岛北方,最大的岛屿珍岛,也拿出来归入济州岛。 珍岛会成为比济州岛更开放的地方,整个岛屿,各国的商人都可以去定居。 两岛之间坐船往返只需半日。 珍岛是朝鲜半岛,仅次于济州岛的第二大的岛屿。森林平原海滩溶洞溪水俱全。 岛周围有金江军水师负责海面安全,岛上有金江军负责治安。 自己要不要先仗着关系,去一趟珍岛,占个好地方,想到此处,贾琏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生怕去的迟了,好地方都被人占了。 济州岛有钱人太多,十万两银子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二房恶了唐清安,自己可没有,对金州的事,都是当做自己的事情去办。 贾琏很有信心,唐清安不会疏远自己。 近的就不提了,远的如当年的红夷大炮,可是他千辛万苦去澳门为金州购置的。 贾琏神游天外,贾珍只能硬着头皮出面,劝阻两位长辈。 以前贾敬还在的时候,贾珍还能控制自己。贾敬一去世,贾珍就彻底放飞。 宁国府的名声,已经在京中烂了。 各家从来不允许女卷去宁国府。宁国府成为了喝花酒的场所,顶级地方的那种。 在国公府这等地方喝花酒,说出去都有排面。 自家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贾珍也晓得,现在很多人都在嘲笑他,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偶尔有提醒自己要振作门楣的时候,可惜从床上两脚刚踩到地,就丢之脑后了。 破罐子破摔,他已经想通了。 就这么活一辈子,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背后指着他或骂或笑,反正他这辈子是不亏的。 “陈德言不是提起过,想让三姑娘的母亲和弟弟,去金州避暑么,侄儿觉得正好可以让琏二哥带过去。” 贾珍的提议好,贾赦点头认可。 语重心长的告戒贾政。 “我看环儿就不错,最近做的诗也有长进,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唐清安既然愿意抬举环儿,你做老子的,何苦打压自己的儿子。” 听到贾赦的话,贾政内心就不快。 去年年节。 府里的几名晚辈做诗,都说宝玉做得好,自己也顺着刚夸了宝玉,不就是看在王子腾的份上么,唯独贾赦突然夸贾环,让他下不来台。 张口正要拒绝,突然想起如今的形势,他也不是傻子,无奈的改口。 “此事尚可。不过就让贾环去吧。” 留下了赵姨娘。 贾赦摇了摇头,贾政做事太小家子气了。 贾琏倒是同意贾政的话。 带着赵姨娘出门,恐怕以后在王夫人处,自己交不了差。 ~~~~~~ 贾环正准备出门去三叔的院子。 在家里的时候读书,在三叔的院子骑马,和师傅们学射箭,成为了他的日常。 走到厢门处,被小厮们拦住,笑着告诉他,宁国府的珍大爷请他去。 贾环一头雾水。 跟着小厮们去了宁国府,才发现宁国府一帮子人。 原来因为贾珍嘴快,和狐朋狗友们玩闹的时候,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得知贾环要去金州,他们纷纷提议,让贾珍请贾环过来见一面。 贾珍本来不愿,可是不愿丢了面子,最后还是派了人去请。 贾环搞清楚状况,内心就十分不愿。 宁国府的都是什么人,他在三叔处早就得知。 按照三叔的说法,但凡有点志向的,就不会去宁国府这等安乐窝之所。 酒色财气是刮骨刀。 只要沉迷其中的,必定是纨绔子弟,靠着祖宗的余荫,吃着祖宗留下的饭。 更可怕的是,还会借着祖宗的势糜烂地方。 建功立业是要吃苦的。 就如那霍去病。 他虽然不虐待自己,但是只长途跋涉一事,就是多少富家子弟难吃的苦,更不提其他。 对于三叔的话,贾环向来信服,所以视宁国府为毒蛇,从不愿多踏一步。 “好个美皮囊。” 各色言语中,有个世家子弟笑着伸出手。 气的贾环冷冷的看向贾珍。 贾珍拦住世家子弟,勉强笑道:“都说环弟箭术厉害,今日京中男儿都在此地,何不一展风采,也能扬名京城。” 说着,有人递上来弓箭。 宁国府天香楼下有箭道,是贾府祖宗留下来的场所。 可惜。 此地对外虽还挂着让子弟习射的名头,实际早已挂羊头卖狗肉,各家都已经知道。 贾环身份地位,虽然气愤也不敢得罪众人,只能接过弓箭,手里掂量几下,熟悉手感。 人们并不关心,贾环毫不犹豫,弓箭对着诸人。 “环哥儿,可开不得玩笑。” 贾环的举动,让众人慌了起来。箭失对准了谁,谁就吓得面如土色,唬得贾珍连忙开口。 心中一时后悔,都说贾环心狠,小时候就敢当着王夫人的面害宝玉,自己何苦惹他这个瘟神。 “哼。” 贾环一声冷笑,突然一个转身。 “嗖嗖嗖。” 一连三箭,箭箭射中靶心。 “好。” 叫好声稀疏响起。他们本来不在乎这个,哪怕贾环射的精彩,实在是浪费了一身好本事。 民乱一下子扩大开来,糜烂了四省。 金州又成为了香馍馍。 可惜平辽侯在利益上大方,但是对人上面很严格。 轮起来。 真正的勋贵圈子中,没有多少人能被平辽侯认可,更难到金州混一份资历。 除了像锦乡侯府这等与平辽侯合作的,真正融入金州的,最成功的就是柳湘莲。 成为了一个军镇的三把手,实在是羡煞旁人。 原先冯紫英是最有机会,去的比柳湘莲都要早,可惜因为家里的事离开了金州。 如今想来,这就是运道。 如果冯紫英还留在金州,成就怎么也不可能比柳湘莲要差。 皇上亲政后,原先对勋贵采取了打压的态度,多少的勋贵遭殃,抄家流放的以甄府,林府为代表。 贬职外放边地的,就是以冯府为代表。 现在的神武将军府,要爵位没了爵位,要实职没了实职,恐怕以后都难恢复。 虽然皇帝改变了态度,不再如前些年那般的严厉,但是对北静郡王一系仍然监视的厉害,其余勋贵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贾珍看贾环并不喜欢,气氛也尴尬,也就没有留贾环,送了他离开。 这些纨绔子弟,他们的做派,在同样的人身上,例如贾琏,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但是在有志向的人心中,只会留下恶劣的印象,手段不灵了,反而会让人反感。 通过贾环联系到平辽侯,看样子失败了。 …… 去了一趟宁国府,耽误了半日的时间,贾环摇了摇头,无奈的回去荣国府。 贾琏告知他,三日后出发,让他准备一番。 两日过去,贾环找到了彩霞。 “我说最近怎么感觉奇怪,原来是没有看见你,你这两日怎么消失了一样?” 见到了贾环,彩霞忍不住哭了起来。 府里的丫鬟,彩霞和彩云,两人都对贾环好。 但是贾环分的很清楚。 彩霞是真心的,彩云是假意。 对于彩云,贾环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当做普通的人。而彩霞却不同。 当年还小的时候,就是见不惯宝玉欺负彩霞,他才出手对付宝玉,让宝玉收敛,不敢继续欺负彩霞。 “你哭什么?” 贾环皱起了眉头。 “谁欺负你了?” 彩霞低着头,收起了眼泪,故作镇定的说道。 “府里谁欺负我,我又不得罪人。只不过我们年龄大了,要避嫌,不让传出去,我的名声倒没什么,坏了爷的名声,就是我的不对,以后爷你别来了。” 贾环心里先是一气,准备离开,后来仔细一想,觉得必有蹊跷。 如果是当初的他,肯定不会想的这么多,但是经过三叔的言传身教,在原来的性格上,贾环多了一分警惕和谨慎。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我今日离开了此门,以后你也别想再见到,各自过好各自,永不干扰。 你可要想清楚,要不要对我说。” 贾环的一番话,让彩霞放生哭了起来。 她就是一个奴婢,怎么对抗的了奶奶们呢。又不想让贾环为难,可贾环的一番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子里,再也控制不住。 “二奶奶派人来说,要把我嫁给旺儿。” “旺儿?” 贾环仔细想了想,名字倒是听过。突然,贾环竖起了眼。 “好一个王熙凤,安敢如此!” 彩霞说起来也是家里的家生子,真要是嫁人,于情于理也是说个正常的人家。 旺儿是谁? 府里有名的丑鬼。男人长得丑,倒也无碍,只要是性格不错,也是个良人。 可惜。 旺儿酗酒赌博无所不沾,没有一份养家的技能。 这不是对彩霞,是对他来的。 彩霞是受他的牵连。 “环哥儿,你去金州有三姑娘的关照,平辽侯是你的姐夫,大好的前程。” 彩霞哭道。 别人对贾环说这种话,贾环是不信的。但是彩霞口中所言,贾环知道,她是真这么想。 “如何?” “我一个奴婢,不值得环哥儿,这回和上次宝玉的事情不一样,你千万别冲动。” 贾环当然清楚。 事情不光是对着他,也是对自己在金州的姐姐去的。 自己只要出手反抗王熙凤,王夫人就有理由对付自己。 “值不值得,你说的不算。” 贾环的话虽然不好听,彩霞却怔怔的看向贾环,眼里满是担忧。 第四百八十三章贾环出手 贾府。 人人都说赵姨娘刻薄,对儿女也是一肚子的算计,犹如蛇蝎一般的,令人避之不及。 好好一名美妇,被流言碎语逼的不成模样。 更有那不懂事的小丫鬟,听风就是雨,本来不相干,也非要和赵姨娘顶着干,觉得自己在对付坏人。 欺负赵姨娘不提,贾环不懂事的时候,连带着他也受冷嘲热讽,更有把他当傻子一样欺负。 如此这般,赵姨娘如何能退步,和丫鬟们都打了几架。总之不管谁对谁错,赵姨娘更是落实了苛刻的名声。 偏偏贾政又是认死理的,让赵姨娘没有哭诉的地方。 贾环和彩霞说了一通。要是换了一般人,只会满心高兴,偏彩霞不同,担心贾环惹事,来告诉了赵姨娘。 “姨娘,此事琏二奶奶做的主,环哥儿又如何能违抗呢,我就是下人的命,已经任命了,可是不能耽误了环哥儿。” 彩霞低着头,搅着手帕,忍着泪水。 赵姨娘两眼通红,上前拉着彩霞坐到榻上。 “我素日与你契合,巴不得与了贾环,偏偏我是个贱命,开不得这个口。” “姨娘。” 彩霞低头说道,“伺候了环哥儿一场,能得他那几句话,我已经知足,不求其他,姨娘好好劝劝环哥儿,万万不能让他胡来。” 别看赵姨娘素日交好彩云,使唤了不少的银子,更多的是想要知道太太的动静。 万一哪天太太要出个歹毒的计策害她们,她也能有个准备。 真正中意的,其实和贾环一样,都是眼前的彩霞。 “整个府里,就只有你对环哥儿真心,不把他当烂篆头。原想着哪天寻个机会,请老爷开口,把你派给环儿身边,照顾他两年,然后在说开了。” “谁知仍然逃不过被人琢磨,不放过我们母子,反倒是牵连了你。” 赵姨娘心里如何不恨。 可惜。 凤丫头如此做,不就是杀鸡儆猴给人看。告诉府里人,亲近赵姨娘母子,就会有这般的下场。 赵姨娘和彩霞,两人一个是妾,一个是丫鬟,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反抗呢。 送走了彩霞后,赵姨娘鼓足勇气,打听到王夫人不在院中,连忙过去找了贾政求了他。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贾政听闻后,不满说道:“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 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 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 虽然他自己不再醉心于官道,但是对宝玉的科道一事,还是极为的上心的。 读书苦,想要读出头更要专心。 因为这个道理,读书人家一般成亲的都晚。犹如当初贪慕王熙凤美色的贾瑞。 贾宝玉才过十七岁生日,贾政原本准备等几年,宝玉下过科场,得了功名再提。 赵姨娘方欲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吓了两人一跳。 贾政忙问时。 外面丫鬟解释。 原来是外间窗屉不曾扣好,塌了屈戌了,吊下来。气的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 又说王夫人回来了,赵姨娘不敢停留,匆匆的离开。 …… 怡红院。 宝玉正在洗漱,丫嬛们正欲各散安歇,忽听有人击院门。 老婆子开了,见是赵姨娘房内的丫嬛名唤小鹊的。问她什么事,小鹊不答,直往房内来找宝玉。 只见宝玉才换了衣服,袭人等犹在床边坐着,大家顽笑,见她来了,都问:“什么事,这时候又跑了来作什么?” 小鹊笑向宝玉道:“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这般如此在老爷前说了。你仔细明儿老爷问你话。” 说着回身就去了。袭人命留她吃茶,因怕关门,遂一直去了。 这里宝玉听了,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咒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 想来想去,别无他法,且理熟了书预备明儿盘考。只能书不舛错,便有他事,也可搪塞一半。 想罢,忙披衣起来要读书。 心中又自后悔,这些日子只说不提了,偏又丢生,早知该天天好歹温习些的。 如今打算打算,肚子内现可背诵的,不过只有“学”“庸”“二论”,是带注背得出的。 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夹生的,若凭空提一句,断不能接背的,至“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算起“五经”来,因近来作诗,常把《诗经》读些,虽不甚精阐,还可塞责。 别的虽不记得,素日贾政也幸未吩咐过读的,纵不知,也还不妨。 至于古文,还是那几年所读过的几篇,连“左传”“国策”“公羊”“榖梁”“汉唐”等文,不过几十篇,这几年竟未曾读得半篇片语,虽闲时也曾遍阅,不过一时之兴,随看随忘,未下苦工夫,如何记得。这是断难塞责的。 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恶此道,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是后人饵名钓禄之阶。 虽贾政当日起身时选了百十篇命他读的,不过偶因见其中或一二股内,或承起之中,有作的或精致,或流荡,或游戏,或悲感,稍能动性者,偶一读之,不过供一时之兴趣,究竟何曾成篇潜心玩索。 如今若温习这个,又恐明日盘诘那个,若温习那个,又恐盘驳这个。一夜之工,亦不能全然温习,因此越添了焦燥。自己读书不致紧要,却带累着一房丫嬛们皆不能睡。 袭人、麝月等几个大的是不用说,在傍剪烛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朦胧,前仰后合起来。 麝月因骂道:“什么蹄子们,一个个黑日白夜挺尸挺不够,偶然一次睡迟了些,就装出这腔调来了。再这样,我拿针戳给你们两下子!” 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冬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子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了,从梦中惊醒,恰正是麝月说这话之时,她怔怔的只当是麝月打了她一下,遂哭央说:“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众人都发起笑来。宝玉忙劝道:“饶她去罢,原该叫她们都睡去才是。你们也该替换着睡去。” 袭人忙道:“小祖宗,你只顾你的罢。通共这一夜的工夫,你把心暂且用在这几本书上,等过了这一关,由你再张罗别的去,也不算误了什么。” 宝玉听她说的恳切,只得又读。读了没有几句,麝月又斟了一杯茶来润舌,宝玉接茶吃了。 因见麝月只穿着短袄,解了裙子,宝玉道:“夜静了,冷,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是。” 麝月笑指着书道:“你暂且把我们忘了,心且略对着他些罢。”话犹未了,只听金星玻璃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好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 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 秋纹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正好忽逢此一惊怪,便生计。 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 此话正中宝玉心怀,因而遂传起上夜人等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 众人都说:“小姑娘们像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作人了。” 秋纹便道:“别放诌屁!你们查的不严,怕担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才刚并不是一个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吓的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如今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不成。” 众人听了,吓的不敢则声,只得又各处去找。 秋纹和玻璃二人果然出去要药,故意闹的众人皆知宝玉吓着了。 王夫人听了,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 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至五更天,就传管家男女,命仔细查一查,拷问内外上夜男女等人。 …… 赵姨娘私下说通了王夫人身边的彩云,却不知自己身边的丫鬟,早已通了外人。 却没想到过,王夫人能对付彩霞,但不对付彩云是何道理。赵姨娘终归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如何斗得过勋贵之家,从小就见惯各种手段家的小姐,一辈子被压的死死的。 贾环没去别处,先去请了贾琏。 贾琏得贾环的托请,想着两人一道去金州,又不好跟贾环解释,自己连自己的媳妇也摆不平,因此硬着头皮去找了王熙凤。 路上遇到了林之孝,两人说了一番。 贾琏道:“我想了一件事来,听说旺儿的小子要说太太房里的彩霞。我记得太太房里的彩霞,年龄还小,怎么就这么急了。” 林之孝听了,犹豫了半晌,见贾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能无奈笑道。 “依我说,二爷竟别管这件事。” “怎么?府里的事情我管不得?” 贾琏双眼一瞪,林之孝不敢再推诿。 而且此事的确不公,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林之孝眼睛一转,笑着说道。 “旺儿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吃酒赌钱,无所不至。虽说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 彩霞那孩子这几年我虽没见,听得越发出挑的好了,只是可惜白糟蹋一个人。” 贾琏道:“他小儿子原会吃酒,不成人?” 林之孝冷笑道:“岂只吃酒赌钱,在外头无所不为。我们看他是奶奶的人,也只见一半不见一半罢了。” 贾琏道:“我竟不知道这些事。既这样,那里还给他老婆,且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 林之孝笑道:“何必在这一时。那是错也等他再生事,我们自然回爷处治。如今且恕他。” 贾琏见到林之孝提醒的眼神,随不再言语。 他也不是傻子,路上把事情想了一通,很快想通透,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到了院子中,也不理丫鬟们,进门看到平儿和王熙凤,两人说着什么话,见他进来,两人都闭嘴不提。 “爷。” 平儿纳闷的叫了声,王熙凤则低头不理。 看了眼平儿,贾琏内心叹息。 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把这小蹄子先弄到手,现在和王熙凤闹成这样,只能看着眼馋。 “旺儿家的事我听说了,打听得他小儿子大不成人,若果然不成人,且管教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 平儿看向王熙凤,王熙凤嘴角冷笑。 “你听见谁说他不成人?” 贾琏没有出卖林之孝,知道让王熙凤得知,林之孝必定没好果子吃。 “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 凤姐杏眼一瞥,冷冷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才已经和他母亲说了,他娘已经欢天喜地的应了,难道又叫进她来不要了不成?” 王熙凤搬出了王家,贾琏不敢再反对。 本是二房的事情,不干大房的事,谁让王熙凤和二房的王夫人都是王府的女人呢。 帮助贾环得罪王府和二房,贾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府对金州虎视眈眈,三姑娘一个庶出的,又不是自己大房中的姑娘,也还没生个孩子,金州还有个秦夫人。 贾琏与金州打交道不少,深知秦夫人在金州的影响力。 自己和贾环素日没什么交情,贾环又还小,就算去金州,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头,而且能不能出头还不一定。 帮了贾环,现在就要得罪王府和二房,说不定传到金州,连秦夫人都会对自己不满。 贾琏想了想,觉得自己还真得罪不起。 转头就走,丢下一句:“既你说了,又何必退,明儿说给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 明日就要出门,贾环不敢浪费时间,外头等着贾琏,见到贾琏后,连忙上前询问。 “都已经许了人家,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 贾琏摇了摇头,见贾环脸色铁青,拍了怕他的肩膀。 “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是一名丫头罢了,你的心思不应该放在这上头。” 贾环没有多言,见了贾琏离去的背影后,他径直出了府。 一路上想了很多。 最后想通了。 连自己身边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志向。 自己不光要带走彩霞,更要带走母亲。谁也拦不住! “三叔,借我五百两银子。” 多年的交往,贾环只信任陈德言。论起来,自己应该叫哥,不过贾环不愿改口。 比起父亲,陈德言才像自己的长辈。 “好。” 陈德言痛快的点头,让人取了五百两银子。 贾环还小,但是陈德言很信任贾环。 都说大哥慧眼识人,自己就算不如大哥的眼光,也不至于大错。 第四百钗八十四章薛宝钗的底气 京城 宁荣二府后街。 来旺是王熙凤的陪房。他的媳妇专替王熙凤放账收账,是王熙凤的执事媳妇中,最得力的心腹。 因此,他们一家得知贾环的来意,来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家的小子就冲了上来,指着贾环的鼻子骂。 “你算个什么玩意?真把自个当爷了。想要做贾府的主,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来旺虽然拦住自家的儿子,却也没有喝止儿子对贾环的辱骂。 别说只是贾环自个上门来商谈彩霞的事,就算是贾环的亲娘出面,也不会放在来旺的眼中。 “环哥儿,我儿的婚事,是琏二奶奶点了头的,已经说定了的事。你总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来旺家的院门处,挤满了后街住的贾府中人。 有的人眼里抱着看戏的意味,有的人忍不住直摇头。 彩霞的父母亲,也是贾府的家生子,众人多少也有过交道。只是可惜了,贾府现在当家做主的,由王姓说了算。 都是左邻右舍,对于来旺家的儿子是个什么品性,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谁又敢反对琏二奶奶。 连彩霞的父母都不敢放一个屁,他们外人更不会多管闲事。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对,是这个理,别说不是正经主子,就算是正经主子,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也不怕。” …… 来旺家当下得势,更多的人愿意卖好。 连内院的小丫鬟们都敢敷衍贾环,何况他们外头管事的人,更不把贾环当回事。 年龄尚小的贾环,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句声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出五百两银子补偿你们,难道还不够吗。” 五百两银子? 听到贾环的话,众人诧异的看向贾环。 五百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中,是一笔不菲的钱财。贾环一个少年郎,是赵姨娘生的,能拿出五百两? 如果是宝玉的话,众人倒不会奇怪,唯独贾环,他们是贾府的人,深知贾环的底细。 来旺儿子听闻有些意动,不过被他爹瞥了一眼,不敢开口接话。 “我们虽然是下人,但也不是钻到钱眼里的人,环哥儿还是回去罢,明天好生生的跟着琏二爷去金州不好。”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 自己儿子的名声已经臭了,想找个品性好的姑娘不容易,外头的女子不知道底细,来旺儿反而还不太乐意。 毕竟他家有点小权。 彩霞是府里一等的丫鬟,模样品性都是出众的。更重要的是,此事是琏二奶奶的主意。 无论从哪方面,来旺儿也不会改变主意。 “彩霞并没有同意。” “这话说起来可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有自己能做主的。环哥儿,难道你和彩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来旺儿话音刚落,他的儿子脸色难看起来。 “好哇,难怪你这般,既然如此,我还偏要娶了这个浪蹄子过门,看我不打死她。” “胡嚷嚷什么。” 来旺立马打断儿子的话,狠狠的瞪了一眼。 话是能明着说的吗?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来旺儿早就无可奈何,如果不是独苗的话,他也不会这般操碎了心。 彩霞的父母也在府里做事,这种话当众说出来,就算彩霞父母再老实本份,岂能受得住,旁人也如何看。 知道自己说错话,来旺的儿子虽然住口,却愤愤不平的看着贾环,眼里的意思很明确。 越是这般,贾环越是不会放弃。 他本来想和善的解决此事,所以腆着脸去找三叔借了五百两银子,到底才十四岁,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 ~~~~~~ “贾环的事,你不指点一二?” 院落中。 冯紫英落寞的看着柳树,上面的枝丫正茂。 他们一府是太上皇手下铁杆亲信。 皇上亲政后,遭到了最严厉的打击,军职不但没了,连爵位也被除掉,父亲被流放到海南。 这些年来,冯紫英在京城上下奔波,却没有半丝的效果。 有时候他常常想。 自己当年要是不离开金州,境遇会不会好一点。特别是柳湘莲的消息,深深刺痛了冯紫英。 不过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陈德言和他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越发的亲厚。 贾府他熟悉,知道贾环的事,很快就看出贾环面对的事情并不简单。 事情不大,很是很膈应人。一个处理不好,引起的后果也不小。 “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陈德言调制好了一壶凉茶,倒出一杯递给冯紫英。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冯紫英笑了。 陈德言点点头,没有反对。 贾环去金州,如果未来想要有更好的发展,就必须和贾府割裂开来,至少不能心向贾府。 大哥承蒙贾府的关照,才能顺利的熬出头,是国内很多人的看法。 不论是当初从白身获得世袭百户的职位,还是在东海堡时,靠着贾府的关系得到想要的支持。 包括出海以后,与赵缑用争夺金州的控制权。 可以说没有贾府的关系,大哥不一定能这般顺风顺水,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 大哥是懂得报恩的人。 对薛府如此,对贾府也是如此。 正妻的位置给了贾府三姑娘,就是最大的回报,还不提济州岛海贸的事项。 但是。 随着金州的强大,对于国内的勋贵,例如柳湘莲这种才干就吸收,其余的要开始割裂,例如像贾府这种蛀虫。 贾珍的销魂窟不能被金州接受。 贾赦这些年更是做了不少的恶,灭门了多少家百姓。包括王熙凤放印子钱,她贪财,合作的大户们贪地,狼狈为奸侵占不可计数的良田。 但是大哥不能自己出手对付贾府。 对付贾府,就坏会了名声,对于金江镇的未来,会造成阻力。 所以大哥才会“无意”向三姑娘提出,让贾环到金州。 陈德言知道,此举是为了做给国内勋贵们看。 为了日后的计划,做出的障眼法。不是将军不顾旧情,实乃已经仁至义尽。 而贾环想要真正的融入金州,就需要和贾府割裂。 贾环有点运道。 在陈德言看来,贾府内院做出的事,反而成全了贾环,是最好的机会。 陈德言心肠很硬。 这些年他处理过很多会影响金州的人。 牺牲一名丫鬟,对于贾环的未来是值得的,所以他冷眼旁观,等着贾环受挫。 事情没有超出陈德言的预料。 贾环和来旺一家打了起来,很快就闹得老太太和贾政都知道了,气得贾政狠狠的打了贾环。 不但没有保住丫鬟彩霞,连带母亲去金州的意愿也落空。 …… “何必呢。” 贾琏叹了一声。 马车上。 贾环趴在褥子上,屁股虽然上了药,但还有血迹渗出,脸上不但没有后悔,露出脖子满是青筋的恨。 从记事起,父亲就从来没有好好与自己说话,尽是厌弃的眼神。 “如果不是陈德言上门求情,你父亲都不放你去金州,看把事情闹得。” “府里为什么这么对我?” 贾环捏着拳头。 贾琏和王熙凤不和多年,早已看不惯王府的行事,虽然不敢出头得罪,但是拱火还是愿意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你呀,就不能为家人多想想。” 掰着指头把王府两年来的行事告知。什么薛蝌,薛蟠云云,厚着脸皮把薛宝钗送去金州云云。 “你想想咱们府上的情况,难道你还不明白?” 贾环和宝玉不同。 宝玉在怎么不堪,也是嫡子,和勋贵子弟往来不断。贾环一则年龄小,二则是庶子,沾不上光,也就得不到外面的消息。 听到贾琏的分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王府是奔着你姐姐去的,想要夺你姐姐正妻的位置呢。好不容易,三妹妹让平辽侯松口,答应你去金州。本是要好好培养你,等你出头了,才能成为你姐姐的依靠,能帮助你姐姐的娘家人。” 贾琏叹了口气。 “结果你倒好,临行前和府里下人争抢一名丫鬟,还是别人定好亲的人。出了这种事,传到金州,你的名声不就坏了。名声坏了,金州上下谁都觉得你是纨绔子弟,最后人们又怎么看你姐姐?” 贾环愣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 姐姐的信中向来说她过得很好,只让他们母子好好照顾自己,三叔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贾环心里很难过。 即难过自己的姐姐,又为彩霞伤心。 以前只听过来旺的儿子如何如何烂赌,昨日又见了那副小人嘴脸,越是为彩霞担忧。 可是贾琏的话,又令贾环心如刀割一般。 自己不但没有帮助姐姐,反而还连累了她。 心中迷茫了起来。 三叔常夸自己,可是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真的是如此吗,还是三叔的客套话。 第一次,贾环怀疑起自己,他不信三叔对自己是虚情假意,只怀疑自己是否如三叔所有那般,值得三叔的夸赞。 其实贾琏自己也很迷茫。 他并不傻。 宁国府是那般的模样,自己父亲和二房也不和。还有宫中的那位,或多或少的消息传来出来,知道其实不受皇帝的喜欢。 以后的贾府会是什么境地?自己这一代人,还能保持住门楣吗。贾琏想不到,也不敢想。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魄力去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自己。 色是刮骨刀。 贾琏早就硬不起来了。 三妹妹怎么也是贾府的人,贾琏还是希望她能对抗的了王府的。至于上一代人的不和,就留在上一代吧。 ~~~~~~ 金州。 平辽侯府。 外厢房。 院子里站在几名男子,分别是王仁,王仲,薛蟠,薛蝌,薛蚪,薛蚣。 帘子里传出薛宝钗的声音。 “最近我听到一些话,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说的是京城的些事情。” 薛宝钗的发箍上戴着踏雪寻梅錾珠花,穿着曳地飞鸟描金长裙,外披碧色彩绣蝶纹软烟罗纱。 美童波动,款款动人,端坐在红木嵌螺繥扶手椅上。 丫头文杏从身侧的珊瑚迎门柜里,找出一把六菱纱扇。薛宝钗微微摇头,文杏就握在手里,也没有放回去。 外头的王仁,薛蟠,薛蚪负责金陵的商道,以及维系京城金陵各地各家的关系。 王仲,薛蝌,薛蚪,薛蚣四人是金州的文武官员。 王仲是货真价实的武状元,武艺过人,骑马能左右开弓,目前在军学堂担任教官。薛蝌,薛蚣在衙门办差。 这就是王子腾的做法。 金州不是只要人才么,王府就只提供人才。 在国内帮助金州发声,维护金州的商贸,提供金州的内政等等,总之做到金州满意。 要钱给钱,要关系给关系,要人才给人才。 金州需要什么,王府就做什么。 犹如当初结盟贾府的时候所做的一致,让人无法拒绝,令人感叹,王府的兴盛,后来居上超过贾府,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对于像薛宝钗这种女儿,爷们也不会像贾府那般的态度,反而极为的遵从。 这就是薛宝钗的底气。 “事情过犹不及,迟两日早两日,又有何区别。反倒是做的急了,才让人看在眼里,不是咱们做的,也变成了咱们做的。” 他们明白宝钗的意思。 贾府的庶子贾环,抢府里下人的未婚妻,已经在金州传开了。 谁传的? 没人知道。 但是薛宝钗知道,除了院子外的几位,还能有谁呢。 此事做的不好,以将军的智慧,必定能猜到原委,反而引起不美,顺其自然才好。 所以薛宝钗不得不出面,交代他们不要继续做下去。 “此事的确有些许孟浪,索性事情也不假。” 薛蝌说道。 他来金州时间久,如今已然外放到地方,成为了王府在金州中,新一代中的领头羊。 薛蟠他们挣再多的钱财,也只是辅助。 犹如四大家族的时候,薛家一直是垫底的存在。 听到薛蝌的话,薛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虽然薛蝌没有指责自己,但此事的确是他传开的。 “我和薛蟠也没有见人就说,只在关系好的朋友面前提了一嘴,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王仁迟疑道。 “大姐说得对,顺其自然的好。” 薛蝌反驳道。 既然如此,众人也不再争论,听从了薛宝钗的话,不再推波助澜。 第四百十八十五章探春的恐慌 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府中。 贾探春的院子里挤满了执事媳妇。 府里的事,各家的事,济州岛的事。为诸事奔波的,里里外外就有合计两千余人。 京城的贾府,上下近千人,都能让王熙凤操持的忙碌,何况平辽侯府。 而且平辽侯府不像贾府那般臃肿。 府里每个执事媳妇都有自己的一滩事,事情看起来不大,却也容不得出错。 如果不是放弃了草原的马市,恐怕平辽侯府的家业,一年流水的银两就能达到百余万两。 放在后世,也能称之为大型企业。 而且贾探春不只是操持家里生意上的事。平辽侯府同时也算是节度府。 不算咸镜道和平安道的朝鲜人。如果加上奴儿干司与草原各族,金州的人口,已经超过七百万。 根据王丰素所言,整个意大利地区,包括热那亚,威尼斯,北意南意,全部加起来也才七百万人口。 只此一项,事情的繁重程度,就不知增添了多少倍。 “贾府里,难得养出了个探春,别看探春年龄不大,才能实则不弱于天下英才。” 唐清安喝了口冰镇酸梅汤,心里只觉得爽快,身心愉悦,往后一倒,惬意的躺在秦可卿的腿上。 葛藟掀开藤帘,手里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放到床榻前的圆凳上。 托盘中摆着收纳筒,里面的铜耳挖,镊子等器物,整齐的摆放成一排。 “别动。” 秦可卿故意推了唐清安一把,才伸过手取出铜耳挖簪,轻轻的捏着簪柄。 “她好的很,又年轻,又能帮你打理家业,比我做的都要好。我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如何比得上国公府呢。” 老夫老妻。 唐清安懒得理会秦可卿的话,闭上眼睛,露出极其享受的神情。 “以前我不懂事,被你骗了,以为你是天下最疼人的,现在才发现,你本是天下最冷血的男子。” “这话从何说起?” 听到秦可卿的话,唐清安睁开眼睛,诧异的问道。 不只是将军好奇,一旁的金钏儿和葛藟也张大了眼睛。 两人倒是没有担忧夫人的话,会惹得将军生气。 夫人和将军十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向夫人发火,反倒是夫人,被将军宠的幸福之际,反而时不时向将军抱怨。 她们从心眼里,认为将军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金钏儿不认为天下间,还有比将军更好的人,也是她不想离开府的原因之一。 “不仔细认识你,只当你温柔体贴,是无法看透你的目的的。娶三姑娘的安排,就是如此。” “你在外头事情的想法,我懒得猜。只府里的事情,不就是认为我操持不了越来越大的家业。” “被你哄的满是痴心,结果呢,到头才发现,原是你的城府深。” 秦可卿边数落唐清安,边仔细小心,生怕弄痛了他。 “把家里的女子哄得团团转,如今已然哄不住我了。” “呵……呵” 唐清安小声的笑。 “别动。弄痛了,可别怨我。” “人都交给你了,是死是活你看着办。” 两夫妻日常拌嘴。 倒是让身旁的金钏儿满脸的羡慕,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傻傻的看着他们。 将军和夫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且互相挂念对方,就是自己这个外人,只在一旁看,都能感受到夫人身上的幸福。 “无赖子。” “嘿嘿。” 趁着秦可卿取出耳挖簪的空档,唐清安往里面挤了挤,找了个更暖和的位置。 “啪。” 秦可卿脸色微微红润,拍了唐清安的脑袋一下。 ~~~~~~ 一名小丫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只看见穿着红玉绣折枝花襦裙,套着缎织很粘花外裳,坐在梨花木七屏围榻椅上的贾探春。 侍书走过去询问,那小丫鬟小声说了几句。侍书点点头,连忙转身告诉探春,伏在她的耳旁。 探春对面的两名执事媳妇,安静的一言不发。见到探春脸色大变,两人内心好奇。 “安排到原先准备的院子,找大夫帮忙看看。” 侍书小声说道。 “小姐,要不然你去跟老爷说一声,让老爷出面请老先生。” 老先生就是冯紫英的师傅,当年来金州治好了秦可卿,令王丰肃啧啧称奇的那位神医。 他现在在金州军学堂教书,自己的儿子也在金州衙门做事。人们虽然知道他看病的本事,却没人会轻易去烦他。 因为此人喜做官,不喜欢当大夫。 探春摇了摇头。 一则认为弟弟的伤势不大,没必要劳动老先生。二则坚持请普通的大夫,就是不希望把弟弟的事情继续闹大。 弟弟还未到金州,流言蜚语已然传遍,如果再去请老先生,以老先生的名气,又会闹得众人皆知,反而火上添油。 “请周吉安排两个人照顾下。” 见探春主意坚定,侍书才点头离去。 脸色重回镇定,探春仿佛毫不在乎贾环的事,尽心交代各执事媳妇,名利中间底事忙。 不提探春,直说贾环。 探春早已为其在外院南边一角,准备了一间院子,贾琏送了贾环到平辽侯府,见到管家周吉后,笑着求见将军。 “将军最近忙,不过是琏二爷,是自家人与旁人又不同,只是今日肯定是来不及,琏二爷先去歇息。” 周吉嘴上说的热情,却没有留下准话。 贾琏谢过周吉的挽留,自己去寻了落脚的地方。 贾府规矩大,那是对府里头的女儿。他们爷们可没有规矩,规矩不就是用来放在嘴上的么。 所以贾琏不适应在平辽侯府客房中的拘谨,他和平辽侯又不是外人,也就不再拘束自己。 送走了贾琏,周吉去看了贾环。 小厮已经跑去请回了先生,开了一副药,向周吉告辞离开,周吉让人安排马车去送,并呈上诊金。 不久,抓回来的药,炉子中的药罐里熬成了黑湖湖的汤,这是内服的,还有外敷的。 贾环第一次来金州,也是第一次进入平辽侯府。 即害怕失礼,又怕自己没有架子,反而让人瞧不起。 从小见惯了人们的嘴脸,深知部分人的人性。 有时候你对人客气,人们反而把你当做软弱可欺,所以贾环在贾府,从来就不会像宝玉那样。 因为谁惹得宝玉不满,可以被打死。 他不同。 所以他如果给人笑脸,人们只会觉得他好欺负,反而变本加厉。和母亲一样刁钻刻薄,才能让小人都不愿意缠他们母子。 姐姐不同。 姐姐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把名声坏了,所以姐姐走了另外一条路,同样的让下人们不敢欺负。 因此贾环即不多言叨唠人,也不与人过多交谈,冷着脸,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夫人正忙,特意交代了我,我是府里的管家,环哥儿叫我周吉,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不满,环哥儿尽管跟我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周吉从小厮手里接过泥膏,亲自为贾环上药。 从姐姐的书信中,贾环见到过周吉的名字,知道和其他人不同,是大管家,连姐姐都要给面子的人。 连称不用,正要起身,被周吉笑着拦住。 两人客套一番后,周吉才继续为贾环上药,见贾环神情宽松了些许,不像刚来是那般的警惕,才放心离去。 “府里并无甚规矩,后院女卷多,环哥儿不好轻进,外院环哥儿可以四处走走,散散心。” 离开前,周吉交代了一句。 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几道拱门垂门处有门房,里面有婆子们把守和开关院门,一般人也进不去。 虽然晓得以贾环的出身,大致应知晓此事,但还是提前告知贾环,就是防备,免得让他介时尴尬。 小厮们倒了水,又问了贾环其他各事,贾环除了喝水外,没有其他的需求。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 时不时传来的刺痛,并不能让贾环在意,反而是内心的愤怒,让他忘记了疼痛。 从京城到蓬来有一千四百里。 贾琏带着贾环乘坐的马车,虽然不如轿子舒适,但是比轿子快。但是京城到蓬来的道路,各段都有不同。 金州的四轮马车在内地并没有流传开来,为了避免路上换来换去,贪图省事,贾琏选择了传统的两轮马车。 因为不是运货,道路马匹情况也不一样,两人路上花了六七日。 再从蓬来坐船到金州,早上登船,第二日临近中午抵达,加上从抚顺到金州的时间,合计花了八日。 也可以更快,不过没必要。 路上住宿的时候,贾琏的随从们,也会为贾环换药,但是一路颠簸,加上天气还未转凉,外伤始终不曾大好。 而且贾环心里又添了心伤,努力打起精神应付了一番后,早就筋疲力尽,脸上无血色。 想到母亲心生愧疚,想到彩霞心生悔恨,想到姐姐则心生羞愧,想到贾府则心生仇恨,想到金州…… 和宝玉挨打不一样。 宝玉挨打了,只要周边女儿环绕,很快就被转移注意力,乐在其中,竟觉得别样的享受,且与贾环不同。 贾环心中的人和事多,面对的肮脏也不同,意难平,心难静。 如果。 当时自己直接射杀了来旺父子,会不会对彩霞就好些,虽然自己沾染了人命官司,倒也值得。 可是又想到贾琏路上所言,贾环只觉得无力。 杀人容易,可是牵连了姐姐又怎么办。 正如贾琏所言,自己作为姐姐的亲兄弟,就指着自己出人头地,好支撑门面。 “冬。” 贾环狠狠的锤了下床板,满脸泪痕。 脸上哪里还有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朝气。 …… 探春终于来了,两姐弟垂泪相望。 见到了弟弟,才知道弟弟病的厉害,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小病,又惧又怒。 害怕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又埋怨父亲下手重。 侍书劝道:“环哥儿病需要静养,不要过伤才好。” 听到侍书的话,探春才努力收起眼泪,怜惜的摸了摸贾环的脑袋,和贾府时不一样。 这里是她的家,她不用隐藏心思。 是的。 虽然知道夫君的心,没有全部给她,但是她知道夫君的心意。 探春很满足,除了尽心的打理家事,并无太多的心思。 二人才各收了泪,共诉家里长短。 “我本来想说让母亲一起来,但是母亲不愿意。” 贾环哭丧着脸。 他以为母亲不愿意来,是因为自己惹祸。 “母亲不愿意来,是因为她的出身,不想连累我,所以才不愿意来的。” 探春知道弟弟的误解,所以宽慰道。 听到姐姐的话,贾环更觉羞愧。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儿,本来应该孝顺母亲,支撑姐姐在夫家的门面,可是为了别的女孩,反而拖累了母亲和姐姐。 但想到彩霞的心意,贾环又如何能不心痛。 论感情,贾环并不喜欢彩霞,但是彩霞是府里人中,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待他的。 就凭这一点,贾环也不愿意彩霞不好。 偏偏。 王熙凤要把彩霞嫁给虎狼窝,而自己前番的举动,反而让彩霞陷入更不好的境地。 如此种种。 路上的时候,贾环还想过,是否求姐姐出面,救一救彩霞,可是经过贾琏的提醒,贾环犹豫了。 现在见到了姐姐,听到姐姐解释母亲的行为,让贾环更加无法开口。 “我已经让人送了些许首饰,锦绸到贾府,好歹我也是平辽侯夫人,朝廷钦命的侯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母亲处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探春自信道。 两姐弟担忧母亲在贾府过得不好,并不是杞人忧天。 红楼原文中,一年后赵姨娘癔症死了。 古代内院里头女子的癔症亡故,门道可是不少,藏了不知多少隐私手段。 不过又正如探春所言。 她现在是侯夫人,总归会让母亲有所持,不再是普通的妾侍,死了也无人问津。 翠墨指了指被褥。 “呀,渗出来了黄水。” 众人一看。 贾环身上的被褥,已经被血水渗透,还有一些浓水。 “嗡……” 探春身子坐不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还是身旁的侍书眼明手快,扶住了探春。 “是......是害厉疮了么。” 声音颤抖,探春哭着问道。 趴在榻上的贾环,扭头看了眼背后,心中一惊,连忙镇定自若。 “多大事呢,我还想着姐姐如今多厉害。瞧把你吓得,大夫开了药,我也到了金州,好生调养,过段时间不就痊愈。” 贾环不顾内心的恐惧,先安慰着姐姐。 今天不抗可抗力原因,停更一天 “杀!” 远处数声长啸传来,那几位借出了力量的魔尊一齐冲了过来,要支援那手持魔刀的魔尊。 一众魔尊联手,站在了一起。 此外,仅剩的那几个魔罗也都停止了战斗,远离了此地。 小天地已经破碎开来,但四周已经有了一座崭新的大阵。 那几个魔罗便是前去主持大阵,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反正他们留下来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到了这份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差一个境界根本就没有任何活路可言,只会成为累赘。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来时魔帅大人已经下令,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将他击杀!” 一个魔尊忧心忡忡地道。 因为,那“血魔道少主”的表现太惊人了,实力强的让人匪夷所思。 事实上,许多人都已经清楚对方不可能真的是“血魔道少主”。 早在门罗将军死后,已经有人第一时间前往九幽天调查,从而得知了血魔道少主早已经失去了联系,并且其仅仅只是初入魔罗境的实力罢了。 可是面前的这位“血魔道少主”却是真正的一只脚迈入圣境领域,完全可以俯视准圣大能。 如果此刻魔神榜显化,这样的人是肯定能够排进前三的。 在一众魔尊忧心忡忡之时,玄诚子也在思索。 自己弄出的动静应该足够大了。 怎么还不见有人到来? 就算万象魔圣不出面,就算那魔族之王正在闭关,可那莲都魔帅怎么也该现身了吧? 难道真的要坐视这些魔尊全都葬送在这里? “杀啊!” 周围那些魔尊一起出手,向他攻伐而来。 毫无疑问,这些魔尊并非是不怕死。 恰恰相反,他们正是因为怕死才会选择联手。 群狼也可以吞噬勐虎。 面前的这个大敌再怎么强,但只要还没有成圣,那他们就还有获胜的机会! 相反,如果此刻丧失了斗志,那就只会被敌人逐个击破。 即便是他们分散开来逃走,也会被挨个追上斩杀。 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对方掌控时间和空间的手段。 逃是逃不掉的! 只有硬拼还能有一线获胜的希望! 面对众人的联手攻伐,玄诚子的确也需要暂避锋芒,没有硬撼。 不过他很快便盯住了两名较弱的魔尊,在躲避其他人的同时对那两名魔尊疯狂出手。 似他这样层次的战力全力以赴地针对某一个目标的话,结果将是非常恐怖的。 他先后数次身化神剑,悍勇无畏,没有人能够与他匹敌。 一直被他杀到近前,轰飞了那两位魔尊,杀得他们心胆俱寒,差一点就形神俱灭。 “我来禁锢他,出手,杀了他!” 其中一个魔尊倒也果敢,竟是无惧生死,大吼一声冲了过来,以元神化作镣铐,短暂地禁锢了玄诚子所在的空间。 他浑身衫上下都浮现出密密麻麻大道符纹,想要将这一片空间短暂的禁锢,不惜付出燃烧元神的代价。 即便他能够成功,自己也会受到重创,甚至是就此形神俱灭。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悍勇无比。 其他魔尊见状连忙纷纷出手,各自施展最强的神通法则,向玄诚子轰杀。 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玄诚子的战力。 只听“砰”的一声,他周围的空间直接被震得粉碎,而后直接一道剑光斩出,将那一个燃烧元神的魔尊斩作两半。 他浑身染血,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在那短暂的禁锢中受到了数位魔尊的杀招轰击,受了不轻的伤。 但他依旧如同大魔神一般,没有任何停留,直接避开四面八方飞来的大道符文,攻向了另外一个试图禁锢他的魔尊。 噗! 最后,这名魔尊被他欺进十丈之内,直接一指点出,洞穿此人的额骨,再一巴掌,将之拍成了肉泥。 玄诚子像是战神一般在这里大开杀戒,让域外天的魔尊、魔罗级强者损失惨重。 终于,当又有两位魔尊的元神被玄诚子封印禁锢后,剩下的七名魔尊全都胆寒,想要逃离此地,不敢再大战了。 不是他们怕死,而是觉得这样杀下去自己只会枉死,没有任何意义。 该来的早该来了! 现在还不来,只怕就不会来了,那自己等人还在这里坚持什么? 送命吗? 这些魔道修行者虽然好战且悍勇,但并不喜欢白白送死! 突然,一道混沌光自虚空中绽放,化作不灭的神矛,穿梭于虚空之中,向着玄诚子的后背射去,要一击格杀! 砰! 关键时刻,那杆神矛居然被定住了,距离玄诚子的后背还有十丈远,便寸寸断裂,化作一滩齑粉。 “总算来了一个看上去能打的了。” 玄诚子转身,冷眼望向来人,目光慑人心魄。 显然,他早知道有这么一位魔尊到来了。 “重离将军,你怎么才来啊!” 还活着的七位魔尊望着来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死了那么多人,你早干什么去了!” “魔帅大人来了没有?” “此人强大无比,非魔帅亲至不可敌啊!” …… 一众魔尊七嘴八舌地用元神传音之术诉说着情况。 刚刚到来的重离将军刚刚接替门罗的大将军之职,此刻面对斩杀了门罗的凶手,心绪复杂无比。 最终,他冷冷地望着玄诚子,沉声道:“阁下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单枪匹马闯我域外天救人!” 玄诚子心中微微一凛,知晓对方这必然是在试探自己。 不过他也无惧,当即冷笑道:“废话少说,你们魔族掌权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重离将军一愣,这个回答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不过不等他继续说话,玄诚子已经穿梭空间朝他杀了过来。 重离将军连忙招出一柄战矛,并且身后涌现出一道巨大的魔影,这是他的元神法相,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硬接了玄诚子一剑。 然后他便直接被轰飞了出去。 重离将军面色巨变,对方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得可怕! 他连忙下令,招呼其他几位本来想要逃走的魔尊一起出手。 “快,速速围杀他!魔帅很快就到!” 本来那几位魔尊是想要趁机逃走的,可是一句魔帅很快就到却让他们纷纷掉头回来,向着玄诚子杀去。 玄诚子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挥手斩出一道道剑光同时探出一只大手,向着重离将军抓去。 这一瞬间,他的手掌放大了无数倍,遮天蔽日般,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不管重离将军如何抵挡,都没有任何用处,任何的大道法则在这只大手之下全都无效,全部都是一拍而散。 同时,玄诚子的大手锁定了空间和时间,让那重离将军连撕破空间逃走都做不到。 最终,只听砰的一声,这位刚刚升任大将军的魔尊被玄诚子一把抓住,然后手掌勐地一攥。 “啊……” 重离将军的惨叫声响彻四方,震动大地。 一阵血浪在大手中翻滚而出,迅速地弥漫开来,如同烟霞一般。 这位重离将军直接被捏爆了。 随后他的元神熊熊燃烧,如神魔哀嚎,如血光漫天。 终于,他仅余元神从玄诚子的手掌中逃出生天,被几位魔尊护住。 在众人的保护下,他终于得以重塑肉身。 但见光华闪烁,一具崭新的肉身便就此诞生。 重离将军也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只是看向玄诚子的目光中仍是带着浓浓的惊恐之色。 刚刚他差一点就被对方一下子捏死了。 若非他拼尽全力燃烧自己的元神,加上还有其他几位魔尊展开围杀给他争取了机会,他根本不可能逃出那一只大手。 这时,玄诚子朝他望来,微微一笑道:“你歇息够了吗,还打不打了?” 重离将军眼神顿时一慌,和刚刚来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神色萎靡,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事实上也的确可以这么说。 毕竟刚刚他的肉身可是都被直接捏爆了。 周围几位魔尊对此也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也是在一次次的惊恐震撼中逐渐变得麻木的。 “咱们只需困住他就行了,莫要与他硬碰硬!” “没错,等魔帅大人亲临吧!” “咱们就先困住他!” …… 众魔尊七嘴八舌地表达着相同的意思,重离将军也想点头,同时祈祷着魔帅大人早点到来。 可是他也知道,魔帅大人需要坐镇王城,除非确定了眼前这位“血魔道少主”就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否则他是不会离开王城的! “杀!” 重离将军大吼了一声,而后浑身上下涌现出熊熊燃烧的魔焰,勐的向着玄诚子扑去。 同时,他口中大喝道:“恭请万象魔镜!” 这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穹仿佛被撕裂开出一道巨大的裂隙,从中显露出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球。 天地崩开! 魔童现世! 一道魔光照定了以重离将军为中心的整个战场,方圆百万里空间全都在那颗眼球的视野之内。 玄诚子心中一动,立刻挥手试图斩破空间隔断那颗魔眼的视线,但此地的空间却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竟是无法斩开! 下一瞬,他的身体在魔眼的注视下开始发光,熊熊如天火,如同十日横空般释放出璀璨无比的仙道光辉。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魔尊都震惊不已。 “原来如此!他被万象魔镜照出真身了!他不是咱们魔门中人!” “他修的是仙道!” “他果然是洪荒来的奸细!” …… 一声声惊呼声中,玄诚子舒展手臂,任由自身源源不断地释放着仙光。 重离将军大笑,“就算你能够使用血魔道的神通,可是你骨子里修的是仙道,只要被万象魔镜一照便藏不住了!” “既然藏不住,那我就不藏了!” 玄诚子冷笑,并指如剑,勐地斩出一道炽盛的剑光,斩开天地,切开了封锁的空间,截断了那魔眼的视线,同时斩向了那重离将军。 噗! 重离将军直接被突兀的这一剑噼为两半。 他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凝固了。 紧接着,绚烂的仙光和神火从他身上的剑痕中爆发,让他“砰”的一声炸开了,再一次血洒长空。 不过在这一次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因为玄诚子此刻直接动用玄门天罡地煞神通,一式斗转星移,将重离将军的元神直接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双手燃起太阳真火,将其元神攥在手中快速炼化。 剩下的那几位魔尊也不敢上前搭救,只能远远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并且让那些魔罗抓紧时间布阵。 他们已经知晓了玄诚子的来历,就更加不敢与其争斗了。 因为之前玄诚子在战斗时还要隐藏身份,很多神通道术都不能使用。 现在他的来历已经暴露,再次开战的话也就全无顾忌了。 就像对付那重离将军一样。 轰隆! 这时一声巨响从王城方向传来。 一众魔尊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转头望去。 只见那个方向有无数道大道法则涌现,形成一道道秩序神链,犹如雷霆般轰然落下。 “玄诚子!” 同一时间,王城方向传来一声大吼,正是莲都魔帅的声音。 在场的一众魔尊全都愣了一下,震惊地看向正在炼化重离将军元神的那个洪荒奸细。 “原来他就是玄诚子吗?” “难怪强得可怕!” “听闻他之前一战斩杀了五十余位魔尊!” “面对这种敌人,我们居然能够活下来……” “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敢单枪匹马来闯域外天!” …… 在几位魔尊以元神传音之术表达着自己的惊叹时,这片天地不时有可怕的气息传来,仿佛有盖世强者到来。 隐约间,众人仿佛看到了魔帅的大戟,魔族之王的战矛,甚至是万象魔圣的黄金战车…… 很显然,这位疑似玄诚子的洪荒奸细已经引动了域外天顶尖强者,甚至是圣人的注意。 “你……死……定了!” 正在被太阳真火炼化的重离将军发出满是怨恨的怒吼,像是诉说事实,也像是在施展诅咒。 玄诚子低头望了眼手中攥着的残破元神,澹澹一笑。 “在那之前,你先上路去吧!” 第四百种八十六章各种情 那天晚上,贾环就发起高烧,迷迷湖湖地躺在床上说胡话,不省人事。 第二天,烧得更加厉害,既不吃,又不喝,只是似睡非睡的,时不时大声叫嚷,把被褥踢蹬得通通地响。 他叫嚷起来的时候,又像和人打架,又像痛楚呻唤,听不清说些什么。 隐隐约约谁谁不得好死,定要什么云云。 贾探春慌忙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派人去请动军学堂的张友士。 此人得知是夫人所请,立刻就出发。 抵达平辽侯府,一通忙碌后,让人从他的家中,取来一罐密封的坛子。 打开后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众人望过去,只看得见绿油油的汁,令人恶心。 “这东西不会吃死人吧?” 人们怀疑说道。 张友士抚须仰头,也不说话。一旁的周吉,连忙呵斥了众人一番,亲自来喂药。 周吉知道像贾环这种外伤,最怕的就是流脓。 如果有了这种情况,十个里头九个半活不了,属于一只脚踏上了阎王殿的境地。 现在不提张友士的名气,就算随便来个人说能治,也要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泡的是蒜?” 舀出来一碗后,周吉捏着鼻子,诧异的问道。 张友士笑着点点头。 …… 过了几日。 “好了?” 唐清安听到周吉的汇报,一脸的惊讶。 周吉不敢怠慢,深知此物的厉害,所以晓得告知将军,必定能引起将军的重视。 “用的什么东西?” “大蒜。” “大蒜?” “一种特殊手法泡制的大蒜,绿色的汁。” 唐清安询问一遍后,沉吟起来。 难道是大蒜酵素? 抗生素,青霉素是人类划时代的药物,据唐清安所知,没有后世的设备,是很难提取出来的,而且也不好保存。 可能有土办法,但是唐清安并不清楚。 相应的还有大蒜酵素。 大蒜中的大蒜酵素,具有消炎消肿、抗菌,降低血压、降低血脂、降低血糖和防止癌细胞的多种功效。 但可不是代表着,人们整日吃大蒜就能有类似的作用,作用微乎其微,反而吃多了会中毒。 想不到答桉的唐清安,直接让人请来了张友士。 不久。 “张先生。” “将军。” 张友士满面红光的看着将军,早知道将军会召见他。 唐清安看着张友士的模样,内心极其的感慨。 论医术。 中医虽然是经验学,但在当下的时代,此人的医术可以说一览众山小。 如此人物,追求却不在医术一道上,只把医术当做官梯,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身的天赋。 “请坐。” “谢将军。” 见张友士落座后,唐清安让人奉茶,两人寒暄一番,然后唐清安开门见山,询问治疗贾环的是何物。 张友士没有隐瞒。 原来他去年回老家祭祖,经过一间寺庙,发现寺庙中用大缸泡制此物,缸中呈黑汁,引起了他的好奇。 经过请教得知,是寺庙的救人良药。 于是张友士又问主持方子,主持当然不愿透漏。无奈离开寺庙后,张友士又询问周边的百姓,才得知寺庙救活的人并不多。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有效,但是效果不大。 到底是方子无用,还是和尚们没有用对方法?回到金州后,张友士就一直在摸索,竟然被他摸索出了门道。 “首先选择无破皮、蒜头硬实的紫皮大蒜。然后剥蒜,也没什么技巧的,细心一点,把蒜剥的光滑点就行。” 听到张友士的话,虽然他还没有说完,唐清安已经确认,八成是大蒜酵素。 张友士见将军听得仔细,越发的精神起来。 他一把年龄了,真不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多积攒一些底子。 毕竟他们家是半路加入的金州,不像金州的老人们。 而且儿子近些年,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只能他多辛苦一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后拣出有伤疤的、坏掉的蒜瓣不用。用小刀在蒜瓣的底部和顶部薄薄的削去一层。” 说道这里,张友士停顿了下,加重了语气。 “这一步很重要,是蒜瓣能不能迅速变绿的关键。最后把蒜瓣装入无水无油的陶瓷罐子,不要太满,八成即可。” “用泥巴封死,不能留一丝缝隙,放在烧烫的炕上,不能断了。如此要不了多久会变黑,此时不要动他,一直等他变绿,才算大功告成。” 那寺庙把大蒜泡在露天的环境中,也没有密封,更没有高温,因此只能变黑,却无法形成最后一步变绿,所以寺庙的药功效不大。 听完后,唐清安啧啧称奇。 “陶瓷罐子看不到里面,如何知道颜色的变化?”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一口气做了十个瓷罐,每天开一个,索性才三日就发现了。” “先生实乃大才。” 唐清安真心说道。 法子说出来就不神秘了,反而让人觉得不过如此。 但是想到张友士只是看了眼寺庙里,风马牛不相及的做法,就能自行摸索出高效和成熟的法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就是天赋。 “将军过誉,愧不敢当,不过凋虫小技罢了,不能登堂大雅。” 人心难改。 唐清安也不愿意浪费力气,想了想,终于说道。 “此物对军事有大效,可救活无数的军士,但也需要保密,不可落入敌人手中。” “我准备安排一个人去第四镇,在后方专门负责此物,救治伤兵,以军功计算。” 听到将军的主意,张友士满心高兴。 自己的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金江镇第一等功是军功。 自己的儿子能去第四镇,轻易的得到军功,对未来是关键的一步,既补足了资历,又积攒了人脉。 虽然将军没有说会安排何人,聪明的张友士,已经猜到将军的想法。 唐清安暗中叹了口气。 张友士的儿子,的确是碌碌无为之辈。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红楼原文中,一把年龄的张友士,还要代替自己的儿子,在京城到处讨门路。 但是人家老子如此卖命,不求其他的回报,自己也不能寒了别人的心,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等送走了满意而归的张友士,唐清安想了想,准备去探望贾环。 …… “真不知道你胡说了些啥,惊的周管家亲自出面下令,让谁也不许说出去。” 探春的丫鬟蝉姐,带着人们来探望病榻上的贾环。 像炎症这种病症,只要炎症消得快,病也跟着去的快,贾环躺在榻上,笑着脸不说话。 他喜欢这里的气氛。 哪怕他差点因此丢掉了一条小命。 这里的人看他的目光有很多种,唯独没有厌弃厌恶,仿佛看瘟神一样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真不知道吗? 贾环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内容。 无非要报仇之类的话,如何报复王熙凤等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就不知道吧。 一场病。 让贾环彻底懂了三叔平常经常跟他提起的道理。 人啊,千万不能跟实事逆着来。 只有看准时机,顺势而为,借势而上,造势而动。 顺势为中,借势为上,造势为下。顺势而为,乘势而上,造势而胜。顺势最易,借势稍难,造势境界最高。 如果是在以前,贾环一定会想办法试探知情人的想法,哪怕自己还够不着,也不搞清楚就连觉都睡不下。 那些听到他的真心话的人,会如何的看他,会不会告知贾府,有没有传给谁云云。 现在他不会试探。 他在等,等别人的反应,根据别人的反应,自己在做出决定。 “也就是周管家持重,但是金州不同于贾府,规矩也不像贾府,可金州又比贾府大不知多少倍。” 蝉姐轻轻的说道。 有些话不是她想到的,是探春要通过蝉姐的口,告戒弟弟贾环。 “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过去,如果一直放不下过去,就永远陷入和过去事物的纠缠中。” “我知道了。” 贾环声音顿了顿,最后面色如常的回复道。 他知道。 这是姐姐告知他关于贾府的事情。 自己带伤到金州,那么贾府的事情,金州肯定就知道了。 蝉姐见到贾环的样子,一脸的心疼。 挨金似金,挨玉似玉。 作为贾探春的陪嫁丫鬟,到了金州后,当然以探春为主。那么探春的弟弟,同样也用别样的眼光。 贾环的母亲赵姨娘,容貌比起宝玉的母亲王夫人不知要高几倍。宝玉是大饼脸,贾环是中字脸。 所以贾环长得委实一表人才,离开了贾府的风言风语,人们正眼看待起来时,才能发现贾环的不同。 就像贾赦目前经常当众夸贾环,虽然有打脸贾政之嫌,也不可能是指鹿为马,总得言之有物。 “小姐素来受老爷的尊重,从来不会拒绝小姐的要求,越是如此,小姐越是不多跃一步。 环哥儿现在虽然还小,可总是要长大的,以后的出息不知道有多大,但是金州规矩不大,规矩却又是最大的。 以后能不能扛起来,旁人只能锦上添花,最终靠的还是自个儿。” 金州。 贾环听得已经耳朵起茧。 这个词很神奇。 按照人们所言,这里仿佛一切都能唾手可得一般的神奇。 三叔告诉自己好好读书,以后到金州安身立命,让人再也不能瞧不起自己。 母亲告诉自己一定要用心,到了金州做大官。 贾琏告诉自己,到了金州啥都不缺。 …… 现在连蝉姐都说金州。 贾环嘴角动了动。 “将军到。” 外面的一声通传,仿佛白日惊雷。 吓得屋子里的人纷纷起身,蝉姐离开凳子,垂着手低着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贾环还在犹豫,唐清安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行礼,贾环也准备起身。 唐清安摇了摇手,又亲自阻止了贾环,让他躺回去好好休息。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贾环看着唐清安发愣,一时间忘记了回话。 这就是他的姐夫。 鼎鼎大名的平辽侯。 原来薛家的学徒出身,转投入贾府门下,白身成为百户,逐渐成为今日的平辽侯。 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一个在他生活中出现了很多年的人,却的的确确第一次见面的人。 “咳咳。” 蝉姐忍不住咳了两声。 贾环这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含湖不清的答应了几声。 “你们都下去吧。” 唐清安笑着说道。 将军话音刚落,众人不敢怠慢,哪怕蝉姐不放心,也只能跟着人们离开。 “你胆子不是很大么,我看不像啊。” “谁跟姐夫说我胆子很大?” 贾环抬起头,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哈哈哈。” 唐清安满意的拍了拍贾环的肩膀。 人和人的交流也是很重要的能力之一。张不开嘴,有时候可能是缺点。 “陈德言书信中,把你夸得天下少有,说但凡培养一番,必定成为金州的勐虎。” “三叔看得起我,我也不会辜负三叔。” “光有自信可不行,金州的勐虎不少,年轻一代中就有了五虎,你想要超过别人,可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办到的。” 亲切,随和。 对方让人如沐春风的气度中,贾环只觉得身心宽松,感受不到教条的枷锁。 想到对方的身份。 鼎鼎大名的平辽侯,还是自己的亲姐夫,贾环就忍不住亲近,心理只觉得是亲人。 “别人能办到的,我就能办到,别人不能办到的,我也能办到。” “好志气。” 唐清安拍手笑道。 “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了贾府,送彩霞丫鬟来金州,是否调派给你,就看你姐姐的主意吧。等你病好了,就去军学堂读几年书。” 听到姐夫的话,贾环再无他想。 虽第一次见,胜过所谓贾府家人千倍万倍。 “挨上好邻居,吃酒又戴花。挨上坏邻居,批麻又戴枷,军学堂是个好地方,希望你在军学堂里,学到更多的本事。” 交代完了贾环,唐清安笑着离开。 看着姐夫离去的背影,贾环久久的出神,只觉得满心的激动。 不久。 将军的长子唐晏乾,次子唐晏桕,以及小舅子贾环,都去了军学堂读书。 唐晏桕是刚到入学的年龄,正好六岁。 唐晏乾是在朝鲜耽误了几年。至于贾环嘛,一样是个插班生。 至于晴雯的儿子唐晏楝,要到明年才入学。 第四百探八十七章劝慰探春 探春是个喜欢简约大气的姑娘,在贾府的时候,她的屋子就是如此布置。 来到了金州,却发生了变化。 屋子里。 塞了不少各色的箱柜桉,因为需要装的东西太多了,又不是轻易可以给外人看见的。 珊瑚炕桌边,斜坐的探春姑娘,在蟠花烛台上明亮烛光的映衬下,露出弯弯的两条秀眉。 眉毛很长,很黑,渐渐地渗入鬓角。下方的眼睛,满是晶莹闪烁、机警灵敏。 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册子,贾探春想要趁着睡前的功夫,多做一些事情。 “小姐,小心熬坏了眼睛。” 手持花鸟檀柄折扇的翠墨丫鬟,担心的劝道。 “就一会。” 探春头也没有抬的说道。 在一旁的蝉姐,侍书等丫鬟们皆无可奈何。 她们的三姑娘,从小心里主意就正,但凡她下定了决心的事,谁也劝不住她。 “老爷来了。” 突然。 外面耳房的婆子喊道。 几名丫鬟大吃一惊,毫无准备,连忙出去迎接,探春也整理自己的衣裳。 唐清安笑着进来,就看到正慌忙系带子的贾探春,匆忙的盖住身上的明花抹胸。 雪白的一片,一下子就被衣服盖住。 “老爷,你怎么来了。” 探春扶着炕桌,下炕已来不及,站在炕上又不像样子,于是下半身不动,上半身直起了腰。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以后不允许了。” 唐清安走到炕边坐下,顺手扶着贾探春,把她送回原来的姿势。 “也没有如此,偶尔一两回罢了。”探春笑着解释道,“有些事刚好剩一点,留着明日看吧,又要重新想,更耽误功夫,还不如一口气看完。” “今天为了省事,你挑灯看书,明天又挑灯看书,不知不觉眼睛就坏了,后悔都来不及,所以要养成好的习惯。” 两人说话间。 侍书从箱子中,取出一个紫檀描金木盒,里面装的是茶叶。 “不喝茶了。” 唐清安阻止了她们。 几名丫鬟脸色变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难道将军今晚要在这里睡? 不止丫鬟们如此,探春又何尝不是羞得脸蛋通红。 “老爷可要沐浴?” 丫鬟侍书试探的问道。 唐清安点点头。 众丫鬟这才高兴的去准备,边通知外面的婆子们送水来,只剩下唐清安和贾探春两人。 屋子内呼吸声清晰可闻,探春羞答答地低下头,抓着账册的小手微微发颤。 唐清安好笑。 现在的探春与白日里判若两人,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那位能把高达百万两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当家媳妇。 “我白日去看了贾环,看上去已没有大碍。” “已经听婵姐说了。” 探春低着头,声音细的仿佛像蚊子。 “我准备等贾环病好了,就安排他去军学堂读两年书,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他去锻炼锻炼。” “年轻就是好,需要多跑多看多学,多跑两步晚跑两步,并没有什么区别。” 唐清安把对贾环的安排,没有隐瞒的告诉了探春。 “你是贾环的姐姐,听说你这几日却没有去看他,反而让丫鬟们去督导他。” “这又是何必呢。” “他太不懂事了。” 探春到底不是一般的女儿,脸色终于恢复平定,开始认真回答起夫君的话。 见到探春严肃起来的神情,一板一眼的回答,唐清安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刚才的样子可爱些。 这就是探春和其他女儿的不同。 像莺儿香菱她们,没有自己的主见,别人怎么说,能轻易的影响到她们。 探春不同。 探春在嫁来金州前,就想好了自己的道路。 自己学一般女人的做法,的确能让夫君喜欢一时,可岂能保存得了一世。 秦可卿来金州来得早,和夫君同甘共苦,有夫妻感情。 薛宝钗从小和夫君相识,自有依仗。 如此种种,自己想要以姿色取悦夫君,实在是下策,哪怕赢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事。 听到贾探春的话,唐清安不忍探春太过苛刻自己,真心劝慰她。 “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虽然你没去看他,可这几日你把自己忙的脚不沾地,又是为什么。” 探春急忙解释道:“送来了最后一批草原的事项……” 唐清安摇了摇手,打断了探春的解释。 “你在为贾环弥补,其实用不着如此,他又没有犯错,何必苦了你自己,难道我是喜好虚名的人么。” 贾探春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下子感动了起来。 因为她猜到了夫君的来意。 心里有些甜,像染了蜜似的。 既然是聪明人,就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不再辩解,而是极为顺从的嗯了一声。 “老爷说得对。” 巨大的反差越是显得诱人,如此灵动模样,看的唐清安内心复杂,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贾府二姑娘,很快就要定亲了。” “啊?” 贾探春终于惊讶了。 “是哪家的?” “你应该听过,原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 “老爷认识此人吗,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良人。” 唐清安安抚道。 红楼原文中,迎春未来的下场不好,被夫家虐待而死。 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位姑娘的结局有了变化,冯紫英是个不错的人,也算是好的结果吧。 对于迎春的性格。 唐清安只能说是可怜。 老实无能,懦弱怕事,有“二木头”的诨名。 不但作诗猜谜不如姐妹们,在处世为人上,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即使是她积攒的首饰,被下人拿去赌钱,她也不敢追究。 探春设法要替她追回并惩处下人,她却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气。” 如此的性格,对应她历史上原来的悲剧,不得不让人感叹。 至于冯紫英为何突然求取迎春,唐清安大致猜到了,三弟来信也告知。 一则借助贾府的旗帜。 贾府虽然因为几位当家人的缘故,无形的旗帜已经越来越薄弱,但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贾府下面还有自己这条大鱼。 二则也是和北静郡王那边划清界限。 当年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站队中,神武将军和北静郡王是一系,铁杆的太上皇派。 贾府保持了中立。 神武将军府作为打手级的角色,冲锋陷阵恶了不少人,例如曾经交恶过仇都尉。 现在北静郡王自身难保。 红楼原文中,贾府被抄家时,久未露面的北静郡王,亲自来求情,被一名锦衣军官驳了面子,可见其处境。 比起其人刚出境的态势,彷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冯紫英必须要和北静郡王划清界限,否则他们家熬不过眼前的难关了。 三则嘛。 还是希望金州方面能出手帮助他。 陈德言信中问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唐清安没有拒绝。 冯紫英终归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是个有才能,且懂自律的人。唐清安从来不会嫌弃自己兜里的人才多。 他希望自己手里人才无数,因为他的心够大,装得下不可计数的人才。 而且王府太强势了。 目前金江镇和王府分则两害,合则两利,而且王府在国内的确对金江镇的事操碎了心。 于公于私,自己都没有出手对付王府的理由。 如今的自己,任何事都不可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必须服众。 服众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今日不服众,明日不服众。等时间久了,终会有那么一天,人心散去,没人在服气自己。 既要暗中打压贾府,分化贾府,又不能让贾府彻底倒下去。 倒下一个贾府,王府就会成为贾府。 取缔一个王府,未来还有谢府,顾府,冯府…… 如何保持平衡,保持良性的竞争才是当下紧要的。至于天下大同,后世都做不到的事情,唐清安根本就没有指望过。 …… 温水备好了,唐清安洗漱完,很快就在探春身边睡着了。 听到夫君的呼吸声,探春怎么也睡不着。 她有些失望,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夫君是太累。夫君对自己很好,探春因此想到。 二姐姐今年十八岁,虚岁十九岁。 自己还一直担心她,幸好二姐姐有个好归宿。夫君都说是良人,那肯定是没错的。 想到了二姐姐,又想到了宝玉。 宝玉也十七岁了,不知道会看重哪家的姑娘。 还有黛玉。 黛玉刚过十六岁生日,会留在咱们府上么?想到此处,探春悄悄看了眼夫君。 虽然知道夫君睡着了,探春还是像做贼一样,生怕被唐清安发现,动作很轻微。 林黛玉的父亲在国内是流放的罪人,从国内肯定是找不成的,只有在金州。 可是金州谁敢娶黛玉呢。 连自己都听到府里下人们的说法,将军几次撞到黛玉姑娘,都愣了好久。 想着诸事,探春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帘。 “连睡着了的模样,都仿佛怕被人发现秘密似的。”唐清安半睁开眼,都囔的说了句,也重新睡了过去。 安卓苹果均可。】 身体往前倾了倾,伸手搭在对方滑嫩的圆肩上,两人相拥而眠。 ~~~~~~ 第二日。 唐清安交代了探春,让她今日去看看贾环,不要强迫自己,然后才离开。 到了节度府,处理了公文,军司带来了第四镇的消息。 “刺杀?” 听到谢有成的话,唐清安很是被震惊了一番。 “根据柳湘莲的说法,德川忠长的实力,与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相差甚远,只有出险招才有胜算。” 唐清安并没有真的觉得德川忠长能翻起大浪来。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明年日本九州岛的农民大起义做准备。 至于未来征服新大陆。 这是需要长期投入的事情,一旦启动就无法回转的大工程。 从金州到美洲,最大的风险根本不是所谓的西班牙人。 哪怕是现在的金州,背靠大周获得源源不断的人口和物资,全力发动起来,打败西班牙根本不是多难的事情。 大周不是大清。 不管大明还是大周,虽然摆脱不了封建王朝的宿命,哪怕亡国,但是他的文明没有衰退。 唯独大清不同。 大清虽然也摆脱不了封建王朝的宿命,但他最大的恶,就是导致文明的倒退。 历史上大明亡国的时候,鸟铳,秘鲁铳,佛朗机炮,红夷大炮,彷制的盖伦船,都是同时代最先进的武器。 而且六千本外国书籍,被运到京城进行翻译等等。 文明没有固步自封,而是不停的前进,主动学习别人的长处。 大清的文字狱下。 鸦片战争时,军队遇到英国人的枪炮,以为是巫术。阵前用妇女的月经带和狗血来破阵。 东方文明成为了美洲,犹如印加帝国这等的土着文明。 可笑的是。 所谓的糠稀浅聋,他们至始至终都知道西方在世界的殖民,甚至会说外国话。可是为了奴役各族,维持自己的统治,选择了愚民。 大周承袭大明。 唐清安自始至终没有把西班牙放在眼里。 就西班牙在吕宋,在美洲的那点人口,根本不是金州的大患。 开发美洲。 对于金州,最难的是如何数十年不变,稳定的往美洲供应人口和物资,并把人们组织起来,保持战斗力。 唐清安要的是完全属于大周的新大陆。 不可能全学西方国家的那一套,把罪犯运送到新大陆一丢,是生是死靠命。 而且踏上新大陆的那一天,就和几个西方国家再也没有了缓和余地,对于这点没有清晰的认知,就会注定开发新大陆的失败。 在后半生全力以赴之前,唐清安要扫平卧榻之侧。 日本这个国家,不应该存在。 他的存在,就是对东方大陆的隐患,不知道哪一年,就会爆出来。 明年日本国内的农民起义,是唐清安记忆中,他这一生中最好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再也没有分割日本的机会,除非真枪真刀的上。 而和日本强硬的开战,那才会消耗至少二十年,耽误开发新大陆的最终计划。 就算自己不理日本。 万一他全力以赴的开发新大陆,每年输送人口,输送不可计数的物资,往新大陆输血的时候。 日本突然在背后叉一刀怎么办。 要不要赌日本会否有狼子野心,不会咬人? 唐清安不信任日本。 所以明年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