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长生》 第一章凤凰山 初夏,白城。 白城在北方,很普通的一个县级市,两三条主街,七十万人口,没什么经济优势,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城南十里的凤凰山。 凤凰山属长白余脉,三百多平方公里,主峰海拔近千米。不算高,却险中含奇,秀里藏幽。 当初开发的时候,不晓得设计者是脑袋有洞还是脑袋有洞,把路径规划的极其感人。爬的人常常找不到山路,各种懵逼之后,才会发现某道石隙内嵌着个铁环,你得猫着腰一点点蹭过去。要么就是,你从这块石头蹦到那块石头上,然后就发现,咦,麻痹的下面竟然有路! 正是这种神奇的趣味,凤凰山才圈了一大票粉丝,成为省内旅游的热门地。 “前面就是老牛背了,先在这歇歇吧,养足体力。” “我说焦队,老牛背有那么悬乎么,你别吓唬我们啊?” “我多说没用,一会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随着几句问答,从山下梯阶走上来一队人马,有男有女,带着统一的帽子。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哥们,腰背坚厚,一脸唏嘘的胡茬,要是再帅点还真能称得上一声,叔。 而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临近山巅的一小块平地,往上走还是一大段台阶,然后便是老牛背。 按照景区惯例,有平地必有休息区,有休息区必有商贩。商贩又分两种,一种是正儿八经开店铺的,通水通电,每月要向管理处交钱。一种是小摊位,多是当地村民,挑着些杂乱东西来贩卖。 此处也一样,左侧有两张长椅,右侧就是个摊子,还带着一套小桌椅。 这帮人有十几号,吵吵嚷嚷的各种热闹。位子不太够,有的站,有的蹲,还有的带了野餐布,干脆席地而坐。其中又有一高一矮两个妹子,不爱跟他们挤,便颠颠跑到了右边。 此处的摊子非常简陋,泡面、火腿肠、榨菜、矿泉水之类的速食品整齐的码在方桌上,地下放着两个暖壶,隔着不远是个小炉子,上面架着锅,锅里是烀好的玉米。 摊主是个年轻人,正坐在马扎上,翻弄着另一口锅里的茶叶蛋。 俩妹子瞧了瞧,要坐人家地方,也不好意思不买,便问道:“茶叶蛋多少钱?” “一块五。” “……” 她们互视一眼,对这个正常的价格略感惊讶,要知道,城里很多馆子已经丧心病狂的卖到两块了。 “那来两个鸡蛋,两瓶矿泉水。” “好的。” 摊主应了声,手脚麻利的装了一个塑料袋,递过去道:“一共八块。” “给你钱。” 妹子们给完钱,才心安理得的往小板凳上一坐,本来不怎么饿的,可既然买了就趁热吃。 “哇,怎么这么香!” 裹着皮没感觉,但当高个妹子轻巧的把皮剥开,露出里面酱红色的鸡蛋时,忽然就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 “哎,老板,你里面没加什么怪东西吧?”矮个妹子也闻了闻。 “加了点香叶、菊花和甘草,放心吃。”那摊主应道。 “哈?” 俩人面面相觑,自然晓得这些大概是中药材,却不知还能用来煮鸡蛋。不过无所谓了,没毒就好。 她们一人一个,张嘴就咬了一小口,鸡蛋还是鸡蛋,只是咸鲜味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凉在唇齿之间。 北方人吃咸,南方人吃甜,皆是过犹不及,这个分寸就刚刚好。她们一口咽下去,就不约而同的眨眨眼睛,那意思是:新技能get! 木办法,吃货兼diy狂魔就是这样了,发现什么清新脱俗的食物,第一时间就得入手。俩妹子自觉此行不虚,已有收获,嘁嘁喳喳的小声嘀咕,又不时瞧那摊主一眼。 “我晚上回去就想试试。” “那得买点红茶,哎,滇红好还是祁红好?” “都买点吧,就是不知道甘草有没有卖的。” “甘草我不知道,但菊花肯定有卖。” “滚蛋,你个老污婆……哎,你说人家咋就能想到呢,那老板瞅着不大,手艺倒是不错。” “嘻嘻,你还别说,他仔细一看还挺帅的。” 嘀咕到这儿,她们忍不住回头,两道目光大大方方的盯在某人身上,从上到下的来回扫荡。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很高,就是有些瘦,很单薄的那种瘦。脖颈修长,锁骨凛冽,整张脸的轮廓形成一种很奇妙的柔和感,挺直的鼻子却又添了几分棱角。 最特别的是那双眸,眼睛细长,眼角深邃,那睫毛轻轻一阖,就像云遮了月亮。 哟! 妹子们心里一跳,既找到了好吃的茶叶蛋,又发现了气质小哥,拜托,简直双重惊喜! “哎哎,给他拍张照吧,回去显呗显呗。” “必须的啊,我的朋友圈已经饥渴难耐了!” 在一个人的撺掇下,另一个瞬间摸出手机,对准摊主就要拍。结果对方一抬头,刚好瞧见,忙道:“别照相!” “啊?”矮个妹子下意识的一顿。 “不好意思……” 那人弯了弯嘴角,笑道:“我可不想当网红。” “噗!” 俩姑娘顿时喷了,乐得不行不行的。原以为,这摊主就是个村民,长得好看,但没啥文化。可这句话蹦出来,就晓得他还是有内秀的。 正想往深处聊聊,忽听领队男喊道:“走了走了,都歇够了吧?” “ok了!” “早就该走了,不然天都黑了!” “前面还多远啊,谁背我下山,我打赏十块!” 又是一顿吵嚷,大家乱糟糟的聚到一处。俩姑娘略感失望,但也摆摆手,跑回队伍当中。领队男大手一挥,喊道: “同学们,出发!” 几乎眨眼之间,这帮人就像龙卷风刮过,只留下一地的果核和瓜子皮。 那摊主似早已习惯,默默的抹净桌子,捡了两个空矿泉水瓶,又把那堆垃圾扫了扫,塞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搞定这些,他坐回马扎上,静静等着下一拨游人。 此时已是下午,初夏的天气还有些凉,山里就愈发不适。凤凰山林叶茂密,最大限度的遮挡了阳光,显得昏昏沉沉。 那帮人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凤凰山最著名的一个景点:老牛背。 所谓老牛背,就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山梁,两侧皆是深涧,却不凿一个台阶,就拽着铁栏杆往前蹭。倘若结冰积雪,此处便成了绝路,其奇险吓人,甚至要超过华山的苍龙岭。 “……” 众人停下脚步,看着这道呈拱形的山梁,远处云雾缭绕,似没有尽头,不由齐齐蛋疼。 “焦队,你吹了那么多牛逼,就这次上天了。” “这怎么过啊,看着就眼晕。” “我可不敢,太特么吓人了!” 说着说着,居然有人打退堂鼓了。领队男一瞧,立马激励道:“同学们啊,这是咱们户外群第一次集体活动,那就得有始有终,圆满结束。从这边过去就是下山路了,这有什么啊,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别闹,眼睛一睁一闭就下去了。” “对,你再睁再闭就升天了。” “哈哈哈!” 七嘴八舌中,有个哥们比较鸡血,高声道:“行了,要过就过,我先来!” 话落,他一把攥住铁栏杆,脚下使劲一踩,嗖嗖的就上去一截。旁人看他轻松,也纷纷道:“就是,别耽误时间,敢走的就快点走。” 不一会,男的多数都上去了,女生犹犹豫豫的,可大部分也没怂。唯独那俩妹子,磨磨唧唧的叫唤:“老大,咱俩真上不了,就原路返回得了。” “别介啊,就差你们了!来来,克服一下,人生就在于挑战嘛……” 领队男正想发鸡汤,那俩人却完全不吊,溜溜的抹身跑了,老远甩下一句:“老大,咱们山门见啊!” 艹! 领队男无力吐槽,只得坠在后面,慢慢跟上队伍。 第二章古怪 按他们的原计划,三点下山,回省城四个小时,七点钟刚好不晚。结果大家磨磨蹭蹭,玩玩停停,耽误了不少功夫。 那俩姑娘离开大部队,晃晃悠悠的就往回走。 山里的白昼过得很快,四点钟就没了大半光亮,甚至感觉不到太阳的存在。她们越走越心慌,只觉戚戚暗暗,听到个风吹草动就是一激灵。 “早知道就过去了,这边路还远着呢!” “说什么都晚了,继续走吧。” “哎呀我害怕,你拉着我点。” 俩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下台阶,上去时二十多分钟,下来反倒觉得更长。林中寂静,鸟兽无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阶梯尽头,还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有声音,就说明有人,她们顿时精神一振。 “天啊,我大姨妈都要吓出来了!” “别废话了,快点走!” 俩人几步就跑了下去,入目仍是那块空地,两张长椅,一处小摊。那摊主似要收工了,正转来转去的收拾东西,见了她们,奇道:“怎么又回来了?” “老牛背太险了,不敢过。” “那你们要原路返回么?”对方略诧异。 “是啊,得走多久啊?” “起码得两个小时吧……” 摊主实言相告,见她们苦逼悲摧的表情,不由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省不少时间。” 嗯? 俩姑娘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防备。这深山老林的,这孤男二女的,被轮了都没地方浪去。 对方也察觉到这种情绪,遂闭口不言。 “……”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过了片刻,俩人用眼神交换完意见,高个妹子才问:“那条路怎么走?” “你们到仙人池往右拐,再走几分钟就能找到,那条路没铺,但也很好走,顺着下去就是山门的大广场。”人家没在意,详细答道。 “那,那有蛇什么的嘛?”矮个妹子还是很谨慎。 “没有,就是蚊子多了点。对了,这个给你们……” 摊主忽然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物件,递过去道:“可以防蚊虫的。” 她们头碰头一瞧,那居然是个布囊,深灰色,巴掌大小,用两条细绳系着封口。再用手一摸,里面应该装了东西,感觉圆溜溜的。 妹子们很迷惑,刚想询问,却见那人俯下身,用力一挺,就把一副挑子担在了肩上。一头是炉子和锅,一头是桌椅和箱子,看着就特沉。 “好了,我也得走了,拜拜!” 他虽瘦,力气却很大,左手挥了挥,就稳稳的往林间走去,转了两转,便不见了踪影。 “……” 姑娘们瞪大眼睛,呆立半响,一时不知说什么。 “嘎!” “嘎!” 细风吹来,不知何处有鸦雀啼鸣,黑林一阵悉悉作响,枝叶摇动似山鬼欲来。 “还是快,快走吧?” “嗯,我觉得也是!” 她们同时打了个冷颤,近乎一溜小跑的离开此地。 ………… 所谓仙人池,就是一个破池塘,连水潭都称不上。 俩姑娘趁着还有些光亮,脚程明显加快,到了仙人池就往右拐,果然发现一条山中小径。虽然没有铺砖,但泥土很实,曲曲折折的蜿蜒至深处。 她们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进去。 里面的树木更加稠密,杂草丛生,没敢左瞧右盼,逃命似的一路奔走。高个子的胆子稍大,走在前面,矮个子的胆子特小,紧紧攥着闺蜜的衣角。 “啊!” 突然间,前面的低呼一声,猛地停下步子。后面的差点撞到,也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蛇。”她艰难道。 “蛇?” 后面的没反应过来,还探头望去,果然,一条半米多长的青蛇盘在路边,似在闭目休憩。 “啊!” 这妹子也一声尖叫,比刚才的还大。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那青蛇脑袋一挺,就发现了她们,接着身躯一动,吐着信子就向这边滑来。那湿腻的肚皮贴着草地,发出古怪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响。 “怎,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啊!” 姑娘们带着哭腔,想跑,腿却抖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青蛇逼近。 三米,两米,一米……就在快到跟前的时候,那蛇却不动了,就像僵直一样停了片刻,竖瞳中似带着厌恶,然后一拧身,竟然又贴着草皮游走了。 拜托! 她们已经差不多被玩坏了,被刺激的脑袋空空,呈各种懵逼状。过了好半天,高个妹子才勉强道:“走!快走!” “哦哦!” 许是某种激素被催发,小跑变成了大跑,大跑变成了狂奔。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呼掠过。 不知跑了多久,俩人从林中窜了出来,这才发现到了大广场。 碰巧,她们的队伍也刚刚下来。那领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嚷嚷道:“哎哟,没事太好了!你们走了我才后怕啊,这天马上就黑了,你俩回去那么远,我都想求助警察叔叔了……” 他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最后才想起问:“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快?” “咱俩问了老乡,抄近路下来的。”高个妹子道。 “哇,厉害了我的姐!” 领队挑了挑大拇指。 既然人齐了,队伍便准备回程。一般登山,都是在下午往回返,很少有这么晚的。 停车场空空荡荡,没剩下几辆车。一帮人呼啦啦的上了大巴,领队情绪颇高,戳在前面大声道:“注意了啊!我正式宣布,盛天市白领户外交友群第一次集体活动,即将圆满结束……让我们期待第二次的相聚!” “哇哦!” “啪啪啪!”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大家都很捧场,有的欢呼,有的鼓掌,有的还唱起歌来。 俩姑娘坐在后面,跟气氛格格不入。尤其胆小的那个,她喝了好大一瓶水,才从紧张害怕中逐渐缓解,忽地忿忿道:“骗子!他不是说没蛇么?” 另一个要理性些,斟酌道:“他可能,可能怕我们不敢走吧。” “那也是骗子!万一我们被蛇咬了……” 她自己都顿住,抬头瞧了闺蜜一眼。 俩人心思相通,急忙忙的翻出那个布囊,解开往手里一倒,却是三颗棕色的,龙眼大小的,好像药丸似的东西滚了出来。 “这是什么?” 胆小妹捏来捏去的特好奇。 “这好像是……” 另一个凑近闻了闻,不确定道:“香?” 第三章顾玙上 在外人眼中,似乎小山城总有一种共同的特质,比如安静,悠闲,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破事。其实呢,搁哪儿都一样,都在为了生活奔波,谁也不比谁洒脱。 这年头,悠闲的前提是有钱,没钱的悠闲,那叫二流子。 顾玙不是有钱人,也不是二流子,只是个勤劳的搬砖工。这会儿,他正挑着担子从另一条小径下来,到山脚再走半刻,便拐到了一条土路上。 如果山门是正面,这里就算侧面,只有本地人知道。每天清晨,小贩们骑车赶到这儿,然后挑着东西上山,黄昏时再下来。 土路边还有一户人家,主人是个老鳏夫,他的工作就是给小贩们看车——如果倒骑驴也算车的话。 “咣啷!” 顾玙今天有些晚了,推开院门就见自己的破车孤零零的戳着,便扯着脖子唤道: “大爷!” “大爷!” 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扒着窗户看了看:那老爷子正在里屋歪着,瘪着嘴张张合合,不晓得是睡是醒。 他也没去吵,只把东西堆上车,然后捡了两棒嫩一点的玉米以及两个鸡蛋,轻手轻脚的放在堂屋,这才出了小院。 土路难行,坑坑洼洼的很颠簸。 顾玙骑了一会,就到了一片特粗糙的居住区。这里多是平房和瓦房,少有那么几栋二层小楼,各家以胡同串联,绕来绕去的就像座迷宫。 而向东边远望,却能看到好些高层建筑——那是白城的市区。 近些年城市外扩,很多小村子都被并入改造,说乡下不是乡下,说城里不是城里,耕地没了,连村子都不许叫,人家叫街道。 此处本是凤凰集,叫了几十年了,现在就成了凤凰街道,在白城的最最最西边。住房很破,居民很穷,当然政府要脸,基本的市政建设还是有的:比如自来水、数字电视、宽带,以及某些公共设施。 不过老少爷们就特纳闷,搁村里装个健步机,划船器,踩个破铁轮子各种扭屁股有个毛用? “哟,小玙回来了?今天包饺子,一会给你送一碗去。” “谢谢婶儿,昨天我还惦记这口呢,我就馋您这白菜馅饺子。” “哈哈,你小子就是嘴甜,先回屋歇着吧。” “诶,您也慢点。” 跟一个胖大妈打完招呼,顾玙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院里是三间旧瓦房,正中堂屋兼着厨房,左右是东西屋。院子中间则是条碎砖路,两边种着几排葱。厕所和杂物房各在边角,房根下还堆着一些劈材和玉米。 在这里生活,基本就不用锁大门,他把车停好,就进了屋子。今天会比较轻闲,茶叶蛋还够明天的量,玉米在山上现烀,都不用准备。 他随便洗了洗,就翻出账本开始记账。 随着天气转暖,旅游项目逐渐回温,凤凰山的游客也明显增多。最近的生意都不错,每天大概有八十块的纯利,粗略一算,这个月能赚到两千多。往后更是旺季,能涨到四五千。 顾玙心中欢喜,刚把账本收起来,就听外面有人喊:“哥,我妈让我给你送饺子了!” 接着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简单干净的衣裤,脸蛋很圆。她手里捧着一碗饺子,还冒着热气。 “来来,给我!” 他连忙接在手里,把折叠桌放好,问:“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他们没有,我吃完了。” “又减肥啊?” “嗯嗯,你看我的脸。”她扯了扯自己的胖脸。 “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顾玙坐在炕沿上,教育道:“你这才叫可爱呢,别跟你班上那帮锥子脸学,知道啥叫元气美少女么?” 切! 小姑娘撇撇嘴,不以为然,可随即又坐在对面,似有所求,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特可怜。 “玩吧玩吧!”他无奈。 “嘻嘻,谢谢哥!” 妹子颠颠的凑到电视旁边,那里有张桌子,桌上有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她熟练的摆弄着,不一会,就听各种软件的提示声倍儿巴乱蹦。 “……” 顾玙摇摇头,夹起个饺子一口就塞进去。 这小姑娘叫方晴,那位胖大妈的女儿,十五岁,马上就要中考。妹子活泼爱玩,尤其是上网,但以她的家庭环境不可能买电脑,就经常鬼鬼祟祟的过来蹭网。 而这台笔记本,还是顾玙考上大学的时候,爷爷送给他的礼物。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整整一海碗,年轻人食量大,消灭干净不费吹灰之力。她那边玩,他这边吃,约莫四十分钟左右,方晴回头瞧了一眼,才恋恋不舍的站起身:“哥,我回去了。” “嗯,帮我谢谢婶儿。” 小姑娘拿着空碗,顾玙送他,到堂屋的时候忽道:“哎,等会儿。” 说着,他摸出钥匙,打开西边屋子的门,推门而入。方晴特好奇,从她有印象起,这间屋子就锁着,也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不多时,顾玙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香盒,道:“最近蚊子多了,这个给你。” “啊,我妈正想要这个呢,我差点忘了!” 方晴晓得这东西的神奇,每晚点上一支,蚊虫尽散,还没有烟味。 顾玙送她到大门口,才抹身回来。收拾完饭桌,他随手打开电视,一屁股坐到电脑前。 “那些美如朝霞的丝绸是无知的桑女们日夜苦熬,几乎熬瞎了眼睛才赶制出来的。那些华贵富丽的熊皮,是粗鄙的猎人们在酷寒的大雪中,埋伏几天几夜才捕捉到的。那些价值连城的鲛人泪……” 电视里传来几句对白,他一听就蛋疼,吐槽道:“一打开全是季冠琳。”说着扭头瞄了一眼,又补了一句:“还有特么的大平眉!” 他懒得看,坐正身子点了几下鼠标,敲入帐号,又是一点。 网页慢慢刷开,显出一个手工制香的交流网站,规模很小,是一群爱好者自己筹建的。他多半时间潜水,偶尔冒头,是站内公认的大触。而看那些小伙伴为了某个香方或某些配料比例撕来撕去,也成了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进入论坛,刚好见个新帖发出来,点开一瞧: “啊啊啊啊啊!千万不要以为香瓶的密封性够好就可以不用防虫了!刚入手的上好玫瑰,两天就被咬的千疮百孔,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啊啊啊,我的心在滴血!” 下面,便是那包玫瑰的尸体配图。发帖者叫“大力出奇迹”,是个很活跃的萌妹子。 顾玙闲来无事,抬手就敲了几句:“花草类的香料容易生虫,你可以在瓶子里放脱氧剂,在外面放一些零陵香。” 过了会再一刷,那妹子居然速度奇快的跟贴了:“啊,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云深大大竟然翻我的牌子了!!!!” 好吧,他的id就叫“云深不是处”。咦?貌似污了点。 “呵……” 顾玙笑了笑,倒是没再跟帖,下一秒却听“滴滴”声响,忽然来了条站内短信: “上次的醒神香用完了,我再订一盒。发信人:小斋。” 此人也是老站友,俩人算聊过几次。前阵子,她无意间提及自己精力昏沉,顾玙就要了地址,送了一盒醒神香。 本意是送,不想对方发了个红包,他正需要补贴生活,所以也没矫情。俩人互加了好友,但对彼此不甚了解,只晓得她的名字叫江小斋。 “水接西江天外声,小斋松影拂云平。何人教我吹长笛,与倚春风弄月明。” 小杜的一首感怀,大概如是。 “好的,邮寄之前告诉你。” 当即,顾玙回了条短信,那边没什么动静,但过了几分钟,就听手机提示,赫然一个200块的大红包。 “……” 他抿了抿嘴,姑娘是真爽利。 就这么看,好像赚钱很容易,其实不然。手工香程序繁琐,时间漫长,光窖藏就得好些天,根本不符合快节奏的销售策略。 所以他开不了网店,只能私人接活,接一份做一份,小众的不能再小众。 第四章顾玙下 其实说起来,顾玙没什么故事可讲的,大概是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双亡,由爷爷抚养成人的苦逼经历。 爷爷不是本地人,八十年代才到此落户,不会种地,却做的一手好香,除了自己售卖,便是提供给凤凰山上的紫阳观。 不过后来,道观的商业开发越来越好,手工制香满足不了需求,就转向了一家制香厂。那种又直又长又粗的大香,一柱就敢卖九百块。 顾玙从小就学了这门手艺,也是真心喜欢,修炼的颇有道行。他读书刻苦,懂事勤奋,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但念了两年后,爷爷忽患重病。 没多做考虑,他便辍学回家,贴身照顾。不过很可惜,积蓄花光又欠了点外债,爷爷还是去世了,只留下这座小院和一屋子的香方。 唯一幸运的是,他没碰到什么狗屁倒灶的争端,挺顺利的继承了遗产。 以顾玙的情况,其实很尴尬,没念完书的大学生,还不如一个大专甚至技校生实在。白城是小地方,工作本就不多,稍微像点样的他都去不上。 思来想去,丫把心一横,干脆当起了山民小贩。有地方保护,成本低廉,只是受苦。 受苦不怕,挺着,白天上山,晚上打零工,到现在有一年多了。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攒下了一点点钱。 “嗒嗒嗒!” 墙上的挂钟就像缺了油的机器,不甘不愿的走着针。顾玙关了电脑,到厨房接了盆水,便开始洗手。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十分整齐,没用香皂,就在水中慢慢揉搓着,似要把每一寸的皮肤都要洗净。 之后,他才推开那间屋子的门。 灯光一起,仿佛照亮了另一个世界,整齐,紧凑,还带着别样的神秘感。三面都是硕大的木架子,上面摆着瓶瓶罐罐,每样贴着标签,足有上百种。角落还堆着两个大箱子,正中是方桌,满是奇奇怪怪的工具。 这便是顾玙的工作室,从未让第二个人进来过。 小斋订了醒神香,他得尽快做出来。所谓醒神香,就是能清心醒脑,集中注意力,属于类药香的一种。 制香最好在夜晚,不打扰别人,也不被别人打扰。据说香有十德,感格鬼神、清净身心、静中成友、尘里偷闲、能拂污秽等等。 静,是根本。 顾玙在木架前转了一圈,取下几个瓶瓶罐罐,然后往桌前一坐。这一坐,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沉静,专注,还有那么一点点浪。 哦,浪静风恬,泛轻舟去的浪。 若按网上的说法,制香就是烧钱,因为几乎每一种都会用到沉香和檀香。这俩货贵得吓死人,而且还不真。 但他继承的是爷爷的香方,似乎传自一个很独特的派系,老爷子又加以改良。这些方子很少用到沉、檀,以常见的材料居多。比如醒神香,就是用石菖蒲、苍术、薄荷、夜交藤、白豆蔻、冰片,外加凤凰山上的一种圆叶草配制而成。 除去前期繁琐无比的香粉炮制,制香大概分为:调泥、成型、理型、阴干、窖藏五个步骤。那些罐子里都是做好的香粉和粘粉,所以他就直接调泥。 简单讲,就是用粘粉混上香粉,像和面一样揉成均匀的一团。粘粉多用榆树皮制成,无异味,粘性也好,但不能多放。 像庙里的许多线香,烧完了香灰蜿蜒不断,就是粘粉放多的缘故,这是劣香。 顾玙先取了一只瓷碗,放入配好的粉,一点点加水,一点点搅拌。直到水净,粉就成了一坨面团样的东西。他再用勺子反复从四周往中间叠压,将面团充分调匀,加强密度。 到此都很简单,下面才是关键的一步,成型。 如果是做线香,现在的人为了偷懒,多把香泥塞进针管里,然后一条条挤出来。这种实际是劣香,因为挤出来的香条内部不密实,烧起来的烟会比较大。 好的方法是用手搓,配制香料和搓制线香,这两者便是制香最大的道行。 “呼……” 顾玙坐在灯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愈显沉静。他扯了一小块香团,放在木制的案板上,用一根手指竖着开始揉搓。 千万不能横着搓,竖着可以调整香条的走向和粗细。 他神情专注,全身心都在那根手指上,不是看,而是感受。感受着那一小块香团慢慢伸展,变细,延长……就像用自己的意念控制一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练过太极的都知道听劲,搓香也类似,让手指的皮肤去“听”香团传来的力道和反应。 有句话讲:搓香便是调心。 总归还是一个静字。 时间一点点走过,夜色深沉,顾玙终于起身,吐出一口长气。费了半天劲,一共搓成了十五支,长约十厘米,有牙签粗细。 他把香条切整齐,放在平纸上,再盖上几张白纸,这样阴干的会快一些。 等到明日,香条彻底干透,再送到院里的小窖藏放。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各种香料的味道才会融合,烟火气减小。 这才是第一批,要知道,他可是要做六十支的。 所以说,为什么手工制香的人不多了,就是因为太耗精力,合不上。 ………… 当夜,顾玙一共做了三十支,睡得很晚。 不过次日一早,他还是准时起床,顾不得吃饭,收拾东西就推车出门。刚出去,这货又颠颠的跑回屋,取了三颗驱虫的香丸。 这种香丸对人无害,蛇虫鼠蚁却极其厌恶,几乎见之立避。他每天进山,为随身必备,至于原来的那个,好吧……已经送给俩妹子了。 “小玙,精神不太好啊?” “嗯,昨天没睡好。您吃了没?” “没呢,到山上凑合一口。” “哟,老王你今儿个卖纪念品了,肉串呢?” “没买着鸭肉,先歇几天。” 乱七八糟的对话中,六七辆倒骑驴从各条胡同里钻出来,又自然的排成一溜,向凤凰山骑去。 他们都是小商贩,职业特不固定。今天有赚钱的零活,那就不上山,明天没活干,那就继续挑担子。卖的东西也杂,从造假的羊肉串到批发的纪念品,再到自家种的黄瓜、西红柿等等,可谓应有尽有。 这号营生,基本被凤凰集的人承包,甭说外地人,就是东城、南城、北城的人想上山,必遭致一众圈踢,砸摊撵人。 顾玙默默的跟在后面,听叔叔伯伯们各种吹逼,很快到了老鳏夫的院子,大家把倒骑驴放好,然后进山。 仍是排着队,一个一个往上走,各有各的摊位,谁也不能争抢。他还在最后,前面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姓方,正是方晴的父亲。 “小玙,我就一直愁那丫头的成绩,你说能不能考上一高啊?” “晴晴那卷子我看过,说实话,一高比较难,二高希望还是挺大的。” “唉,她有你半点本事就好了!你看你,当年那书念的,可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 “叔,您也别急。离中考还一个月呢,完全可以突击一把,再说考试都是看发挥的……” 一高就是第一高中,省重点学校,二高就差了一级。顾玙挑着担子,一路都在安慰这个可怜的父亲。 无论爷爷在世与否,方家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方晴也像自己的小妹妹。不过她对学习真的没兴趣,即便是二高中,概率也是一半一半。 俩人说说聊聊,半天才走到山腰,前面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吱吱!” “咕咕!” 正走着,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叫声,很是急躁慌张。俩人停下步子,左右看了看,方叔往旁边一指:“那边!” 顾玙瞧去,却是右侧的密林里,一只灰毛大松鼠被杂草绊住了脚,而不远处,还有一条青蛇在缓缓游动。 第五章搞事情 “吱吱!” 那青蛇越来越近,松鼠的脚被缠得很死,徒劳的奋力挣扎,叫声已然尖锐。 “叔,你等我会儿。” 方叔看着没兴趣,挥挥手就想走,顾玙却不忍心,放下挑子就拐进树林。他踩着茂密的杂草,发出沙沙的脚步声,两只动物都有察觉,齐齐往这边瞧。 “咕咕!” 松鼠挣扎的愈发拼命,青蛇却吐了吐信子,似有烦躁之意,因为它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讨厌的味道。 顾玙没有多想,仗着身揣香丸,一步步朝那边走去。但到了近前,他不禁诧异,那蛇只是躁动不安,竟没像以往那样转身离开。 咦?这不科学啊! 难道香丸失效了?不应该啊,我最近才配的。 正当他奇怪的时候,青蛇又咝咝的吐着舌头,竟不管眼前这个人类,继续游向猎物。好像在它的认知里,那松鼠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好家伙!” 顾玙见状,立马捡起一根较长的树枝,决定正面肛。那蛇似感到危险,猛地挺起头,黑色的竖瞳陡然收缩,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阴冷凶残。 他也不含糊,小时候没少上山打蛇,当即攥紧树枝,死盯着对方的七寸。而就在此时,忽听“砰”的一声,一块石头从背后飞了过来,擦着青蛇的躯干砸落。 “喔喔!” 只见方叔还拎着块碎石,嘴里乱吼着,快速从后面赶来。甭看动作滑稽,气势倒很威猛,青蛇见了便是一顿,似在估量双方的战斗力和损失比率。 最终,它眼皮一耷,还是不甘愿的抹身逃走。 “咝!” 不知为何,顾玙的脊梁骨忽冒出一股凉气,那青蛇临走前的一瞥,分明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仇视。 这是要成精啊! 他晃了晃脑袋,按住心神上前,将松鼠的脚解开。所幸没受伤,就是有些僵硬,小东西溜达了几步,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只好鼠。 “行了,没事了,滚回去啃花生吧!” 他起身,开玩笑似的摆手再见,谁知那松鼠将小爪子合拢,竟也拜了一拜。 “……” 顾玙呆住,碰到一只,还能说是偶然,同时碰到两只,就特么很诡异了!他恍惚片刻,再一抬眼,那小东西早跑得没影了。 “小玙,别愣着了,快走吧!” 那边,方叔扯着嗓子招呼,他醒了醒神,应道:“来了来了!” “你小的时候蛇才多,后来都打干净了。我也好久没见着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一条?” “山这么大,指不定就藏起来了,不过那蛇倒挺漂亮的,连点杂色都没有。” 俩人边走边奇怪的谈论此事,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中途没再停歇,挑着担子一口气到了山上。 ………… “三个茶叶蛋,两瓶水。” “好嘞!” “玉米多少钱?” “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 “哦,那来两个吧。” “哎,老板,你能帮我们拍张照么?” “没问题,在哪儿拍?” 顾玙拿着相机,对着在护栏边搂搂抱抱的情侣咔嚓咔嚓,并在心里拗出一只单身狗的冷漠脸,笑道:“好了。” “谢谢老板!” “不客气。” 午后,老牛背下的休息区。这会正是游人最多的时候,从早上开始爬山,按平均脚程算,刚好在这个时间抵达。 凤凰山最大的休息区在半山,游客多,商贩也集中。顾玙是后入行的,抢不到位置,只好往上窜了几截。 算是有利有弊,此处虽然偏僻,却是高处唯一的休整点,属于独门生意。 天气转暖的好处特明显,今天的游客比昨天还多。不到两点钟,顾玙备的料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只破了皮的鸡蛋和一棒较小的玉米。 连续三拨游客过后,闹哄哄的场面总算清静。他照旧拿起笤帚,归拢散落的垃圾,然后捡起几个空瓶子。 倒不是素质高,只是见不得这山脏乱,矫情点的说法叫,洁癖。 听着就特滑稽,一个土豪一个白领一个老师一个大学生有洁癖,这都很正常。但一个在山上摆小摊的有洁癖,拜托,你们连像素都不一样好伐? “咣啷!” 顾玙把空瓶扔进一个编织袋里,那里已经装了不少,也能换上几块钱。他拎过马扎坐下,边玩手机边等客人。 许是高峰已过,旅游团再也没见,只有三三两两的闲散游人。他干脆懒得卖了,捡起那棒玉米,开始吃自己的午饭。 “唉,人生一路一起走,谁抽ssr谁是狗!” 移动爸爸的信号不错,他鼓捣了一会游戏,满脸苦逼的退出来,显然,又肝到了蛋疼。 “吱吱!” “嗯?” “吱吱!” 他刚把玉米棒塞进垃圾袋,就听到某个耳熟的叫声,扭头一瞧,竟是早上的那只大松鼠蹲在后面。 用蹲字来形容,好像很奇怪,但它确实如此。 后腿弯曲着地,上身挺立,脑袋一晃一晃的特像一只大尾巴狼。最神奇的是,它的前爪还抱着一枚深红色的果子。 见人类望过来,它爪子一松,那果子扑的掉到地上,还滚了两滚。 “……” 顾玙默默的看着它。 “……” 它默默的看着顾玙。 场面又一度非常尴尬,过了会,松鼠可能知道这个愚蠢的人类智商不足,便俯下头,用鼻尖一顶,那果子咕噜咕噜的就滚到了跟前。 “你是要报恩么?那给我换只白狐行不行,松鼠有点low啊!” 他蹲下身,一边嘀咕一边捡起果子打量。这东西有点像山里红,外皮光滑细嫩,没有任何斑点,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这不明来路的玩意儿,我吃下去不会变得很奇怪吧?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比利海灵顿、真田悠斗、特里斯坦布尔巴拉巴拉一串伟大哲学的名字…… 艾玛,简直太刺激了! “咕咕!” 顾玙颇为犹豫,松鼠倒急了,上串下跳的开始乱叫。他又想了想,算了,这凤凰山上的花花草草什么没见过,不至于有毒。 不过还是洗了洗,毕竟一只松鼠想运送东西,除了搁腮帮子里含着木有第二种方法。他冲了好几遍,才拈着红果往嘴里一送,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涩,只觉得红果入喉,竟似没经过消化一般,直接气化成一道凉意,入肠胃,入五脏六腑,入四肢百脉……每个细胞,每条经络都被缓缓滋润着,说不出的舒畅美妙。 而随着这种美妙深入,顾玙的面色渐渐平淡,就像没有活气一般。身体的奇异感觉让他忘掉了一切,甚至正常的思维已经停止。 可偏偏,他脑中尚存一点意识不灭,这点意识就像团火焰,在一片空洞黑暗中来回飘荡。同时,那道凉意仍在体内运转,两者就像互相较劲,谁也不肯先行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道凉意率先支撑不住,似化作一条银龙突然往下游走,目标正是顾玙的丹田。 此刻,如果他能内视自身的话,便可清楚的看到一道白气在丹田处缠绕盘旋,似融为一体。 “……” 良久,顾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躺在地上,还好四周无人。他嗖地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只觉头清目明,精神矍朗。 枝叶摆动,野草勃发,花间有蝶飞舞,整个世界从未有过的精致和充满生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一定发生了某些神奇的事情。 “吱吱!” 细小的叫声再次传来,他瞧了一眼pia在地上农民蹲,正歪头打量自己的肥大松鼠,不由疯狂吐槽: 搞事情啊!我活了21年,你特么居然给我改设定!!! 第六章变化 (上章略有修改) 套路啊! 原以为是写实的都市文,一言不合就换画风。 顾玙不晓得刚才的情况有多凶险,他已经被澎湃的吐槽之魂占据,还伴着惶恐和兴奋。也难怪,21年的世界观被彻底刷新,一向以科学发展为理念的大好青年,忽然就怪力乱了神。 “冷静!冷静!” 他拽过马扎,勉强坐下,尽力回想刚才的经过。 红果入口,化作一股凉意在体内游走,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但偏偏还能感受到一点。那股凉意应该沉到了丹田,形成了一小团,呃,很奇妙的东西。 他真的不太确定,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种感觉。 “我得好好想想,一般像这种情况,我首先应该……” 这货嘟囔了两句,便撸开袖子,露出一截还算白的胳膊。他又搓了搓,既没有掉黑泥,也没有恶臭味。 “啧,我就说松鼠low吧!人家都能排毒养颜,我怎么没有?” 顾玙撇了撇嘴,见四周暂无游客,又盘膝坐到草地上,闭上眼睛。他不是死脑筋,一瞬间的各种脑洞汇集到一处,还是这个靠谱点。 没错,就是各类体系几乎通用的一个方法,静坐。 一般来讲,普通人必须经过一定时间的练习,才会达到入静效果,但他不用。从小就开始制香,到现在十多年,早就磨练的心性通透。所以几个呼吸间,他便从吐槽状态切换到了长者状态。 “呼……” “呼……” 他有节奏的保持深呼吸,心无杂念,意识清明。起初没什么变化,可渐渐的,就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好像气流样的波动,慢慢悠悠的漂浮着,在周围缠绕不定。 而这种微弱的波动,又与丹田的那团东西相似。 顾玙继续静坐,只觉波动越来越多,但始终不靠近,更不入体内。过了半响,他睁开眼睛,欣喜又遗憾。 欣喜的是:如果推断不错,那波动和丹田的一团东西,便是天地间的灵气。 遗憾的是:红果虽然帮了大忙,能感受到灵气,但他不会任何修行的法诀,吸取不得。 这感觉太糟糕了! 就像千辛万苦学会了赶尸术,结果人家都海葬了。累死累活学会了分金定穴,结果得上交给国家。一路升级刷下了欧洲大满贯,跟白胖子结了婚,结果某个家伙完本了。 “哎……” 顾玙似笑似叹,果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他性子平和,没有多少抱怨,见那松鼠一直农民蹲的守在身侧,不由道:“你这么有灵性,想必也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这果子你是从哪儿摘的?” “那里还有别的东西么?” “你还看,你还看,你没遵守基本法知道么?” 他唠叨了几句,那松鼠只是歪着头,不明其意。 “呵,算了……” 顾玙站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好,忽地深鞠一躬:“胖兄,你这份礼太过贵重,我反倒欠你的情了,多谢!” 胖你妹!你们全家都胖! 亏得松鼠听不懂人语,不然分分钟掐死丫的。它只是见人类行礼,便高兴的吱吱乱叫,满地蹦达。 顾玙也笑了笑,看那天色已晚,便道:“好了,我得走了,今天没什么吃的,明天给你带一些。” 说完,他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嗑花生的动作。诶,这个松鼠就看得懂,又一晃一晃的跟大尾巴狼似的。 顾玙利索的收拾好东西,往肩上一担,心里顿时一动。那沉重的担子竟变得轻巧无比,挑着毫不费力。 他清楚这必是灵气的缘故,于是摆了摆手,道:“胖兄,拜拜!” “吱吱!” 松鼠也摆了摆爪子,一人一鼠就此告别。 ………… 顾玙脚步如飞的下了山,回到家中,却是没什么饥饿感。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做了一顿饭,很简单,肉炒绿豆芽和菠菜汤。他自幼跟爷爷相依为命,家务技能简直max,连针线活都很精通。 饭菜上桌,他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才自言自语道:“味儿没变,也不讨厌,还不错!” 木办法,他还真怕自己对五谷杂粮失去了兴趣,那还不如变兄贵算了。 正吃着,方晴那小丫头又鬼鬼祟祟的过来蹭网,坐在电脑前各种精神焕发。顾玙看得直皱眉,有心说几句,但又怕说重,斟酌道:“晴晴,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该会的都会,不该会的我也学不会。” “那你有把握么?” “没有,我自己啥水平自己清楚,就指望考试那天爆人品了。”她倒是没心没肺。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成绩不理想,你打算怎么办?”他接着问。 “那我……” 方晴终于转过头,小脸也有了丝变化,道:“我就去技校吧。” 技校? 顾玙不言语了,中专、职高、技校,这哥仨是个什么职业水准和办学风气,社会上都知道。正规的还好点,最怕那些私人圈钱的,喝酒打架,逃课上网,性开放不说,关键你根本学不到东西。 他看了看对方,也没啥办法。小姑娘一是不爱学,二是没那个头脑,怎么着都没辙。 “方晴!” “方晴!” 正此时,大门外忽传来几声呼喊,小姑娘吓了一跳,忙道:“我妈叫我了,哥,我走了啊!” 她急慌慌的跑出门,顾玙不由叹了口气:让她玩电脑吧,不是那么回事;不让她玩吧,自己偷偷摸摸去网吧什么的,那就更糟糕。要是跟方叔说呢,得了,准保家庭事故。 总之就是愁。 待吃过晚饭,休息片刻,顾玙又钻进了工作室,开始做剩下的三十支醒神香。他调好了泥,往案板上一放,然后手指一搭。 这一搭,感觉便是不同。 那香泥好像黏在了皮肤上,仿佛融为一体,密度、质地、纹理,甚至味道都清清楚楚的映射在意识中。而这股意识,不再是虚幻的、想象的,而是灵动的、具体的,就像要活过来一样。 顾玙略微惊讶,但马上摒除杂念,像重复了千万次那样开始揉搓。 小室幽静,气氛古老而神秘。 随着他的搓动,香泥在手指下慢慢延伸、变细,最后成型为一支均匀剔透,色泽醇厚的线香,仿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这个……也太漂亮了吧?” 顾玙停下动作,对着线香反复打量,连自己都很惊讶。做这支香的时候,他没有了那种“制作”的感觉,而是升华为一种“创造”。 十几年的积累,从手到心,从技艺到境界,从匠气到灵气——这是层次的提升。 他舍不得这种创造,当即又捏了一点香泥,开始做第二支。 三十支线香,居然比昨天缩短了一半时间,整整齐齐的码在案板上,给人一种独特的舒适感。 顾玙并不觉得疲累,照例盖上几张白纸,等待阴干。昨天做的线香已经干透,他便端着盘子走到院中,在靠墙的地方用脚一勾,挂板掀起,露出一方小小的地窖。 这就是农村的好处了,在城里都没地儿挖去。地窖的年头不小,还是爷爷当年挖的,标准的藏香窖。 他跳下去,将盘子摆在架上,半个月后等烟火气消散,便是成品的醒神香。 初夏时节,夜晚渐长。 整个凤凰集笼罩在夜色之中,星火点点,犬吠虫鸣,还隐约听到夫妻吵架,孩子哭闹的琐碎声。往东边看,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车流熙攘,街灯通明,商家还未歇业,守着精力充沛的年轻顾客们。 一城之内,仿若两个世界。 顾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一会,直到有些凉了,才抹身回屋。人倒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睁眼望着漆黑的屋顶。 人有奇遇,都会心潮澎湃,只是表现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内(men)敛(sao)性格,感情不太外露,但不代表他不激动,不兴奋,不迷茫。 身心健康,性向正常的活了21年,结果让一只松鼠开启了一扇神秘的大门——这话怎么这么怪呢? 他渴望,并且坚定的想推开那扇门,看看里面的世界是如何精彩。即便这条路坎坷险阻,荆棘遍布。 第七章买主 清晨,自宅。 存放香料的屋子里,顾玙从静坐中醒来,无奈的笑了笑:“唉,还是不行。” 近一个星期以来,他一有空就会感受灵气,甚至在网上找了些所谓的内功心法,希望借鉴一二。可惜没个卵用,灵气始终在空中漂浮,不肯靠近半点。 可以说,他现在除了身轻体壮,头脑清明,与普通人并无异样。他心中明了,没有相应的法诀,终究不算正式入门。 其实顾玙一直很疑惑,好端端的活在一个现代社会里,怎么突然就改设定了?胖兄到底从何处摘的红果?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天材地宝? 他特想一探究竟,怎奈松鼠不懂人言,也没有领自己去的意思。 不过呢,幸好还有制香之道。自那晚起,他就发现在制香时的心境,隐隐与某种境界契合。每次完成之后,都感到意识得到了一丝凝练,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丝。 若在以前,绝对察觉不出,但在灵气的作用下,就体会到了那种微弱的变化。 “嗒嗒嗒!” 破钟仍在不甘不愿的走着,顾玙站起身,先到院子里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准备今天的货物。 泡面和火腿肠好久都卖不出去,已经pass掉了。榨菜还剩下一点,矿泉水是必备,茶叶蛋是核心,玉米就比较固定,每天二十棒左右。 除此之外,他又捧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三只香囊。 他现在制香的速度很快,而且要借助修行,所以就多做了一些。香囊里是配好的各种香料,可以挂在床头,可以随身携带,会散出淡淡的花香味。 顾玙刻意晚些出门,蹬车到了山脚,自己慢慢悠悠的往上走,走至半途,忽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响哨。 尖亮的哨音落下不久,就听林中悉悉索索的响动,一只灰毛大松鼠颠颠的跑到跟前。 “胖兄,早啊!” 他打着招呼,松鼠吱吱回应,以跟身型完全不符的灵活性,嗖地跳到了担子上。右边的担子猛地一沉,他顿时咧嘴,巴拉巴拉的开始吐槽: “嗬,你这份量,起码又肥了三四斤。” “你说你不觉得羞耻么,看看人家怎么长的。” “就你这货将来怎么找媳妇儿?哎对了,你到底公的母的?” “砰砰!” 丫唠叨个没完,松鼠烦得厉害,使劲蹦了几下,差点把担子震散。 一人一鼠就这么上了山,到了那块小平地。胖兄嗖地一声,又跳到旁边的树上,仍是一副农民蹲的德行。 顾玙卸货架锅,利索的支起摊位。炉火生起,几棒老玉米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地上是煮好的茶叶蛋,也用炭闷着热气。 他随手摸出几颗花生,一颗一颗的往树上扔。扔的准,接的更准,胖兄一颗一颗的又往嘴里塞。那腮帮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就跟机器猫的口袋一样,妥妥的黑科技。 喂完了松鼠,他才坐在马扎上,拎过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昨晚烙的饼,算是今天的早饭。 如果有人在此,就会看到这么一副景象:繁茂的大树下,一个家伙啃着饼,一只松鼠嗑着花生,不时叽叽咕咕的交流几句,简直溜的不行。 …… “小飞,等我一下。” “你快点啊,来,我拉你。” 上午时分,石阶尽头。男生停住脚步,回身拽住一个女孩子的手,故意用力,一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女孩子有点害羞,娇声道:“哎呀别闹,快放开!” “干嘛要放开?我抱你上去。” 男生不听,半抱着女朋友到了空地,打量道:“那边有椅子,过去坐会儿吧。” 女孩子也瞧了瞧,正好瞄到那小摊子,顿时挣脱开,道:“别闹了啊,人家都看着呢!” “看就看呗,咱俩怕什么?” “啧!” 她瞪了一眼,没往左边走,反而拐向右边,男生颠颠的跟着后面。俩人来到摊前,扫了扫可怜的货物,略微嫌弃道:“来两瓶水,玉米再拿一个。” “玉米五块钱两个,你……” “不用,就一个。” “一共八块。” 男生没有零钱,就摸出一张一百的。 顾玙咧了咧嘴,最烦这种大票的,当即翻开自己的小腰包,五块十块的往出找。他平时不带太多的钱,翻来翻去愣是差两块,不好意思道:“呃,实在没零钱了,要不你再买点啥?” “算了算了,你这有什么可买的!” 男生接过九十块钱,略显不耐的揣进兜里。那货却不占便宜,拎过一袋榨菜,又捡了一只茶叶蛋,道:“正好两块钱,你拿着。” “我都说不要了,你这人……” “啊!!!” 他正说着,忽听女朋友一声尖叫,忙问:“怎么了?” “好可爱的小松鼠啊!” 女孩子指着树上的一只灰毛松鼠,简直两眼放光。那男生蛋疼,愁道:“拜托,你第一次见松鼠啊?” “那不一样,你看这只多漂亮!哎呀,我想喂它……对了老板,你那有花生么?” “呃……” 顾玙特纠结,低头瞅了瞅锅里的花生米,道:“有是有,但是……” “行了,赶紧拿点,给你钱!” 男生很宠女朋友,对别人的态度却不太友善,啪的拍了张二十块。 那货见状,只得捞了一大把花生。女孩子特兴奋,攥了几颗就跑到树下,举着手道:“小松鼠,给你花生吃。” “……” 胖兄歪着脑袋,同样很纠结,偷偷摸摸的斜眼过去,见那货轻轻点头,便蹭蹭爬下了树。 这货还是要点脸的,装出一副我是一只不跟人类接触觉得花生米好香香但又好害怕的羞羞松鼠的样子,拧来拧去的就是不肯吃。 在女孩子眼里,这无疑就是萌杀,笑道:“哈哈,别害怕,这个没有毒。” “来啊来啊,这就是给你吃的!” 诱惑了半天,胖兄才扭捏上前,小心叼了一颗,特娴熟的就开始嗑。 “小飞你快来,你看它吃了!真的好可爱啊,好想捉一只回去养。” “……” 顾玙见她嗨个没完,脑袋上冒出三条黑线:厉害了我的鼠,咱俩这算不算仙人跳? 丫默默吐槽,那男生就更无语,他无法想象自己一个老爷们跟女朋友蹲在地上边叫边逗松鼠的样子,于是只好装作看风景,各种听不见。 而看来看去,他又瞄到那个破摊上,什么廉价的矿泉水,红亮亮的茶叶蛋,老得掉牙的玉米棒子,还有惨不忍睹的香囊……嗯? 这画风忒诡异了! 男生一怔,再定睛瞧去,确确实实是三只香囊摆在一个盒子里,分别用透明的盖子罩着。 “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清蕊香,可以随身带,也可以放在床头,你要看看么?” “哦,好。” 说罢,顾玙便扯过一块毛巾,仔细擦了擦手,然后取下一个透明盖子,拿起一只香囊。 男生双手接过,先是小小嗅了一下,立时面色一变。他改用右手拈着系口处,左手垫在尾端,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态度也不再轻漫,显得十分郑重。 而接着,他又低了头,再次深深一嗅,只觉得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自鼻腔溜进去,又慢悠悠的散化在脑中。 虽甜,却不浓腻;虽淡,却不自秽,就像一枝无人知晓的崖边野花,任凭风吹雨打,我自摇曳生姿。 “……” 顾玙一眨不眨的瞧着对方,也有些许紧张。 制香太耗精力,之前都是自己用,或者接了单子才做。这是第一次拿到山上,昨儿摆了一天,无人问津。今天瞧这样子,倒是有点希望。 过了片刻,那男生抬起头,油然生出一种自然,舒服,且非常愉悦的感觉。他眼睛发亮,比女朋友看到松鼠的时候还要有光彩,问道:“这个多少钱?” “六十。”顾玙报了个辛苦价。 “好,我都要了!” 第八章曾家 嗯? 顾玙一怔,眼睛从上边耷拉到下边,溜溜的把对方过了一遍。 年龄跟自己差不多,面皮白嫩,眉目间略显尖锐,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运动休闲装,敞着怀,脚踩着一双驼色的登山鞋。 一瞅这双鞋,妥了,狼爪最新款,起码得小五千。 他不经常网购,只喜欢在各种网店上闲逛,就跟女人逛街逛到天荒地老就是不花钱一样。眼前这位明显是个富二代,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能闻出自己的香。 闻出来的,他愿意卖;闻不出来的,他也不得不卖。本着当婊子又立牌坊,渴望赚点钱又不甘不愿的拧巴属性,这位壕简直太体贴了! “这三个都是清蕊香,你买一个就行了。”他提醒道。 “没事,给我装上吧。对了,你还有别的香么?”男生问道。 “没了,就这三个。” 顾玙把香囊放好,盖子一扣,推过去道:“一百八。” 对方利索的掏钱,一手抱过盒子,斟酌了片刻,又问:“老板,这香是你做的么?” “对。” “里面都放了什么,闻着挺舒服的。” “……” “我对这个真挺感兴趣的,要不你说个价,把这方子卖给我。” “……” 他极力装作单纯懵懂的样子,顾玙却瞄了一眼,笑笑没说话。 啧! 男生特尴尬,也有些羞恼,刚想发作又生生压了下来,转身到那边,喊道:“小梦别玩了,该走了!” “再待会吧,你看它都要吃光了。” “再不走就赶不上吃饭了!” 这句话似乎很有说服力,女孩子一听,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跟松鼠告了别,才慢吞吞的凑过来。 她见男朋友抱着个盒子,奇道:“你买的什么?” “香。” “什么香?”她愣道。 “就是,呃,古人带的香囊知道吧,类似那种的。” “哎呀,你肯定被骗了!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里面都是化学剂。”女孩子小小埋怨着。 “那可不一定……” 男生回头瞧了瞧,见那老板正拎着笤帚,清扫地上的花生壳,一只松鼠嘲笑了几声,又颠颠的窜回树上。 他转过来,声音放低,似自言自语道:“或许晚上就要靠它了。” ………… 傍晚,白城。 一辆银色的路虎停在街边,车内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凤凰山上的那两位。 男生拿着一只香囊,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封口一松,就露出里面的粉末。浅棕色,磨碾的极为细致,一粒粒饱满匀称,带着淡淡清香。 他用手指挑了挑,努力辨认着,忽而皱眉,忽而舒展,忽而伸出舌头去舔弄。女朋友一脸痛经的瞧着他,忍不住爆发道:“曾书飞,你干嘛呢?” “啊?” 他晃过神,道:“我看看都用什么做的。” “那看明白了没有?” “没啊,有几种材料太怪了,不像……” “砰!” 话没说完,女朋友已经推门下车,撂挑子闪人。 “哎哎,小梦!” 他连忙追出去,拽住对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跟我姐争得死去活来,我爸也拿不定主意。这次要是把奶奶哄开心了,那基本就成了!” “就靠这个?”女孩子指着那堆破粉, “唉,你不懂……”男生也盯着粉末,神情微妙。 话说这哥们叫曾书飞,女孩子叫李梦,交往两年。他奶奶是白城人,年轻丧偶且育有一子,正赶上改革开放,就提着心气外出打拼。 奶奶也是能人,硬是在省城打下一片基业,创建了一家建材公司。曾书飞的父亲叫曾国祥,另有一个姐姐叫曾月薇。父亲接掌了公司,他跟姐姐毕业后,也在自家企业工作。 姐弟俩很有才干,父亲就想提拔一人做项目主管。位置就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都不好选,就一直拖着。 而奶奶退休后,就买了座宅子,回到白城颐养天年,近些年又迷上了玩香。今天正逢生辰,一帮人便跑来祝寿,姐弟俩心思相同,都想利用这个机会上位。 而曾书飞受到熏陶也好,刻意取悦也罢,对玩香倒真有一些喜爱。这个清蕊香新奇别致,很合胃口,他就干脆赌一把。 俩人在车里坐了半天,他始终没猜出香材成分,看看时间不早,只得暂时作罢。 路虎在主干道走了一程,便拐进了一条巷子,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前。这家店门脸不小,黑匾金字,两边挂着大红灯笼。 服务生一瞧这车,笑得就跟朵月季花似的,连忙拉门道:“二位请进,请问订了位置么?我领您过去。” “不用了。” 曾书飞冷淡的应了声,拉着李梦直接上楼。服务生被糊了一脸,只得尴尴尬尬的缩回门口。 到了二楼包厢,一推门,里面满满登登坐了十几位。 “奶奶!” “爸,妈!” “小叔,小婶!” 他溜圈问候,轮到一个短发女子时,忽地顿了顿,笑道:“姐!” “小飞,怎么这么晚啊,都等你半天了!” 女子正是曾月薇,五官精巧,就是跟弟弟一样,带着股尖锐之相。她不软不硬的来了一句,小婶又突然冒出来,拉过李梦抢着介绍:“姑姑,这就是小飞的女朋友,我见过一次就喜欢的不得了。您看看,跟我们家小飞是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哦,这就是小梦吧?来来来,坐奶奶这边,小飞你也过来。” 曾奶奶身量不高,面容和善,招手让俩人坐下,又道:“小梦啊,老听小飞提到你,说是又温柔又漂亮,今天一见,哎哟,我孙子果然有眼光!” “谢谢奶奶,小飞也非常好。”李梦有些拘谨。 “听说你还在念书呢?” “对,我正念研究生呢。” “将来有什么打算么?” “呃,我学的中文专业,可能考个教师证,去学校当老师。” “哎呀,当老师好啊,教书育人。我当年就是没好好读书,吃了不少苦,不错不错,奶奶支持。” 贱人! 那边聊得火热,曾月薇却暗自冷哼:特意把女朋友带来讨老人欢心,这种招数忒无耻了!她跟男朋友刚刚分手,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不过幸好有别的准备。 其实呢,姐弟俩原本的感情不错,后来才搞到水火不容。木办法,那么大的一家公司,十几亿的资产,谁能不动心? 席间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客套生疏,气氛很是热闹。曾奶奶虽然退休了,在商场鏖战半生的眼力和经验却没落下,她自然看得出,这些后辈一肚子的小心思。 她也懒得管,只要不弄的乱七八糟,就乐得当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特别是孙子和孙女,在她看来,互相竞争是必要的,但不能超过亲情的底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国祥作为一家之主,自起身道:“我说几句吧,今天是母亲寿辰,也是家宴。大家各有各的忙,聚在一起不容易。来,咱们一起举杯,祝老人家福如东海,健康长寿!” 众人哗啦啦的站起来,称呼也是不同: “妈生日快乐!” “姑姑生日快乐!” “奶奶生日快乐!” 咔咔碰了杯,皆是一饮而尽,只有老太太抿了口温酒。 曾月薇见时机正好,便拎过一个礼盒,笑道:“奶奶,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礼物,虽然不贵重,但费了不少力气,您可别嫌弃。” “哟,还备什么礼物啊,知道你孝顺……薇薇,那我就打开了。” 老太太接过礼盒,拆开包装一看,里面是一个小锦盒,还有一个长长的香筒。再次拆开一瞧,锦盒里是串深褐色的木珠子,香筒里自然是线香。 老太太识货,见那珠子油色醇厚,纹理天然,味道淡雅而绵长,便知是上品,赞道:“薇薇有心了,这是琼州水沉吧?” “奶奶就是厉害,一下就说中了!” 曾月薇身子前倾,抿嘴笑道,“这是我自己去琼州选的料,差点让人给骗了。还有那线香,也是上好的安神香,最适合您了。” “嗯,不错不错。” 老太太点点头,虽然欣喜,却未有太多表露。她收好东西,又略微期待的看向了曾书飞。 第九章高人 所谓文玩天下,自古时起便风气甚浓。葫芦、核桃、紫砂、折扇、笔筒、玉石等等,数十种小器各有其道,痴迷者众多。 玩香,便是近年兴起的一个门类,认知少,精进难,价格又偏高,拥趸比较固定。其中又分两种:一种是喜好手串,亲自去产地收料,捡起一块或真或假的原香料,跟赌玉类似,考的就是眼力和运气。 另一种是偏好熏香,寻到上好的线香、丸香、散香,在静室以铜炉熏之,或独自饮茶,或三五好友相聚,乐在其中。 而无论哪一种,都与制香无关。因为制香是手艺,是道行,玩香却是生活情趣。 沉香是极其名贵的香料,且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到了近代,被一些炒家疯狂营销,好像变成了天材地宝一般。 按照业内习惯,沉香一般分倒架、水沉、土沉、蚁沉、活沉、白木,奇楠七种。 白木最廉,奇楠最珍。至于水沉,通常有两种说法,一是指香材倒伏埋在沼泽里,经生物分解,再从沼泽区捞起来。一是指香材的密度大,可以沉入水中。 不管怎样,都是比较珍贵,也比较常见的一种。 曾月薇送的这串珠子,属于高品相,少说得几十万冒头。曾国祥对子女的管教颇严,少有浪荡放纵,她掏出这笔钱,怕是刀刀见血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令席间众人吃了一惊,立时高看。 她也暗自得意,听老太太问及,便笑道:“对啊小飞,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呃……” 曾书飞还没动作,李梦倒是心惊胆颤。她家也算小富,但结构简单,从没有这种狗屁倒灶的烂事。姑娘又不傻,自能感受到桌上的明枪暗箭。 她不懂香,只觉着那香囊是一堆蒙人的破粉,顿时紧张不安,为男朋友担忧起来。 “我今天带小梦去爬山,无意间看到这个清蕊香。我觉得味道很特别,就买来给奶奶瞧瞧。” 说着,曾书飞也摸出一个小盒子,起身递了过去。 “哦?” 老太太接过,见里面是只深蓝色的香囊,做工粗糙,还不是用绸缝的,仅仅是一块破布。她心下好奇,随手打开盒子,低头一闻。 就这么一下,顿觉一丝清甜沁入心脾。刹那间,仿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所有的一切都隔离开来,唯独自己被悠然素雅的味道萦绕于身。 更奇妙的是,这股悠然中,还带着隐隐的高绝之意。 话说品香有三境,品料,品味,品意蕴。甄鉴原料,赏玩味道,感悟意蕴,三个层次逐渐提升。前两者都是有形的,可描述的,后者却各凭心境,尽在不言中。 老太太手里的这个香,正是有意蕴的。清蕊清蕊,恰若一位山中高士,不理尘埃,绝世独立。 “……” 曾奶奶捧着香囊,一言不发。好一会儿,她才略微抬眼,默默的把香囊收好。 大家不明所以,大眼瞪小眼的来回对视,姐姐面色复杂,弟弟极力淡定,手心却攥了一把细汗。 最后,还是曾国祥问了句:“妈,怎么了?这香有问题么?” “哦,没有。” 老太太摆摆手,面向孙子道:“小飞,你说你在哪儿买的?” “在,在凤凰山。” “就是白城这个凤凰山?” “啊,对!” “这个多少钱?” 曾书飞顿了顿,尴尬道:“六十块一个,我买了三个。” “小飞,六十块钱的东西你也好意思当礼物?就算你空着手来,奶奶也不会怪你,何必随便糊弄呢!” 曾月薇脑筋清楚,没有吭声。在座的某位小姨却是她的派系,忍不住出言挑衅。 谁成想,老太太直接喝了一句:“你闭嘴!”随后又接着问:“小飞,另外两个呢?” “这,这呢!” 他赶紧拿出另两只,并老实交待:“我拆开过一个,想看看是什么料。” “是么?哪一只?” 老太太一听,当即也拆开香囊,倒在手里细细鉴别,一会道:“你觉得是什么?” “呃,我就闻出来有茉莉,别的真不知道。” “除了茉莉,好像还有鸡骨香,至于其他的……” 她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清楚。这香跟常见的完全不一样,真是奇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老太太在玩香一道有些悟性,短短数年便造诣颇深,在省内香友群里也是小有名气。 她说奇怪,那便真是与众不同了。 跟着,她见大家脸色各异,气氛略显紧张,又笑道:“没事没事,我不是生气,我是感慨。这香料暂且不说,单看这制香的手法……” 她拈起一小撮香粉,然后手指一松,那些粉末竟像细沙一样,扑簌簌的顺着指尖滑落,带着一种独特的柔软和质感。 老太太往后一靠,不禁轻叹一声:“没想到这小小的白城,还真是有高人呐!” …… 成了! 曾书飞见状,在桌下狠狠挥了挥拳头,这一把果然压对了!他按住心中欢喜,偏头瞟了眼老姐,那女人脸蛋刷白,忿忿不甘又得强装欢笑。 哈哈! 他愈加欢快,趁热打铁道:“奶奶,您要是对那人有兴趣,我明天再爬趟山,把他请下来跟您见见?” “那好啊!哎哟,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 老太太兴致极浓,补充道:“你明天一早就去,就说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不然真想登门拜访。对了,你给我客客气气的,不许犯浑!” “哪能呢,您都说是高人了,我还不得恭恭敬敬的。”曾书飞各种卖乖。 艹! 曾月薇恨不得把弟弟掐死,不过转念一想,立时道:“奶奶,明天我跟小飞一块去吧,我也想见识见识。” “……” 老太太眼睛一扫,应道:“那好吧,你们就一起去。” 艹! 曾书飞恨不得把老姐掐死,本来只有自己知道那个老板,这下妥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老佛爷已经发话了,只能捏着鼻子认。 一顿饭吃的是波涛暗涌,各有得失,所幸在快结束的时候,老太太随口问了句:“国祥,小飞现在在公司做什么?” “他主要负责策划方面,想了好些创意,干的不错。” “哦,这孩子既然有能力,你做爸爸的也别太严格了,该鼓励就得鼓励。” “对,您说的是。” 甭看老太太退居二线,股权还是硬梆梆的,公司也有一大票老臣子。曾国祥充其量只是个执行总裁,大主意还得听母亲的。 这对儿女的事情本就犯愁,目前看来,老太太比较倾向于孙子,他也乐得给机会。 ………… “啪!” 深夜,酒店的浴室内,曾月薇正拿着瓶卸妆水卸妆,结果越想越气,抬手就砸在了地上。上千块的卸妆水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她还不解气,又伸脚胡乱踢着,好一阵才消停。 没办法,惨败啊! 光是那串珠子,她就费了好大的心血才弄到手,一切都计划好的,谁知那个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呸!什么破烂清蕊香,说的那么玄乎? 曾月薇对香从来就不感兴趣,只是为了讨好老人才接触一点。她心里清楚,奶奶同意让自己前去,一是顾及她的脸面,二是不想让弟弟太得意。 可毕竟,弟弟那边已经占了先手。 “哗啷!” 她又用力踢开一块碎片,心中暗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狗屁高人! …… 在另一个房间里,场面却是截然不同。 衣衫满地,被褥散乱,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正相拥而卧。纵是激情过后的贤者时间,曾书飞也按捺不住兴奋,左手搂着女朋友,右手夹着烟,嘴里一个接一个的吐着烟圈。 李梦瞅着无奈,提醒道:“小飞,你别高兴太早了,你能不能当上主管还不知道呢。” “就算没确定,那也差不多了。” 他把烟捻灭,笑道:“奶奶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见?只要把那个人找来,这事基本就成了。” “那你找到他想怎么办,拉拢过来么?” “拉拢还谈不上,等俩人见个面,如果奶奶真的非常看重,那才是我示意的时候。到哪会儿,就看我跟我姐谁的条件更优厚了。” 曾书飞兴致又起,翻身压了上去,边亲边道:“不过这确实是条路子,我得先打好关系才行。” 第十章云深不知处 次日,凤凰山。 姐弟俩刚起床就跑了过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时间尚早,只有第一批抵达的零散游客,稀稀疏疏的进了山门。 曾书飞还带着李梦,各种腻腻歪歪,五成习惯五成故意。曾月薇平日有锻炼,登山倒不费劲,就是被强行喂狗粮,心情特糟糕。 没有长辈在场,他们懒得装和睦,要么互不理睬,要么互相嘲讽。李梦最尴尬,只能两头应和,生怕吵起来。 三人爬到半山的休息区时,见此处商贩众多,设施齐备,便略作休整,半小时后又继续前行。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清日和,还带着丝丝微凉。他们越爬越高,山间景致也随之变化,只觉层林碧瘦,空谷幽幽,再往上看,山巅似有云雾缠绕。 此情此景,即便再浮躁的人也会安静几分。曾月薇第一次来,不禁叹道:“没想到这凤凰山也有些气韵。” “一会你就该哭了,到老牛背的时候可别腿软。”老弟不咸不淡的甩来一句。 “……” 她懒得搭理,转头问:“小梦,那人真是个摆摊的?” “是啊,昨天他就在上面卖东西,我还看见一只小松鼠,好可爱好可爱的。” “他制香的手艺那么高,怎么还在山上摆摊呢?”她始终不太相信。 “可能,可能人各有志吧。”李梦随口应道,只惦记着那只小松鼠。 “什么人各有志?” 曾书飞却哂道:“制香不能当饭吃,现在传统手艺那么没落,宣传、营销、拉关系,哪样不用钱?除非申遗保护,政府扶持,不然有几个不清苦的?” “哦?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曾月薇瞥了一眼,讥讽道:“第一,这个人很蠢。第二,当地政府更蠢。” “哼!” 那货冷哼一声,倒是没反驳。明摆着啊,如果相关部门有脑子,挖掘并重视起这门手艺,再加上是旅游区,正儿八经的往外一推,那是双方受益的事儿。 就算此人没有牛逼的传承,但可以碰瓷儿嘛!像很多说不清来路的民间技艺,不都是一推二炒三碰瓷么? 姐弟俩按照自己的逻辑,给此事做了个定论,随即继续冷战。又行了一程,终于到了那段阶梯下,李梦有些欢快的叫道:“上面就是了,快点走吧!” “小梦,你要真喜欢,回家买只仓鼠不就行了?”曾书飞瞧出她的小心思。 “仓鼠跟松鼠能一样么?仓鼠就知道吃吃吃!” “那松鼠也是吃吃吃啊!” “切,你不懂!” 随着几句斗嘴,三人拾阶而上,这台阶很陡,斜斜的很费力气。走着走着,头顶的天空渐渐低坠而清晰,伴着白云悠悠,纯净剔透。 半响,终到了顶端。 “呼……” 曾书飞昨天爬了一遍,今天又爬了一遍,体力有点消耗过大。他轻轻喘着,老姐却四处瞄了瞄,急道:“人呢?人呢?” “就在那边,往右……” 嘎! 他就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见平地,长椅,繁茂沧桑的老树,树下却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这,这……不可能啊!” 曾书飞顿时炸毛,绕着平地就溜了一圈,又惊又气。偏偏老姐还火上浇油,巴拉巴拉的追问:“哎,你知道他叫啥么?” “……” “知道是哪儿的人么?” “……” “那电话肯定也没有了?” “……” 曾月薇伸手一点,道:“说你蠢还真是蠢,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找人?” “行了!摆摊子的不都天天在这儿么,我怎么知道他今天没来?”曾书飞也吼道。 “那现在怎么办?上哪儿找去?” “我特么问谁去?” 气氛一时紧张,李梦左右瞧瞧,很懂事的劝道:“你们先别急,人家可能还没来呢,咱们等会吧。” 说着,硬拽着男朋友坐下。 曾月薇顿了顿,也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其实她也烦躁,但见对方这副失态的德行还是一阵暗爽。 以现在的情况毫无办法,三人只能耗着干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上来的游客越来越多,头一回爬的自然不奇怪,老驴就难免嘀咕几句:“哎,我记着这块有个摊子来着?” “是啊,上次的茶叶蛋超好吃,今天还想尝尝呢。” “可能不干了吧,唉,那小伙子我记得挺好的。” 待几拨游客过去,此地恢复清静。除了一个环卫工上来,将垃圾筒里的黑塑料袋换了一下,再无旁人。 许久,曾书飞又一摸手机,忍不住叫道:“都特么快中午了,再懒的家伙也该出门了吧?” “兴许人家今天就不来了,得了,白跑一趟!” 曾月薇是不想耗了,起身道:“我下山了,你们要等就继续。” “小飞……” 李梦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巴巴的瞧着男朋友。曾书飞纠结片刻,无奈道:“算了,走吧。” 于是乎,三人败兴而归。 到老牛背的时候,某个家伙就更失望,老姐眼皮都没眨,噌噌噌就过去了。倒是李梦又吓得肝颤,自己连拉带拽的勉强通过。 算上今天,姐弟俩已经耽搁了三天,他们在公司各有项目,不能离开太久。本打算今天搞定的,结果对方闪避值爆棚,竟然miss了。 心里有事儿揣着,俩人都挺着一张苦逼脸,一路无话。午后时分,他们到了山门的大广场,只见游人甚多,好不热闹。 曾月薇正待出去,忽地随意一瞥,见广场边有个穿橙色衣服的环卫工在收垃圾,貌似有点面善。她心中一动,死马当活马医的拐过去,招呼道:“大爷!” “啊?”那老头一愣。 “我问您个事儿,您在这干多长时间了?” “五,五年了。”老头比较蒙。 “哦,那山上的那些商贩您都认得么?” “认得,认得。”对方点头。 哟! 曾书飞一听,也拉着李梦跑过去,听老姐又问:“那我打听个人,就是老牛背下面有个卖东西的小伙,您认识么?” “老牛背……” 对方想了想,随即道:“哦,你说小玙啊!他那个人可好,每次都陪我唠唠,我也不用收拾,他都给扫干净了,有时还给点吃的喝的。咋,你要找他啊?” “对对,我们找他有点事,但他今天没来,您知道他能在哪儿么?”曾书飞也问。 “在哪儿?哎呀,那我可说不好,不过……” 老头眯着眼睛,沙哑的笑道:“他肯定就在山里啊!” (已经签约了,另外友情推书《略国》) 第十一章邀请 凤凰sd麓,公墓。 这里距白城不远,走另一条县道,比到山门还要近些。公墓分两块区域,外面的一块比较早,没做规划,显得非常杂乱。有石碑,有汉白玉,还有穷人家的直接立了块木牌,在角落买上巴掌大的地方,看着就很凄苦。 里面就好多了,公墓统一砌的方形底座,里面中空,用来放骨灰盒,一排排的十分整齐。数年前,此处还空荡荡一片,如今已是墓碑林立。 顾玙骑着自行车过来,后座绑着个竹篓,里面是纸钱和元宝,车把上还挂着塑料袋,装着香火烟酒。他把车停在入口,拎着东西到最里边,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白色的碑,黑色的字,上写:祖父顾修业之墓。 他摸出三炷香,面色淡静的点燃,插在一个小巧的香炉中。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费了心血在里面,不花哨不取巧,中正平和。 他没带什么鲜花水果,因为到处都是清道夫,看到什么漂亮的花啊,酒盅啊,甚至供奉的瓜果梨桃,都毫不客气的偷走。 这年头,连骨灰盒都成为敲诈的新技能了。 除了三炷香,他又点了支烟搭在边沿上,然后便焚烧纸钱。政府鼓励文明祭祀,但国人传统如此,扫墓不烧点纸钱,活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两捆黄纸,一袋子金元宝,遇火就着,缕缕黑烟升起,到半空才渐渐淡去。 顾玙拿着根树枝,一边归拢着纸灰,一边随意张望。此处在凤凰山的山脚,用砖墙隔开,东麓并没有开发,满眼望去皆是怪石嶙峋,杂木荒草,透着股原生态的粗糙和张扬。 并非清明时节,上坟的人不多。 今天是爷爷忌日,他待了好久,直到纸钱化作满地灰灰,才抹身转到外边——那里也有一座碑,埋着父母亲的骨灰。 自己很小的时候,爹妈就外出打工,不晓得干什么,只知有一天同去的老乡带回口信,说是出了事故,死了七八个人,其中就有他们俩。 从哪儿之后,爷爷便独自带他生活,直到前两年故去。他对父母的印象其实很淡漠了,也没多少感情,只是偶尔想起时,难免有些酸楚和孤单。 顾玙给爸妈又烧了些纸钱,然后也没有回家,而是背起竹篓绕过公墓,准备上山采些香材。 凤凰山上的资源很丰富,适合做香的也有很多。他要采的是一种圆叶香草,结花为白色,因叶片似狗爪,当地人也叫狗爪草。 爷爷研究了好些年,发现它味稍甘,性温平,炮制后可以散发出一种极为冲淡、舒缓的味道,是做醒神香的好材料。 “咻!” 他捏着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就吹了一声响哨,在空山寂林中显得格外清晰。随后走了一程,又咻的吹了一下。 顾玙四处瞧瞧,没看见胖兄的身影,心道可能在哪儿玩耍,或者正pia在窝里享受着贤者时间。 东山比较原始,不太好走,他仗着身手敏捷,近乎如履平地。 狗爪草非常繁密,一会就采了一竹篓,顺便又摘了些别的香材。此处空气比北坡要好,他趁着歇息的功夫,索性找了块青石静坐,再次感受天地灵气。 像这般入静,他已经做的很熟练。 所谓心中无物为虚,念头不起为静,许是性格和经历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很适合这种状态。每次醒来都心思平和,意识凝练,犹如焕发新生。 “嗯?” 这次却有不同,顾玙很快就睁开眼,面带疑色。那丝小小的波动好像增强了一丢丢,可又好像没有,过于微弱,自己不能确定。 他不禁皱眉,自吃了红果以来,非但没有神妙,反而迷雾重重,全无章法,倒不如以往的平凡自在。 修行修行,真像是个笑话了…… 他坐在青石上,拄着胳膊发愁。时有微风阵阵,枝叶轻摆,阳光费力的透过密林,薄光中长草茂盛,蝴蝶在花间流连。 不远处,另有雀鸟栖枝,还有一群小虫飘飘的飞着。这虫叫蠓,俗称小咬,喜欢在夏季丧心病狂的中出人类,烦不胜烦。 他早瞧见了那帮家伙,懒得理会。谁知那一小片黑雾越来越近,快到跟前时才嗡嗡一折,绕个弯飞走。 “……” 顾玙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按住口袋,没错啊,带着驱虫丸呢!这东西怎么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以前做过测试,像老鼠这类嗅觉灵敏的,规避距离大概在五六米。嗅觉不太灵敏的,也有两三米的缓冲度。 哪像现在,都特么飞到眼皮底下了!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香有问题,那就只能是蠓虫的毛病,似乎抵抗力越来越强。 “难道小咬也能吃天材地宝?” 噫,他说完自己都不信,那也忒夸张了。 ………… “这就是凤凰集啊,怎么跟贫民窟似的?” “盛天好像没这种居住区了吧?小地方就是小地方。” 临近傍晚,一辆路虎停在了凤凰街道的路口处。车门一开,下来一男二女,正是曾家姐弟和李梦。 他们跟环卫工问到了大概住处,便颠颠的过来拜访,到了地方一瞧,姐弟俩难得达成共识。 此地鲜有富贵气息,甭说路虎,就一辆科沃兹戳在这儿,来来往往的都会扫几眼。三人拗了一会造型,便拽住路人细问。 周围都是邻里街坊,很快打听到了具体住址。他们跟绕迷宫似的拐来拐去,终于瞧见了一座老旧小院,连门头的白瓷砖都缺了一块。 大门敞着,三人对视一眼,边往里走边喊道:“有人么?” “有人在么?” 顾玙刚回来不久,正在西屋炮制狗爪草。 制香的前期工序极其繁琐,根据香料性质的不同,可经过煮、蒸、炒、灸、泡等十几种程序,就为了脱除异味。 狗爪草有一股腥气,所以要用水泡,30度的水,大概泡两个小时。 他刚把材料浸入桶里,就听外面有人喊叫,拔开窗帘一瞧,不由皱了皱眉。他甩门出来,就站在屋前问:“你们找谁?” 哟! 旁人没怎么着,曾月薇倒意外了。她本是带着探究、质疑、忿恨的心情前来,结果这一瞧,甭说别的,光这身皮相就有些气质。 只见对方长腿坚腰,脊背挺直,嘴唇稍薄,噙着股温润和倔强。不算特有男人味儿,却波动着年轻肉体的大把美妙。 毕竟这年头,社会审美越来越往拥有大jj的女孩子身上靠拢,想拎出一只纯正的爷们特不容易。 她压住情绪,自己被怼固然不爽,但眼前还是奶奶的事情要紧。 曾书飞也怕老姐坏事,便抢先道:“我昨天买过你的香,不记得了?” “记得,你找我有事儿么?” “咱们能进去说么?” “……” 顾玙顿了顿,还是侧身让过:“请进。” 说着,几人进了屋子。姐弟俩并不笨,对这个穴居人的原始窝棚不仅没有半点鄙视,反而充满了善意的兴趣。 尤其是那个炕,坐上去左摸右摸装的跟真事似的。 顾玙没闲心掰扯,直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曾书飞,这是我女朋友李梦,这是……” “我叫曾月薇,这是我弟弟!” 她才用不着别人介绍,笑问:“帅哥你叫什么?” “呃,我叫顾玙。” “玙?是子鱼的鱼么?” “不,是玙璠不作器的玙。” “……” 俩人顿时有了底,能拎出这句话,起码肚子里是有点学问的。 曾书飞决定开门见山,笑道:“顾先生,我就直说了。昨天是我奶奶生日,她平时喜欢熏香,我不买了几个香囊么,就拿给老人家看。结果奶奶特别喜欢,一定让我来找你,说自己年纪大,腿脚不方便,不然就亲自拜访了。今天过来,就是请你到家里一叙,跟奶奶见见面。” “这个……” 顾玙有些惊讶,斟酌道:“老人家喜欢我的香,我很荣幸,但人就不必见了吧?何况我还有事情要做。”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可不知道我奶奶的性子,盯上一件事就没完没了的。你要是不去,咱俩回去没法交差,她肯定还得问。真要急了,说不定自己就过来了。再说你就是见个面,聊一聊,也不耽误多少功夫。”曾月薇也道。 “就是,咱们车接车送还管饭,售后绝对靠谱!”曾书飞继续添火。 “你可不知道,咱们上午还爬了趟山,问了环卫工才找到这的。就冲这个,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吧?”李梦最后暴击。 好嘛! 话都到这份上了,他不便再拒绝,只得道:“那你们得等等,我有些材料要炮制。” “没事没事,你尽管忙。” 说着,顾玙给倒了三杯水,又拿了点水果,就钻进屋子继续鼓捣。他始终觉得莫名其妙,哪个老太太这么闲,还非得看看人? 他在西屋忙,仨人在东屋等,一等就是俩小时。曾月薇屁股都要烂了,今儿一天没干别的,各种体位的菊坐。 就在她忍不住要冲进去抢人时,那门终于开了。顾玙出来洗了洗手,抱歉道:“不好意思,久了点。” “没关系,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可以。” 于是乎,四人上了车,直奔东城而去。 第十二章论香上 白城历史悠久,九十年代设市,近十年又划了新区。以一条草河为界,河西为旧城,老车站,小旅馆,足疗店,苍蝇馆子一水铺开。河东为新城,新开的楼盘,齐整的商业街,漂亮的绿地和政府大楼鳞次栉比。 路虎不紧不慢的过了大桥,再行一段,街道忽然变宽,眼前的建筑也似有了亮色。不多时,车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又缓缓停下。 顾玙下了车,抬眼一瞧,这里不是别墅,居然是座小小的宅院。青砖黛瓦,飞檐显现,院中栽着大树,倒有几分古意。 白城的地价虽然不高,但能住得起这房子的,实力可见一斑。 “快进去吧,奶奶怕是等急了。” 曾书飞按开电子锁,刚进院就喊道:“奶奶,我把人给您请来了!” 话落不久,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穿着蓝底素花的小褂,黑色布鞋,头发花白还别着一只发夹,显得悠闲从容。 简单介绍之后,老太太颇为热情,笑道:“顾先生,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叫你小顾了。来来来,里面请!” “谢谢曾奶奶,您叫什么都成。”顾玙微微躬身,落后半步。 几人进到正厅,各自入座,保姆上了茶,老太太先道:“小顾啊,你可别怪我多事。昨天那个香拿来,我一闻,哎哟!恨不得当时就见见高人,这才让他们跑一趟。” “您过奖了,我哪是什么高人?” “不是过奖,称得上称得上。你那个香跟我见过的都不一样,冒昧问一句,你是跟谁学的手艺?” “家传,跟爷爷学的。” “爷爷?” 老太太很好奇,接着问:“是本地人么?” “呃,不算吧,三十多年前来的凤凰集……” 顾玙挑挑拣拣的一说,老太太还挺惋惜,道:“你爷爷落户的时候,我刚好去省城了。现在我落叶归根,他又……唉,无缘一见啊!” 曾奶奶很是亲和,就像跟一个晚辈闲聊。俩人的分寸感都很好,简略表明了一些自身情况,又不至于太唐突。 那姐弟俩陪着,不时搭搭话,当然更主要的是看奶奶的态度。 聊了一会,老太太又请顾玙去看自己的收藏。 几人出正厅,到旁边的一个厢房里,他进门就吓了一跳。老人家是真的爱香,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各种各样的手串、佛像、原木料、香炉、香盘、香匙等等,堆了整整一屋子。 顾玙制香的道行很深,但受经济条件所限,见识却不多,此刻也暗暗称奇。 “这是莲花铜盘,当时很喜欢,到手却差了点意思。” “这是湘妃竹的香匙,设计的很巧,就当个摆件也非常好看。” “这是葫芦玉香插,我去什么地方来着,见它挺别致的,就随手买了。” 他顺着看去,却是一个单瓢的小葫芦,顶端和底部都镶着一圈白玉,顶端有小孔,可以插入线香。 “这是宋代龙泉窑的香炉,费了好大力气才淘到手……” 老太太拿起一件青瓷香炉,釉色冰清,圆润剔透,显然是真品。她对这香炉甚为喜爱,话也多了些,笑道:“再过些日子,等天气热了,正好用惠安沉来配。惠安沉本就清凉,搭上这龙泉窑最适合……哟,你是行家,我还搁这卖弄。” “没有没有,我也第一次见。”顾玙忙道。 所谓惠安沉,就是惠安产的沉香,带着苦涩的凉意,很有品头。这种凉凉的香,配上凉凉的龙泉窑,简直相得益彰。 丫根本就没接触过,眼中光彩连连,目不转睛。老太太什么等级,瞧他神色便知一二,心道这年轻人制香的手艺超绝,别的方面就差了些。 她人生练达,没有心怀鄙视,反而愈发详细的讲解,那几件珍品更甚。过了好半天,她才带着众人返回正厅。 “小顾,你觉得我那些藏品如何?”老太太问道。 “佩服您老,让人大开眼界。”顾玙由衷道。 “呵,为了这些东西我可是费尽了心血。” 曾奶奶腰不好,坐下就习惯的往后靠,似笑似叹道:“我啊,前半辈子累死累活,现在好容易才退下来。自打接触熏香,你还别说,真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我有几个老朋友,如今都爱这个,没事就在一起聚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我每天都得熏上一炉,不然连睡觉都不安稳……唉,年轻时没读过书,老了却附庸风雅,让人笑话。” “奶奶,您这不叫附庸风雅,您就是风雅!谁规定人老就不能玩香了?”曾月薇的嘴皮子贼溜,张口就来。 “就是,别说您了,就我没事熏上一支,也觉得清静不少。”曾书飞接道。 气氛一时和乐,唯有顾玙,礼貌中带着一丝客套,似乎不太苟同。曾月薇正想试试他的水准,马上道:“顾先生,你制香的手艺那么好,不知对熏香有何高见?” “我可没什么高见,我就是一技术工种。”他笑道。 “一听你这话就是谦虚,能做出那么好的香,怎么会……” “行了,薇薇,这没啥可讨论的。” 老太太挥手制止,先吩咐保姆备饭,然后才道:“小顾,今天见了面就是缘分,你可得吃了饭再走。” “好吧,那就谢谢了。” 都特么做上了,他还能说啥,只得应和着。 保姆的效率极快,不久就备了一桌晚饭。没刻意加菜,就照着原本的清粥小菜多做了几份。那货没啥可矜持的,呼噜呼噜吃的杠香。 饭后,老太太出乎意料的把那三人轰走,只留顾玙一人。姐弟俩的感觉特复杂,但又不敢违背,只得留了联系方式,揣着心思离开。 傍晚,静室。 这屋子在主卧旁边,很是古典雅致,正中有桌椅,桌上有茶器瓜果,一侧挂着字画,另一侧的案几上熏着一炉香。 顾玙坐在桌前,知道对方有些私话要讲,就喝着茶闲等。 果然,待老太太消化了食,开口笑道:“小顾,把你留下来就是随便聊聊,毕竟找个懂香的人不容易。刚才薇薇问你,我看你好像欲言又止,那能不能跟我说说,我还真想听听你的想法。” “呃……那我就说说,如果不对您别见笑。” 人家再次问起,没办法,他正了正身子,斟酌道:“熏香有千百种,大体分两个类别,一是品玩,一是药用。您刚才讲的,应该是药香。药香确实可以舒缓精神,促进睡眠,但我觉得只能当成辅助,不能依赖。” “哦?这话怎么讲?”对方奇道。 “现代人熏香,多是求个静心安神,但静心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生活中的烦恼太多,所以杂念就多,想静心,先要给自己疏通。 从某个角度讲,咱们平日里就两个方面:一是交往,一是做事。 与人交往,要不卑不亢,开眼界,学知识,积累智慧。自己做事,要认真负责,保持精力,从中感受价值和乐趣。 有这样一个生活态度,慢慢的就会让自己静下来。这就叫神清气爽,心思通达。 至于熏药香,我们可以当养生,当享受,但千万别成了迷信,好像不熏就不舒坦。讲句难听的,那些成天勾心斗角的,那些为了生存拼命的,那些多愁善感、愤世嫉俗的……他们那么多烦恼,靠着一支香就能静心安神?这个有点,呵……” 他说到这,笑着摇了摇头。 “……” 曾奶奶先是惊讶,后是思索,此刻已满眼欣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刹那间,她就推翻了之前的印象:不仅在制香上有本事,心性品格更是了不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算退休了,但公司的摊子,政策的变动,朋友圈子的维护,包括儿子、孙子、孙女这些小辈,哪样不得操心? 其实她特明白,自己熏香不是清静,而是躲清静,求的就是个寄托。 老太太经历丰富,对这番话的感触更深,当即道:“小顾,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想的倒是很通透。古人怎么讲的来着,哦,朝闻道夕死可矣!” 顾玙狂汗,忙道:“曾奶奶,您就别拿我取笑了。这些道理您都懂,只是身不由已。” “……” 此言一出,老人攒着的心气劲儿,砰地一下就歇了。 身不由已这四个字,就像刀子一样直直的戳进心窝子。这么多年了,儿子没说过,孙子孙女没说过,反倒一个外人说出来了。 她心中感慨,一时无言。顾玙也知有些冒昧,略微尴尬的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过了一会,老太太恢复心神,方道,“对了小顾,你刚才说香分两类,那另一类的品玩怎么讲?” 第十三章论香下 话落,她摸出一只香囊,正是曾书飞买去的其中一只,道: “就像这清蕊香,我昨天琢磨了一晚上,都没猜出它的材料。不瞒你说,我学香有三四年,收罗了很多好材料,也自认有些了解。但自从闻了你的香,感觉以前都白忙了。” “哦,这个是丁皮半两,茉莉一两,甘松一两,鸡骨香一两,菊花半两,零陵二两,外加辛夷半两。” 顾玙没隐瞒,直接就把方子摆出来:“将这些碾成粉,调制糅合,就会有一种类似兰花的味道。” “兰花?我总觉得这香有股特别的意思,怪不得,怪不得……” 老太太攥着香囊,自言自语了一番,似明白了那股淡淡的意蕴从何而来。接着,她又笑道:“小顾,旁人就算知道了方子,估计也做不出这清蕊香。” “呵……” 这回他倒没谦虚。 咱们说合香的奇妙之处,就是用看似无关的材料,来表达一种独特的韵味。 比如:玫瑰奔放,苏合气烈,两者混在一起就会有铺天盖地的香味。而天木沉静,香樟籽寂寥,这两者再加入其中,那会是什么? 很简单:一朝春尽,花事终了。 世间的香料有千百种,味道、性质、品性各不相同。制香师亦有千万人,传承、手法、悟性也不相同。 顾玙能制出空谷幽兰,高绝于世的意蕴。同样的材料,换个人就不一定能做出来。 至于这个香方,昨天曾书飞就问过,但他懒得理,那小子的心思明晃晃刻在脑门上。现在他主动告知,就是因为老太太没有功利性。 这副姿态也让对方大为欣赏,而曾奶奶把那些材料又过了一遍,忽地一怔,奇道:“小顾,你这里好像没有沉香?” “为什么要有沉香?”他也愣。 “合香不是要用……” 老太太说到半截,猛地顿住。 顾玙眨了眨眼睛,恍然道:“曾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像沉檀龙麝这些名贵香料,自古以来就被推崇。现在就更厉害,尤其是商业炒作,好像不管做什么香,不加点沉檀就是没档次。您是富贵人,用的是富贵香,包括您学到的、别人送的、商家推荐的,都是富贵香。” “这不能说不对,因为有一个流派就是这样,他们按君、臣、佐、辅的方式来合香。沉香醇厚、雅正,能调和其他材料的气性,这就叫君,所以他们经常用到。但还有一些别的流派,就喜欢用普通的香料,效果也非常好。” “比如呢?”对方忙问。 “比如……” 顾玙随处看了看,目光停在面前的果盘上。他伸出手,轻巧的捡了四瓣水果,在案上一字排开,笑道:“荔枝壳,木瓜籽,橙子皮,雪梨滓,这四样晾干打粉,用蜜水搓丸,隔火熏蒸,就叫小四合。” “小四合……” 老太太嘴里念叨着,盯着那几样水果出神。 要知道,沉、檀、龙、麝被称为四大名香。有种手法便是各取等份,将最终合成的一味香品,叫做四合香。 而这些果壳残料却敢叫小四合,光名字就透着一股赤裸裸的嘲讽和对抗。 这还不算完,顾玙又接着道:“您摘些柏子仁,用沸水略焯,浸在酒中密封七天,取出来晾干,用铜炉细焚,就成了柏子香。”. “把橘子叶捣烂,跟竹片一起封在小罐里,架在火上热蒸。然后把竹片当做香料,在炉中慢熏,闻着清香又甜凉。” “其实香料随处可见,就像您院子里的那棵树,如果树皮自然脱落了,您把它磨成粉,那就是一份不错的松香。” “材料无分贵贱,只凭喜好。熏沉香和熏陈皮是一样的,如果非要计较高低,那反倒下乘了。” “……” 老太太耳朵听着,眼睛瞧着,一直沉默不语。好半响,她终长叹一声:“小顾啊,我今天才是大开眼界了!” …… 也难怪她感慨,玩香好几年,今日方知流于表面。 传统香道断层严重,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市面上所谓的玩香,多是商家为了配合土豪和香友,鼓捣出来的只鳞片羽。 为什么叫玩啊? 就是甭当真,乐乐得了。 你想啊!几十万一株的兰花,十几万一对的核桃,上百万一串的奇楠珠子,谁玩谁特么不乐? 顾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由也缓了缓。他瞄了眼时间,便道:“曾奶奶,天也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情,这就回去了。” “哎,你把我说的直起劲儿,自己却想走了?这可不地道!” 老太太开了句玩笑,道:“小顾,今天我是真的开心,谢谢你能过来。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求一品香。” “您想要什么香?”他问道。 “什么香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啧! 这话就太抬爱了,他不免生出一股暖意,道:“那好,您什么时候要?” “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再给我……阿慧!” 老太太忽然唤了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过来,手里还捧着个小盒子。她伸手拿过,笑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份小礼物你就收下。” “哎,这可不用!曾奶奶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顾玙连忙起身,一个劲的推让。 “你坐下坐下,听我说……” 她压了压手,道:“第一呢,我喜欢你这个小子,这算见面礼。第二呢,我不能白让你帮忙,这也算谢礼。两份礼加一块,你可没理由拒绝。” “呃……” 长者赐不敢辞,他再推就虚伪了,只得道:“那就谢谢您了。” …… 顾玙傍晚到此,十点多钟才起身告辞。即便这样,曾奶奶还有些不舍,这年轻人谦逊懂礼,气度雍和,真真的让人喜欢。 老太太要派车送,他见路程较远,也没拒绝。 待回到家中,洗洗涮涮,拉拉扯扯,躺在床上才想起那份礼物。结果盒子一开,顾玙顿时傻眼,里面居然是那个葫芦玉香插。 哦拜托!自己只是多瞄了几眼,人家竟然留意到了! 他一边佩服老太太的敏锐,一边忍不住上网查了查,然后又吓了一跳: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售价一万。 “唉……” 顾玙拿着香插左看右看,有点哭笑不得:有这一万块钱,您直接给我好不好? 第十四章约见 去曾家走了一遭,顾玙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通讯录上多了三个联系人。 曾家姐弟有工作要忙,次日就回了盛天。俩人心思相同,都抱着交好的想法,而其中又带着一丝异样:曾月薇被清蕊香打过脸,一直憋着口气,怎奈老人家看重顾玙,这口气就不好撒了。 俗话说,米无百样米,人有百样人。姐弟俩有才干,有脑子,唯独一点,就是度量不够大。相较曾奶奶的历练豁达,他们还差得老远。 至于顾玙,经过这一次会面,对曾奶奶的印象也非常好。人家开口求香,自然要认真对待。 老人家被富贵香熏惯了,所以要配一些新奇有趣,又适合自身年龄的香料。他想来想去,还真寻到一种,只是主料不太好找,起码白城这片地界是没希望的。 这日黄昏,凤凰山。 顾玙收好了摊子,照例跟松鼠告别。胖兄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不再每天pia在树上跟他玩仙人跳,时不时的就消失,又时不时的出现,感觉特神秘。 他非常好奇,可惜沟通不了,只搞得内心躁郁,甚至冒出要教对方认字、写字的荒唐想法。 “胖兄,拜拜!” “咕咕!” 松鼠叫了两声,没像以前那般磨叽,抹身就窜上了树,蹭蹭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 顾玙撇了撇嘴,自己挑着担子往下走。其实他也有些急切,半个月一晃过去了,今天正是醒神香出窖的日子,得赶回去看看成品。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凤凰集。正是晚饭时分,炊烟袅袅,锅盆声响,各家传出各家的菜香味。 他蹬着车,忽然放缓速度,因为前面的胡同口正戳着俩人,一个是方晴,另一个是同龄的男生,似乎在争吵。 方晴的表情有些不愿,男生就去拉她,又一下子被甩开。顾玙皱皱眉,喊了声:“晴晴!” “哥!” 小姑娘一抬头,像看着救星一样跑过来,笑道:“回来啦?今天生意怎么样?” “那是谁?”他没回应,一指后面的男生。 “他,他是我们班同学……哎哟,不用管他,咱们回去吧!” 小姑娘用手一撑,就坐在倒骑驴的车帮上,只是心虚的特明显,一瞧就在搞事情。那男生面色不甘,还试着追了两步,终究没敢言语。 顾玙骑了一小段后,开口问:“你俩怎么回事?” “没,没事啊!” “晴晴,你哥像白痴么?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加重语气。 小姑娘低着头,半响才弱弱道:“那,那我说了,你不许告诉我妈。” “……” 他懒得吭声。 方晴抿着嘴,继续道:“那男生叫林俊龙,学习也不好,他有个亲戚在盛天,咱俩约好了,如果都没考上高中,就一块去盛天打工……” “胡闹!你个15岁的小丫头打什么工?” 顾玙一听就恼火,又问:“那刚才干嘛呢?还拉拉扯扯的?” “我,我这不后悔了么,不想去了,他就来找我……”她脑袋越来越低,一个劲掰弄着手指头。 “那你为啥后悔了?”他奇怪道。 “舍不得我妈呗。”小姑娘回了句。 得! 顾玙不知该气该笑,无奈道:“趁早把这心思歇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念书。这还没考试呢,你就知道自己考不上了?” “我那破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要是成绩好,我也想继续念……咱家又没什么钱……” 方晴乱七八糟的嘟囔着,不一会,就到了自家门口。她嗖地跳下车,强调道:“哥,你千万千万别告诉我妈啊!” “行了行了,我肯定不说!” 他摆摆手,见小姑娘拉门进屋,才使劲蹬了一脚轮。 这种事儿毫无办法,若是别的,起码能想想路子,可学习成绩有个毛线招数?离中考就半个多月了。 经此一搅合,顾玙也没啥兴致了,懒趴趴的进到院里,“哗啷”掀开盖子,转眼间,就捧着两个盘子上来。 进了工作室,他在灯下细细打量。 窖藏后的线香颜色转淡,由深棕色变成了浅棕色,六十支醒神香分作两批,第一批还是固有水准,第二批就惊艳太多。 线香的主要材料是木粉,所以成品都会有毛孔粗糙的感觉。但这批不同,不干不燥,就像百奇饼干的巧克力棒,泛着微微的油色。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那么轻轻一划,只觉得密度紧致,纹理内敛,竟有一种奇妙的柔顺感。 “啧啧!” 顾玙看着这三十支香,简直成就感爆棚。他压下想点上一支的冲动,分成两个盒子装好,又瞄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分。 “应该下班了吧……” 他转到东屋,往炕上一歪,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 “醒神香做好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快递……” 打了两句,他忽地顿了顿,把后面那句删掉,脸上带着一丝纠结。 大概在一年前,自己发现了那个香道论坛,然后就混迹其中。也正是从那时起,小斋的名字开始零星出现。 她对制香颇有见解,自己偶尔也参与讨论,一来二去就加了好友。 其实不算认识,只是普通网友的关系。直到前阵子,他要了姓名地址,送了一盒醒神香,这才提升到“认识”的阶段。 有事说话,无事隐形,赶上节假日就群发个祝福短信——基本是这种往来。 他对小斋的印象很单薄,只觉得语言很有个性,行事非常爽利。之前还好,没啥特别的想法,这次有些不同,他明天要去盛天的市场采购材料,所以…… 要不要见个面呢? 顾玙琢磨了片刻,还是噼里啪啦的敲了一行字:“我明天正好去盛天,你有空么,我把香拿给你。” 按了发送,把手机一扔,说紧张不紧张,说平静也不平静的等待着。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叮咚”一声,只见那边回道:“这是个套路么?[微笑][微笑]” “……” 顾玙抽了抽嘴角,这姑娘的脑回路真是防不胜防,立马回道:“拜托!我要去药材市场一趟,就顺便给你捎过去。” “哦。” 那边发来一个小兔子遗憾的表情,接着道:“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要找理由的话,会用个什么样的设定。”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以你的老气横秋和偶尔闷骚,你应该直接说:小斋,我们认识这么久,不如见个面吧,嗬嗬嗬……” 噗! 他不禁失笑,回道:“我有这么傻么?还好你现在不用想了。” “那可不一定,我还要想一个拒绝你的理由,给我三秒钟。” 哈? 顾玙下意识的看向挂钟,那充满机械感的秒针咔哒咔哒的走了一下,两下,三下…… 几乎同时,那边又过来一条: “想不到。[沮丧][沮丧][沮丧]” …… 怒! 掀桌! 顾玙被撩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忒过分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套路,你自己比谁都套路好伐? 咱们说,女孩子被第一次约请的时候,就算你百般乐意,也要表现出一定的矜持。 普通姑娘大概会推脱数句,然后扭扭捏捏的答应。文艺姑娘大概会委婉的提醒,比如后天的阳光很好,我可能要洗个头发,并且很喜欢白衬衫。逗比姑娘都是大大咧咧,表示某家的麻辣香锅特好吃巴拉巴拉。 这些便罢,最怕的就是老司机。你本想带她装逼带她飞,结果一抬眼,人家早就飙到秋名山了。 挫败感啊,妥妥的! 不过还好,顾玙没想着套路对方,所以只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他没见过对方的相貌,不由也多了几分期待。 当即,俩人约好了时间地点,暂且无话。而顾玙收拾好东西,明天便赶去省城。 第十五章小斋 阴,盛天市。 关外有四省,大小城市一百多座,盛天无疑是其中翘首。自两千年前建城以来,历经演变,无论政治、经济、文化,始终是关外最重要最具底蕴的城市。 上午11点,南客运站出口处,顾玙随着人流趟出来,没做别的,先深吸了一口气。而随即,他就面带嫌弃之色。 这里的空气质量一向不好,但从没像现在这般强烈。仅仅用鼻子呼吸,就能感受到四周的浑浊不堪,令人厌恶。 可想而知,此处灵气的稀薄程度近乎为零。 顾玙在这儿念了两年大学,对交通路线比较熟悉。他直奔附近的地铁站,买了张3块钱的票。 今天的时间非常紧: 从白城坐客车,要4个小时抵达。11点30分,约了小斋见面。下午还得去药材市场,然后赶5点的最后一趟长客。 火车也有,只是白城地偏多山,没有动车和高铁,一水的绿皮,咣啷咣啷的能把你鸡蛋黄都晃散了。 今儿是周五,并非早高峰,但还是人挤人。顾玙稳稳的站在角落,不时打量着周围:乘客多为年轻人,穿着应季的半清凉衣裳,嘻嘻哈哈,低声谈笑,标准的娇花气息。 老实讲,他每次来都有点惆怅,似在怀念未完成的大学时光。那两年虽短,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最拓展眼界的阶段。 当然了,现在也算拓展眼界,只是牛逼哄哄了点——修仙呐! “嗡嗡嗡!” 正想着,口袋里传来震动声,他摸出一瞧,是小斋发来的信息:“你到哪儿了?” “在地铁上。”他回道。 “你在越秀公园下,到广场哪儿,我等你。” “好。” 顾玙笑了笑,忽生出一丝微妙的愉悦感。一个女孩子对你说,我等你……啧啧,貌似又帅又美的敢脚。 约莫三十分钟后,他出了地铁口,抬眼便是越秀公园。这里是中心区,高楼耸立,车水马龙,公园内却郁郁葱葱,就像一片绿意镶嵌在钢筋水泥的灰色带中。 顺着方砖道往前走,不一会就到公园了入口,那里有一个小广场。 他四处寻望,先将一票雄性生物pass掉,再将一票类似大妈的生物屏蔽,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红衣姑娘和一个粉衣姑娘身上。 丫忽然就抽风了,没想着打电话,而是“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之类的脑回路。正想付诸实践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清润的,明朗的,又夹着细细咬字的招呼: “嗨!” 顾玙转身看去,然后就被水晶晃了眼。 头发绾起,长袖衬衫,领口解了一颗扣子,白玉雕成的两节锁骨像连着完美的标准线,一直修正到脖颈和耳后。下面是九分裤,脚踝纤巧,踩着一双米色的休闲鞋。 她抬着眸,温软纯粹,似映着整个初夏的惬意。 “嗨!”他回了一声。 咱们说,颜狗总是互相吸引的。虽然没见过面,但一瞬间,俩人就成功认证了id。 江小斋歪了歪头,笑道:“要握个手么?” “太形式了吧?”他咧嘴道。 “也是,那就走吧。” 说着,她上前几步。这一靠近,顾玙才察觉到对方的个头,不由问:“你多高啊?” “174,你呢?” “我183。” “嗯,很标准。” 哟! 她老老实实的竟然没有飙车,什么身高不是事儿,长度才是问题巴拉巴拉。顾玙有点意外,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污了。” “在网上污叫有魅力,在现实污叫耍流氓。” 江小斋没拿包,手插在口袋里,晃晃悠悠的白了他一眼。 “呃……” 好吧,他无言以对。 越秀公园的面积很大,有山有水有长亭,还有不少唱歌、跳舞、玩乐器的文艺老年,一路甚为吵闹。 俩人穿过园区,就到了马路对面,那里有家铺子,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真味道土豆粉。 “……” 顾玙冒出三条黑线,弱弱道:“就吃这个么?” “是啊,很好吃的。” 江小斋推门进去,他无奈跟上。原本想正儿八经的来一顿,毕竟头一回见面,可人家定了地方,也就不好改了。 “三鲜两掺,微辣。” 姑娘显然是熟客,张口就来。他瞧了瞧墙上,道:“一份原味两掺,微辣。” “一共23。” “给!” 他掏钱递过去。 店里的客人很多,俩人运气不错,刚好有一桌吃完。服务员抹了把桌子,江小斋就往哪儿一坐,大长腿肆意伸展,端的是丧心病狂。 顾玙坐在对面,从包里摸出两个盒子,道:“这个先给你。” “怎么还分开装?” 她随手拆开一个,对稳定的水准表示满意,接着又拆开第二个,立马定格了两秒钟。三十支沉谧质感的醒神香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好像艺术品一般。 她又闻了闻,惊讶道:“这也是你做的?” “嗯。” “哦……” 她轻叹一声,放下香盒,笑道:“那就恭喜你道行精进了!” “呵,我是误打误……” “47!48!” 顾玙正要说话,就听服务员扯着脖子喊,连忙起身过去,端来两份土豆粉。小巧的石头砂锅,冒着热气,里面红亮亮的一层薄油。 所谓两掺,就是土豆粉混着面条,里面还有蘑菇、西红柿、鹌鹑蛋之类的配料。这家的味道确实不错,他也真饿了,呼噜呼噜吃得特痛快。 “你经常来这儿么?” “不爱吃食堂的时候就过来,哎,你看那边,那个楼就是我公司。”她伸手一指。 他顺着方向瞧去,却是一栋显眼的红色建筑。当初给她寄香时,地址是什么什么国际贸易公司,反正很高大上的画风。 “你做什么的?”他随口问。 “策划和设计,俗称文案和美编。” “噗!” 顾玙一乐,道:“那我就是做风景区物流和商品自销的。” “不错,概念精准。” 姑娘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道:“最近事情多,压力太大,还好你的香到了。” “你每天都熏么?” “嗯,这香效果非常棒,我都有依赖症了。” “其实这东西就起个辅助作用,你得调整作息时间,加强锻炼。”顾玙劝道。 “道理谁都懂,能做到的有几个?” 江小斋咬断一根粉,不太想谈这个话题。而随后,她瞄了瞄自己的锅,又瞄了瞄对方的锅,忽道:“哎,你能吃饱么?” “我……” 顾玙已经干掉一大半了,讲真,确实有点不够吃。他正琢磨要不要再来一份,就见姑娘已经站起身,颠颠的跑去前台。 不一会,她拿着两瓶汽水,外加一个肉夹馍和两根烤肠胜利归来。 他也不客气,拿起肉夹馍就咬了一口。 不算太熟的异性朋友第一次出去,到底该谁消费,这是个永恒的话题。普遍意义上,男生掏钱理所当然,但重要的是:女生不要认为是理所当然——除非你把他当凯子,或者愿意被他上。 一般有点情商的,都会表示感谢。而聪明的女生做得更好,她会不知不觉的让你心中顺畅。 比如你们去kfc,男生掏钱买了一堆东西,吃着吃着,她又添了两个蛋挞或者两杯圣代。 比如你们去游乐场,男生负责了门票和午饭,等回程的时候,她忽然付了打车钱。 诸如此类……倒不是说,男生在乎这点钱,而是女生的一种态度。 江小斋就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让顾玙这顿饭吃的非常非常舒坦。不多时,一锅粉见了底,肉夹馍和烤肠也消灭干净。 他本想坐一坐的,谁知对方看了看表,略微抱歉道:“我下午要开会,还有十五分钟可以逛逛。” “那就在公园走走吧,正好顺路回去。”他很体谅。 说着,俩人出门。刚到外面,就觉着天光渐淡,云暗风沉,她抬头望了望,随口道:“好像要下雨了。” “嗯,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带伞了。”他拍了下背包。 “天气预报?” 江小斋露出一丝很嫌弃的表情,道:“你果然很老气。” “不,我只是闷骚。” 顾玙吐槽了一下自己,心中却是一跳,许是吃过饭的缘故,感觉俩人之间平添了几分亲近。 所谓人生三大错觉:我能修仙,我能抽ssr,她喜欢我。 这一瞬间,丫齐活了。 第十六章人闲桂花落 午后,公园。 许是天越来越阴的缘故,唱歌跳舞的老年帮散了不少。这园中植被茂盛,小动物颇多,不时能看见喜鹊从林间划过,又扑簌簌的消失不见。 顾玙和江小斋走了一小段,就见两个妹子从另一条岔路拐过来。她见了便摆摆手,招呼道: “悟空!” “流奶!” 那俩人颠颠凑近,贱么兮兮的打量了一番,夸张道:“哇小斋,这是你男朋友啊,还挺帅哒。” “就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啊,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呵,你们干嘛去了?”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问。 旁人不知,俩妹子却对她很了解,一瞧这状况:得,不是正主儿。 她们瞬间没了兴趣,其中一个晃了晃塑料袋,道:“刚去超市转了一圈,买了点好吃的……行了,我们先走了,下午开会,你别迟到了。” 妹子们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没了身影。小斋这才解释:“她们是我同事,关系不错。” “你同事的名字都很个性啊?”顾玙一直没吭声,到这会还有点愣。 “智商呢?那是外号。” “哦,那你有外号么?” “你猜!” 她甩出一句最让人蛋疼的答案,见对方一脸苦逼,又笑道:“对了,你下午去药材市场么?” “嗯,准备买点桂花。” “桂花?哎,那边就有。” 她往某处一指,却是右前方的一块草地上栽着几棵桂花树。 桂花分金桂、银桂、丹桂和月月桂,前三者都是秋季开花,后者四季常开,但香味较淡。这几株便是月月桂,长势不错,碎碎串串的花枝正随风摇曳。 “我要买点银桂,这个用不上。” 顾玙也瞄了一眼,解释道:“最近接了单子,给个老人家做香。金桂和丹桂太浓,就银桂的味道最好。不过月月桂也可以,尤其像这种开三四分的,把它摘下来用蜜拌均,封在瓷罐里,然后窖藏一个月。你用的时候,就把花放在隔火板上,小火慢熏,花就会一边吐香一边绽放,等花完全放开,那香味也……哎,你干嘛去?” 他还没说完,只见江小斋迈开长腿,直直的往草地里奔,头也不回道:“摘花啊!” “哈?” “哈什么哈,过来帮忙。” “不是,你不开会么,别晚了。” “那个不重要,快过来!”她已经站在了树下,正冲他招手。 “……” 顾玙完全是懵逼的,这姑娘太特么神奇了,简直防不胜防。没办法,只得磨磨蹭蹭的凑过去。 “我把风,你作案。”她言简意赅。 “这儿没有红袖箍大妈吧,我有点虚啊。”他左瞧右盼,觉着自己特猥琐。 “那你把风,我来!” 桂花树本就不高,加上姑娘的个头,几乎一踮脚就能摸到。她瞧了瞧,一眼就相中一枝沉甸甸的花串子,便伸胳膊去摘。 顾玙眼巴巴的瞅着,那指尖一点点升高,都要碰到花骨朵了,结果后面传来一嗓子: “诶!干什么呢?这不让乱采乱摘知道么?” 好嘛,好死不死正撞见一位大妈,戳在路边大义凛然,高声呵斥:“你俩哪个单位的,咋这么没素质呢,我得找你们领导好好……” “快跑!” 江小斋反应神速,一把拽过顾玙,撒腿就撤。 “哎,你俩还好意思跑!给我站住!” 大妈也急了,晃晃悠悠的就搁后面追。可她哪追得上?就看那两个货,四条大长腿迈开,啪啪啪的踩在碎石路上,瞬间就浪到没边儿。 俩人跑过草地长亭,跑过小桥春塘,直到出口处才停下步子。 都没喘,就是有点方,齐齐往后回头,还好,那大妈没有变身技能。俩人对视一眼,不由“噗哧”一声,乐得没心没肺。 好一会,江小斋才直起腰,又半转了下身子,道:“我过去就是了。” 出口那边是马路,马路那边就是红色的大楼。顾玙压住一丝不舍,笑道:“嗯,今天谢谢了。” “谢我什么?” “我就是客气客气。” “……” 江小斋白了他一眼,挥了下手:“拜拜!” “拜拜!” 顾玙看着她过马路,没有回头,只有那件白衬衫消失在街角。 ………… 下午,松园。 松园地处南郊,早前也是个小村子,后来被并入城市。这里距市中心较远,没什么发展优势的,唯一可取的就是那个全省最大的中药材批发市场。 顾玙颠了一路的破公交,好容易到了地方。天还是阴沉沉的,没有半点雨滴落下,一看就是要搞事情。 他也有点担心,天气预报说中雨转大雨,瞧这样子是不会小了。他不禁加快脚步,进了药材交易中心。 内部跟农贸市场相似,摊位紧邻,堆着一个个口袋,装着原始或半处理的药材。人不多不少,毕竟中药的受众群比较固定。 顾玙随便看了几个摊子,然后在一处摊位前停步。规模颇大,袋子很多,主要是花草类的材料。 “有银桂么?” “要干的,还是要粉?” “干的。” 说着,摊主拎过一个小口袋,里面是晾干的银桂花。顾玙拈了几只,又闻了闻,只觉气味纯正,品相完好,便道:“多少钱一斤?” “这个246,还有180的。” “就这个吧,称四两。” “好嘞!” 摊主一瞧对方就是行家,没敢糊弄,麻利的称了四两银桂。顾玙见这里的材料不错,又要了点冰片和薄荷。 摊主这边忙着,忽地眼睛一瞥,似看到个熟人,招呼道:“哎,老李头,今儿又来了?” “不来不行啊,上次买的都用完了。” “那查明白没有?” “没啊,专家都去了,说今年雨水多,蜜蜂暴躁。特么的我养了二十年蜂,就没碰过这操蛋事。”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面色愁苦,没什么心情聊天,说了两句就离开。 顾玙听了,倒是心中一动,随口问:“老板,他怎么回事?” “那老头是养蜂的,最近经常有蜜蜂跑出来哲人。那他就给治呗,花了不少钱,结果还是蜇。最近听说中药效果好,就时不时过来……” 老板明显事儿逼,把人家抖了个干净。 而顾玙拿过药材,小心的装进包里,似若有所思。 (晚上还有……) 第十七章五道河 顾玙带的包是防水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了几层防护,免得材料受潮。 从市场出来,又一路颠到客运站,踏上五点钟的汽车。座位在最后一排,还差两个空座就满员了,他靠着窗,瞧着黄昏时的盛天城,就像一只满带倦意的巨象。 车子慢慢启动,他忽地一眨眼,那玻璃窗沾上了几点水滴。就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到来。 天气预报没忽悠,客车从市区一路驶离,只听得雷声轰隆,雨势增大。刚上了高速口,外面已是水雾弥漫,模糊不清。 “哗哗哗!” “噼里啪啦!” 顾玙听着雨丝张扬,不免有些担忧,其他乘客也歇了交谈,只余下几句私语。 “叮咚!” 正此时,手机声响,却是江小斋发来的问候:“上车了么?” “刚离开盛天,你下班了么?” “我正准备下楼。” “这时候不好等车吧,地铁能方便点。” “还早呢,我先去趟公园。” “去哪儿干什么?”他奇道。 “当然去摘花了,大妈不可能等着我吧。” 呃! 顾玙立马噎住,不晓得回什么。而紧跟着,那边又过来一条:“你不觉得我撑着伞,在雨中去摘一枝桂花很有范儿么?” 好吧…… 他五体投地,迅速敲了三个大字:“大姐,稳!” 然后就没了动静,约莫十分钟后,那姑娘发来了一张照片,正是一枝带着水气的,淡黄又泛着浅白的月月桂。 而拈着花枝的手,线条修长,骨肉匀称,秀美又不失力度。 他压住一丝惊讶,一丝向往,一丝悸动,开玩笑道:“很漂亮,就是会教坏小盆友。” “那我给公园捐棵树苗,就算忏悔一下。” “捐两棵吧,算我一份。” “别了,我自己的锅自己背。哎,你不觉得你刚才那句话……” “特套路!” “特套路!” 顾玙抿着嘴,按下发送,屏幕上同时出现了这三个字。随即,那边也传来一张大大的黄色笑脸。 俩人就这样聊着天,小斋断断续续的回话,有时很快,有时很慢。 他偶尔瞅瞅外面,勉强观察着路段。按正常速度,到白城要四个小时,但雨天就得缓行,两个小时还没到一半。 不知不觉,客车下了高速,开始走一条乡道,在一些村镇间穿来穿去。又过了十分钟,售票员喊了一嗓子:“五道河到了,有下车的没?” “有!” 一个老头拎着口袋起身,居然还见过,正是药材市场的那位养蜂人。 五道河是个镇子,属于另一个县管辖,距离白城较近,约莫七八十公里。待他下去,车辆继续前行,很快进入了一片山区。 天色早就全暗,黑压压的似要将一切吞噬,只有车灯晃着微弱的光。 小斋有事要忙,顾玙就靠着椅背,有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就听“嘎吱”一声,车停了。 “怎么回事?” “可能堵车了吧。” “哎哟,最好别是车祸。” 在乘客的议论中,司机出去溜了一圈,跑回来骂道:“麻痹的前面封路了,不知道啥事故。” 得!怕什么来什么,众人立马叫苦连天。 可叫也没用,大家等了几分钟,忽有人敲门上车,却是一位披着雨衣的警察。他压了压手,道:“安静一下,前面有处滑坡,道路已经堵死了。现在这条路段很危险,为了避免二次滑坡造成伤亡,现在所有车辆返回。” 好嘛,一言就炸开了锅。 “这都快到了,又让咱们回去!” “就是,回盛天得半夜了,上哪儿住去啊?” “艹,今天点子太背了!” 那警察颇有素质,一点没动气,劝道:“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都是为了人身安全,咱们折腾一趟总比受伤送命强吧?再说了,现在路堵死了,谁也过不去。” 其实众人都清楚,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唠叨了半天,警察又转向下一辆。司机没办法,啪地一摔外套:“行了,别吵吵了!你们还想住山里么?” 人家一开口,车内这才消停一些。 不一会,警察开始疏导交通,指挥调头。大客车尾随着一辆suv,连尾气中都充满了浓浓的怨气。 顾玙也郁闷的不行,琢磨着上哪儿对付一宿。盛天的消费太高,就算小旅馆也得百八十块,要不去网吧通宵? 正胡乱想着,忽见前方显出一片人烟,灯光隐隐绰绰。他顿了片刻,开口问:“师傅,五道河有旅店么?” “有,我以前住过。”司机笃定道。 “那前面停下车。” “你不回盛天了?” “太远了,我凑合一宿得了。” “那也行,从哪儿到白城还快点。” 司机蛮好心的,嘱咐了几句,就把车停在路边。顾玙跳下来,伞刚打开,就听噼里啪啦跟连珠炮似的。 好家伙! 他怀里抱着包,一手撑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镇中走去。五道河是个小地方,就一横一竖两条街道,多数商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饭店还亮着灯。 司机没含糊,他果然找到了一家旅馆,推门进去,抬眼便是柜台,后面搭着木板床。一个中年女人歪在床上,正无聊的看着电视。 “有房间么?” “自己住?”女人扫了他一眼。 “嗯。” “有40的,有60的,住哪个?” “我能看看么?” “……” 女人态度生硬,拿起钥匙就上楼。顾玙撇了撇嘴,跟着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那房间特小,两张板床,一台老旧的破电视,没有卫生间。 “这个40,厕所在走廊,60的还看么?”女人问。 他摸了摸被褥,不算潮,便道:“不用了,就这间。” “100块钱押金,下来登记。” “哦。” 等一切搞定,顾玙回屋锁好门,先检查了一下药材,还是干干的。 他倒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着电视,本想跟小斋说说今晚的苦逼经历,不过又想想,好像还没亲近到这种程度。 之所以跑到五道河来住,一是不愿来回奔波,二是白天听闻的那件事情,不免让他心生好奇。 (封面竟然换了,但我没动啊,神奇神奇……这章给盟主。) 第十八章李老头 “策划案总算改好了,明天给老板看看。” “老板是男是女?” “当然是小姐姐了,哎,这个词是不是一听就很温柔很漂亮?” “必须的,去掉一个字就没这效果,比如小姐就是三里屯站街的。” “哈哈哈!那小哥哥就好体贴好有气质,小哥就是个送外卖的。” “小妹妹就好可爱好乖巧,小妹就是个做足疗的。” “哈哈没毛病……咦,那小弟弟是神马?” 小弟弟就是个*************当然顾玙不敢说,他汗了两秒钟,觉得自己无力抵抗这只污妖王,只得转移话题道:“你每天都这么忙,难怪精神不振了,再不济也要保证睡眠。” “睡觉对我来讲很奢侈的,对了,我刚才点了一支醒神香,buff全满,简直开挂。” “呵呵,那很好啊,能对你有帮助。” “那个烟气也特别漂亮,可惜忘拍照了。我一会把香灰给你照下来,超有质感的。” “好啊,我自己还没看过。” 聊到这儿,那边又没动静了,估计还有事情要忙。江小斋真是很标准的都市女生,时尚,开朗,快节奏,从头到脚都波动着一种拼搏向上的气息。 顾玙就平淡很多,除了闷骚这一点很对路,其他方面几乎是相反的。俩人能聊得不错,确实很意外,不过也说明在深层次的性格中,一定有某些合拍的频率。 他放下手机,无聊的坐了一会儿,哦,是真的无聊。 电视没有机顶盒,能收到三五个本地台,余下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屏。走廊里偶尔传来咳嗽和脚步声,大概是别的住客。窗外黑漆漆一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昏灯和倒映的人影。 五道河,就像这名字一样,偏僻而冷清。 呆了几分钟,他实在没事情可做,索性调整心神,摆了个标准的坐姿。澄神静虑,心性光明,他方一入静,就感觉周遭的灵气杂乱暴躁,像不安份的音符在疯狂跳动着。 “……” 凤凰山的灵气平和舒缓,哪里像这般凶残,顾玙一时无措,差点失了空明境界。还好心性稳妥,慢慢平复下来。 而他细细的感受了一会,忽又觉出一丝不同:在这些躁动之中,似乎夹杂着一种很古怪的声音。 “哗哗哗!” “沙沙沙!” 很远又似很近,时而微弱,时而清晰,仿若潮汐在一阵阵的波涌。 “唔……” 顾玙终于产生了一丝紊乱,空明顿失,猛地睁开眼。烦躁,无奈,还想哧啦哧啦的挠墙:谁能告诉我,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世间存有灵气,ok,我接受。但这灵气躁动,生物凶猛是闹哪样?难道要走变异末世,绿帽升级,收集rbq圈地自啪,最后证道泽越止的路子? 拜托,我肾水不足啊! 他挠了挠头,放弃吐槽,又瞧了眼手机,小斋还没有信息。 此时才九点多,不算太晚,在短暂的蛋疼之后,他终于决定下去吃点东西——临上车的时候买了点面包饮料,根本填不饱肚子。 说饿就得行动,顾玙很快下到一楼,那女人还在看电视,随口问:“干嘛去?” “吃饭,你几点关门?” “我这不关门。”女人回了声。 不关门的意思就是24小时有人,估计她每晚都睡在这木板床上,着实辛苦。顾玙打着伞走到外面,辨认了一下方向,往灯光最亮的一个地方奔去。 街上积水颇多,到处都是小水坑,他跳来跳去的摸到一家饭馆,里面还有位客人,赫然是那位养蜂的李老头。 一天见了三次面,也是天大的缘分。 “来了,想吃点什么?”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起身招呼道。他看了看菜谱,道:“来份青椒肉丝盖饭。” “青椒没有了。” “那来份茄子盖饭。” “茄子也没有了。” 他无语,抬眼问:“你这还有什么?” “就剩了点炒饼。” “那来一份吧。” “好嘞!” 很快,厨房里的锅勺就炒得叮当响,伴着旺火的呼呼声。没过几分钟,一盘香喷喷的肉炒饼就端上了桌。 他又要了杯热水,边吃边打量着那个老头。 年岁好像也不大,但面相苍老,皱纹堆得满脸都是,皮肤黝黑,衣服很旧,穿着双土黄色的胶鞋。桌上没什么菜,一杯散白,一盘花生米,一盘干豆腐。 那老头跟店主夫妻很熟,招待完顾玙,三人便继续之前的闲聊。 “我就说这事儿邪乎,蜂子再烈,哪儿特么能天天蜇人呢?你要是捅蜂箱也就算了,那叫活该!马勒戈壁的搁大马路上,那蜂子也去蜇,艹!” 老头明显不痛快,骂骂咧咧的唠叨一通,又干了一大口酒。 老板就劝:“你也别上火,专家不说了么,今年雨水多,阴天多……” “什么特么专家,他有我懂?” “啧,你看你这脾气又上来了。” “……” 顾玙在旁边听着,心中愈发好奇。明摆着啊!凤凰山上的生物越来越古怪,七十公里外的五道河也如此,而且情况更严重。 他想去瞧瞧,但得找个理由,便插口道:“大爷,您是养蜂的吧?” “啊?” 那老头正憋闷,闻言一愣。 “您哪儿还有蜂蜜么,我想买点原蜜。” “你是本地的么,好像没见过你。”老头道。 “我是白城的,过来办点事。” “哦……我哪儿还有几斤,你要诚心买,就算你三十。” “呃,我先看看成么?” “你们城里人就是麻烦,我那可是纯蜜,人家一天一收,我七天一收,半点都不含糊!” 老头嘴里嚷嚷着,却没拒绝,道:“今天看不了了,明天吧,我天天在这吃早饭,就搁这碰头。” “那行,麻烦你了啊!”顾玙笑道。 不知不觉坐了半天,那份炒饼早就吃完了。他预定了计划,便要起身离开,那老头也同时站起,嘟囔道:“行了,不喝了,再喝就回不去了。” 瞧他的样子,已然有些微醺,身子都摇摇晃晃的。 俩人结了帐,老头在前,顾玙在后,一块往出走。开门的时候,他许是腿脚不稳,不由趔趄了一下,顾玙连忙扶住,道:“大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人老酒量就不行了。” 老头摆摆手,啪地一推门。 饭店的门口亮着灯,驱散了一小片漆黑雨夜,他刚好在这明暗交接的地方,光与暗在粗糙的脸上相融笼罩,似形成了一层古怪的脸谱。 就在此时,他忽然往后拧了拧脖子,就像敲碎了骨骼,硬生生把一坨肉筋拗了个圈。然后,老头嘴角裂开,露出一丝诡异森人的笑容: “小伙子,雨天路滑,你可要慢点走啊!” (科三考过啦啦啦啦啦!!!!!) 第十九章搞鬼 “咝!” 顾玙看到这张脸,只觉一丝寒意从尾椎骨升起,噼里啪啦的一直炸到脑后。他本能的想撒腿就跑,可没等动作,那老头又恢复成一张黝黑苍老的平凡面孔。 “……” 他一时顿住,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幻觉,又或灯光太暗自己看错了。 “咳……咳咳!” 那老头却沙哑的咳了两声,跟正常人无异道:“小伙子,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记着来啊!” 说罢,他便带着醉意摇晃走远。 “哗哗哗!” 雨仍然在下,只是小了许多。顾玙拎着伞都忘记撑开,看那伛偻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才猛地醒过神,抹身就撤。 街上无人,半明半暗,他一路跑回了旅店,已是满身水气。 老板娘还在看电视,见他回来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吭声。顾玙却安稳了不少,似乎这小旅馆存在着活人气息,而变得安全无比。 他本想上楼,又停住脚步,开口道:“大姐,跟您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 “有个养蜂的老李头,你知道么?” “知道,怎么了?”女人依然很生硬。 “他,他……” 顾玙犹豫着,不晓得该怎么说。 女人却忽然接道:“他前几天死了,你有事儿么?“ “死了?”他全身一颤。 “对,丧都发了。”对方很肯定。 “……” 几乎一瞬间,顾玙就觉得自己的嗓子火辣辣的干痛,同时有一股莫名的压力涌现,一点点的堵在胸口。 他急促的喘了两下,不敢去细想,只道:“大姐,你能不能帮我联系车,什么车都行,我要回白城。” “现在?”女人不可思议。 “对,现在,马上!” “这大晚上的可没车……” “四百够不够?”他摸出全部现金,啪的往柜台上一拍。 女人顿了顿,勉强道:“我试试吧,你先收拾东西。” “好,你尽快!” 话落,他噔噔噔的跑上楼,进到屋子,手脚忙乱的整理背包。 房间里安静昏沉,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玻璃窗还是模糊不清,一辆摩托从楼下经过,车灯迅速的在窗户上一晃,随即又消失。 引擎声渐渐远离,四周仿佛比刚才更加阴暗。 “老板娘说他死了,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那我白天看到的是谁?” “就算他是鬼,怎么会在白天出现?” “不管了,先离开要紧!” 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把药材层层裹好。刚刚收拾完,就听一阵缓慢沉重的声音从寂静的走廊中传来。似乎有人在踩着木板行走,而且每一次抬脚、落足都显得黏稠费力。 “咣啷!” 顾玙猛地转身,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分明闻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他的鼻子一向很灵敏,但此刻,这灵敏却让自己的恐惧愈发膨胀。 因为那气息中,赫然包裹着一种腐肉般的腥臭。 “呼哧……呼哧……”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忙四处找了找,可惜没有一样能当作武器的东西,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 “砰!” “砰!” 就在此时,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紧跟着,一个沙哑的笑声响起:“小伙子,你不是看蜂蜜么,怎么要走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若是一般人,早就吓昏过去了,顾玙强自镇定,边问边悄悄的拉开窗户。 “我是老李啊,刚才我们还在饭店见过。” “听说你有急事要回去,我就把蜂蜜带来了。” “我这蜜好啊,别人一天收,我七天收,蜂种也纯正……” 那东西不紧不慢的说着话,似乎屋内的人已是囊中之物。顾玙一声不吭,只一点点的凑近窗边。 “小伙子,你要不要出来……” “好吧……既然你不开门,我就把蜜拿给你看看。” 话音方落,便听那边发出一阵令人酸牙的声音,就像硬生生把一只橙子捏出了汁水。而那股汁水在门后涌动着,门板被挤压的嘎吱直响, 紧接着,从门缝和底缝中,一汩汩的涌进来一种半稠状的液体,有红,有白,有黄,带着强烈的腥臭气。 “呕!” 顾玙只觉肠胃翻滚,连忙捂住嘴。他现在的感觉,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扔进了绞肉机,然后骨头、碎肉、内脏……混着血液一股脑的流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想跟对方肛一肛,现在一瞧,完全超出了自身认识。当即,他抬脚踩上了桌子,再一迈,就站在了窗台边。 这旅馆是二层小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他扫了一眼,分不清哪是水坑哪是地面,当然也顾不得这些,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他双腿微屈,身子前倾,快落地时借势一滚,立马站起身。 一楼居然还有电视剧的对白声,他管不上什么老板娘,头也不回的就奔向大路。 “有人没有?” “有人么?” “有人么?” 顾玙扯着嗓子大喊,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这街道明明亮着几处灯光,却都像无人般,一片死寂。 跑了一小段,左前方便是那家饭店,他加快速度,不由生出几分希翼。 到了门口时,他急匆匆的转头瞧去,只见隔着一道塑料门帘,店主夫妻正并排坐在柜台后面,整齐的跟他招手。 嘴角裂开,脸上带着诡异森人的笑容,就跟那老头一模一样。 “啊!” 他心里猛然抽搐,以至于全身瞬间脱力,几乎摔倒。踉跄几步,他忍不住大吼,如果没猜错,这镇子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顾玙就搞不明白,这特么到底是咋回事!好端端的五道河变成了鬼镇,还逮着自己不放,当初要是返回盛天,或许就没这出了。 现在可怎么办? 想打打不了,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刹那间,懊悔、慌乱、茫然甚至愤怒,种种情绪充斥在心头,但唯独没有放弃。 顾玙不认识路,就顺着街道一直跑,一刻都不敢松懈。因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腐肉般的腥臭气不慌不忙的坠在身后,还有那沙哑的笑声: “嘿嘿,小伙子,你跑的倒是快。” “我年岁大了,腿脚不利索,你也可怜可怜我。” “不过也好,前面就是我家了,我那里还有很多好蜜。” 那声音就像在逗弄着一只老鼠,满是戏谑和阴冷。 而随着话落,顾玙就觉得街道在慢慢变窄,两侧的建筑也忽然消失,前方暗影丛丛,竟是凸显了一片山丘。 “哗哗哗!” 雨还在下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沉,心中一慌,终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妈的,拼了!” 顾玙摔在地上,不仅没有绝望,反而生出一股狠劲。 他猛拍了一下地面,嗖地站起身,打量四周:这是一条泥泞的土路,从东边远远的延伸至此,西边便是那座矮丘。丘上黑木稠密,在雨中沙沙作响,枝叶摇动,直若鬼怪漫山。 “我得找点,找点……” 顾玙心中虽急,但越急就越冷静。此处太暗,他甚至摸出了手机,想借着光线寻找些武器。 而他无意中瞧了一眼,不由一怔,只见在屏幕的最顶端,有个小小的绿色标志——那是信息未读的提醒。 嗯? 他下意识点开,发信人是小斋,内容却空空如也。上面,则是之前的聊天记录。 这条信息的时间,显示为九点二十分,现在是十一点整。 等等! 顾玙眼神一凝,千万条思绪在脑中飞驰而过,又快速的成型、理清。 自己跟小斋聊完天,刚好看了眼时间,是九点零五分。之后自己入静,感到灵气躁动,并且听到了古怪的潮汐声。然后莫名其妙的觉得饥饿,便跑去饭店,遇到了老李头。 而从聊天到入静,间隔了有十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入静的时候,小斋的信息几乎同时发了过来……但是,为什么没有内容? “嘿嘿,怎么不跑了?” “这就对了,到了我家,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你放心,你也会成为一份好蜜。” 那声音还在说着,并且愈发靠近,转眼便到了跟前。 “呕!” 顾玙抿着嘴,又差点吐出来。 对面的那个东西,根本看不出是个人类,就像燃到底儿的蜡烛,连芯带蜡又混着油,完全揉烂的凝在一起。 没有嘴部器官,却清楚的发出声音: “小子,你……” 刚吐出半句,顾玙忽地打断,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哦?” 那东西第一次露出不同的语态,似乎有些惊诧。 “你不是老李头,也不是鬼怪。这不是山,也不是你的家。这还是五道河,也没有变成鬼镇,而我……” 一切不合理的逻辑都有了解释,他目光清明,笑道:“我还在那个小房间里。” 轰! 此言一出,周遭空间仿若扭曲了一般,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 顾玙睁开眼,只觉小室安静,灯光昏沉。外面风雨琳琅,敲着玻璃窗噼啪作响,电视关着,手机在床上,不停闪烁着提示灯。 “呼……” 他吐出一口长气,额上满是冷汗。 第二十章发现 “哗哗哗!” 窗外大雨,并未有丝毫减弱,似将一场虚幻冲刷得干干净净。 顾玙的情绪已经平缓,身体却不听使唤,仍然处于一种过度紧张而导致的轻微抽搐中。好一会,这阵抽搐才慢慢压制住。 他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这次是有内容的,正是小斋发来的图片:一个梅花形的铜盘里,满是细细洒洒的银色香灰,竟似薄雪覆于其中,煞是好看。 信息的时间为九点二十分,现在是九点三十分。也就是说,他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现实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恍如隔世这个词很俗,但也非常真切。 顾玙没心情闲聊,就随手回了一句,然后坐于床上,梳理刚才的一切。 按时间点来看,应该是从入静,或者听到那潮汐声开始,自己就被拖进了一个类似幻境的世界。而几乎同时,小斋也发来了信息,并且造成了漏洞。 在此之后,包括感到腹中饥饿,下楼吃饭,遇到老李头,化身怪物,疯狂逃命等等……统统都是虚妄。 直到自己发现了异样,也就是那条信息提示,这才恐惧渐消,幻境破除。 “啧!” 他咂巴了下嘴,如此一琢磨,这东西貌似很low啊!区区一条信息就能侵入它的世界,并让当事人察觉——除了能吓唬小盆友,好像也没啥能耐了。 好吧,丫就是死里逃生,憋不住的得瑟劲儿。其实他心里清楚,如果没及时发现异常,最终被那坨烂肉干掉,自己可能真的会挂。 至于幻象产生的原因,那就更明显了,肯定跟灵气躁动,蜜蜂伤人有关。所以咧,还是得找到老李头…… “咝!” 一想到那老头,他立马抖了个寒颤,身体又有些僵硬。 没办法,太特么恶心了! 话说自顾玙遇到大松鼠之后,思考问题的方式就越来越往不科学的道路上狂飙。他这一番连猜带蒙,别说,还真八九不离十。 这货又坐了一会,方觉衣衫湿透,便拿着洗漱用品出门。走廊的灯光十分昏暗,墙壁破旧,不时从别的屋子里传出电视和对话声。 水房和卫生间都在尽头,他先上了个厕所,又拐进水房。里面还有个人,光着膀子,穿着条大裤衩,正哼哼唧唧的刮胡子。 丫瞅了瞅顾玙的汗,又瞅了瞅自己的着装,忍不住问:“哥们,你热啊?” “嗯,下雨有点闷。” “闷就光膀子,这多凉快啊!” 那货拍了拍胸脯,随便抹了把脸,哼着歌闪人。紧跟着,某个房间里传来女人的抱怨:“刮个胡子这么半天,你死里面了?” “不得刮干净么,不然你又嫌扎……来!” “哎呀,把门锁上!” “呵……” 顾玙笑了笑,头一次觉得这股人味儿特亲切,特有安全感。他洗漱完毕,把背心挂起晾干,又pia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得摸过手机,敲了几个字过去: “睡了么?” “正在努力。” “哦,没什么事儿,就是说声谢谢。” “白天不是谢过了么?” “这次不一样,反正谢谢你。” “唉,你知道么,有小秘密的男生特别gay。” “呃……” 一句话就给噎死,又是无言以对。 ………… 次日,晨。 今儿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浸润着雨后的清新。地面脏水横流,泥泞不堪,却挡不住赶早的热情。在镇东唯一的菜市场里,早已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顾玙感受着这股生机,心情也是愉快。他本想找个地方吃饭,结果踅摸一圈,没有专门的早点铺子,只好在市场寻个摊子,露天一坐。 四根油条,一大碗豆腐脑,辣子多放。吃的是倍儿巴乱蹦,就像咸党干掉了所有异端,普天同庆。 搞定早饭,他返回旅馆,那女人也拿个碗在吧台上,随口问:“今天退房么?” “一会就退。” 顾玙停下步子,问:“大姐,到白城的车都几点来?” “十点半有一趟,两点有一趟,晚上还有一趟。” “哦……” 他抿了抿嘴,想上楼,脚却死倔死倔的扎在原地,显得颇为挣扎。 女人见他不动,奇道:“还有事儿么?” “呃……” 他纠结片刻,终问道:“有个养蜂的老李头你认识么,我想买点原蜜。” “认识,从这一直往西走,走到头有个小房子,那就是他家。” “哦,谢谢。” 顾玙问清了地址,这才上楼。 他不是作死,只是经历了昨晚的诡异,忽有了一种感悟:修行本就是逆流而上,求机缘,拼天命,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间,尤其生死。 以自己在凤凰山的经验来看,灵气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躁动,很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干扰。而这次到五道河,或许就是自己的机缘。 二十分钟后。 顾玙背着包下楼,先退了房,便直奔西边而去。这条路比较偏,起初还能看到几家铺子,走着走着就变成了野地。 两边只有一些老旧的砖厂和瓦厂,用栏杆围着,安静冷清,不知有没有人。 再走一程,前方地势渐高,显出一小片树林,稀稀拉拉的样子。路旁也多了座小院,一个人在院中摆弄蜂箱,正是老李头。 顾玙一瞧这景象,心中更加笃定。那幻境便是借助此地,加以扭曲夸张,来达到恐吓人的效果。 不过如此想来,它倒像故意引着自己往这边走。 一时间,他又觉天意难测,好半天才回过神,喊了声:“大爷!” “嗯?” 老头一抬脸,没有点蜡烛,没有烂肉,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面庞,问道:“你找谁?” “听说您这儿的蜜好,我想买点蜂蜜。” “你想买多少?” “我能看看么?” “进来吧!” 说着,顾玙进了院子,老头的情绪似乎很低落,慢吞吞的领他到里屋,指着一罐琥珀色的蜂蜜道:“就剩这点了,这罐能有两斤。” 他装模作样的拿起来,边看边道:“大爷,您这生意不错啊,那么多蜜蜂都不够卖的。” “什么不够卖?我一个礼拜就收了这两斤,都快活不下去了。”老头抱怨道。 “不能吧,我看那么多蜜蜂呢?”他套话道。 “没用啊,成天飞出去蜇人,要么就在林子里打转……不瞒你说,我养了二十年蜂,头回碰到这种怪事。” 林子? 顾玙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问道:“没事去林子干嘛?” “我也纳闷啊,前几天我专门上去瞅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唉,再这么下去,这蜂是养不得了!” 老头也是闷坏了,逮着个人就巴拉巴拉的吐苦水。 他瞧着可怜,本来不想买的,当即就掏钱拿了一罐,又安慰了几句。不多时,他出了小院,绕过老头的视线,从另一边悄悄进了树林。 刚钻进去,就听一个声音“咻”的炸起,竟似一支尖锐猛烈的利箭,要将脑子射个对穿。 “唔!” 顾玙连忙稳住,心神守一,奋力抵挡那声音侵扰。所幸没过多久,那尖锐渐渐削弱,转而变成一阵哗哗的响动,正是昨晚听到的潮汐声。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强烈,仿佛就在身旁。这次倒没有幻象,他努力感受着方向,隐约分辨出在东北角。 林子不大,几乎一眼可见,他犁地似的溜了两圈,始终无所获。第三次查看时,终于眼睛一亮。 他急忙上前,蹲下身,拔开一些杂草碎石,露出一块鱼骨状的白色晶体。 “呵……” 顾玙毫无阻碍的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不由笑道:“就是你在搞鬼么?” (霾要齁死人了,嗓子疼,蓝廋……) 第二十一章鱼骨 午后,晴。ww』w 从五道河至白城的山路上,一辆客车正缓缓行驶。滑坡的地方已经清理干净,由于误了一班车,导致很多人行程变更,乘客也莫名多了几成。 顾玙上车时没有空座,直走到前方的三道河镇才逮住一个。没错,一道河、二道河、三道河、四道河、五道河,取名就是这么任性! 盛天虽是平原的大城市,周边却多山多岭,尤以东南最甚。自五道河起,过四镇到白城,再至草河口,直通四百公里外的东云市,一路皆为山区,也是省内最繁荣的旅游线路。 经过一夜大雨的洗刷,两侧青山苍翠,透着一股焕然勃发的生机。顾玙靠着窗,看着山间景致,右手却不自觉的摩挲着那块鱼骨。 这东西长约三寸,宽一寸半,通体银白,非石非玉,搞不清是何材质。之所以叫鱼骨,是它的形状特像一条抽象派的小鱼,前方呈三角形,中间左右分叉,尾部又呈扇状。 顾玙找了根细绳,将其挂在颈间,旁人看了,只以为是条古怪的项链。 由于时间较紧,他没功夫细细琢磨,只觉这鱼骨跟自己有一种亲近之意。不是皮肉间的接触,而是精神、意识上的亲近。 搞事情啊! 我差点就挂了,这会儿又来装大尾巴狼? 他吐槽归吐槽,其实也有所明悟,昨晚那场要人命的虚幻,倒不如说是场试练,通过了,自然可以找到这东西。 而观老李头等人的迹象,他们应该感受不到那种能量。 顾玙摩挲了一会,又把鱼骨放回衬衫里,暗道:如不出意外,五道河的灵气会慢慢平缓,蜜蜂恢复正常,有时间再来看看就好了。 老实讲,他踏上修行之路,虽然预料到困难险阻,但毕竟头一遭碰到。此事带给他的冲击力不可言述,心态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在现代社会中生存,凡事讲五分情面,留三分余地。因为我们没有威胁,再不济也只是丢了工作,女朋友分手,买不起房子,得罪上司,股票套牢等等……什么性命攸关,天崩地裂,离我们太过遥远。 但修行不同,路漫漫上下求索,说生死便是生死,说无情便是无情。沧海桑田,百十年寿命可能一朝化作尘土,最后还不得正果,白白荒废了一世。 没有一颗坚韧的道心,还不如小乐即安,平凡生活。 顾玙看上去平泊淡然,骨子里却裹着莫大的执拗,这一遭,倒把本性勾了出来。 …… 七十公里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白城。 顾玙返回家中,没干别的,先饱饱的睡了一觉,黄昏时醒来,只觉身心舒畅。简单吃了饭,便开始炮制那四两银桂。 金桂浓甜,银桂清甜,曾奶奶年岁大,不适合那种浮华香。 他先取了三两,磨成细粉,又微微烘透,放在罐底。罐子有两层,上面再垫几片干姜,可以更好的去味增香。 之后,他把瓷罐封口,需窖藏三日,才是一份合格的香粉。 剩下的一两,则是捣成花泥,再取半两甘草、三只盐梅,一起捣捣捣,用手捏成瓶盖大小的香饼,也是用瓷罐密封。 这香饼可以泡茶,可以煮汤,尤其是煮汤,在沸水中添入一个香饼,便是理气润肺的天香汤。 这个却是给小斋的礼物,那姑娘工作压力大,没空锻炼,作息不节,一瞧就是气滞忧思,喝点天香汤最好不过。 从某种程度上,制香和中医药有很多共通之处,顾玙算不得达人,但一些基本知识还是懂的。 忙完这些,天色已浓。 顾玙来到院中,难得将大门锁上,之后回屋,又锁了小门。卧室暗着,工作室拉起窗帘,只亮着一盏昏灯。 他坐在蒲团上,拿着鱼骨发愁,这东西该怎么弄? 我要不要怼一下桌角凳角,戳个头破血流,或者莫名其妙的摔碎杯子,让玻璃划了手?哦拜托,这都是要技术的!装作笨手笨脚漫不经心,实则波涛暗涌顺承套路的心机婊,这才能成功的滴血认主。 “啧!” 他摇摇头,瞬间否定。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这货将鱼骨重新挂好,闭目入静。 身体渐渐变得虚无,观感轻飘,只灵台一点清明。灵气在空中平缓的游走运行,仍然是那般熟悉。 过了片刻,忽觉一阵异样的波动自鱼骨涌出,在身边若即若离。这波动好像在试探、打量,又过了一会,终于确认了目标,嗖地一下迅速贴近,直直的冲进脑子里。 “嗡!” 顾玙只觉脑中一震,像在耳边敲了一记大钟,待震荡散去,只觉一篇信息在意识中浮现。不是文字,不是图画,而是直接想表达的意思。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 “三宝者,精、气、神也。三宝寄托于外者,为耳目口三门。三门固塞勿发通,真人沉深渊,浮游守规中……” “耳多听则摇精,口多说则伤气,目多视则劳神。收视于目,回目光以内视;反听于耳,回耳聪以内闻;缄闭其口,回元气以内营。凝神寂照于丹田,了无杂念,使神气相抱,合乎先天之鸿蒙……” “但见灵峰疏杰,叠嶂清佳,元气流通天地,另有白鹤栖岭,青鸾伫亭,芝兰清淡,乃是真福地也……” 良久良久,他方睁开眼,只是目光迷蒙,似仍在回味。 这鱼骨不知从何而来,记载的内容也颇为杂乱,显得没头没尾。有修炼法门,有自身感悟,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见闻游记,看那氤氲气象,亦不是凡尘之景。 这篇东西的震撼度比红果强烈百倍,简直轰的一声,炸开了所有的顾虑和迷惑,一个炫彩斑斓的世界活生生的戳在面前,让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汪!” “汪汪!” 外面隐约传来邻居家的犬吠,长夜过半,顾玙却毫无睡意。他甚至要压制过度的兴奋和欢愉感,认认真真的将内容梳理,看看对自身有无价值。 第二十二章食六气法 一切修行的基础是灵气。天『』籁 所以迈进门槛的第一步,就是看你的身体能不能存住灵气。按鱼骨的记载,这第一步叫做启灵。通常由前辈施为,从额头点入一道灵气,一辨根骨,二炼神识。 身有根骨,灵气才能在体内游走,久而不散。神识坚韧,方能澄明静虑,保一点灵台之火不灭。 只有满足这两个条件,灵气才会慢慢沉入丹田,和合自身,这就算启灵成功。而失败者,要么灵气消散,要么灵台失守。 前者还好,后者往往就成了痴傻之人,甚至神魂尽失,类似医学上的植物人。 普通人想踏上修仙大道,启灵是重中之重,倘若有前辈守护,那就没什么危险。怕的就是那些野路子,得了宝物机缘,便莽莽撞撞的任意施为,结果自己作死。 “咝!” 顾玙先看到此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后怕。 想那时,自己啃了红果,便是二者争斗,所幸心性不错,硬生生守住了意识。当时不懂,现在念来,真是凶险至极。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对整个修行体系的认识。启灵算是管中窥豹,怎奈信息太少,再无其他所得。 这些算一个部分,接下来还有,也是最具价值的内容。他一直嚷嚷着没有功法,而鱼骨中就恰好记录了一种:食六气法。 六气者,为朝霞、正阳、飞泉、沆瀣,以及天地玄黄气。所谓“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 此功法简单说来,就是把身体当做鼎炉,精、气、神三宝为药,在体内不断调和烹煮,淬炼自身。而精气神的运行有亢有衰,这个规律又跟天时有关。 春食朝霞,即日出之赤黄气。秋食飞泉,即日落之赤黄气。冬食沆瀣,即北方夜半之气。夏食正阳,即南方日中之气。 至于天地玄黄气,鱼骨只道:“此为万气之宗,千年未见。” 好吧…… 除此之外,另记载着一门幻术法诀,应是顾玙进入的那种幻境。这法诀略显深奥,需潜心研究,他便暂且搁置。 即便如此,他也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满心欢喜雀跃,同时又有些急不可待。 顾玙瞧了瞧时间,刚好午夜,便悄悄来到院中,面向北方坐好。所谓冬食沆瀣,是指冬天修炼最有益处,不是说只能在冬天修炼。 他胸部微含气舒,正身寂定,百会、膻中、会阴意对一线,舌轻抵上颚,唇齿相著。头顶一轮明月在悬,自身凝神内守,体松如棉。 他默运法诀,张口一吞,那在空中游走的灵气第一次有了变化,似化作一道道白线,顺着喉腔而下,最后汇入丹田。 紧跟着,他又徐徐吐出,如此反复。 也不知什么时候,随着再一次的灵气食入,顾玙突然全身一震,各处关窍均在大震中开合,只觉遍体酥软顺畅,神识也异常怡悦。 这正是以身为炉,熏蒸人体之妙处。 话说食六气法的关键,就在于吞、吐二字。吞食天地灵气,自上而下的淬炼全身,随即吐出,又裹带着灵气吞入。久而久之,便可壮大精气神,由此打下根基。 夜将尽,月西斜。 顾玙终于停了下来,又静守片刻,方自回神。这一睁眼,只感痒生毫窍,心觉恍惚,直如大汗一场,其乐无穷。 “唔……” 他动了动嘴唇,生生忍住,如果不是夜深人静,真特么想大叫两声。他就像在玩一个解谜游戏,虽然只破解了最低级的体系,虽然不知往上是什么境界,不知还有什么强大的法术神通。 但就在此刻,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绝对无可比拟。 修行为了什么?当然为了装逼! 哦sorry,当然为了长生。那长生又为了什么? 顾玙的理解是,为的是自由自在,探求未知。人的生命只有几十年,束缚太多,你只能乖乖的做一个社会符号。 而有了漫长岁月和强大能力,自然可以打破束缚,去领略更多的精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到此刻为止,他算真正跨进了修真门槛。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丫不怎么渴望移山倒海,立地成圣,那些太虚幻了,还是定一个小目标比较好。 比如一眼辨伪娘,隔衣取bra,进入sex门槛异常低的世界,究极妄想发明全部实现巴拉巴拉…… ok,简直造福人类。 ………… 次日,晨。 凤凰山顶,顾玙坐在一块青石上,面向将出未出的那轮红日,张口一吐,便喷出一道几不可见的淡薄白气。 那白气在虚空中翻滚,久而不散,竟似活物一般,跟着他一张嘴,白气又被吞了回去。周而反复,气血机能便得到充实,神识也渐渐强大。 待旭日初升,完全跳出了地平线,顾玙的功课也已结束。 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睡觉,天还没亮就跑了过来,因为要赶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修炼。而经过一宿的亢奋之后,他现在心情沮丧,并且十分低落。 无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日出要食气,日中要食气,日落要食气,大半夜的还特么要食气! 哎呀我艹,这是修行么?这是坑傻小子吧? 照此一算,每天将有一大半的时间在修炼,连生意都做不好。拜托!生意不好就没有钱,没钱就吃不了饭。 哥就是个小贩啊,哥怎么稳? “唉……” 他一边叹气一边走,转眼就下了老牛背,到了自己的摊位。 难怪都说,财侣法地,财字当头,自己刚刚起步,就已经切身领会了。除非他抛开一切,做个居无定所,餐风饮露的野修士,那可以不管物质方面。 可根本办不到嘛! 顾玙摇了摇头,利索的支好摊子,开始烀那锅玉米。炭火很旺,不多时,锅里就飘出阵阵香气。 “咕咕!” 胖兄似寻着香气而来,嗖嗖的就窜出林子,一下蹦到肩上,用大尾巴各种蹭他的脸。 “哎呀,哎呀,你这毛都分叉了!” 顾玙特嫌弃,把它揪到地上,随手喂了几颗花生。仅仅一日不见,胖兄就非常想念的样子,颠颠的又要往上蹦,他一次次的往下揪。 就在俩货搏斗间,忽听手机铃响,他摸出一瞧,却是个挺意外的人物:曾月薇。 第二十三章曾月薇 盛天,新世纪总店。┡eΔ 新世纪是关外最牛掰的连锁广场,在四省的大中型城市已全部铺开。掌托人叫贺尊,在全国也是有名的商业大佬。 贺家的大本营便在盛天,政商两界通吃,算是最顶级的那一批人物。 这会是周五的下午,在七楼的接待室内,曾月薇正坐在沙发上等人。她把弄着一只咖啡杯,没有平日的玲珑圆滑,显得非常焦虑。 十分钟后,她再次对那个大胸秘书道:“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去催一催?” “贺总正在开会,开完马上就过来。” 秘书笑的特好看,回答的也很礼貌。曾月薇却只想泼丫一碗恒河水,马勒戈壁的你半个小时前从办公室里出来,而且还甩着奶甩着奶,你特么以为我瞎么? 她忿忿的喝了口咖啡,咣当摔在案几上。 正此时,忽听外面有人笑道:“谁惹我们家薇薇生气了?” 这声音特油腻,就像一个胖子在桑拿里蒸了半个小时,然后赤条条的跳出来,再那么浑身一抖……啧!你敢想象么? 而随着话落,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进了屋,长相还可以,只是眉目间带着一股乖戾。他大摇大摆的往哪儿一坐,道:“我早告诉过他们,只要你来了,不管我在干什么,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结果不听话啊,你放心,谁怠慢了你,我保证处理掉。” “没事没事,我也刚到。” 曾月薇的心里早就骂开了锅,面上却笑道:“贺总……” “哎,叫天哥!” “天哥……这是你上次要的具体方案,我带来了,你看看。” 她摸出一份厚厚的策划案,小心推了过去。男人随手翻了翻,往边上一扔,道:“行,我找时间研究一下。” 他连客套都懒得装,曾月薇咬了咬嘴唇,努力道:“天哥,这个项目对我们双方都大有益处,我希望我们能认真对待,尽快达成共识。” “这个自然,但事关重大,我可不能擅自决定。” 男人仍旧满不在乎,见她还要开口,不禁压了压手,起身挨到她旁边,伸手一搂:“薇薇,其实你明白我的心意,何必这么麻烦呢?只要你答应,咱们能不能合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天哥就爱开玩笑,咱们毕竟还不熟悉,你总得让我考虑考虑吧?”她勉强道。 “ok,我给你时间,但你要记住,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男人拍了拍她,又道:“过两天我有个聚会,你就陪我一起去。既然你说不熟悉,那就得加深了解嘛。” “……” 曾月薇目光凝结,随即恢复原样,道:“那好吧。” “这就对了!到时你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别丢我的人……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说着,他便起身送客。 五分钟后。 曾月薇下了楼,回到自己车里,不打火,不启动,只闷声呆坐。过了半响,她才狠狠砸着方向盘,砰砰作响。 她上次跟老弟争,结果落败,曾书飞做了主管。自己挂着个副总监的名头,实权却天差地别。 那个男人叫贺天,新世纪的太子爷。贺家要在南郊建个新广场,需要大量的建材和装潢材料。她主动揽下这单生意,视为自己的翻身仗,如果谈成了,不仅可以上位,而且要更高。 可偏偏,新世纪的代表人是贺天。这货性情嚣张,糜烂至极,在圈子里赫赫有名。丫一眼就瞧上了曾月薇,明目张胆的想把她弄上床。 这女人虽然心机深沉,热衷权益,但她不是个婊子。让她陪那种人上床,还不如一头撞死。 既然不肯,贺天就卡着项目,反正合作方有很多,不一定要选曾家。当然他经验丰富,正一点点瓦解对方的底线。 曾月薇也清楚自己在走钢丝,只是不甘心放弃。 “叮咚叮咚!” 正气恼间,忽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却是那个讨厌的老弟。她拿起手机,烦道:“喂,干什么?” “干什么?说好了四点出发,现在都五点了,你人呢?” “我有事!” “什么事儿也不能……” “别特么废话了,我这就过去!” 她挂了电话,利索的发动车子,直奔城南。等到了南边的高速路口,一辆路虎早等在那里,曾书飞瞧老姐到了,也不招呼,自顾自的上了高速。 曾月薇在后面跟着,俩车一前一后,开得都很快。 许是曾家的传统如此,又或者为了混好感度,俩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看望奶奶,而且同去同回,这样才显得机会公平。 三个多小时后,夏季的长夜刚至,俩人已经进了bc市区。 曾奶奶备好了晚饭,见孙子孙女过来也很高兴。仨人围着一张小桌,吃着惯例的亲情餐。老太太虽在此处,消息却十分灵通,便问道:“薇薇,听说你正跟新世纪谈案子呢?” “嗯,他们要建个新广场,是笔大生意,我想试试。” “贺家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以前跟贺尊打过交道,那绝对是个人物。贺天虽然年轻,但也学了几分本事,你可得小心啊!” “奶奶,我心里有数。你孙女这么聪明,只有我涮人,没人能涮我的。” 曾月薇面色轻松,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是不想服输,二是贺家的实力太强,说了也没用,还惹得长辈担心。 曾书飞却夹了一筷子菜,插话道:“奶奶,你订的香做好了没有?我还想看看呢。” “没呢,我跟小顾说了,啥时候做好啥时候拿来,我不催。” “哟,您这叫礼贤下士啊,他也不知修了什么福。”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哎对了……” 老太太似忽然想到,道:“我改天还想请他过来,跟他聊天挺有意思的,我也能解解闷。” “那就甭改天了,我现在就约。”曾月薇伸手就摸电话。 “别,今天就算了,明天吧。”老太太制止。 不多时,几人吃完了饭,姐弟俩又陪奶奶聊了会天,便各去休息。上次生日聚会,因为人太多,他们才跑去酒店,这次不用,就在此留宿。 夜已深沉。 曾月薇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瞅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她自小就争强好胜,跟老弟争,跟同学争,跟同事争,甚至看到喜欢的男生,即便对方有女朋友,也必须要抢过来。 凭着头脑和家世,几乎战无不胜。但这次撞了墙,实力完全不对等,更恶心的是,还要面对那个渣渣。 一时间,这女人竟有些茫然无措。 …………………… 次日,顾玙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逗松鼠。 人家说的很直接,姐弟俩来看奶奶,老太太想请他过去,一块吃个便饭。他正要告知制香的进度,想想也就答应了,并将时间定在了晚上。 于是在当晚,一辆乳白色的小跑车就停在了凤凰集,滴滴的鸣着喇叭。而另一边,顾玙从胡同深处走来,先顿了顿,才拉开车门上去。 只见曾月薇短发微红,穿着件无袖的雪纺衫,下面是牛仔裤,勾勒出两条笔直的大腿。她身高不如江小斋,但也颇为修长,配上简约的打扮,更显得时尚干练。 她瞧顾玙打量着车内装饰,便拍了拍方向盘,道:“这车怎么样?” “好车。”他言简意赅。 “顾先生……哦,你看咱们都第二次见面了,我还这么叫你就太生分了。”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并且委婉暗示。 在别人看来,可能觉得这个笑容特勾人,顾玙却略微反感,因为太标准了。包括眼神,语态,声调,连红唇轻启的分寸都恰到好处。 一般来讲,只有两种人会这么笑:公关,以及小姐。当然也不奇怪,这女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今日一见还是如此。 只不过,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她的眉眼间好像含着一丝颓丧。 顾玙没多想,应道:“你叫我名字就行,先生什么的我也别扭。” “那就好,以后我就喊你名字了。哎对了,我比你大三岁,你要不嫌弃,就叫我薇姐吧。” “呃……” 顾玙瞧了瞧她,默认不熟。 俩人很快到了曾宅,老太太依旧热情,亲自迎到院子里,招呼道:“小顾,来来来,就等你了。” “奶奶刚才还念叨你呢,我都想去接了……” 曾书飞借他的运才得以上位,自然很亲近,过来就想搭肩膀:“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成品,再让我开开眼界?” “最近还好,暂时没做什么东西。” 他不着痕迹的躲了躲,特不适应这种肢体接触,谁知道你是不是深柜? 说着,几人进了饭厅,这次的菜色要丰盛许多。顾玙又不是专程来吃饭的,随便夹了几口便道:“曾奶奶,现在材料都备齐了,过几天就可以做,算上窖藏的时间……呃,大概二十天之后吧,我就能拿过来。” “二十天?” 老太太合计片刻,忽地一喜,笑道:“那太好了!哎哟,这个时间刚刚好。”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人家不明说,他也懒得问。反倒姐弟俩同时一怔,又对视一眼,神色微妙。 第二十四章第二次约会 盛天是关外的经济中心,土豪众多。ww%w如果按实力分级的话,曾家属于中等偏下,贺家属于上等。 曾奶奶鏖战半生,仇敌无数,但也有很多至交好友。这些人有的做房地产,有的做实业,有的做金融,年岁相当,多半已经退居二线,将产业交给下一代打理。 几个人退下来后,不知从何时起,便约定每半年一聚,轮流坐庄。老朋友间聊聊天,喝喝茶,也交流一些内幕消息。 数年下来,这个同盟在小圈子里颇有名声,甚至可以影响行业的部分走向。而夏季这次,刚好轮到曾家坐庄。 姐弟俩都清楚此事,这会儿听奶奶一提,便知她要把香拿到夏茗会上。俩人顿时有些眼热,各家有各家的子弟,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给小辈创造机会,结交善缘。 只是从他们工作以来,老太太还没松过口,所以一次也没去过。 顾玙当然不知道,只觉人家订了香,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全没放在心上。可老太太定了主意,却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拐弯抹角的询问: “小顾啊,你打算做熏香还是香囊?” “熏香。” “是线香么?” “不,是香丸,用炉熏的。” “那,那这个香是……” 他无奈,只得道:“曾奶奶,您是行家,香是要当场品的。我事先说出来了,您还觉着有意思么?” “哦对对,是我多嘴了。” 老太太自知心急,亲自给倒了杯酒,笑道:“来,我敬你一杯,就算提前感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 他连忙起身,弯着腰跟对方碰了一下。 “嗡嗡嗡!” 正此时,曾月薇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瞧了一眼来电显示,面色微变,起身道:“我接个电话。” 说着,她便出了饭厅,跑到客厅的一个角落。 那俩人都没在意,顾玙的筷子却忽地一顿,他最近勤练食气之法,感官神识都明显提升,那女人的声音就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 “喂,天哥……我正陪奶奶吃饭呢……” “呵呵,天哥你又开玩笑,我怎么可能……” “贺天!我是跟你谈生意,我不卖身!” “嗬!” 听了几句,那声音陡然激烈,倒把他吓了一跳,光听这话就透着赤果果的py交易。而若是有人过去,更会看到曾月薇满脸涨红,拼命压制着怒意。 话筒里的那位仍是戏谑轻漫,笑道:“薇薇,你这么说就过份了,我从来不强迫女人,我只要她们心甘情愿,这样才有意思。”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又低吼了一句。 “不想怎么样,我就是通知你一下,我已经派人把衣服送去了,后天早上我来接你,一定要穿哦。” 没等她说话,那边又道:“说起来你还真适合,你家老太太不爱玩香么?我那朋友最近也迷上了,非要弄个什么沉香展,还买了一大批原料。这方面你比我懂,我当然要选你做女伴了……好了,先不说了,到时再见。” 啪! 贺天挂了。 曾月薇攥着拳头,呼吸急促,对方的潜台词特明显: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爬上我的床。 她强忍着情绪,回到饭厅时已恢复如初,仍然说说笑笑。顾玙却不时瞄她一眼,这种窥人隐私的行为很不地道,他在抱歉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瞧上去风风光光,其实谁都不好过。 晚上八点多钟,几人吃完了饭,顾玙没有多留,当即告辞。老太太不晓得什么心思,又让曾月薇送他回去。 于是乎,俩人再次上了那辆小跑车。 回程要沉闷一些,虽然那女人努力寻找着话题,可她眉间的忧色更重,反倒让顾玙有些尴尬。俩人并不熟悉,谈不上什么怜悯心疼,但看着这样一个女子,也难免不自在。 “我就不往里走了,今天谢谢你能来。” 到凤凰集时,曾月薇没下车,只轻轻摆了摆手。顾玙笑了笑,开门下车,眼角余光流连着那一抹颓丧。 他往胡同里走了几步,忽地转身,敲了敲车窗。窗户打开,曾月薇倾着身子,奇道:“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你没事儿吧?” “我……” 女人心中一悸,又惊讶又恍惚,似乎被那双眼睛看得通通透透。她顿了顿,方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累,精神不太好。” “哦,那我回去了,拜拜。” 顾玙也挥了下手,慢慢消失在幽暗的小巷中。 ………… 月上中天,院中寂静。 顾玙没有修炼食气,而是在西屋梳理一些收获。所谓沆瀣之气,就是指夜半时的水气。凤凰集没有夜生活,但毕竟人群密集,一天两天便罢,天天在院子里吞云吐雾,保不齐就被发现了。 所以他暂且放弃了这个时间段的修炼,只采食朝霞、正阳、飞泉三气。 而此刻,只见他默运法诀,将体内灵气集中到右手食指,那根修长的指头往前一点。 “呼!” 一股细微的波动忽然出现,就像白牛奶融进了黑咖啡,丝丝滑滑的裹带着气流,竟是荡起了一阵轻风。 前方两米左右,木架上的白纸被吹得哗哗作响,久而不停。随后他手指一收,轻风立止。这一下,便将体内灵气消耗了大半,他却颇为欣喜,不禁点了点头。 圆通柔顺,毫无凝滞,收放自如,这便是操控熟练的标准。 话说整个修行的大基础,最难的是启灵,可谓九死一生。启灵成功,便可习食气之法。这东西一靠天分,二靠勤勉,都可水到渠成。 他练了两日,掌握了最初步的灵气运转,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直至食气大成。 目前,顾玙手里攥着两个完整的法诀,一是食六气法,这是根本中的根本。一是那个神奇的幻术。他灵气不足,且未研究透彻,还不能施展。 也就是说,丫现在是没有输出技能的! 唉,生了一颗剑修的心,摊上一个辅助的命,世间最哀伤的事情莫过于此。 顾玙将些许心得记录在一个本子上,又秘密藏好,才转到了东屋。这几天来,他都要采食日落之气,往往很晚才回到家。 方晴考期临近,也找不到人,倒是有日子没看着了。他在屋里转了两圈,闲来无事,便拿过手机发了几个字:“干嘛呢?” 千万记住,这几个字只适用于半生不熟又有几分好印象的异性之间,以表达一种我现在特想撩你,可又不知道说啥,只能没话找话的状况。 如果对方有心聊,会在回答之后反问一句:你干嘛呢? 如果对方比较被动,只会回答一句,等着你继续撩。 如果对方懒得理你,只会敲你五个大字:呵呵,没干嘛。最后这个无解,不要再妄图挽救,妥妥出局,连备胎都当不上! 他边看电视边等,约莫几分钟后,那姑娘回了话:“我在想你应该想要给我发短信了。” 好吧! 攻受总在一瞬间逆转,从不按套路出牌。他真的发现了,自己跟对方聊天时,老是三言两句就被镇压,不得翻身的那种镇压。 顾玙承认对她有些好感,当即也不矫情,直接道:“我做了些香饼,改天给你送过去。” 他用的是送,不是寄。 姑娘特懂,苦恼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回礼呢?”紧跟着,又过来一条:“对了,后天有个沉香展,你感兴趣么?我中午管饭。” “呵……” 他抿了抿嘴,问道:“你不用上班么?” “那个主办方是我们客户,正好我们要帮忙宣传,就算假公济私了。” “好吧,那我就后天上午过去。” “这次我就不等你了,你自己找地方。” “没问题。” 顾玙没听到贺天在电话里的内容,也不知曾月薇与此事的关系,他只为搞定了第二次见面而心情大好。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没什么感情经历。高中有一场夭折的早恋,大学处过一个女朋友,也上过床。不过爷爷生病后,自然就分了手。 江小斋比他大一岁,毕业于盛天最好的大学,父母都是公务员。无论相貌、性格、学识还是家庭条件,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他没想着如何如何,非要有什么结果,只是难得碰到合缘的姑娘,不自觉的想亲近。至于对方的态度,他却有些琢磨不透。 话里话外都透着股老司机的娴熟,可见到真身,又干净纯粹的令人向往。 如果说,鱼骨是个谜,那小斋就是罪,勾的他蠢蠢欲动。 第二十五章沉香展上 曾月薇觉得自己特别贱,明明很恶心贺天,还要穿上他给的衣服,忍受着对方的调戏,就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天『』籁 曾家的产品质量确实很高,跟谁合作也不掉价,只是现在的世道,很多结果不是由客观事实决定的,而是掌控在一些讨厌的人手里。 所以当她穿着一身红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上了贺天的车时,觉着自己特像一个出来卖的。 “哈,这裙子果然适合你!其实还有一条白色的,但你这带刺玫瑰的气质,怎么可能穿白色?你又不是哭啼啼的白莲花。” 贺天一边开着车,一边毫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就像品评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曾月薇懒得接茬,只道:“参加完活动我就回来,不用你送。” “那可不行,我在水晶宫约了位子,还想跟你吃顿饭呢。哎,听说他们家的套房也不错,我们要不要试试?” “贺天!” 她猛地扭头,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开玩笑开玩笑,别生气!” 他对付女人是老手,当即安抚一句,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换成了活动的一些内幕情况。 话说贺天有个发小,叫李洋,家里做综合产业,近年也进军了房地产。跟他一样,李洋也接过了担子,开始参与公司的某些决策和运营。 现在沉香特别火,这哥们就动了脑筋,以香为题,取静中趣的概念,着力打造一个高档社区。为此还特意搞了个沉香展,一是拓展商业领域,二是吸人眼球,为项目预热。 地点在城北的一家博物馆,距离不近,开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 这博物馆共四层,面积颇大,门前挂着横幅,还有花篮和热气球。俩人下了车,没拿请柬,直接就往里走。服务人员明显受过训,一眼认出来,当即鞠躬示意。 待到了里面,曾月薇有点惊讶,人竟然不少,还有纸媒、网媒和电视台记者的身影。而在右侧某处,一个人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正是李洋。 这哥们戴着黑框眼镜,体形略胖,气质要亲和许多。他白话了几分钟,打发走记者,便直直的奔向这边。 先跟好朋友打过招呼,便转向曾月薇,道:“这位就是曾小姐吧?” “李总你好,久仰大名。”她又露出那种标志性的公关笑容。 “什么大名不大名,都是互相抬爱。听说曾小姐对沉香很有研究,今天还请多多指点。” “李总过奖了,我才要开开眼界呢!” 几人寒暄数句,又有朋友到来,李洋便凑近贺天,低声道:“一会到四楼,我先忙去了。” “行了,滚吧!” 贺天挥挥手,自带着曾月薇四处乱逛。 李洋则去招待嘉宾和媒体,甚至一些上年纪的普通老人。他没有那么张扬,表面圆滑,起码看上去面面俱到。 忙了好半天,刚闲了一会功夫,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李总,能给您照张相么?” 嗯? 他转头一瞧,顿时心中一跳,停了片刻才道:“你是……” “我是天宝的,今天来帮忙。” “哦,可以可以,你们赵总还好吧?” “好啊,赵总在国外,不然今天就过来了……呃,李总,您站着就行了。”女生指挥了一小下。 “呵,不好意思。” 正要拗造型的李洋笑了笑,摆了个比较自然的姿势。那女生咔嚓咔嚓拍完,又道:“我们会做些宣传册子,到时还请您指教。” “太客气了,天宝是老朋友,自然信得过。对了,不知你……” “哦,这是我的名片。”她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江小斋?好名字!” 李洋接过一看,不由赞了声,随即也递过自己的,提醒道:“一会在四楼还有一场小活动,你要是不嫌弃,就过来瞧瞧。” “……” 小斋一怔,计划表上没这项安排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内部性质的活动,便道:“谢谢李总,我一定过去。我那边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她转身闪人。 李洋戳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背影,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和占有欲。他是豪门子弟,当然不缺女人,但他把***和感情分的很清楚,从小到大自己承认的女朋友就两个。 而今天见到江小斋,却没来由的心动了一下。 另一边,小斋在大厅里转了几圈,终于逮住缩在角落吃零食的某个家伙,愁道:“流奶!你干完活了么,就知道吃吃吃!” “唔……你找死啊,这么多人不要喊我外号!”一个圆滚滚的女生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抱怨。 “那叫你什么?哦……泮盼!” “噗!” 女生喷出一蓬碎碎的饼干渣,没办法,真名更羞耻。她急慌慌的喝了口水,才低吼道:“叫我小盼!小盼!小盼!” “好了别生气,回去给你买奶片吃。” 小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像拎只小狗狗一样拽了出来,道:“走,陪我去趟四楼。” “去四楼干嘛?” “之前不是说,李洋弄了一批原香料么?我猜就是要现场开料,我们运气好,他还真邀请了。” “开料?我的天!” 泮盼一听就来劲了,撒开腿就跑:“那快走啊,我早想见识见识了!” “哎你别摔了,笨手笨脚的!” 小斋无奈,晃晃悠悠的跟在后边。 所谓赌玉、赌香、赌核桃,这些路数已经不新鲜了,但对大部分人来讲,还属于民间故事那一挂。毕竟各自的生活环境不同,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 话说当植物受到损伤时,便会分泌出一种油脂来修复自身。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一年两年的,只能看到薄薄的一层油;十年二十年的,油色加深;三十年五十年,才是醇厚均匀的好油色。还有那些上百年的极品料,甚至整根木头都变成了油脂。 而这层油,便是人们口中的“香”。 赌香,就是取一截木料,看它横截面的油色,来判定里面的香品。断面有油,里边却可能没油,或者油色不厚,不均匀。最苦逼的,里边干脆是空心的。 凭眼力,更凭运气,跟赌玉相似,都是一刀穷一刀富。 人人都有猎奇心,既然有机会亲眼目睹,自然不愿错过。小斋本就喜欢香,刚好对了胃口,给某人发了条短信,便带着泮盼上了四楼。 (文艺时代的番外还有写,但那个已经完本,每次发文都要找编辑开权限,比较麻烦。所以以后就发在群里,想看的同学就加群吧……) 第二十六章沉香展中 由于近年玩香市场愈发红火,各种原香料已经采伐泛滥,二十年的黄花梨都很难找,更别说老水料了。 李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一批原料,什么沉香、崖柏、紫檀、红酸枝等等,品类繁多,也有用数量填补的意思。 这算私人性质的活动,不对外公开,受邀的多是亲友和潜在客户。现在一些小老板都热衷玩香,太贵的搞不起,但十几万的小打闹还是可以的。 所以现场捋了一圈,满打满算也就百十来人。 江小斋拉着泮盼到了四楼,在门口就被人拦住。她拿出名片一晃,保安立刻放行。名片跟名片也是有区别的,她手里那张土豪金,正是李洋的结交证明。 俩姑娘进了里面,抬眼便是一个大厅,木料按品类各自堆放,旁边有工作台,可以现场开料。隔壁间却是茶室,可以休息和私谈。 李洋看见了她,但并未招呼,而是走到前方,双手虚按道:“好了,请安静一下。首先感谢大家赏脸,能来捧小弟的场。小弟也投桃报李,准备的可是煞费苦心。 诸位有懂香的,有不懂的,有感兴趣想入门的,这都没关系。咱们开料就一条规矩,一刀下去,绝不反悔。开出好料,那是您手红;开出白皮,您也别丧气。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上在这些玩物上较真。好了,我也不废话了,大家尽兴。” 说罢,他这才凑了过来,笑道:“江小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哦,有点耽误了,这是我好朋友,小盼。” 李洋跟泮盼握了握手,又问:“不知江小姐对哪类香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一二。” “呃,我不太懂,我们先自己看看吧。” “那好,你们请便,有事尽管找我。” 他仍然面容和善,也没死皮赖脸的缠着,随即转身离开。泮盼却很奇怪,问:“咦,你不是挺懂的么?” “懂归懂,人归人。”江小斋随口应道。 “切!” 泮盼撇了撇嘴,又问:“那他非要缠着咱们怎么办?” “当然拿你挡枪了。” 小斋胳膊一神,就把她搂在怀里,笑道:“我就说你姨妈来了,需要拯救一下。” “噫,你太恶心了!” 俩姑娘嬉笑着,就到了小叶紫檀区,只见一根根木料整齐摆放,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的表皮乌黑,有的还是灰褐色的树干状。 客人多在沉香那边围观,这边人很少,只有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在挑拣。不过瞧他的样子,也是一知半解,满脸的黑人问号。 泮盼压根不懂,就看着小斋过去,围着那堆木料打转。好半天,她才捡起一根一米多长的,仔细敲了敲,又摩挲了一下外皮,问:“能削开一片么?” “您买下的话,就可以削开。”服务人员道。 “哦,那算了。” 她并不留恋,起身就闪,泮盼追了几步,问:“怎么样?怎么样?” “那个还算好。”她往后指了指。 “有多好?” “够你吃几顿香辣蟹的。” “那怎么不买啊?你钱不够,我这有。”泮盼急道。 “那块料起码二十多斤,一斤五百,那就要一万多。一斤料顶多能出一串珠子,一串珠子卖一千,还要刨掉做工成本,剩不了多少。何况我又不喜欢紫檀。” “啧,你这人就是任性我跟你讲!” 泮盼无言以对,只得点了点她的脑袋,可个子又不够,还啪的一个小跳。 她们对话并未避人,清清楚楚的让那个秃顶男听到,他纠结了两秒钟,方指着那块料道:“这个,我要这个!” “好的。” 服务生利索的测量称重,秃顶男刷了卡,麻溜的拿到工作台,也巧,竟是第一个开的。旁人一见,呼啦啦的围过来凑热闹,七嘴八舌的议论。 “都说十檀九空,这个看着不起眼,估计是坏料。” “也难讲,指不定就是个鱼鳞满金星!” “哈,有这运气直接买股票好了。” 嗡嗡一片,老师傅不为所动,端详了下木料,先拿刀片细细的削去一层,露出里面的红肉。再淋上特制的“活肤水”,表面的纹路立刻就鲜活起来。 “哇哦!” 众人顿时惊叹,见那料子底色纯正,带着火焰纹,更难得的是,竟有八成满的金星。 所谓金星,就是矿物质在树干的导管纤维中沉淀,形成一种点状的固态晶体,带有金色光泽。有没有金星,料的价值完全不一样,眼下这一开,当即就有人喊:“老张,这料让给我吧,你花了多少钱我翻倍!” “你特么当我傻啊!” 秃顶男抹了把汗,转头呛了一声,显得颇为紧张。他倒不是在乎这点钱,只是头一回玩,感觉特刺激,催道:“师傅,你继续啊!” “……” 老师傅瞥了他一眼,架上机床,只听一阵刺耳的切割声响,那料子就被切下一截断面。众人急忙一瞧,哎哟,都是大为可惜。 那金星居然只有薄薄的一层,里面就没了,而且出现了黑筋。 “艹!” 秃顶男也是晦气,强自道:“师傅,再切!” 接着第三刀,更惨,赫然是个空心,足足占了断面的一半。跟着第四、五刀,还是空心。第六刀好一些,油色醇厚……到最后,一共切了十几段,有三分之一都是空心。 其实很不错了,十檀九空不是开玩笑的。老师傅也安慰道:“还成,能出十几串珠子,不算亏。” “唉,运气不好啊!”秃顶男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磨珠子用不了多久,他干脆一并做了。头一把就搞得如此忐忑,刺激中又带着莫大的兴奋感,而待心情平复,这哥们忽然想起来: 卧槽,那小姑娘牛逼啊! 丫瞬间下了抱大腿的决心,连忙四处寻找,然后屁颠屁颠的***过去。 ………… “薇薇,这个怎么样?”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沉香区,贺天指着一块老水料问道。 “……” 曾月薇皱皱眉,忽略他的亲切称呼,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料子体积很大,就像一截折断的树干躺在展示台上,表皮棕黑相间,黑色的是油脂,棕色的是香木倒在沼泽里发生化学反应,而呈现出的一种新形态。 沉香都是整块料,没有断面,只能根据表皮、油色和重心位置来判断内部品质。 她对香的了解,本就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这会儿不肯示弱,勉强道:“这应该是加里曼丹的沉水料,油脂饱满,品相也不错。” “曾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李洋就从边上凑过来,赞道:“这确实是加里曼丹的料子,70万收的,算今天的重头戏,不知道谁有这份魄力。” “魄力?” 贺天扫了眼场中,嗤笑道:“你就指望这帮土鳖?到时候没人买,还不是老子帮你兜底,不然你这脸往哪儿搁?” “难听了吧,咱们这叫情分,我的脸也是你的脸。” “艹!从小到大我唯一输你的,就是这张脸皮,简直……你看嘛呢?”贺天正在巴拉巴拉的喷,人家却没在意,眼睛溜溜的瞄向别处。 他顺着一瞧,只见两个妹子在不远处晃来晃去,一个高挑,一个矮圆。丫秒懂,道:“怎么着,新货色?” “谈不上,还没接触。”李洋道。 “没入手就赶快,还想费多大功夫?” “……” 曾月薇也看见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她心中明白,这肯定是李洋的猎物,以对方的权势背景,多半逃不掉的。 她又念及自身,忽觉得悲哀无力,借口道:“你们聊,我去趟洗手间。” 待她离开,李洋笑道:“别说我,你入手了么?” “要不是看她们家老太太几分薄面,早就把她弄上床了!不过这种女人比外面强得多,带感!” 贺天哼了一声,又问:“那女人是干嘛的?” “天宝的职员。” “那还用得着观望?我告诉你,女人都爱钱,区别就是有的装,有的不装。怎么,别告诉我这是真爱?” “女人是爱钱,但得分方法,你最缺的就是技术含量……” 李洋收回目光,伸手唤过工作人员,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便退下准备。贺天听了,不禁满脸鄙视,但也懒得废话。 …… 赌料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起初都有点束手束脚,可随着一块块好料切开,气氛便逐渐热烈。 两座工作台忙个不停,哧啦哧啦的就是切,同时伴着惊喜和咒骂。赌是天性,不管赌什么,只要有那种不可预期的快感,上瘾是分分钟的事儿。 在一片躁动的人群中,小斋和泮盼就是两个特例,漫不经心的四处游荡……哦,后面还吊着一个猥琐的秃顶男。 他跟着俩人逛了好久,也没见什么动作,正想放弃时,终于在黄花梨区停了下来。 小斋一番挑拣,先拎起一根大的瞧了瞧,随即放下。接着又拎起一根小的,似乎很满意,直接招呼:“称称这个。” 服务生赶紧称量,道:“琼州产糠梨料,料长53cm,大头直径10cm,小头4cm,重7斤。” 她痛快掏钱,不算太贵,四千多块。 话说文玩的任何物件,都是从收藏变投资、从投资变投机,直至疯狂炒作,最后泡沫破灭。前年,是黄花梨最巅峰的时期,每公斤要九千。去年就大幅滑坡,每公斤九百都没人要。今年又有所回升,每斤涨到了六百多。 而琼州黄花梨,主要分油梨和糠梨。糠梨生长在东南部,油性少,纹路漂亮。油梨生长在西部,密度高,含油量多。 简单讲,一个纹理好看,一个材质更优,各凭喜好。 小斋一直摇摇晃晃,跟逛菜市场似的,结果咔嚓一下就买了。泮盼和秃顶男都吓了一跳,前者还劝:“你可看好了,千万别冲动,那半个月工资呢……” “行啦,走吧!” 她笑着搂过妹子,还有意无意的回头一瞥,给秃顶男整的特尴尬。 俩姑娘正往工作台那边去,忽见一个大波女走到台前,拿着话筒道: “大家安静一下,为了感谢各位的参与和热情,我们李总决定,临时增加一个抽奖环节。我们将给每位嘉宾发放一枚号牌,然后由李总抽奖。除了今天的重宝,也就是这块价值70万的加里曼丹水沉,那位幸运者可任意挑取一块香料,我们无偿赠送!” , 第二十七章沉香展下 “哇哦!” “李总厚道!” “哎哟我可完了,这种事从来没中过。” 大家的情绪立时高涨,毕竟香料的价值不菲,比如琼州降真香,堪称圈中新贵,每斤就要三四千块。 当即,有服务生下来发号牌,江小斋拿到的是23号,泮盼拿的是48号。等所有人发完,李洋上台,伸手在盒子里划拉了几下,往出一拈,笑道:“23号!” 大波女立马捧哏,高声道:“23号!恭喜这位嘉宾,请您示意一下,我看看是先生还是女士……哦,是位非常漂亮的女士,请您到台前来。” “哇,是你诶,快去快去!” 正主儿还没怎么着呢,泮盼兴奋的直麻爪,二话不说就轰着她上去。小斋头疼,只得走到前面,觉着自己特像一只猴子被人围观。 “江小姐,恭喜你!” 李洋跟她握了握手,眼中满是真诚,笑道:“你可以在场中任意挑选一个。” “除了那块沉香,别的都可以么?”她问道。 “都可以,不过……” 他顿了顿,似开玩笑的道:“你可别故意选了一块山枣料,那我会很没面子的。” “哈哈!” 底下有人发笑,大波女更道:“就是,这位小姐一定要选块好料,这样才对得住李总的心意。” 妈卖批! 小斋只想骂娘,自己还真有这个打算,因为不想领他的情。不过现在,对方抢先说出来了,自己再去挑一块便宜货,那就真是打脸了。 她犹豫了两秒钟,然后迈开腿,直直的奔向降真香区。先转了两圈,随即蹲下身,显得极为生涩的左敲右打。 “又不是买西瓜呢,敲什么敲!” “人家不懂嘛,你看她的样子,肯定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真是狗屎运!” 一些小老板带来的女伴,在外围嘁嘁喳喳的议论着,皆是羡慕嫉妒恨。倒不是为了这香,而是可以跟李洋搭上线。 李家什么实力啊?哪怕做个八线情/人,都比当小老板的正宫强。 再说那边,小斋已经站起身,指着一块料道:“麻烦一下,就这个吧。”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那香有半米多长,胳膊粗细,通体黑红,油色浓郁的近乎泛光。再看横截面,几道纹理缩在一角,但十分清楚,赫然是半张鬼脸。 “这香品级很高啊,有眼光!” “确实不错,怎么着也能出一对珠子。” “那能值多少钱?” “要是一大一小情侣对儿,起码八万起。” “嗬!” 此言一出,旁人更是眼红,还有不少家伙暗自懊悔:我特么早下手就好了! “江小姐好眼力,要现场开么?” 李洋也很嗨皮,亲自迎了过去。小斋纠结片刻,点头道:“嗯,开吧。” 于是乎,一帮人呼啦啦的转到工作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老师傅拿过香料打量一番,颇为古怪的瞥了眼小斋,不过也没言语,备好机器就要切。 竖锯启动,木料缓缓平推,锯齿与香料方一接触,只听哧啦哧啦的刺耳声。随着断口越来越大,啪嗒一下,第一刀完整的切了下来。 老师傅拿在手里,又往桌面上一放,道:“大鬼脸!” “卧槽,居然能开出大鬼脸!” “鬼脸比山水纹还好啊!” “这小姑娘运气爆棚了!” 只见那断面上,赫然是一个完整的鬼脸纹,黑色油线融合在深红色的木质中,显得瑰丽多奇,造化天然。 贺天一瞧,便搭着李洋肩膀,笑道:“可以啊,拿下一半了!” “这就叫技术含量,你那种太粗暴。” 李洋和善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颇为自得,再转头看向小斋,见那姑娘面色红晕,显然非常激动。 没办法,中奖便是运气,选中好香更是运气,双重喜悦之下,是个人都扛不住,很容易对对方产生微妙的好感。 然后从好感到喜欢,从喜欢到啪啪啪,简直顺理成章…… 几乎全场都这么想,只有泮盼例外,她瞅着特蛋疼,不断在心中哀嚎:喂喂大姐,你演的像一点啊! 不提众人,单说老师傅摆正木料,哧啦又是一刀,那粗糙的大手一翻,第二块亮相。群众的好奇心已被揪得高高的,急慌慌的一扫。 “哎哟!烂芯啊!” 顿时,有人忍不住叫出声,甚为遗憾。 第二块仍是个大鬼脸,但在纹理中央,好死不死的烂了一道芯子,就像白纸上的一滴墨迹,咋看咋难受。 “太可惜了!大鬼脸可不好找!” “就是,浪费了一块料,能不能凑成对珠还不知道呢。” “……” 李洋的笑意还没收回,就硬生生的僵在那里。贺天也很尴尬,嘟囔着骂了一句。 最淡定的是老师傅,对准锯齿,哧啦,第三刀! “艹,还是烂的!” 又有人叫道。 这块更过分,不仅芯子烂,连周边也腐蚀了大半。 紧跟着,第四刀! “卧槽,怎么又是烂的?” “里面不会全烂了吧?” “悬啊,你看没一个地方好的。” 接着,第五刀! 第六刀! 第七刀! …… 直等师傅切完,这根表皮惊艳的降真香,竟有大半是烂料。众人从大呼小叫到齐齐无语,到最后,甚至有人幸灾乐祸,低声嗤笑: “我就说嘛,她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都笑死我了!” “你看她那脸,哈哈,活该!” “长得就一副清汤寡水的德行,注定没财运!” “……” 李洋抽搐着嘴角,表情控制有些坍塌。 他城府颇深,一向不以真心示人,只有贺天清楚,别看丫笑呵呵的,论阴险,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这哥们早就备了剧本,抽奖当然是假的,就为了送礼物。哪怕对方选了最垃圾的白板料,这关系也算欠下了。 结果倒好,一根彻彻底底的烂货!如此一来,她不但不欠人情,反倒有种宝宝心里苦宝宝就是不说的被坑感。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乱糟糟说什么的都有,而且愈演愈烈。贺天一见,跳出来道:“别特么瞎议论了!散了散了,你们继续!” “……” 众人立马静音,这位爷谁不认识,那可是当场就踹的主儿。 而此时,李洋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样子,过来道:“江小姐,实在出乎意料,我也没想到。” “李总,这又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运气不好。我能中奖就很高兴了,您再这么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小斋无视周遭,一本正经的外交腔。 “呵……” 他干笑两声,头回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特难搞,道:“你们还想看看么?” “嗯,还有几种没看完呢。” “哦,那你们先忙。” 待他闪人,泮盼又溜溜的凑过来,鼻子都贴在她脸上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瞅。 “你干嘛?”她一把揪下来。 “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爱死你了!”妹子两眼小星星的道。 “你现在爱我也可以啊。” “去你的!” 泮盼锤了她一下,小声道:“哎,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挑根烂的?” “我哪有那么厉害,我就是倒霉。”她认真脸。 “真的嘛?” “谁都想发横财,一根珍品好几万呢,我为什么不要?”她依然认真脸。 “哼!谁知你怎么想的,你这么任性!” 泮盼又唠叨了一句,倒也没再追问。 ………… 就在江小斋抢戏份顺便撩妹的同时,顾玙刚从客运站爬出来,然后坐地铁,换公交,风尘仆仆的到了博物馆。 丫背个包往大门口一戳,嗬,连分辨率都不一样! 进去得买票,他还花了二十块钱,等到了里面,见一楼是沉香的大件雕塑和工艺品,二楼是已经鉴定过的原料,什么水沉、土沉、倒架、奇楠都有。 三楼是其他香材。 四楼不让进…… 他只好给小斋打电话,等了两分钟,姑娘过来,刚照面就噗哧一笑。不是她多想,而是这场景,特像一个乡下的穷亲戚来城里讨生活,扛着比人还大的包袱,晃里晃荡的被拦在写字楼外。 “……” 顾玙见她笑,不由低头瞄了瞄自身,无奈道:“呃,我今天是土了点。” “你上次的衣服呢?” “洗了还没干,就随便找了一套。” “那你挑衣服的水准真是神乎其神。” 小斋领着他进去,直奔茶室,泮盼已经守在哪儿,一见对方,不禁面色暧昧。她懒得理,为彼此做了介绍。 顾玙坐下,问道:“这里在赌料么?” “嗯,差不多快结束了。” “成果怎么样?” “没劲,没开出什么好东西……对了,这个是我买的,你看看。”她把那根黄花梨推了过去。 他接过一瞧,这是新产的糠梨料子,表皮泛黄,这一块那一块的油色,稀少且不均匀。只在大头的断面,才有一个虎纹痕迹。 他对珍贵木料的见识度有限,远不如制香的本事,便伸出手指,从头到尾那么一划。一道灵活的气息在里面走了一圈,只觉密度颇高,材质紧凑,几乎没有中空的地方。 顾玙抬手,老实道:“应该不是空的,但里面有没有油,我真看不出来。” 说着,就要还回去。 “不用……” 小斋右手端着茶杯,左手轻轻一推:“这个送你了。” (晚上还有。) , 第二十八章有风 嗯? 顾玙一怔,但是没言语,只等待对方解释。果然,江小斋喝了口茶,笑道:“我还想订两盒醒神香,而且你上次拿来的我太喜欢,不表示点什么,我心里不安份。” 见他要推脱,姑娘又制止道:“哎,我不是给你,我是敬那盘银霜。” 五道河的雨夜里,线香燃尽,似雪落,似寒霜,覆满了整个梅花铜盘……俩人你知我知,可意会而非言传。 顾玙一听,没法拒绝,只好收下。随即,他又拉开背包,捧出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瓷罐,道:“这是香饼,现在火候没到,你两天后再打开,煮汤的时候就扔里一块。” 他本想递过去,但估摸了一下瓷罐重量和对方的装备,忽地收回来,道:“呃,还是我先背着吧。” “噗哧!” 泮盼在旁边看的直乐,忍不住道:“哎呀哎呀,你俩忒酸了,我牙都倒了!” “……” 顾玙有点不好意思,可江小斋什么等级,就不知脸红为何物,笑道:“盼盼,你张嘴。” “干嘛?” 妹子不明所以,稍稍张开双唇,结果下一秒,就觉得一根嫩滑细长的手指粘着茶叶末,在自己舌尖轻轻一抹。 顿时,一股微苦在舌间涌出,又丝丝连连的渗入味蕾。 “呸呸!呸!” 妹子拿过烟灰缸就开始吐,恼道:“你找死啊?” “牙倒了就要嚼茶叶,好点了没?”小斋笑问。 “哼!” 妹子完全不是对手,抱着胳膊往后一缩,特自觉的闭嘴不言。 此时已经中午,赌料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接近尾声。这一百来人的消费力很强,竟然开了五成的原料,爆出的良品很多,就是没有奇珍。 比较意外的是,那块70万的老水料没让贺天兜底,而是被一个光头佬买了去。当场切开,里面满满的油,另有虎纹嵌缀。这么大一块料,起码能出二十串珠子,按如今的市价,光头佬算爽了一把。 到此刻,除了一些收尾工作,多数人已经散去。两个二代加曾月薇,他们自然没走,转往茶室这边。 曾月薇抬眼就瞧见了顾玙,刚要出声,忽念情景尴尬,硬生生忍住。贺天却眼尖,道:“薇薇,你跟他们认识啊?那过去聊聊!” 不由分说,拽着她就直奔那桌。李洋见了,也神色莫名的扶了扶眼镜,跟在后面。 “李总!贺总!” 小斋反应最快,立马起身。泮盼毛愣愣的随大流,顾玙压根不认识,便点头示意。 “薇薇,介绍一下啊,这位是……” 贺天又发出那种很腻很怪的声音。曾月薇咬了咬嘴唇,无奈道:“这是顾玙,我朋友。这是贺天贺总,这是李洋李总。” “二位好,初次见面。” 顾玙伸出手,不卑不亢。贺天压根没理,李洋稍微回握了一下,问:“江小姐,这也是你朋友?” “对,是我朋友。” “哈,真巧了!这位老弟的朋友倒是不少,还都是大美女。” 贺天的语气很不舒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人衣着虽土,相貌却很好,往哪一戳,自有股沉静味道。 不得不说,富二代最特么烦这种气质的,简直死敌!无解!世界规则!他当下便有计较,道:“你们继续,我们去里面。” “……” 李洋并未多言,但眼睛一扫,见黄花梨竟然在那个男人手里,几乎一瞬间,眼中就多了些阴晦。 待三人进了包厢,顾玙才莫名其妙的问:“他们干嘛的?” “他们是能爆小极品的npc。”小斋拄着下巴,慢悠悠道。 “哈?” 他扭过头,一只眼睛写着“大姐你是认真的么?”,另一只眼睛写着“大姐你看我像傻逼么?” 正要吐槽,泮盼抢先道:“哎,不早了,咱们吃饭去么?” 小斋没应,反问他:“你这个要切开么?” “拿回去再切吧,在这也费时间……” 他顿了顿,略微尴尬道:“呃,我先上个厕所。” “那我们下楼等你。” 小斋特自然的接过黄花梨,瞧那架势,就跟女朋友去洗手间,男朋友随手接过包一样一样的。 泮盼却皱了皱眉,只觉这人gay里gay气的,完全配不上她们家姑娘。 …… 却说俩人下了楼,顾玙自己跑去洗手间,过后出来,也巧,正碰到曾月薇要进去。 她一见,就把他扯到墙角,问:“你怎么在这?” “我约了朋友啊。” “你先别约了,现在听我的,赶紧去客运站,买张票回白城。”她很着急的样子。 “我……” 他简直懵逼,又见对方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厢,瞬间明白,神奇道:“我惹到他们了么?” “啧,他们想收拾一个人还要理由么?我太了解那帮家伙了,今天正好气不顺,你是撞枪口了。反正你快点回去,上车就没事儿了。” 曾月薇是真心实意的提醒,可越真切,顾玙就愈发恍惚,因为包厢里的对话声清清楚楚的传到他耳朵里: “放心,我已经告诉老狗了,他是行家,没出过一回差错。” “马勒戈壁的从早上就不痛快,那女人上车就给我使脸色,把老子弄急了,我管她是谁!” “呵,你不是说要慢慢来么?” “那也是有限度的!她们家老太太有点能量,可我也不在乎,真要杠起来顶多费点手脚。哎你说,她指不定怎么想的,明知我吊着她,还巴巴往前凑,这算不算半推半就?” “我觉得是欲拒还迎。” “反正都一样,明知道我想上她,愣是不躲,还得听着我的。这特么就是犯贱!” “……” 顾玙默然。 曾月薇愈发急了,道:“你愣着干嘛?别害怕,他们最多找些打手出出气,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对话声仍在继续: “你这回栽了吧,那女的也不是善茬。我看她是故意挑个烂的,就是不想给你脸。” “也不一定,或许真不懂呢。” “她告诉你的?拜托,你第一天出来混啊?女人的话听一半留一半,照我说,直接上了得了,最烦你这种调调。” “我这叫培养。” “艹!培养个蛋蛋!” “……” 顾玙默不作声的听着,忽然觉得很奇妙。 一个是性格强势,追求利益,心机深沉的女人,但她并不坏。那两个是外表光鲜,事业成功,有相当社会地位的男人,但他们并不好。 此刻,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正真心的帮助自己。两个男人却习惯性的,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在决定自己今天的命运。 顾玙21岁,人生不长,经历不多,所谓的世事人性,他还远远看不透。但这一瞬,他突然有了感觉,说悟谈不上,就是多了些理解。 …… 包厢里,俩人的话题已经改变,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小事,用不着费时间。 而说着说着,贺天忽觉胳膊一凉,似有细风拂过,那凉意顺着往下,随即消散。他搓了搓胳膊,有些奇怪。 “怎么……” 李洋问出半句,竟也觉得脖子一凉。他反应不同,先瞧向门口,见门开着一条缝,却是曾月薇出去时没有关严。 他起身关好门,又感受了一下,这才抹身回座,笑道: “没事儿,有风。” , 第二十九章贺天 闺蜜,是个非常棒的词汇。 她在女孩子的生命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比如撕逼,百合,当小三……除此之外,她还有个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帮你鉴别男人。 女生跟不太熟的,或者网友之类的家伙第一次约会,通常都会带上闺蜜。倘若她独自前来,说明她要么是个傻白甜,要么对你颇为信任。 而江小斋属于另一种,她是对自己很信任,完全hold得住。 今天不是周末,俩姑娘算外出公干,这样就不好让盼盼单独回去。当然顾玙也不介意,很诚意的邀请她一块进餐。 之前小斋有请客的意思,但那根黄花梨攥在手里,怎么好意思还让人家掏钱。 于是乎,三人没走多远,就在附近找了家饭馆。而从顾玙捧起菜谱的那一刻起,盼盼就睁大眼睛死盯着他。 一个男人的品味和性情,从点菜就能看出一二。如果是一水的贵菜,那他肯定没啥内涵,妥妥的暴发户。如果是一水的便宜菜,那也不用说,妥妥的抠逼。 如果荤素得当,搭配相宜,这种就可以考虑,起码有些智商和原则。 不过还有最厉害的一种,就像顾玙这样的:“一个炒西兰花,一个蘑菇笋汤,一个凉拌黄豆芽,哦,微辣……” 念了三样,他又递过菜谱,笑道:“你看看,还有什么爱吃的?” “……” 盼盼接过来,贼么兮兮的瞥了小斋一眼,那意思是:不错哦,面试初步合格。 没错!姑娘才不管你壕,管你抠,管你有没有智商……你心里有我的话,这特么才是真理! 顾玙便是如此,点的全是小斋爱吃的,都是聊天时无意提到的。所谓任尔千变万化,我只一招破之,实为最**宝。 跟着,盼盼又点了两道,都很便宜,毕竟这哥们的外型就不富裕。很快,饭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 这种组合太过明显,就是开刀问审的时候。盼盼全程都在巴拉巴拉的询问,从家乡何处到何以谋生,再到身高体重,住房面积,恨不得连性能力都搞个清楚。 他也全程暴汗,挑挑拣拣,欲仙欲死的应答。 小斋基本没说话,就笑着在旁边看。 整整一个小时,直到饭局将散,妹子才满足的收口。此时已是下午,俩人要赶回公司,就没做其他安排。 当即,三人在饭馆门前分手,顾玙自前往车站。而俩妹子在回程的路上,盼盼一改之前的友好态度,简直苦口婆心的劝: “大姐,你咋找这么个人啊?帅是挺帅,但帅不能当饭吃啊。你就看他那条件,一个农村的……” “县级市。” “哎呀,都一样!连个楼房都没有,你还指望蹲旱厕是吧?” “就算你俩好上了,行,那叫异地恋懂么?异地恋诶,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你hold得住么?” “就算你俩挺过来了,打算结婚,那是你去白城,还是他来盛天?你去白城纯属自我放弃,他来盛天就是自讨苦吃,大学都没念完能干什么啊?你倒是有房子,哦,敢情他来倒插门的……” 她跟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见人家压根没在意,顿时气道:“大姐,你到底怎么想的,给个话啊?” “没怎么想啊,顺其自然喽。”小斋笑道。 “艹,最烦的就是这四个字,巨毒!” 妹子真是气到了,一腔热血尿在了石头上,半程都没理她。 ………… “嘎吱!” 随着公交车靠站,车门一开,顾玙便跳了下来。他背着包,手里拎着木头,一副骨骼清奇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其实他也觉得挺可惜,就这身造型,随便往地上一骨碌,再抱着木头往路边一倒,多了不敢说,晚饭钱绝对能挣出来。 他下车的地方叫老道口,往前走几百米就是客运站。盛天的南客站历史悠久,几经变迁,搞得区域十分广阔。 就比如老道口,胡同繁多,巷子紧密,全是一条条的小街。整整一个城中村的面积,在出租车司机的嘴里,全特么叫站前。 若是外地人,转上半个小时也不一定找到出口。顾玙念大学的时候,经常往返两地,倒是颇为熟悉。 “呼……” 老狗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招呼着马仔,谨慎又自然的跟了上去。 老狗是个外号,本名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了,早在贺尊打天下的时候,他就在旁鞍前马后。贺家做的是地产生意,地产就要拆迁,拆迁就有争端。按照常规顺序,开发商先出面,不行再换政府,政府不行再换社会绅士。 暧/昧一番,总归和谐。 老狗就是那时上的位,堪称贺尊的得力干将。不过后来,贺家洗白上岸,把以前的污点统统抹除。也亏得他是老人,在公司里寻了个闲职。 其实还是老本行,有什么明面不能解决的问题,贺家父子都让他搞定。而老狗的手段也温和许多,极少见血了。 毕竟法治社会嘛,尽量避免那些砍砍杀杀。 今天,他是临时接到的任务,小事情,嫩仔一枚。自那小子从饭馆出来,他们就吊在了后面,跟着上车、下车,又到了老道口。 他心里直乐,这地方太完美了,别说简单收拾,当场杀人都能从容闪避。 那小子瘦瘦弱弱的,一瞧就是战五渣,他边跟边琢磨,一条胳膊……哦不,两条肋骨就能交差了。 这年头,流/氓都得很别致,什么轻微伤,轻伤,重伤的标准,各种稳。 老狗想着,眼见前方便有一条巷子,不禁一喜。丫熟知地形,那巷子是死的,正是打野的好去处。 “快!” 他轻喝一声,加快脚步,就要从后方撂倒。但刚走了几米,那小子竟然自己拐了。 呦嗬! 要不要这么顺利? 俩人变走为跑,又摸出铁手指,各自戴在右手上。眨眼间,就到了巷口,结果抬眼一瞧: 卧槽,人呢? 只见两侧是低矮住房,家家大门紧闭,尽头处是一堵高墙,巷子里却空空荡荡,连坨屎都没有。 一瞬间,老狗就开始怀疑人生。从那小子拐进来,到自己追至,顶多十秒钟。这短短的功夫,能特么上哪儿去? “狗哥,怎么办?”马仔也急道。 “找啊!看看是不是藏……卧槽!” 老狗话吐半截,忽地凑到高墙底下,瞅着一块砖头上的痕迹,半响才道:“麻痹这孙子属猴的?这么高也能跳过去?” …… “唉!” 顾玙仍旧背着包,拎着根木头,晃晃悠悠的上了公交,一路转到了城北火车站。 距离这么远,总不能还盯着吧? 他从饭馆出来,就觉出两道视线在尾随自己,一直跟到了老道口。于是就绕了个弯,懒趴趴的遁走,还故意留了鞋印。那高墙对别人困难,对他就像拍苍蝇一样简单。 其实呢,以顾玙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感官灵敏度,只要不碰上蛋疼的古武、异能、国术、兵王巴拉巴拉,常人就是个扑街。 但他不想费事,赢了又怎么样?明摆着告诉人家,就是我如此拉风,来呀来呀快来打我呀。 然后就开始循序,怼完小的来大的,怼完大的来老的,怼完老的来老祖宗,最后一家子祖坟全让自己刨了。 拜托!我又不是混混!拎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 我时间很忙的! …… 夜,酒店。 贺天光着上身,躺在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而洗浴间里,正响着哗哗的水流声。 他刚跟曾月薇吃完饭,又送对方回去,抹身就接了另一个女人——这是他今天的床伴。丫不好别的,就是好美色,几乎无女不欢。 过了一会,水流声止,一个裹着白浴巾的女人走出来。瘦脸大眼,身材火辣,典型的网红style。 “天哥!” 女人戳在床前,拗了个诱人的姿势,娇声唤道 “宝贝儿,来来来!”他招了招手。 “不嘛,你答应人家的跑车什么时候买,总是骗人家。”女人很聪明,知道啥时候该要好处。 “哈哈,明天就带你去,你先上来!” 贺天对着曾月薇,只能看不能吃,早就憋得一身火。他见女人故意娇作,正想起身扑过去,忽听手机响起。 他拿起一接,不爽道:“喂,怎么这么久才回话,办的怎么样?” “贺总,对不住。那小子太贼,让他给跑了。我跟阿四在车站守到现在,始终没见人影,这才给您打电话。”那边传来老狗的声音。 贺天的脸色立时一沉,问:“那就是什么结果都没有了?” “呃,看他的意思好像要去坐车,应该不是本地人。不过也可能早发现了我们,故意兜圈子……” “啪!” 没等说完,那手机就摔了出去,把女人吓了一跳。 “废物!废物!” 他连声骂着,又猛地道“过来!” 随即,就揪着她头发往下一按,女人不敢违抗,乖乖的扒掉内/裤,埋在胯间开始动作。 “艹!” 贺天往后一仰,感受温热的唇舌搅动,心气才缓和了一些。 不一会,那根东西就变得坚挺,就在硬到一定程度,正要翻身上马时,他忽觉一阵剧痛从下身传来,就像海绵体上的所有青筋拧在了一起,又一根根的扭断炸裂。 “啊!” 贺天惨叫一声,直接踹开那女人,整个身体死死收缩,在床上不断翻滚哀嚎。 , 第三十章吊爆了 “天哥!” 女人披头散发,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吓得脑袋空空,一个劲的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啊!” “啊啊!” 贺天已经疼的快昏过去,哪里听得到,只觉那根东西快要胀裂,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感从下体奔涌到全身,所有的神经都在疯狂跳动。 “天哥!” “天哥!” 女人又喊了两声,也不敢伸手去碰,呆了片刻,才猛地想起来,拿起手机就拨了过去。 “喂,客房么……对,是我!天哥不知怎么了,突然疼得不行,你们赶紧来一下……” 她挂断电话,脸苍白的看着贺天,随手一抹额头,才发现刚洗完澡的身子,又整整出了一层汗。 这位可是新世纪的太子爷,真要出了什么事,自己就得被灌进水泥墩子,扑通一声沉进运河里。 她又怕又慌,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似乎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才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 女人马上过去开门,刚拉了一条缝,咣当一下,酒店经理带着人就冲了进来,一个个也是惶恐不安。没办法,这酒店就是贺家的产业。 “贺总怎么了?” 经理进去一瞧,声音都有点抖:“你没给他乱吃药?” “没有!我们刚开始,天哥突然就这样了!张总,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可得相信我!”女人带着哭腔道。 “行了行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刘,医院那边联系好了没?” “联系好了,他们主任正从家里赶过去。” “那就好!哎,你们几个,给贺总穿件衣裳,然后抬下楼。” 经理还是有点魄力的,可惜没个卵用。贺天死死捂着下体,各种扭曲狰狞,几个人费了半天劲,愣是没套上一件裤衩。 最后没辙,只得用大被一裹,硬生生给抬到了担架车上。那货在被子里还不断惨叫,就像只被拉去屠宰的生猪。 众人坐电梯下楼,大车早已备好,一路直奔医院。连闯几个红灯,飞速赶到了地方,院方也准备就绪,连忙送进急诊室。 此时,贺天的症状似乎缓解了一些,叫的没那么大声。这家医院同贺家关系紧密,主治医师几乎全在,迅速有序的检查病因。 经理和女人在外等候,心中忐忑至极,时不时对望一眼,又无话可说。要知道,贺天的背后是贺尊,那位的手上沾了多少血,盛天市谁不清楚? 他们连跑都不敢跑,老实交待,将功补过,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跑了,分分钟死无全尸。 夜已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俩人煎熬的档口,忽听电梯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眉毛很浓的男子现了身。 “贺,贺,贺董!” 经理立马起身,结结巴巴的问候。女人也全身一颤,却是一个字都道不出。 “……” 贺尊摆了下手,转向那女人,黝黑的脸上自显出一股威势,半响方道:“说说,一件事都别落下。” “哦,哦……” 女人不敢含糊,将如何开房,接了老狗电话,气急败坏,之后上下吞吐,突然吊爆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对方。 贺尊听罢,一言不发,只是皱眉思索。又过了片刻,就听“叮”的一声,红灯变绿,两个大夫推门而出。 “贺董!” “贺董!” “阿天怎么样?” “疼痛基本缓解,现在状况比较平稳,就是……”一个大夫顿了顿,道:“贺董,请那边说话。” 随即,三人进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那大夫把门一锁,神情仍然犹豫。 “你尽管讲,不用在意。”贺尊不耐道。 “那好,我就简单解释一下。贺总的情况,就是由于长期**过度,又滥用刺激性药物,而导致海绵体神经受损及痉挛。”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根据血液样本,贺总在今天可能又服用了某种药物,才会突发性痉挛,以至剧烈疼痛。” 好嘛! 贺尊一听这话,强忍着怒意,问道:“就这些?” “还有还有……” 另一名大夫忙道:“从中医的角度来看,贺总应该是冲脉虚衰。冲脉主气血和生殖,如果气血不足,冲脉衰少,而又**过滥,也能导致阴部伤损,影响生育……” “什么?” 他瞬间就炸了,一把拽过对方,道:“你再说一遍?” “贺董!您冷静一下,他说的只是个别情况,如果好好调理,还是可以恢复的。”那大夫赶紧劝道。 “可以恢复?” “对对对!一定可以,您相信我们的医疗技术!”大夫睁着眼说瞎话。 “哼!” 贺尊这才放开,他平生女人无数,私生子也能排着队打酱油,但贺天是最喜欢的一个。此刻一听,竟然会影响生育,自然惊怒交加。 而同时,老子又恨铁不成钢,儿子风流成性,还不注重保养自身,纯特么活该。 他勉强控制住情绪,警告道:“记住,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 “明白明白!” 那俩人拼命点头。 贺尊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刚走几步又抹了回来,问:“如果是别人下黑手,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性?” “呃……” 俩人纠结半响,小心翼翼道:“那他至少要提前一年行动,因为贺总的身体是慢性积累,不是没由头的急症。” “……” 贺尊点点头,这才推开门。 之后,他又去病房看了看,贺天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打扰,呆了几分钟就转到走廊。 小弟们在各处守着,经理和女人还耗在板凳上,动都不敢动。 他懒得理睬,只站到窗前,心思烦躁,一会又唤道:“老韩。” “在!”一个中年人悄悄出现。 “把那小子一个月内接触过的所有人,通通给我查清楚。” “是!”那人应声退下。 这便是贺尊的风格,碰到事的第一反应不是考虑缘由,而是:谁特么要害我? 因为地位摆在哪儿,仇家也确实太多。 但像贺天这档子事,怎么想怎么突然,可偏偏没什么线索。还有医院那边,的确查出了很多病罩,丫就是那副骄奢**的德行,只是比通常的临床反应强烈一些。 诶,就是这个“一些”,成了双方都模模糊糊,不敢确认的部分。 就算再牛逼的人,自幼受现代社会熏染,最先想的也是“病”,“毒”,“生活方式”,而非其他方面。 这是思维上的惯性。 当然了,贺家父子不知道,就在贺天送医的几个小时前,李家也乱成了一团,不过情况要缓和一点。 , 第三十一章对眼 沉香展结束之后,李洋便回家休息,这几天太过忙碌,到家就小睡了一下。结果醒来时,就发现双腿僵硬,有知觉,但不能动。 他连忙叫人,急慌慌的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受了湿热之邪,经脉瘀滞不通所致。大夫说不清具体缘由,只道他平日劳累过度,脾虚气弱,才会诱发此症。 李家当然不接受,但也没办法,各种医学手段轮番上阵,丫就是这个病症。可能还有救,每天服药,配以针灸、按摩,或许能慢慢恢复。 李洋极为惊慌,甚至有些恐惧,之前好端端的,一觉醒来就瘫了,这事搁谁谁疯。他老爹李岩也到了医院,跟贺尊相同,第一反应都是,谁在害我儿子? 贺家和李家的公子在同一天扑街,这本身就是在搞事情,不管怎么防范,还是走漏了一些风声。于是第二天,土豪圈里最热闹的话题,便是贺天和李洋为了女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最后一块入院巴拉巴拉…… 狗血的谣言暂不去管,两家只是察觉到了异样:一个人有问题,还勉强解释的通,两个人都有问题,那也忒巧合了! 夜,会所。 一间包厢里,贺尊和李岩隔桌而坐,面色都很阴沉。俩人私交甚好,没什么废话,贺尊开口便问:“小洋怎么样?” “两条腿还是动不了,医院制定了一套恢复计划,唉,反正先试着吧。阿天好点了么?” “醒是醒了,就是打击太大……” 贺尊摇摇头,不愿多谈,又接着问:“老李,这件事你怎么看?” “按理说,那些检查结果咱们应该信,但这事太蹊跷了,我现在很怀疑。” “我也差不多,阿天虽然放纵了些,可才三十出头,哪能那么快就糟蹋光了?对了,我让人下去查了查,这是初步资料。” 说着,丫扔过一个文件袋。 李岩拆开一瞧,却是贺天在三日内的所有行程,以及接触的人物。做的很急,信息比较粗糙,约莫几十号,顾玙和江小斋赫然在列。但有一个名字最特殊,下面划着条红线。 “曾月薇?哦,是曾家那个小丫头。”他想了想。 “听阿天的秘书说,他最近跟曾月薇走的很近,经常碰面。不过据我了解,那丫头对阿天有些嫌隙,昨天他们仨也在一块。” “你怀疑她?” 李岩皱着眉,有点不认同:“我想不出她有什么方法,一下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特么也想不出!” 贺尊的声音骤然提高,显得颇为激动,道:“但阿天现在废了,如果真是下的黑手,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老贺你别激动,来来,喝口茶。” 难怪说子随父相,李岩也是那种深沉的心机婊,当即给倒了杯茶,问:“那按你的意思,曾月薇就是最大的嫌疑?” “不,一定还有。你也知道,俩小子得罪过不少人,还得我们联手调查。” “这个自然。” “……” 说到这,俩人一时无话,各自烦心。过了半响,李岩才道:“老贺,你说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贺尊一怔,随即嗤道:“你还信这些?” “不是信,而是这事太突然了。你想想,除了那些东西,什么病能说犯就犯,连点征兆都没有。” “那你是想……” “我有个朋友在太平县,他跟一位观主交好,我们可以请来试试。” 太平县,在盛天北部,约三百公里。那里有座莲花山,气势雄浑,历史悠久,堪称省内第一名山。山上道观庙宇无数,香火极盛,也是信徒居士最热衷的去处。 贺尊一听,想想也无妨,便道:“那就请过来,如果真有本事,肯定不会亏待他。” “好,那曾月薇这边……” “先跟上几天,看看什么情况。” …… “叮咚叮咚!” “啊啊啊!” 办公室内,曾月薇的思路被打断,烦躁的扫开一堆图纸,从下面摸出手机,接道:“喂,妈?” “你在哪儿呢?”曾妈妈的声音略显焦急。 “我加班呢,怎么了?” “贺天和李洋住院了你知道么?” “什么时候的事?”她一怔。 “就是昨天,一个下午进去的,听说双腿瘫痪。一个晚上进去的,听说,呃,可能无法生育。” 妈妈讲不出阴部受损这种话,就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他们,他们昨天还好好的啊?”曾月薇又惊又愣。 “麻烦的就是这个!你昨天是不是跟他们在一块?” “我就是去参加沉香展,中午喝了茶,晚上跟贺天吃了顿饭,然后我就回来了……不是,医院怎么说的?他们不是怀疑我吧?” “你别管怎么说了,以他们两家的作风,肯定会迁怒无辜,我这就让你爸沟通一下。 “哎,别啊!” 曾月薇虽然懵,智商还是有的,道:“我本来什么都没干,你这一说,不显得我心虚了么?” “哦对对,我都糊涂了。那你,你……” “哎呀,他们还能杀人放火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放心,我注意点就行了。” 聊了半天,她挂断电话,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带着莫大的亢奋感。早特么看那孙子不爽了,无法生育? 呵呵! ……………… 白城,小雨。 从清晨就开始下,淅淅沥沥的一直不停,雨丝敲着玻璃窗子,在院中流连飘散,自有几分天然的小精致。 顾玙无暇欣赏,老房子最容易受潮,何况还有那么多香料。他早早的就爬起来,跑到西屋做好防潮措施,又把房上的瓦检查了一遍,确保安全。 他回来已经两天了,始终没空,今儿适逢有雨,便也偷了个懒,没有上山修炼。 至于盛天发生的事情,顾玙一概不知。那天听了对话之后,他在经过包厢时,便随手弹出两道灵气,无知无觉的侵蚀了对方经脉。 经脉这东西就是走气的,好像飞机航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当然了,西医不承认有经脉,因为验证不了气的存在。 顾玙不会攻击法术,只有一手操控自如的灵气,当经脉受损,自会产生病症。更何况,那俩货的病灶本就很多,再经此激发,就通通爆了出来。 老实讲,他觉得贺、李两个人很坏,并且侵犯到自己与朋友们的利益。尤其是曾月薇,从这姑娘提醒自己快走时,他就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还是那句话,踏上修行这条路,甭管再怎么平和,也自知与凡人不同。 所以他不打脸,直接怼死。 当挂钟敲过八点,顾玙吃过早饭,将那根黄花梨包裹严实,随即出门。推着车刚出去,正看着方叔从不远处过来,遂道:“叔,有活儿啊?” “有个力工的活儿,我这过去,你干嘛呢?” “哦,朋友给了块木料,我去厂子一趟。” “木料?” 方叔瞅瞅那根棒子,也没细问,而是道:“小玙,我看你最近好像没啥心思摆摊了,咋,有啥困难么?有难处尽管跟叔说。” “没有,就是接了几单生意,忙着做香呢。” “那就好……” 俩人一块往出走,方叔又道:“你这小子啊,当初可是凤凰集的金蛋蛋,你不能念书咱们都可惜啊。千万别走那歪门邪道,有事就言语一声,老少爷们都在。” “呵,叔您放心,我心里有谱。” 说着,俩人到了街边,各自分开。 顾玙骑车往北走,很快到了城郊,那里有座木材加工厂,规模特小,也是勉力维生。他进了厂区,见里面颇为空旷,角落里堆着废料,任凭风吹雨淋。 他找了找,在一个仓库里发现一位老师傅,便问:“大爷,您这能开料么?” 老头的花镜一耷拉,问:“什么料?” “这个。” 他把布扯开,露出一根淡黄色的木头。 “嗬!这是黄花梨吧?可以可以!” 老头神态大变,上来左瞧右看,颇为兴奋。当即,俩人谈好价钱,工作台一摆,就准备开料。 小斋选的这根是糠梨,油色较少,首重纹理。 老师傅一辈子窝在白城,没啥机会见到珍贵木料,还显得挺郑重,启动竖锯,小心翼翼的一推,只听哧啦一声,就切下一块。 顾玙拿起一瞧,不禁吓了一跳,本没抱什么希望,结果第一刀就大爆。 只见巴掌大的圆形面上,油光纯正,纹理清晰,黑纹均匀的绕成一圈一圈,中间有块黑斑,仿若人眼。 紧跟着第二刀,仍然如此。 卧槽! 顾玙真惊着了,这是对眼啊!所谓对眼,就是将这种料子做成木珠,每两颗是一对,那黑斑就像对眼一样。 老头也抖了一下,抬头问:“还,还切么?” “切!” 于是第三刀,第四刀……等全部切完,粗略一看,刚好可以做两串对眼珠子,一串1。8cm,一串1。2cm。若是扔到市场上,至少十万起。 老师傅简直焕发第二春,不由分说,咔咔就开始打磨。 而顾玙靠在厂房门口,瞧着那雨丝轻柔,心中颇为复杂:她是认出来了,还是撞大运呢? , 第三十二章假功法 顾玙思量再三,还是没有询问,因为就算问了,她也会逗比带过。那姑娘的性子很奇葩,数番往来,已能略略的摸到一丝节奏。 而同时,他又不禁遐想,姑娘送了块料子,开出了一对手串,刚好一男一女。 丫还真有点冲动,把那串1。2的拿给对方,结果硬生生忍住。俩人只是朋友关系,心意都没挑明,上来就搞这种情侣款的招数,显得特轻浮,让人反感。 话说他学香十载,制香两年,一直没什么大收益,勉强保本。最近却效果奇佳,先是曾***葫芦玉香插,后是小斋的黄花梨手串,按市价算,能有十万出头。 瞧着挺不错,但不实在啊! 这货的银行卡就剩一万块钱了,平日还得修炼,摆摊的时间越来越少。照此下去,早晚得坐吃山空。 顾玙对钱财没有太大的**,但不代表他清高,或者矫情,只要在生活水准线以上,也就乐得自在。可如今,这条水准线提升了,自然就产生了紧迫感。 想增加收入,还是要落到制香上。以前呢,自己的手艺顶多算一流,现在层次超脱,拐到修行的路子上,颇有些寂寞如雪。 就像小斋新订的醒神香,甭管扔在哪儿,他都敢睥睨一下。而盛天经济发达,工作压力巨大,肯定还有不少潜在客户。 以目前的效率看,他一晚能做六十支,算是极高。但炮制香料和窖藏没办法,必须小火慢炖,一盒香从前期到出窖,至少二十天,窖里最多放三十盘,也就是十五盒。 手工制香没法扩大生产,只能走小众的精品路线。他以前缺的就是渠道,现在有所补足,比如曾家姐弟,那可是潮圈的核心人物。 所以顾玙借此机会,一共揉了四盒醒神香,准备有时间交流一下。 如此又过了几日,他保持着以往的生活节奏,修炼,摆摊,制香,周而复始。体内的灵气还是很微弱,沉在丹田处就像一片淡淡的云雾。 周遭的灵气浓度也仍旧稀薄,虽然他总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非常不明显的增长。 …… 夜,凤凰集。 方家的小院里,正冒着缕缕炊烟,不时传出锅碗瓢盆的响动,很明显正在做饭。 由于方叔方婶的活计不固定,晚餐时间也很随意,今天俩人回来的都很迟,方晴饿得咕咕叫,索性自己烧火煮饭。 穷人孩子早当家,这是真理。甭管她懂不懂事,家务活儿是妥妥的。 “好了!” 方晴攥着炒勺,最后扒拉了两下,盛盘装好。而里屋的饭桌上,已经摆了两道菜,家常豆腐和炒土豆丝。 两口子像尊佛似的坐在炕上,没对女儿有任何夸奖,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方晴也觉得很正常,拽过板凳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吃,忽听外面有人喊:“叔,婶儿!” “小玙……” 方婶一下就听出来,挥手赶着孩子:“你哥来了!” “咣当!” 小姑娘带的板凳直晃,连忙迎出去,又跟顾玙进了屋。方叔也要下地,招呼道:“来来,正好一块吃。” “不用不用,我刚吃完。” 他拍了下手里的纸袋,笑道:“我来找晴晴的,她不快中考了么?我给拿了几套模拟题。” “哟,难为你惦记了。” “死丫头你看看,多少人为你操心呢,你要是不出息点,对得起我们么?” “嘁!” 小姑娘撇了撇嘴,明晃晃的讨厌。方叔一瞪眼,正要开训,顾玙先道:“行了行了,你们先吃着,我给她说说题,一会就完。” 说着,他拽着方晴到了西屋,然后摸出了一个香盒和一个香囊。 小姑娘愣道:“题呢?” “我哪有什么题,这是特意给你做的。” 他把香盒打开,里面躺着八只香丸,嘱咐道:“这个,你每晚熏一只,还有一个礼拜考试,足够用的。这香囊,你每天戴着,考试那天再拿下来。” “这都什么啊?” 小姑娘左摸又碰,好奇又蛋疼。 “你别管是什么,反正对你有好处。我问你,你还想考好么?” “当然想了!” “那就听话,但是记住,千万别被你爸妈发现了。” “哦……” 方晴倒是很信任,连原因都没问。 “好了,我走了,你加油,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鼓励了一句,就跟龙卷风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 那两种香的作用相似,都能清神醒脑,平静心情,集中注意力。以方晴的成绩,一高中别想,二高中看运气。只要小姑娘别紧张,将自己的水准都发挥出来,希望还是很大的。 亲妹子啊,实在不落忍。 为了这点香,他也是拼了老命,用修真的话讲,那叫消耗精血。 而顾玙从方家回来,进到自己院中,左右看了看,双手一拽,“哗啷”一声锁了大门。接着又锁屋门,锁工作室门,窗帘也拉好。 一瞬间,光微沉,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香草味道,显得安静而神秘。 顾玙坐在蒲团上,再次拿出那块鱼骨,经过一小段时间的研究,幻术的内容总算摸得差不多了,今天便是梳理。 话说自先秦起,古籍中便有幻术记载,有的如“淮南王好方士,皆以术见,遂画地为江河,摄土为山岳,嘘呼为寒暑,喷嗽为雨露……” 也有的如“有天竺胡人来渡江南,其人能断舌复续、吐火……” 口中喷火这个能理解,无非是戏法手段。但画地为江河,摄土为山岳,这就太神话了,近乎于胡编乱造。 不管怎样,它们都是强调观者的感受,但鱼骨中的不同。 所谓七情六欲,念由心生,其功深,难穷难终;其功浅,随起随灭。知幻化不异生死者,方可学幻术之道。 这法术叫***境,一念既生,遂无边***,无始无终。以七情六欲为引,将其拖入幻境,要么施术者收手,要么自己勘破,否则逃脱不得。 五道河的那个雨夜,鱼骨便是以恐惧为引,把顾玙拖入其中。之后被怪物追杀,一路跑啊跑,直至勘破…… “啧!” 他想到此处,忽然略有安慰,这东西貌似辅助,其实也有一定的攻击性。 喜、怒、哀、乐、爱、恶、欲,是个人就有情绪和**,指向性极为广大,几乎没有盲区。 唯一的限制就是灵气,功力深厚的,完全能套死对方,甚至控制里面的时间流速。功力不够的,或许只能施展短短一瞬。 这篇信息非常精简,顾玙整理到本子上,也不过寥寥数百字。但他看了又看,显得十分郑重。 没办法,这是丫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法术,意义跟第一个上床的女人是一样一样的,欣喜,重视,不能自已,还带着莫名其妙的脆弱感。 瞧瞧,脆弱感,这东西就像玛丽苏文里的固有句子:“狠狠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好…… 顾玙自食气以来,已习惯了睡眠减少,实际也不怎么困,睡眠是让身心休整,但食气的效果更好。 何况法术新得,兴奋异常,他已经决定研习一宿。 不过咧,丫瞅着瞅着就眉头皱起,似有郁闷。因为他发现,这特么只有修炼方法,没有任何详细注解。 以至于涌出了许多疑问,比如人在其中死去,那现实的身体会如何?里面的人会以何种形态存在?是鬼混,还是别的什么?如果对方的神识过于强大,自己会不会遭到反噬…… 顾玙枯坐半响,终究叹了口气:“唉,我可能学的是假功法。”。 , 第三十四章端倪 傍晚,贺宅。ww%w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了大门前,车门一开下来两位,正是王耀和那道人。贺尊和李岩已在院中等候,连忙迎了上去。 “哈哈,你这体重一点没减。” “你也是老样子……哟,贺董,咱们是好久没见了。” 王耀跟李岩打过招呼,又跟贺尊握手,之后才介绍道:“这位就是莲花山无量观观主,莫道长。” 俩人未动声色,先细细打量,见这老道鹤发童颜,目敛清光,虽是一身古旧灰袍,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他们都是商场大咖,识人无数,外表漂亮实则草包的见得多了。当即,贺尊堆起一脸笑容,道:“莫道长肯亲自出山,荣幸之至,快请快请!” 说着,几人进了正厅。李洋也在里面等着,只是坐着轮椅,神情郁郁。 双方就座,都未提及正事,而是随口闲聊。李岩先道:“早听说莲花山上有真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长是哪一脉的传人?” 莫道长笑道:“贫道师从全真南宗紫虚真人一脉,从初祖算起,应有一千年了。” “……” 贺尊抽了抽嘴角,这话听着太别扭了,好像下一秒对方就要口吐飞剑,行云布雨。他不信这个,只觉是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李岩却很有兴致,又问:“我就知道全真分南北二宗,但具体不太清楚。今天机会难得,道长能不能讲解讲解?” “这个……” 老道捋着长髯,笑道:“也好,贫道就简单说一说。” “当今道教分正一、全真两大派别,正一由张天师所立,又分茅山、灵宝、清微、净明不等。全真北宗的开派祖师为重阳真人,传马钰、谭处端、丘处机等弟子七人,号全真七子。南宗初祖为紫阳真人,传二祖翠玄真人,三祖紫贤真人,四祖翠虚真人,五祖紫虚真人。后人统称为北七真、南五祖。” “南北二宗都讲究内丹道法,实属同源异流,故在元末时,南宗并入全真教,遂声势大涨,统领天下道门。” “贫道自幼在江南出家,四十岁游历天下,后在莲花山开观收徒……” 说到这,李洋忽地打断,道:“我听说无量观已经建了三十多年,不知您今年……” “呵,贫道七十有五了。” 此话一出,在场皆惊。这道人全无老态,若是将白发染黑,说他是个中年人都没问题。贺尊也暗暗思量,不由郑重了几分。 “滴滴!” “轰轰!” 正此时,又听外面汽车声响,随即走进一人,却是贺天到了。 “阿天,来来来,这位是莫道长。” 贺尊招了招手,打算介绍一二。 谁知那货毫不理睬,径直走到李洋身旁,一屁股坐下,道:“我不管你是谁,能治好我们的病,我给你磕头都成。治不好还摆谱,别怪我不客气。” 这货本就性情乖张,吊爆了之后就变本加厉,有点破罐破摔的敢脚。 “你!” 贺尊面子挂不住,正要呵斥,老道摆摆手,笑道:“世事无绝对,贫道不敢讲的太满,也罢,这就看看你们的患处。” “哼!” 贺天冷哼一声,扭头瞅瞅自己的好兄弟,丫更惨,精神萎靡跟死了一样。 一个在腿,一个在下体,自然要先看前者。李岩蹲下身,撸起儿子的裤腿,见双腿白得吓人,竟似没有血液流通。 莫道长瞧了瞧,又诊了会脉,方道:“果真是经脉受损,气血瘀滞。” 随后,他也蹲下,捏在对方的小腿肚处,手指劲道一吐,问:“这里疼么?” “不疼。”李洋摇头。 “这里呢?”他往上移了半寸。 “也不疼。” “这里呢?” “唔……” 李洋一皱眉,道:“又酸又疼。” 老道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卷包,里面别着粗细、长短不一的数十根银针。他拈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往那个穴位扎了进去。 接着又拈出一根,这根略有不同,尖头是三棱形状,专用来放血泻热。他轻轻一捻,便有些许血液涌出,只是颜色颇深,近乎黑紫…… 如此几番程序,约莫半小时后,方检查完毕。 “道长,怎么样?”李岩忙问。 “不出意外,那位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经脉损伤。” “那能治好么?” “难!每天施以针灸,再运气推拿,或许有些效用。” 老道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收好卷包,重新坐下:“你们猜的不错,确实有人做了手脚,而且这人道行精深,很不简单……听你说,他们是突然发病?” “对,非常突然。”李岩道。 “那之前有没有经过一些肢体接触?” “怎么个接触法?”贺天忍不住问。 “只要对方的手碰到你的任何部位。” “艹!我特么上哪儿记着去?”他又爆粗口。 “……” 众人都懒得理,贺尊本不相信,这会却有些动摇,试探着问:“道长,您说会不会中了邪法?” “邪法倒不至于,只是某些特殊手段。那人若想使出来,必会用手触碰,你们可以按这个线索去找……哦,间隔时间不会太久,应该就在当天。” “……”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喜色,这个查找范围就大大缩小。贺尊忙道:“您就在我这里住上几天,等有结果立刻通知您。” “不必,我去太清宫挂单就好。”老道摆手道。 太清宫,是盛天市内的一处道观,香火颇盛。以前挂单都是有规矩的,先要衣冠清整,喊上一声“号房老爷慈悲!” 等号房应声后,方可入内。 入内又有问答,什么“老修行从哪里来?”“弟子从某处回常处来”。“你老法派是哪一派?”“弟子是某某派”等等。 之后还要退礼,参灶,这才能成功挂单。 当然现在就省了,以无量观观主的名头,上哪儿都得热情招待。那莫道长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李岩同车去送,贺尊等人也跟在后面。刚出一楼大门,忽听上面有人尖叫一声: “啊!” 众人齐齐仰脖,只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二楼砸下,正对着贺天头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贺天也懵逼,竟不知躲闪。 就在那东西要砸中头顶时,只见一蓬大袖甩出,轻轻托底一兜,而后又一转,那灰色的袖子就像流云散漫,啪地往上一抖。 “接着!” 随着一声轻喝,那东西嗖地飞回二楼,稳稳的落在栏台上。 咝!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赫然是个硕大的彩瓷花盆,以及一个惊魂未定的女保姆。 (三十三章还在小黑屋里,编辑貌似放假回家了,短时间不能解除屏蔽。不过你们也有办法看的袄……) 第三十五章借假修真 老道露了这一手,众人皆惊。天 籁小那花盆颇重,直戳戳的掉下来更是防不胜防,谁知他轻飘飘的一甩袍袖,花盆竟然又飞了上去。 免遭爆头的贺天顾不上害怕,只作目瞪口呆状。贺尊和李岩神色动容,他们看的清清楚楚,这可不是什么魔术杂耍,实打实的真本事。 “哎呀!” 王耀最夸张,他对老道本就信服,这下愈发笃定,连称呼都改了:“老神仙,您刚才那招是……” “内气功夫而已……” 老道不愿多谈,过庭院,至门口,遂停步道:“各位不用送了,请回吧。” “那好,改天我们再去拜访。您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一定照办。” 几人又客气了几句,方自上车,直奔市内的太清宫。 贺尊抹身回屋,先把那个冒失的保姆喷了一顿,然后叫过贺天,道:“你也看到了,人家有真能耐,你给我好好配合,别特么耍性子!” “知道了,不就是找人么?” 贺天歪在沙发上,嘴上不以为意,心里却极其重视,道:“那天来的都有嫌疑,你挨个查就行了。” “放你娘的屁!” 贺尊随口就骂了一句,训道:“你当我们家是什么?这次已经动用了不少关系,再折腾下去,就有人不顺眼了……老韩!” 他唤手下取来一份资料,甩过去道:“自己看!” 贺天拿起一瞧,里面是几页名单,都是沉香展当天的邀请嘉宾。近一半人标上了印记,就是有过接触的意思。 “老王,胡胖子,老陈……这些不用想,肯定碰着过。” 他先念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接着道:“唐正,张磊,汤惠,肖山……这些也握过手。” 老实讲,沉香展的人大多认识,认识就得寒暄。但贺天嚣张惯了,不知道啥原因就看你不爽,所以自己也没谱。 确定了十几人,跟着往下扫:“曾月薇……” 啧! 他攥了下拳头,提起这女人就特复杂,既遗憾在萎掉之前没有弄上床,又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那天她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最久……” 贺天撂下一句,又扫向末尾的三个名字,皱眉道:“江小斋?泮盼?这俩没印象……顾玙,艹!” 丫一摔文件,叫道:“上回算这小子命大,我非弄死他不可!” “你给我消停点,现在正事要紧!” 贺尊很不喜欢儿子这副性格,但没办法,谁让是自己亲生的呢?他捡起文件,问:“这三个人有没有身体接触?” “好像没有。” “好像?” “确实没有,我懒的跟他们握手。” “……” 贺尊点点头,不再询问,看来心中有数。他叫过老韩,刚吩咐了两句,忽道:“你今天在这住,还是回去?” “回去啊,这有什么意思。” 贺天起身,摸出车钥匙一晃,道:“行了,我走了。” 说着,他吊儿郎当的出门,贺尊也习惯性的掩饰住一丝情绪,又恢复到往日的大佬姿态。 ………… 夜,太清宫。 此观在繁华的市中心,半属宗教半属政府,早非清修之地。光看那各种现代设施,以及超壕的居士客房,便知此地风气。 一间静室内,莫道长正闭目打坐。他经过一天奔波,仍然从容平和,不见丝毫疲怠。只是略有不适,因为这静室太浮夸了。 紫檀的木案,上好的安息香,连屁股底下的蒲团都是记忆棉的。拜托!蒲团又不是枕头,用得着保养菊花么? 无量观虽然也商业,但静室极为朴素,是真正用来修行的。 其实他也没办法,倘若在深山苦修,那自然没约束。倘若好死不死,政府瞧上你这片山头,想要开发成旅游区……那就得嘞! 首先手续要全,宗教办、国土局、道教协会等等,缺一不可。其次要全力配合,有山就得有庙,有庙就得有高人,这样才能吸引游客,增添收益。 老道不想理俗事,可他就活在尘世中,怎么可能超脱?所以只能一边看着无量观铜臭满谷,给土豪解些不着四六的签,一边又坚持修行。 当然了,他也舍不得那些地位名声,不过在这年头,已经算道心坚定了。 “咚咚!” “咚咚!” 就在他打坐的时候,门外居然有人敲门。老道从入定中醒来,眉心微皱,问:“什么事?” “道长,我家观主请您过去,说是交流一些心得。” “今天太晚,我要睡了。” “呃,那好吧,不打扰您休息。” 门外那人退下,老道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此地观主他见过一次,在某届的道教研讨会上,实足的草包一个,满心思的讨好权贵,攫取钱财。 他非常不齿,但也清楚,这正是当今的普遍现象。 老道中途被扰,遂没了心思,起身踱到窗前。只见明月高挂,夜空透净,外面是座小园,花草被映的银白一片。 值盛夏,正是蚊虫最多的时候。这会便有一只蚊子在纱窗上浪荡,时飞时落,嗡嗡细响。 “……” 老道站了许久,不知是看月,还是看园,忽地屈指一弹。 “砰!” 隔着纱窗发出一声闷响,蚊子一下被弹出老远,在空中滚了两滚,竟不往下坠落。隔了数息,那蚊子才pia的摔到地上。 这一指,气劲妙到毫巅,掌控自如,仿若武侠中描绘的江湖高手。 当然了,这不是内力,而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养气功夫。 莫老道师承全真南宗,这一脉的祖师爷叫白玉蟾,号紫虚真人。南宗五祖的思想各有不同,但总体上非常统一,都讲究性命双修,借假修真,最后成就大丹。 性,为神。命,为精、气。 道家炼三宝,下乘炼凡精、凡气、凡神,即后天之功。上乘炼元精、元气、元神,即先天之功。 南宗的路子比较low,是从后天入先天,从有为法入无为法,这便是借假修真的意思。 此法对门人的要求极高,须精不可漏,气不可漏,神不可漏。莫老道自幼跟在师父身边,至今仍是童子之身,七十年方练到小成,可养形,养命,养寿。 所以贺尊等人观之,才觉他目若童子,清光内敛。 据古籍相传,南五祖的寿命都有几百岁,直至羽化飞升。初祖张伯端,更受过陈抟、刘海蟾等仙人教诲。 此类记载,人们称之为神话。 莫老道却深信不疑,用数十年的时间亲身实践,可也到了极致,终生再难寸进,更别说什么先天之气。 而今宗教昌盛,但昌盛的只是香火,他年轻时游历天下,年老时又识遍同行,打下根基的竟不足万一。 谁料想,此番却遇到一位,看那患处,正是运内气损经脉的手法。拿江湖上的话讲,能做到这一步的,定是一流高手。 可惜他不知,那货不是个高手,只是个闷骚矫情的单身狗。 第三十六章露头 曾月薇最近的心情很跌荡,但总的来说比较愉悦。┡eΔ 少了一只讨厌又惹不起,自己时不时还得往上送的苍蝇,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贺家少爷虽然不举了,但商业广场的项目还是要做的,曾家这边怕她受到牵连,已禁止她接手。 不能体现价值固有些遗憾,可也帮她做了决定,起码没那么纠结了。 这日一早,她跟以往一样来到公司,进到自己的办公室。这屋子有点小,只是在办公区里用玻璃隔开一个空间,不算很正规。 曾月薇放下包,就开始打扫卫生。她有严重的隐私癖,从不让保洁阿姨进来,更不喜欢让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域。 过了一会,她收拾完东西,公司的人也陆陆续续到来。她捻了点茶叶,正出去接杯热水,忽听保安喊道:“薇姐,有你个快递!” “哦!” 她略微奇怪,因为最近没买过东西,走近一瞧,见是一个很小巧的包裹。又扫了眼单据,上面留着寄件人的电话,却是顾玙的。 她拿着东西回屋,拆开一看,里面是个小盒子,整整齐齐的码着九颗香丸。 曾月薇不明所以,操起电话就打了过去。对方很快接通,开口就问:“喂,东西收到了?” “收到了,怎么个意思?” “我想请你帮个忙。”那边有些尴尬。 “什么忙?”她顿时兴趣大增。 “呃,你那些同事、朋友,有没有精神压力特别大的,我这个香对促进睡眠,保持精力非常……” “哈,你让我安利一下么?”她打断道。 “呃……对,我这段手头有点紧。”那边愈发难堪,却实话实说。 曾月薇拈起一颗香丸,边打量边问:“那你的主打产品就是这个?” “有两种,一种是香丸,一种是线香,线香还得窖藏几天,好了我再给你邮过去。”他解释道。 话说俩人在沉香展之后,关系倒亲近了一些,可以称作朋友了。曾月薇一直怕他被贺天修理,听到那孙子不举时,还庆幸他逃过一劫。 她认识顾玙开始,态度始终在变,从质疑到放弃挑衅,再到些许了解,发现丫是个特平实的家伙,除了制香就没有别的技能分。 “安利没问题,你给个底价吧。”曾月薇笑道。 “呃,香丸一盒六颗,我想卖二百。线香六十支,我想卖五百……如果多买的话,还有优……” “停停停!” 她头疼,直接道:“香丸四百,线香一千二!” “啊?贵了点吧?”那货惊讶道。 “嗤!你知道他们一盒抗压药多少钱么?还在乎你这点小钱?” 曾月薇尽情嘲讽,随即又笑道:“对了,你打算给我多少好处?” “呃……” 那边噎住,真是一点商业细胞都木有。 一般这种事儿,都是卖家给个底价,由代理去忽悠,再从中赚差价。但曾月薇什么家庭背景,根本不在乎这个。 听那边磕磕巴巴的,她也不开玩笑,道:“行了,哪天请我吃顿饭就ok。” “呵,那谢谢你了。” “没事,先挂了。” 曾月薇挂断之后,不禁撇了撇嘴,这屋子里就有香具,她便拈起一颗想试验一番。 那器具是整整一套,包括香夹、香匙、香铲、羽尘、香炉、银叶罐等十几种。她拿过一只巴掌大小的铜炉,装满用硅藻土煅烧的专用香灰,再将一块小炭烧红,埋入灰中。 然后用细筷扎孔,孔上垫一只云母片,云母片上面便是香丸。这个方法叫隔火熏香,利用炭和灰,便不会生出烟气。 曾月薇特意跟老师傅学的,还别说,真唬住了不少人。 约莫等了几分钟,她左手持炉,右手一笼,便觉一股恬淡舒畅的气息飘漫。悠悠的往鼻子里一冲,竟似清风徐来,云开见月。 “……” 曾月薇深吸一口气,特满足的闭目回味。这香果然不同凡响,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定的价还是太低。 足足吸了三口,她才把炉放在手边,开始今天的工作。许是香的缘故,亦或许心理作用,总之状态极佳,思路敏捷,效率也是杠杠的。 不知不觉忙了快一上午,她才抻了抻胳膊,瞧瞧那香丸,才缩小了三分之一。 曾月薇整理好一份文件,又用座机拨了个号,道:“乐琪,你来一下。” 话落不久,外面便有人敲门,一个齐刘海的妹子进来,道:“薇姐,你找我?” “这份资料你拿回去看看,做个ppt,下午开会用。” “好的。”妹子笑嘻嘻道。 乐琪二十多岁,新来不久,聪明懂事嘴巴又甜,跟曾月薇处的不错。她接过文件,没挪步子,而是瞅了瞅那香炉,问:“薇姐,你熏香呐?” “是啊,你也懂这个?” “谈不上懂,就是瞎玩呗,能让我闻闻么?” “呵,给你。” 曾月薇拿起香炉,妹子低头嗅了两下,显得很亢奋:“哇,我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姐你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朋友送的。” “哦……” 乐琪明显很失望,边转身边可怜巴巴的瞧着。曾月薇见状,随手拈起两颗香丸,道:“行了,别卖萌了。这个给你,熏好了再过来,我那朋友正好要卖呢。” “谢谢薇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妹子转身闪人,回到座位,把香丸小心的装在盒子里,又接着埋头工作。 不多时,已是十二点整。办公区渐渐躁动,各自起身,旁边一个姑娘唤道:“琪琪,吃饭去啊?” “我不去食堂了,约了朋友。”她笑道。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待部门同事散尽,乐琪才站起来,乘电梯下楼,跑到隔街的一家咖啡厅。 环境优雅,光线略暗,有两对情侣正亲亲我我。她四处找了找,寻到最里面的一个座位,招呼道:“韩叔!” “嗯。” 对面坐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说是中年,其实很模糊,40-50岁之间的阶段。他神情冷淡,吐出一个字就不再言语,乐琪却很习惯,自己叫了些吃的,然后道: “她昨天没什么事情,白天在公司,晚上我们一起去ktv。唱完她就回家了,没感觉有异常。” “今天上午也在办公室里,好像有个新项目,打算施展一番。哦对了,她早上接了份快递,装的可能是香,我刚才看她熏香来着。” “熏香?”对方皱皱眉。 “就是这个。” 乐琪摸出香丸,推过去道:“我平时也玩一玩,这品质真的超高,她说是朋友送的。” “……” 中年人拿起闻了闻,点头道:“可以,有些价值。” 妹子见有用,不由大喜,各种乖巧奉承更是一溜而出。 她只是一个新进员工,对公司本就没什么归属感,贺家许了一大堆好处,也就理所当然的做卧底。 之后,中年人又嘱咐了几句,便独自离开。 ………… 当夜,别墅内。 李岩持着香炉,深吸一口,又吐出一口浊气,方偏过头,留恋道:“不一般,真的不一般!能制出这种香的,说是大师也不为过。” “确实,我对这东西一直没兴趣,但这个太,太出人意料……” 贺尊在旁边表示赞同,甚至有些词穷的感觉。这两位都是大佬,收过的礼物千奇百样,其中就包括大量的沉香、檀香以及各种香品。 他们见多识广,可面对这颗香丸,却结结实实的被震了一下。 此时,候在一侧的韩叔补充道:“曾月薇一共收到了九颗,而且那个朋友有做长期生意的意思。” “你找的那人可信么?”贺尊忽问。 “那人很容易控制,心思肤浅,应该非常可信。” “那就好……” 他点点头,又问:“老李,你怎么看?” “咱们跟了好几天,旁人都很正常,就曾家丫头露了点端倪。哪怕它不是线索,咱们也得当线索查下去,不然就断了。”李岩叹道。 “……” 贺尊也是不语,只盯着那香炉思索,半响方道:“备车,去太清宫!” “现在?” “现在!马上!” “好好!” 韩叔赶紧准备,几分钟后,三人已经行驶在路上。 时间很晚了,街上车少人稀,一路到了太清宫,只见朱墙碧瓦,大门紧闭,一片不小的建筑群隐没在暗色之中。 “咚咚咚!” “咣咣咣!” 韩叔先是敲,又扣着门环使劲拍,过了一会,值更的道士带着怒气赶来,吼道:“大晚上谁特么……哟,贺董!李董!” 俩人对他的画风变换之快,以及一口的粗鄙戾气视而不见,直接道:“我们找莫道长。” “呃……” 那道士一愣,不过也机灵,忙道:“莫道长应该还没睡,快请快请!” 说着,几人进观,道士头前带路,叨逼叨叨逼叨个不停:“那老神仙厉害啊,咱们观主见了都矮上三分,人家还爱搭不理。” “在静室一坐就是一天,可真有功夫。” “下个月观里要办场法事,二位若是有空,还请大驾光临。” 很快,几人到了后院,停在一间静室前。那道士上去叩门,道:“老道长,贺先生和李先生来访。” 话音方落,里面传来一个沉实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第三十七章中考 那道士退下,俩人进屋,韩叔在门外守着。』23 这间是静室,没有椅子,贺尊和李岩很别扭的坐在蒲团上。老道就在对面,身姿挺拔,稳若泰山,自有一股法度气势。 “道长在这住了几天,一切还好?”李岩开口道。 “呵,你们深夜过来,想是有些眉目了?”老道没应,直接问道。 “瞒不过您……” 贺尊摸出剩下的一颗香丸,递过去道:“您看看这个。” 老道接在掌心,先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两下。道观同样供奉香火,备有大量的线香和熏香,他平日也会自己做一些,算精于此道。 此时一瞧,便觉有些不同,那香丸圆润紧密,毫无疏漏,竟像浑然天成一般,毫无加工痕迹。他当即起身,走到旁边的木案前,将未燃尽的安息香清理掉,又放上香丸。 这个不是隔火熏,热度一起,便有淡淡的青烟飘逸。 熏香要经过一小段的酝酿,才会完全散发,约莫一分钟后,三人都嗅到了一股清清悠悠的味道,似驱散了脑中浑浊,为之一振。 “……” 那老道深吸了一口,忽然神色微变,似不能确定般又吸了两口,而后回到原位,闭目打坐。 那俩人面面相觑,可也不敢打扰,只能尴尬的候着。 室内一时安静,只听得一阵绵长有力的呼吸声。而随着这节奏,竟似生出了一股微弱的吸力,引得烟气飘忽靠近,老道的那张脸也变得有些模糊。 过了半响,他才睁开眼,带着几分急切,问:“这香从哪里拿的?” “是其中的一个目标,她朋友送的。” “能找到这人么?” “能找到……” 贺尊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长,这香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但不便与你们细说。” 嘿! 贺尊听了略有不快,老道看在眼里,索性挑明:“贺先生,贫道听二位公子病情古怪,心生好奇才答应来看一看,并未做任何承诺,更不是你们的打手。若真找到制香的人,不管他下没下手,贫道都去会上一会。至于你们的恩怨,还是由你们自行解决。” 这话刺耳,却是实情。 人家本来就没大包大揽,是你们巴巴的请人帮忙。李岩见气氛不对,忙道:“没错没错,您做您的,我们做我们的。” 贺尊眯了下眼睛,也瞬间理清,点头应是。 说到此处,那两位便起身告辞。 于是乎,室内只剩老道一人,他看着那香炉,神情复杂,既惊喜、期待,又有些惶恐、紧张。 南宗自张伯端算起,已有千余年的传承,但放到整个历史长河中,仅仅是一粒微尘。 中国神话众多,数不胜数,而其中有一个规律:距现在的年代越远,神话中的威能越大;离的越近,越是稀疏平常。 从上古的夸父追日、精卫填海,到后来的紫气东来、北冥有鱼,再到葛洪、左慈,直至王重阳和张三丰。可谓一路lowb,最初开天辟地令人神往,最后茅山小术养鬼捉奸。 甚至到现代,什么徒手插电门、硬币入瓶胆,连耍把式卖艺的都特么叫大师了! 咱们说,以前生产力低下,民智未开,所以崇尚自然和神秘力量。等社会发展,民智启蒙,很多事情都能用科学验证,自会趋于理性。 这固然是一种说法,可在有神论者的眼中,上下数千年里,一定发生过许多未知的波澜壮阔。 整个道教的体系,就是靠典籍和神话模糊相传。单以南宗来看,张伯端著《悟真篇》,白玉蟾著《无极图说》,这是有形有物的东西。同时也有一些奇闻,如伯端与一僧斗法,元神出窍同游扬州,约定折花为记。僧先到,但不能折花,伯端后至,却随手摘了一朵琼花。 伯端道:我性命双修,金丹大道,可真神见形,这叫阳神。你只修命功,不修性功,速度虽快,但是没个卵用,你那叫阴神。 这本事大不大?相当牛逼了。 可传了四代至白玉蟾,却只见理论,不见真章,六七百年再无杰出人物,更别提什么威能了。 这本身就很古怪,莫老道阅遍典籍,始终不得其解。他年轻时游历天下,拜访高人,那些过百岁的前辈修士,也只是静功深邃,起居合理,根本没有法术。 即便如此,他仍然对“仙”深信不疑。 他曾经想过,可能一辈子都卡在后天的境界上……可偏偏,就在今晚,从那香中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异样的,充满了灵动和生命力的味道。 ……………… 凌晨,凤凰山顶。 天光微暗,冷中含青,映得山巅犹如一块巨大的冰种翡翠,流离而淡漠的嵌在虚空中。积沉了一夜的沆瀣之气尚未散净,新晨的朝霞之气刚刚萌生,这正是两气交融,昼夜转换的时候。 顾玙坐在那块大青石上,仿若十方归寂,唯一灵独耀,整个人竟也随着天地自然,变得愈发飘渺。 风吹云动,天光变幻,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远的地平线上跃起一抹轻红,似墨汁入水,渲染铺陈,很快浸润了半个天空。 顾玙心有所感,当即张口一吐,一道比之前稍稍浓郁的白气喷出,就像条幼蛇在空中飞舞,久而不散。 随后,他又一张嘴,白气遂被吞了回去。 如此反复,直至红日东升,朝霞消散,他才缓缓睁眼。而抬眼望去,皆一片云海茫茫,透着琉璃色的折光,往下看,却是千崖竞秀,层林翠嶂。 “呼……” 他站起身,不禁面露轻笑,今天的状态似乎格外的好。 状态这个词很神奇,不仅囊括了诸多身体状况,还包括有没有及时啪啪啪,啪的姿势对不对,啪完之后抽没抽到敬业福等精神因素。 当这些通通ok时,那特么才叫状态好。 当然了,顾玙还是只单身狗,他的意思是修炼的比较有感觉,有一种特饱满,特充实的愉悦感。 丫站在青石上看了一会,遂转身离去。 山间寂静,多数生物还在安睡,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扑食捉虫。他走了一程,便听右侧林中扑簌簌作响,又传来“啾啾”的鸟鸣声。 扭头看去,正是一只黑紫相间,腹部纯白的山雀。那山雀转了两转,便停在一截树枝上。 “……” 他眨了眨眼,悄悄凑过去,站在催发的最大距离处,胳膊抬起,宽松的衣袖随之一抖。 嗤!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雀鸟,他也觉得有台超大马力的水泵怼到体内,那可怜的灵气已抽空了一半。 而几乎同时,正用尖喙梳理羽毛的鸟儿猛然僵直,眼睛变得十分呆滞。可下一秒,它又欢喜异常,扑拉拉的扇着翅膀,在树枝上连蹦带跳。 如此神神叨叨,自身毫不所察。 约莫数息之后,幻境自灭。那鸟儿又是一阵懵逼,前后左右的查看,各种怀疑人生。 “嗯,稍微好一点了……” 顾玙观察了片刻,心中有数,遂悠然下山。 那幻术以七情六欲为引方可施展,动物没那么多感情,但基本的喜、怒、恐惧还是有的。这货入手之后,一直憋得挠心挠肺,因为没地方试验。 你找个人过来咔咔一顿月读,弄死了是小,弄不死就等于告诉人家自己是膜法师。除非是特别特别亲近……呃,那特么也不保险,毕竟太过惊悚。 所以咧,这山上的小动物就遭了秧,不过还好,他放的不是大恐惧术。 约莫七点多钟,顾玙回到凤凰集,没到家,直接拐到方家院子。两口子正紧张兮兮的给孩子收拾文具,方晴却坐在炕上,miamia吃着早饭,极为淡定。 她见顾玙进来,立马放下碗筷,扑过去道:“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呢,都准备好了没?”他笑问。 “呃,我准备好了……” 小姑娘瞥了瞥眼角,指向还在忙活的老爸老妈,显得颇为无奈。 “呵……” 顾玙也笑,没办法,孩子中考,哪个父母不焦虑呢? 第三十八章来者不善 今年白城的中考时间略晚,在六月末举行,一共七科,考两天半,有两张是综合卷。Ω 』Δ e从昨天晚上开始,白城就进入了备战状态,中考不如高考那般丧病,但也不能忽视。 除了本地生,还有下辖乡镇的学生,再加上各位家长,瞬间涌入的人口可不是小数目。 方晴的考场在另一所初中,离家不远。几人收拾完毕,便一块出门,老两口面色严肃的走在前面,顾玙和小姑娘跟在后边。 “最近状态怎么样?”他悄声问。 “感觉超好,记得比以前牢,反正背会了不少题。”小姑娘讲不太清楚。 “那就行了……哎,你香囊摘了吧?” “摘了,在家呢。” 顾玙点点头,扔家最好,不然被当成作弊小抄就蛋疼了。 那两种香并不是灵丹妙药,可以通明心窍,只是让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又不会感到太大负担。而瞧这样子,小姑娘的信心倒提升了不少。 很快,四人到了学校门外,还没开门,街边站满了形形色色的考生和家长。白城就两所高中,剩下的都是私人办学,要么上一高,要么上二高,在当地人心里已是别无他选。 方叔方婶紧张的不行,想讲点安慰的话,又不懂说什么,只翻来覆去的重复着“到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千万别有压力”…… 方晴哼哼哈哈的应着,心中无奈,因为她真的不紧张。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大喇叭开始广播,小姑娘摆摆手,道:“爸妈,我进去了啊。哥,我走了!” “嗯,我等你电话。”顾玙也摆摆手。 直到小姑娘进去,闪过楼门不见了身影,老两口还在趁着脖子往里望。他又宽慰了几句,便先行回去——人家爸妈等着是应该的,自己陪着就太别扭了。 丫今天又不去摆摊,直接回到家,把自己往西屋一关,就开始炮制原料。 话说曾月薇特给力,收到东西的当天就安利了一个客户,也是位小姑娘。俩人加了好友,对方很活泼,巴拉巴拉的各种询问,最后预订了一盒香丸一盒线香,一千六百块钱,倍儿都没打。 这货还挺感慨,城里人果然壕,很讲究生活品质和精神放松。不过自己的心态也很low,还是一贯的穷逼观念。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顾玙已经备好了五份的材料,电话铃也准时响起。 “哥!” 刚接通,那边就传来方晴元气十足的叫喊。 “嗬,一听你这气势就发挥不错。”他笑道。 “必须的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呢?” “你对得起你爸你妈就行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讲啊,那阅读理解我感觉太靠谱了,还有作文,哈哈,你知道啥叫文思泉涌么?” “你这就挺文思泉涌的……” 俩人掰扯了一会,那丫头才挂断,应该跟爸妈吃饭去了。 上午语文,下午理综,如果说语文还是靠感觉,理综就非常确凿了。会的都答上来了,答上来的基本都对。不会的也有思路,起码写了点解题步骤,也能混上一两分。 别小看这一两分,放榜的时候就指望它杀出血路。 当晚,方家请顾玙过来,婶子做了几个小菜,不丰盛,算庆祝闺女的开门红。老两口就盼着孩子能考上大学,将来去城里工作定居,别像他们一样在土里刨食。 现在很多人说读书无用,其实不管时候,读书都有用,但拉开差距的,不是你的知识储备,而是智慧储备。 方家人的情绪很有感染力,顾玙能帮上一点小忙,同样很高兴。 当然了,几个人没太夸张,稍微吃吃便罢,毕竟还有一天半。 …… 次日,晨。 几辆吉普行驶在一条高速路上,车身宽大,动力十足,排成一溜显得极有威势。而打头的一辆车里坐着三个人,装扮普通,眉目间却带着股狠劲,一看就不是好与之辈。 “宝哥,你说老板是怎么个意思?” 一个寸头方脸的年轻人忽地开口,问道:“咱们这次去谈判,还是干他娘的?” “我也不太清楚,听命令就行了。”后座一个中年人应道。 “那带个老道干锤子,我看就是一装神弄鬼的。”司机也道。 “别瞎说!” 中年人喝了声,训道:“那道长可是位高人,老板都敬他三分。在别墅里我亲眼见过,这么大一个花盆砸下来,人家甩甩袖子,啪的就给兜上去了,你们行么?” “……” 那俩人听了,撇了撇嘴没言语,显然不以为意。 这中年人叫孙宝胜,贺家的保镖头子,练过几年武,性子沉稳,颇得贺尊赏识。年轻的一个叫于涛,一个叫吴小山,都是底层马仔。 他们头前开路,第二辆车里便是贺尊、李岩和莫老道。 贺尊通过乐琪,查到了顾玙的线索,又联系警局的朋友,搞到了具体住址。俩人亲自前来,就想看看是何等人物:若不是凶手,便可结交一番;若是凶手,怕就要当场报仇了。 上午十点多,众人进了bc市区。 在街边一停,莫老道上了另一辆车,带着数人直奔凤凰集。贺尊和李岩拐到新区,目标却是曾奶奶的宅子。 老太太吃过早饭,正在家中玩香,忽听外面轰轰的发动机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两人进了院子。 她顿时大惊,一为他们的突然出现,二为他们目的何在。两位都是盛天的商界大佬,什么事能同时出动? “老姐姐,身体一向可好啊?” 贺尊刚照面就大笑问候,曾奶奶要年长十几岁,所以也保持表面的尊重。 老太太也不是普通人,瞬间冷静,笑道:“哟,稀客稀客,快里面请!” 说着,三人进屋,保姆上了茶点。李岩瞄了瞄四周,赞道:“还是您会享受,哪像我们俩,每天还累死累活的。” “你们家大业大,自然不能随便丢下。” 老太太应了句,问道:“二位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哦,听说你们这出了位制香师傅,手艺极高,今天就来特意拜访,也顺便看看您。”李岩随口道。 “……” 曾奶奶愈加不安,这态度可不像拜访,倒像兴师问罪的。 她心中猛然一抖,忽想到前阵子贺天和李洋的事情,还有自家孙女……着实越想越怕,难道真的跟薇薇有关系,那怎么扯上了小顾? 正琢磨时,就听贺尊道:“您是本地人,又好香道,应该听过那位师傅吧?” “对,我们还见过几面。” “那太好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您要是不嫌弃,今天就借贵宝地聚上一聚,您觉得怎么样?” “好啊,我这就吩咐备饭,今天可真要热闹一下。”老太太只能见招拆招。 “呵呵……来,喝茶。” 贺尊笑了笑,反客为主的添了两杯茶水,一杯推给对方,一杯自己抿了一口,道:“时间还早,我们慢慢等。” 第三十九章等级差 “嘎吱!” 两辆吉普车停在了凤凰集的路口处,车门一开,莫老道当先下来,抬眼瞧了瞧这片衰败破旧的住宅群,然后迈步进巷。w w.ㄟ1 孙宝胜带着于涛、吴小山跟在后面,另有两个打手,一共五人。之前贺尊有吩咐,一切听老道安排,但那个家伙一定要领过来。 这个时间段,父母们已去工作,孩子们已去上学,只剩些老人坐在院前巷口。他们见到这帮人,皆露诧异之色,凤凰集本就少有外客,何况还如此的画风清奇。当即,就有两个老头窃窃议论: “哎,他们是来找事儿的吧?” “不一定,兴许是拆迁办的。” “那咋还有道士?” “看风水啊。” “嗯,有道理。” “……” 莫老道听在耳中,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脚步。他顺着门牌号很快找到了一处小院,停足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明白!”孙宝胜应道。 说罢,他甩袖进院,四处打量:只见瓦房三间,环境整洁,檐下堆着玉米秆,还挂着晒干的红辣椒……似乎没什么异样。 他一步步的往前探去,刚到半途,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推开,走出来一位。 嗬! 老道一见这人,不禁露出几分惊叹。 话说大部分的道家功夫,皆重性命双修,形神兼养。《淮南子》中的“形备而性命成”便是此意。道门虽以养性为宗,养神为首,其实却以养形为基础。 形,可以理解为身体、寿命。 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这是根本。心要静,气才能匀,气匀神才能聚,神聚精才能充盈。 精充、气足,人自可长寿。 这些东西反映到表面,普通人看了,便会产生最直观的印象:哎哟,这人眼睛真亮,头发乌黑,面色红润,感觉特健康。 但在修道者眼中,感受却完全不同,就如此间主人,竟似精圆气满,全无尘世浊气,随便往哪儿一戳,自有一股超脱之意。 莫老道阅历无数,从未见过这等人物,更重要的是,对方还如此年轻。 “老道长!” “老道长!” “啊?” 他一时失神,对方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不由打了个稽首:“居士莫怪,贫道失礼了。” “您是化缘还是找人?”顾玙笑问。 “能否进去说话?” “当然可以,请。” 顾玙侧身一让,余光扫过院外的几名男子,大大方方的让其进屋。他是无所谓,反正来者不善,还不如先探探情况。 俩人来到东屋,一个道士坐炕有点搞笑,他就给搬了把椅子,顺便烧水准备沏茶。待二人坐定,他便开口询问:“道长从何处来?” “贫道俗家姓莫,来自莲花山无量观。” “无量观?” 顾玙眨了眨眼,笑道:“我虽然没去过莲花山,但也久仰大名,不知您来这儿……” “呵呵……” 莫老道没应茬,捋了捋长髯,反而道:“方才在院中,我观居士昏气皆无,神光内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着实令人钦佩。” “多谢夸奖。”那货拱了拱手。 “……” 老道忍住,又问:“那居士观我如何?” “您也很健康啊,身子骨挺硬实。”他认真脸。 挺硬实……硬实……实…… 老道差点没噎死,这特么形容广场舞大妈的吧?因为他确定不了对方的路数,本想试探试探,谁知那货不要个逼脸,硬生生装大尾巴狼。 他索性起身,也不再绕圈子:“那贫道就直言了,如今道门风气歪斜,钱财昧心,利字当头,吾辈之人所剩无几。居士同为修行中人,贫道专程拜访,为的就是交流一二。” 嘁! 顾玙暗自嗤笑,领着一帮精壮汉子,开着旗舰版大吉普,你个出家人很别致啊?瞅着仙风道骨,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王八拜神——假正经! 其实在院子里,他就瞧出老道的跟脚,养气有成,但没能引灵气入体,还在凡人境界徘徊。 若心怀善意,他也渴望交流交流,毕竟修行寂寞。可你们明摆着来挑事儿的,我还巴巴的自曝属性,我有病么? 所以,当老道一番话讲完,顾玙压根懒得理,只笑道:“那个……水开了,我给您沏碗茶。” 说着,丫抹身闪人,进厨房各种忙叨。 而莫老道戳在原地,听着锅碗瓢盆叮咣乱响,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实际上,此人非常矛盾,既追求大道,又留恋凡尘;既相信道法存在,又觉得世间无修士,自己已在顶峰。 貌似有得有行,实则骄傲自满。 而此番,面对这个年轻人,竟有一种被戳破假象的羞恼,还带着强烈的嫉妒和惶恐。 约莫半刻钟后,顾玙提着壶进来,对着青花大碗一冲,瞬间热气升腾。他将碗一推,笑道:“我这茶不太好,您别介意。” “贫道早时游历天下,遍访高人,深知互通有无,心得共享才是维存之道……” “听说莲花山的风景很漂亮,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居士天纵之姿,不知传承的是哪一脉道统?” “您喝茶啊,过会热气就散了。” “哼!” 莫老道一直叨逼叨,见那货纯属玩闹,终于啪的一拍桌案,冷然道:“多说无用!既然居士冥顽不灵,贫道少不得讨教一番,见识下你的能耐。” “哎哎,你先等会儿!” 顾玙蛋疼,来找茬就直说,拐弯抹角还不是得怼一场,叹道:“讨教归讨教,不过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你做的香丸。” 香丸? 他心中一凛,瞬间理清头绪:最近就给两个人送过香,江小斋和曾月薇。对方说是香丸,那必然从曾月薇入的手,而背后,肯定是贺、李两家。 他倒是无惧无恐,只是很懊悔,自己不谨慎,凭白牵连了朋友,当即问:“曾月薇现在怎么样?” “曾月薇?贫道不知。” 老道不耐,皱眉应了句,暗自运气准备出手。 “不知?” 顾玙那长睫毛轻轻一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随即缓缓起身。 “咝!” 刹那间,莫老道睁大双眼,只觉一丝凉意陡然涌出,又哧溜溜的窜遍全身。他脖子微仰,肩膀收缩,仿佛这人每起一分,自己便矮下一分……到最后,竟似被一股等级差别的压迫感笼罩,丝毫动弹不得。 第四十章怼 顾玙一听对方言辞,还以为曾月薇受了什么伤害,一时气势全开。ww%w 莫老道也是冤枉,他确实不知内情,原本想出招的双手变得僵直,只能死死的靠在身侧,而整个人愈发伛偻,似乎全部的血肉骨骼都在嘎嘣嘎嘣的往里窝陷。 苦修七十年的内气虽能勉强运转,但跟笼罩周身的压力一碰触,竟如溪流入海,瞬间无影无踪。 先天之气! 他脑中不自觉的闪出四个大字,并且极其肯定,这正是自己苦求不得的境界! 老道又惊又惧,他太明白两者间的差距了,以至于再看向对方时,已是肝胆俱裂,慌乱道:“居士……不,前辈!顾前辈!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他们把香给了我,我看那香有些异样,就猜是不是同道中人。” “都是他们在暗中调查,您说的曾月薇,我真的没听过!” “他们?” 顾玙一顿,没有半点收敛:“你原原本本的讲来。” “是!是!” 老道只觉压迫感更重,似乎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肉泥,忙道:“李岩的一个朋友是我观中香客,他来请我出山,我听贺、李二人的症状便心生好奇,就跟着他到盛天。我给二人诊治,叫他们顺着线索去找,他们可能早有目标,顺藤摸瓜就找到了那颗香丸。” “什么线索?” “就是,就是前辈您用的手法……”那货勉力支撑,已是满头大汗,面容扭曲。 “哦!” 他心中了然,同时又生出几分警醒。气损经脉这种事,本就抱着无人能查的想法,结果还真被看出来了。 当即,他又问:“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在白城?” “贺尊李岩都来了,不过他们好像……好像去别的地方,说是在哪儿等候。” “……” 顾玙略一思量,心中有数,随即挥了挥手。 “扑通!” 老道顿觉压力全消,身子一松,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过了半响,才像死里逃生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之前,他是抱着认证、交流甚至切磋的姿态,结果好嘛,分分钟被吊打。修道七十年还比不过一个年轻人,固然十分羞怒,但当这股劲压下去,涌上来的却是莫大的兴奋感。 他以为终生触不到先天境,而此刻,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戳在眼前。后天与先天犹如天地之隔,就像孩童与成人,小处男与老司机,是本质上的碾压。 好吧,这多少也缓解了被怼的尴尬。 老道认清现实后画风大变,不再端架子装逼,刚缓过来就巴巴询问:“前辈,敢问一句,您可是练到先天境了?” “哈?” 顾玙失笑,觉着这位也是神奇,道:“你还想试试?” “不不,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我一生求道,终于得见高人,若是寻不到答案,我死不瞑目。”这话倒是诚心诚意。 顾玙想了想,还是回了句:“我不懂你的道统,不过我学的东西,没有后天先天之分。” “哦?这……” 老道疑惑甚多,可也清楚,对方肯应一句就不错了,便道:“不管怎样,修行乃达者为先。前辈是隐居高人,受此凭白侵扰,还请让我将功补过。” “用不着!” 顾玙明白这意思,一边蛋疼对方的节操值,一边拿过手机揣好,道:“我正想去打打招呼,免得以后麻烦。” 说着,他又拎了串钥匙,换上鞋就要出门。 “前辈!前辈!” 老道唤了两声,赶紧跟上。 ………… 院外。 五个人正无聊的打转,那货进去好久了,只听里面有隐约喊叫,也不知什么情况。吴小山脾气躁,几次忍不住要冲进去,却被孙宝胜拦住。 他挺信任老道的本事,何况老板有吩咐,一切听从安排。又等了一小会,那边总算有了动静,房门打开,却是俩人一块出来了。 “宝哥,什么情况?”于涛低声问道。 “可能已经搞定了,反正注意点!” 说话间,俩人到了近前,那货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笑道:“失礼失礼,让你们久等了。” “道长,他这是……”孙宝胜指着顾玙。 “哦,贺先生要见这位居士,这位居士也想见见贺先生,正好同去。” 啧! 孙宝胜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请上车,毕竟也算完成任务。 而与此同时,曾家的宅院里。 曾奶奶一直陪着贺尊和李岩闲聊,貌似品茶谈天,实则明枪暗箭。老太太是心惊胆颤,如坐针毡。 她大概摸清了事情缘由,今天的目标竟是小顾,自己孙女只是陪衬。二人选择曾家做主场,也是警告一番,不再追究曾月薇的意思。 他们十点多到这,起初很轻松,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不免有些急躁。直到中午,终于听外面一阵响动,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贺尊略微平稳,笑道:“看来客人到了。” “不知是何等人物。”李岩也凑了一句。 老太太无话可说,只一脸担忧的苦笑。伴着脚步声近,从庭外进来数人,为首的正是莫老道,后面跟着孙宝胜、吴小山和于涛。 而在老道右侧,稍后半步,却是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 这人一露面,两道目光立马钉在他脸上。顾玙的皮相确实撩人,贺尊、李岩都是眼睛一亮,随即又带着更大的阴狠。 “曾奶奶!” 顾玙先冲老太太示意,接着转向另一边,笑道:“二位就是贺先生和李先生吧?” “哼!” 贺尊瞧他这番从容态度,就生出一股怒意,冷声道:“胆子倒是不小!” “呵,两位特意前来,我怎么着也得拜会一下。” 他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仍是晃晃悠悠的德行。 “好!到这个地步,我只问你……” 贺尊身子前倾,死死逼视,一字字道:“是不是你下的手?” “既然你们早有猜疑,又何必再问呢?” “你!”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二人脸色骤变。他们已有七分确定,但听对方亲口说出来,简直翻着番的往上加怒气值。 贺尊的反应更甚,恨不得要把他撕碎:“阿天跟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第四十一章继续怼 无冤无仇? 顾玙抽了抽嘴角,懒得跟这帮土豪争论“你怼我就是一时糊涂,我怼你就是心狠手辣。w.』23你阴人被反杀就是冤枉,我阴人被反杀就是活该”等一系列强盗逻辑。 他讨厌跟人打嘴炮,半毛钱的价值都没有。 所以当贺尊声嘶力竭的吼出那一句,竟有短暂的冷场,人家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你……” 贺尊见状,简直气炸了心肝脾胃肾,连声音都在抖:“好,你小子有种!要撑就撑到底,等会可别跪地求饶!” “贺……” 曾奶奶吓得一颤,似想缓和两句,但纠结片刻还是闭口不言。她虽然喜欢那个年轻人,却不可能为此惹上贺、李两家。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碰到这种场面,一时也手足无措。亏得保姆机灵,一瞧要糟,连拉带扯的把她架进里屋。 “贺先生,李先生!” 莫老道反倒坐不住了,开口道:“两位公子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位居士才出手惩戒。再者说,他们的病情我有几分把握,不如给贫道一个薄面,此事就此罢了。” “什么?” 贺尊特奇怪他的立场,怎么一下子跑到敌方去了?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只挥了挥手,孙宝胜三人立即上前。 李岩也站起身,冷然道:“小子,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你废了我儿子两条腿,我今天也要你两条腿……阿阳!” 话落,便有一人应声而出,四方脸,骨架精干,耳朵还缺了半边。这是李岩的贴身保镖,虽然就一个,论战斗力却胜过孙宝胜那伙。 四个经验丰富的打手,很默契的各占一角,形成合围之势。而顾玙歪在中间,安安静静,就像只待宰的羔羊。 “刷!” 孙宝胜从怀中一划,率先亮出匕首,并一步步逼近。他总觉得很古怪,自己料理的人也不少了,但从没见过这么淡定的。 这种家伙,要么是真傻逼,要么有恃无恐。行走江湖多年,谨慎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他虽然往前走,却时刻留有余地,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小子,别特么装模作样了!” 性子最躁的吴小山却按捺不住,几个大步就到了跟前,喝道:“今天谁也救不了你,得罪了我们贺董还想跑?” “唉……” 话刚说完,吴小山就听到了一声悠悠的叹息,他一怔,立马抬头看去。 只见那年轻人的脸渐渐模糊,就像风吹来了一阵轻雾,而这雾气越来越大,再一眨眼,活生生的一个人竟在眼皮底下消失了! “咝!” 吴小山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炸开,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瞄: “人呢?” “人呢?” “快特么找找!” 嗡! 其他人也看得清清楚楚,瞬间乱作一团。于涛还跑到了庭院中,又急匆匆抹回来,连喘带吓:“外面……外面也没了……咱们,咱们的人全没了!” “……” 贺尊和李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惊恐。李岩反应快,忙道:“阿阳,过来过来!” “是!” 阿阳跑回俩人身前,作防卫状,还摸出一把手枪。这可是李岩花大力气给他配的,威力一般,但足够解决不少麻烦。 “啊!” “怎么了?怎么了?” 正此时,忽听吴小山一声惨叫,扑通栽倒在地,右腿上赫然缠着一条古怪黑蛇,死死咬在他的皮肉上。 “啊!” “有蛇!有蛇!” “救命啊!” 刹那间,喊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只见从沙发下,从门缝中,从庭院外,甚至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条条披着细鳞的怪蛇疯狂涌出,挤压绞缠,铺天盖地,就像一层波动着的黑色地毯。 信子吐出,发出惯有的咝咝声响,似在心尖上黏滑滑的爬过。 “救命啊!” “不要咬我!” “啊啊!” 几乎一瞬间,孙宝胜三人就被蛇群淹没,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蠕动的黑色肉条,伴着一阵阵的哭天喊地。 “阿,阿阳……” 贺尊和李岩缩在角落,简直丧胆亡魂,再无平日的大佬气派。 “是,是……” 阿阳拼尽了最大心力,才让自己保持站立。他手里拿着枪,正见几条怪蛇往这边游来,勉强平举,哆哆嗦嗦的就要开火。 结果下一秒,他就惊恐万状,那枪身竟像消融了一般,化作一条细长的黑鳞怪蛇,尾巴紧紧缠住手腕,头部刷的一折,一口就咬在手背上。 “啊!” 他一头栽倒在地,滚了两滚,就只剩下肌肉本能的抽动。 “啪嗒!” 那怪蛇落在跟前,身躯挺直,暗黄的眸子夹着竖瞳,冰冷冷的盯着二人。而后面的蛇群已经跟上,迅成围攻。 “扑通!” “扑通!” 贺、李二人向后逃窜,但脚软筋麻,又一起摔倒。想动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蛇群涌来,将自己吞没。 “啊啊啊!” “救命!” “救命!” 俩人身上挂满了黑蛇,恨不得立时昏过去,可偏偏又十分清醒。清醒到感受着那尖锐的毒牙咬下,突破薄薄的表皮,血管,肌肉,最后渗入骨骼。 而那毒素顺着血脉流到四肢、心脏、大脑,每根神经都在麻痹、疼痛、衰竭……就像亲眼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感觉逐渐消散时,俩人忽地意识一暗,随即透进一缕细光。那光慢慢增强,意识又缓缓恢复…… 啪! 贺尊一下子睁开眼,整整呆滞了半分钟,然后疯了一样在身上摸来摸去。 “这……这……” 他赫然发现自己还在曾家,全身完好。紧跟着,又听“咣啷”一声,却是李岩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脸色惨白,不停的喘着气。 好半天,俩人稍微缓过,但恐惧深重,竟不敢相信此时真假。而对面的曾奶奶,周围站着的一票马仔,皆是面色奇怪。 “贺先生!” 正此时,一个清朗透彻的声音传来,二人听了,齐刷刷的一抖激灵,小心瞧去。 只见那个年轻人,仍然歪在椅子上,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如刚进来时那般,无波无澜。 第四十二章前辈 在贺尊示意手下之前,他和李岩就已经中了招,之后看到的皆是幻象。『w 以顾玙现在的实力,将两个人拖进去已是极限。喜、怒、哀、乐、悲、恐、惊,本质上是一样的,但非要比个高低,恐惧的威力无疑最大。 他平日逗弄那些小动物,无意伤害,施加的都是喜乐,比如见到一只漂亮的雌性,或者掉下来一堆可口的虫子之类。这次以恐惧为引,头回试了一遭,效果还不错。 只是时间太短,威势不够,不然他们能当场扑街。 据鱼骨记载:有大能者,一念可令千万人陷入长梦,一世活在幻境中而不自觉,那才是真正的无边无界,无始无终。 而此刻,贺、李二人醒来,似乎还留存着那份莫大的恐惧,听顾玙一唤,竟然哆哆嗦嗦的不敢应对。 “贺先生!” 顾玙接着众人的时间线,问道:“您今天找我来,是想怎么样?” “我……” 贺尊真想问一句,你特喵的到底是人是妖?可他对上那双幽淡的眸子,顿时心中一悸,颤声道:“不不,我没想怎么样,都是误会!误会!” “对对对!” 李岩也点头如捣蒜,忙接道:“我们听说您制香的手艺高超,就专程来拜会,根本没有别的事。” “真的没有?”顾玙歪着头问。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 俩人仓惶摆手。 “……” 旁人面面相觑,曾奶奶是懵逼的,一票马仔更是方的可以,什么情况这是?说好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呢?怎么一眨眼就怂成狗了? 两个五十多岁的商场大佬,像孩童一样缩在沙发上,看着滑稽又诡异。小弟们觉着很羞愤,可不敢吭声,只有莫老道捻着胡须,似乎知晓一二。 而顾玙暗暗观察,这二人确实吓破了胆子,便道:“两位特意前来,我荣幸之至,只是今天还有事情,实在没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就是,那我们也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老姐姐,今天得罪了,改天一定登门赔罪。” 说着,贺尊和李岩站起身,顺口吐着套话,脚下丝毫不停,溜溜的就跑出庭院。莫老道见状,冲顾玙微微点头,道:“那贫道也告辞了。” 好嘛,一帮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简直防不胜防。 “小顾,这……” 老太太坐在厅中,脑袋还有点混沌,今天可谓大起大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您放心,没什么事儿。” 顾玙安慰了句,笑道:“您要的香快好了,过几天我就送过来……行了,我也得走了。” “哎,小顾!” “小顾!” 老太太追了两步,愣是跟不上节奏,只得瞧着他出门。 不知怎地,刚才那一瞬间,她总觉得对方有些疏离,不是冷淡的那种,而是像隔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摸不透。 她不懂贺、李为什么转变态度,但晓得一定跟他有关,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愈发神秘。 ………… “道长!您肯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中,李岩刚进套房,就连连央求。 他们从曾宅离开,没有即刻返回,而是到了酒店里——这也是贺家的产业。俩人让小弟退散,只留下莫老道,就为了探明真相。 老道在顾玙面前跪舔,在他们这儿又找回点自信,反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他凭空就消失不见了……然后四面八方冒出来好多蛇!能有成千上万条!” 贺尊比划着双手,语气激烈,还带着些许恐慌:“他们几个身上全是蛇,就在哪儿一边打滚一边惨叫……” 李岩接道:“然后阿阳的枪也变成了蛇,我们就摔在地上……它们爬到我身上,就那么咬下去,我现在都清清楚楚……” 说到这,俩人同时打住,又记起了那股被万蛇吞噬的痛苦。 “……” 莫老道强自镇定,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果然是道法!真真正正的道法!自己一生苦求不得,终究得见,不禁百感交集,恍惚失神。 “道长?” “道长?” 他被唤了几声才缓回来,平复了下情绪,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那位前辈可是世外高人,你们正中了他施展的法术。” “法术……” 俩人红红火火,三观被瞬间颠覆。好半响,贺尊才问:“您是说,这世上真有神仙?” “呵,可不敢称神仙。” 都到这份上了,他索性就透露一点,解释道:“我们皆是修道之人,各有传承,一直存于世间,只是你们知之甚少。” “那位的本事,我是远远不及。贫道也奉劝二位,此事最好作罢,不要节外生枝。那位的手段你们想象不到,别为此送了性命。” “还有要记住,千万不可外传。若是传出去,整个道门都会震动追查,更别提你们那些世俗权力。到时候,恐怕你们自身难保。” “……” 又一番沉默,李岩道:“您费心了,容我们想想。” “也好,贫道要暂留几日,不随你们返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甩甩袖子闪了,剩下两个苦逼朝天的中老年在思考人生。 伺机报复? 人家说的特明白,你要真动手,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想想俩儿子的病,想想黑压压的蛇群,噫,立马没了念头。 透露消息? 这个他们就能整明白,在盛天自己是大佬,扔在全国连个屁都不是。那得作多大死,才会去招惹那些巨无霸。 如此一来,貌似就只能认怂了。儿子说废就废了,脸说打就打了,啪啪啪都肿了也得忍着! 看着很憋屈,不过嘛…… 二位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能屈能伸不是盖的,换个角度一想,那就是近水楼台啊!那位小神仙,搁旁人能见着么? 不求多,只要稍微转变那么一点印象,就是妥妥的机缘。长生不敢讲,但长寿可以的吧?看看莫老道就晓得了…… 而对他们来说,还有比这个更诱惑的么? ………… 那些人如何考量,顾玙不得而知,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想斩草除根来着。可惜实力太弱,也不好善后。 贺、李都是盛天名门,如果同时挂掉,那麻烦就忒大了。 而他平静下来,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讨厌这种“俯瞰众生”的思维模式,却偏偏在往这个方向靠拢。 顾玙不想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装逼动物,痴迷、喜爱、悲悯、坚执、憎恶、憧憬、哀愁、痛苦、挣扎、犹豫……他可不想失去这些感情,否则还有什么意思。 下午时分,他从曾家回来,继续炮制香料。 临近黄昏,方晴第二天的考试结束,又请他过去吃饭。据小姑娘说,今天的发挥仍然不错,明天还剩一科文综,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算是强项。 小姑娘也信心满满,二高绝对没问题。 直到了晚上六点,顾玙才从方家出来,刚到大门口,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戳在院里,凑前一瞧,却是莫老道。 “你还没走?”他奇怪。 “……” 老道的表情颇为纠结,似咬了咬牙,竟扑通跪倒在地:“前辈,求您指点迷津!” 第四十三章了解 莫老道对南宗还是很有归属感的,没说出改换门庭拜师学艺的话来。天『』籁即便如此,顾玙也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对方:“你先起来!” “前辈……” “行了行了,进去再说!” 这人来人往的,一个老头给自己下跪算怎么回事?他边吐槽边领着进屋,结果刚迈进卧室,那老道双膝一曲,又特么要整事儿。 他右手一挥,一股气劲便将其托住,尴尬的卡在半空,皱眉道:“你有话直说,别弄这套。” “是是是……” 老道腆着脸笑了两声,自己找个板凳坐下,道:“贺、李二人已经返回盛天,我同他们细细说过,您放心,绝不会再找您的麻烦。” “那你怎么没回去?”顾玙不置可否。 “我打算在白城盘桓几天,就为了请前辈指教。”他微伏一礼。 这老道之前算是敌人,但毕竟没做出什么举动,现在也相当知趣。顾玙对他没什么恶感,只是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便婉拒道:“指教不敢当,看你的年龄想必修行已久,自然见多识广,我远远不及。” “前辈!” 对方有点急了,道:“我五岁修行,至今七十年,不敢说心无旁骛,也称得上刻苦勤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得见真仙,只要您让我一窥妙法,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个……” 顾玙瞧他神情真切,不由在心中转了两转,笑道:“那这样,你别说什么指教,我也别谈什么条件,我们就当交流认证一下。” 老道是人精,顿时听出话中意味,忙道:“如此甚好,前辈若有什么疑惑,我一定知无不言。” “呵,那就好。” 既然要长谈,顾玙就关了门窗,又倒了两杯白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体系、理论以及一些基础知识,所以酝酿片刻,开口问:“道长传自哪一脉?” “全真南宗,祖师为紫虚真人。” “我看过一些杂书,好像道教分很多个派别,能不能详细说说?” “当然可以。” 对方抿了口水,又道:“道门传承已有两千多年,全盛时有五大宗派,分支过百。不过很多宗派已然无存,现只余正一、全真分掌南北,再算上支脉野派,也不过六十二数。” “正一宗坛在江州龙虎山,以符箓、斋醮所长。符箓可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驱邪。斋醮就是做道场,可为信众消灾赐福。” “正一分宗甚多,其中又以两派为重,阁皂山灵宝派、茅山上清派,与龙虎山天师道并称符箓三山。” 类似的东西,老道对贺、李二人讲过,但不可能那么透,因为涉及很多秘闻。如今面对顾玙,却是坦诚相告。 “全真北宗近禅,南宗近道。南宗初祖张伯端,轻视符箓,专主内丹。传至二祖石泰,得进一步发展,即积精化气,合先天之炁以成大丹……” “传三祖薛式,继续阐发完善……” “后传四祖陈楠,得神人授予景霄大雷琅书,修内丹而兼雷法……” “等会儿!” 顾玙听了半天,终于激动了一下,景霄大雷琅书神马的,一听就逼格爆表啊,忙问:“这个雷法是什么?” 他一问,老道竟颇为惆怅,叹道:“我也不清楚。不瞒您说,各派经千年沧桑,很多秘法早已湮灭。就连南宗的内丹法诀,都几经流离,险些失传。” “唉……” 顾玙顿了顿,不由也跟着叹息。 随即,老道继续介绍,将整个道门的历史、现状、各派境况等等,通通讲述了一遍。他听完之后,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首先他对正一派的符箓很感兴趣。符箓就是运气于符上,可以产生相应的效果,所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听老道讲,全国现有道教弟子5万,真正修行之人,不足千分之一。龙虎山那边也是商业开发,热衷推广,各种市侩。 但是咧,他们画不了真符,我可以试试啊!还有那些小门野派,总有点特殊传承吧。 其次,顾玙确认自己学的东西,应该就属于道门,而且跟南宗颇有渊源:都讲究炼三宝,修性命,养神识。 只是南宗以后天为基,三宝由体内而生,自身循环。等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与天地之炁接通,即老道说的先天境。 而自己的食六气法,起步就是纳天地灵气为己用,一个是咸鱼,一个是氪金,差的没眼看。 至于别的,像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神马的……这东西无从考证,暂且不提。总归还是有收获,起码获悉了一点鱼骨的线索,只要顺着捋,终有一天能拨云见雾。 莫老道白话了半天,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以一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向某人。顾玙汗了汗,明白对方所求,便道:“那个,我只能试一试,不敢保证有效果。” “无妨,成与不cd是命里注定。” “那你坐好。” 说着顾玙起身,左手搭在对方肩上,缓缓送出一道灵气,让其在体内游走。他还做不到神识外放,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而老道只觉一股柔和的凉意流通四肢百脉,不禁按捺心情,闭目静候。 “……” 约莫几分钟后,顾玙放开手,若有所思。 对方的丹田处也有一团内气,且非常浓厚。但差别也很明显,自己的气团稀薄,却轻灵飘动,好像有生命力一般。对方的浑厚有力,却透着一股死沉沉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层次的不同。 “前辈!” “前辈!” 老道见他半天不语,不由唤了两声。 顾玙回过神,道:“我方才探查了一番,以你的积累,到先天境只是时间问题,大可放心。” “可我已修道七十年,这个时间是长是短?” “或许三五年,或许一念间,全凭自身。” 他斟酌了一下,又道:“依我看,你不妨试试真正的苦修,可能会有效果。” “多谢前辈。” 老道听了,不免神色黯然,略略应和一声。 顾玙也有点复杂,有人一生难求,有人垂手可得,实乃命数不同。不过他说的倒是实情,老道身为出家人,却舍不得俗世尘念,本就不对路子。 只要把这口气提上去,必能境界圆满,自返先天。 第四十四章熊孩子 老道的问题就是自己拎不清,得了建议又不甘心,以为前辈有所保留,更决意要在此盘桓。w.』23 他是无量观观主,但观主是不理事的,底下有监院一名,以及客、寮、库、帐、经、典、堂、号八大执事,根本用不着操心。 也就是说,他在这耗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巴巴表示要去凤凰山上的紫阳观挂单,以便跟前辈交流请教。 请教你妹啊! 有你这么个家伙在山上蹲点,我还怎么修炼?顾玙脑仁都疼,这人脸皮太厚,就一副死乞白赖的扑街德行,没辙。 好容易打发走老道,顾玙缓缓心神,又开始忙着制香。 话说曾月薇的朋友都很给力,接连订了十五盒醒神香和七盒香丸。按她建议的价格,线香一千二,香丸四百,这一票能赚两万多。 只是枯燥了点,一共九百支线香,都特么能搓出火球了。 当初摆摊是迫不得已,现在有更好的营生,自然就转了心思。这只是第一拨,如果订香的客户很稳定,以后也就告别小商贩了。 对他而言,所谓的贺天贺尊已经是过去式了,结果第二天,就给丫来了个惊喜。 次日,上午。 顾玙晨练完毕,顺便去市场买了点菜,晃晃悠悠的拎回来。刚拐过巷口,就见三个家伙在大门前徘徊,看他露面,齐齐唤了声:“顾先生!” 他一瞧,为首那个好像是贺尊的贴身马仔,正疑惑间,便听那人道:“贺董和李董为了表示歉意,专程派我们过来。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 “啊?” “别愣着,赶紧送进去!快点!快点!” “哎哎,等会儿……” 没等他制止,另俩人捧着东西就进了院,简直神速。 那人也躬了躬身,道:“顾先生,您别难为我们,我们就是跑腿办事的,您要是不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得,人家七嚓咔嚓的说完,又七嚓咔嚓的抬屁股滚蛋,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 “……” 顾玙懵逼了半天,才进院绕着那堆礼品转了两圈。其实也不算多,一共六个盒子,有大有小,在房门口堆着极为显眼。 “哟,小顾,今儿啥日子买这么多东西?” 怕什么就来什么,正赶上有个街坊路过,抻脖子就喊了一句。 “呃,朋友送的,朋友送的!” 他汗了汗,手慌脚乱的搬进屋,架不住好奇拆开一看,嗬! 首先是个小摆件,应该是沉香雕的,做成一艘孤舟的样子。还有一块双鱼玉佩,圆润剔透,一瞅就是上品。以这两件为主,剩下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贺、李的心思很到位,有价值又不算太贵重,甚至还有两张实惠的购物卡。一张是白城商场,一张是盛天商场,不晓得有多少钱,但肯定不会差。 他们送东西来,无非是讨好献人情。你收了,就会再送,久而久之,自然建立起一种固定的供应关系。等他们有需求,或者遇到麻烦时,你好意思不管么? 所以顾玙一个个的重新装好,往墙角一归拢,准备哪天托曾家归还。 搞定这些,他又上了会网,看时间差不多就进到厨房,利索的摘菜洗菜。 今天方晴就考完试了,中午会过来吃饭。小姑娘发挥不错,方叔方婶就放了心,加上白天有活,便让他暂为照顾。 顾玙特意买了两斤五花肉,正经的黑毛笨猪,先扔锅里焯透,再捞出来切块。然后烧油锅,冰糖翻炒,老抽上色,水开加黄酒、姜片、八角和树椒。 大火改中火,慢慢熬炖。 二十分钟,香气扑鼻,四十分钟,加鹌鹑蛋和胡萝卜块。再等十分钟,旺火收汁。时间掐得刚刚好,他这边装盘,那边就听小姑娘喊:“哥,我回来了!” “哇,好香啊!” 方晴一进屋,就抽了抽鼻子:“哥,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妈都不给我做红烧肉。” “你妈怕你胖啊。” 顾玙笑着摆桌上菜,除了这盘红烧肉焖蛋,还有道什锦捞拌,一荤一素。他盛了两碗饭,坐下问:“这科怎么样?” “这科最容易,都是背诵题。”小姑娘信心满满。 “哟,瞧你这样子,一高都有希望了?”他笑道。 “嘻嘻,一高还差点,反正不用去技校啦!” 方晴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也是很嗨皮,巴拉巴拉的各种絮叨:“咱们班学习最好那个,今天考完都哭了,哎哟,就在校门口抱着他妈……什么心理素质啊,还没我强呢!” “还有那个林俊龙,今天干脆就弃考了,一想就不怎么样。” “那他还去打工么?”顾玙问。 “肯定去啊!考试之前我问过了,他说有个叔叔在盛天开修车店,一个月能给他五百吧。” “就那么点?” “一个学徒工能有多少,慢慢涨呗。” “那倒也是。“ 俩人边吃边聊,一盘子红烧肉全部消灭,捞拌也剩了点汤底。 顾玙收桌子洗碗,方晴吃饱了撑的到处瞎转,一抹身就瞄见那堆礼品,问道:“哥,这堆是什么?” “给别人的,你别乱动。” “哥,这个小葫芦是什么?” “烧香用的。” “哥,这对手串啥时候买的?” “晴晴,你没事就玩会电脑吧?”他头疼。 “哦!” 方晴一屁股坐下,用鼠标一滑,顿时显出屏幕,右下角还有个聊天软件的缩小标志。 她贼头贼脑的点了一下,那软件刚刚放大,就传来滴滴的提示音。小姑娘吓得一哆嗦,还好顾玙在外面洗碗,听到也以为是她自己在玩。 方晴良心不安啊,本想关掉,可一瞄那头像:咦?竟然是特别关注的。 “啧啧,骚动的荷尔蒙啊!” 她特了解这位哥哥,一般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情,这就说明很在乎对方。 俗话说,少女害死全世界。她转了转眼珠,紧张又迅速的戳中头像,立马弹出一个对话框,写着三个大字:“干嘛呢?” 方晴也是网瘾咖,套路精儿精儿的,噼里啪啦就敲了过去:“刚吃完饭,你呢?” “我准备开会呢,部门团建,研究去哪儿玩。” “……” 熊孩子不懂团建是神马,但不妨碍她熊,福至心灵的就回道:“那来凤凰山啊,又近又好玩。” “……” 那边似乎沉默了下,隔了几秒钟,才来了一句: “你是谁?” 第四十五章又被撩 熊孩子的心情很微妙,就像搞了一身小极品装备,得得瑟瑟的准备浪一下,结果刚出新手村,瞬间被秒。天『』籁 对方的段数太高,她完全hold不住,愣了半天只得自暴自弃,喊道: “哥,你过来!” “干什么?” “哎呀,你过来!” “怎么了?” 顾玙没头没脑的走进屋,见方晴一脸狗腿的戳在哪儿,笑么嘻嘻道:“我要回家了,跟你说一声。” “你这就回去啊?再呆会吧。” “我回去收拾收拾屋子,走了啊!” 说着,方晴拎起文具袋,一溜小跑的就没了人影。顾玙莫名其妙,随意一扭头,正瞧见大亮的显示屏。 卧槽! 他赶紧坐下,飞快的扫完那几句对话,对着“你是谁”三个大字蛋疼无语。喵了个咪的,国家应该出台一部反熊孩子法,保护保护这些受苦受难的成年人。 对,尤其是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家伙! 小斋那边问完话,就一直没动静,而他想了想,直接拿起手机,敲了条短信过去:“我刚才在洗碗,是邻居家孩子乱发的。” 过了两分钟,那边回了信儿,一个黑体加粗的“哦!” “……” 顾玙苦逼脸,完了完了,聊天的究极奥义粗线了。 如果女生赤果果的用一个哦回复你,那只能有三种情况:第一,你说的东西她完全不感兴趣。第二,她心里不爽,但偏偏不说为神马,你要是哄不到点上,她就更不爽,就更怼你。如此循环反复,直到她肚子饿了想去吃吃吃。 前两种最常见,第三种就非常少:她在调戏你…… 顾玙虽然谈过一次恋爱,但只能算新手司机的程度,一时挠心挠肺的想话题,强行问:“你在开会了么?” “嗯。” “研究出结果了么?” “没。” “香做好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哦。” 嘿! 他有点没辙,憋了半天,总算又问了句:“你怎么看出不是我?” 这次总算正经回复了,道:“你可不会主动邀请。”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怂。” “……” 好嘛!顾玙无视那个怂字,只觉得小心脏跳了一下,这是暗示呢?是暗示呢?还是暗示呢? 他纠结了两秒钟,终究道:“凤凰山风光秀美,路程不远,价格适中,还有义务接待和导游……呃,你要不要来?” “看上去不错,不过我们要讨论一下。” “那好,有结果就告诉我一声。” 发完这句,他就扔了手机,准备继续洗碗。谁知刚抬屁股,那边又过来一条,道:“定了,周六过去,周日返程。” “啊?不是要讨论么?”他愣道。 “是啊,我们部门团建一直归我管。” “啪!” 顾玙眨眨眼,忍不住一磕鼠标。 再怒! 再掀桌! 拿小拳拳打你胸口!姐姐啊,你能不能别老撩我?我受不住好伐? 他简直生无可恋,认命道:“你一会把人员名单给我,我帮你们联系酒店,比团购还能便宜点。还有门票,大概也能打五折。” “好。” 约莫三十分钟后,小斋发过来一串名单,显然是个大部门,二十六个人,男十四,女十二,正好两两分房。 随之附赠的,还有姑娘的身份证号,丫暗戳戳的记下,有备无患。 今天是周一,时间很充裕,但他不是拖拉的人,拿起电话就开始联系。顾玙没什么特殊人脉,顶多有一些初、高中同学,而这些同学又撒开来,几乎囊括了白城的各行各业。 ………… “小斋,这个策划案你看一下。” “放这儿吧,我一会看。” 江小斋噼里啪啦的勾着草图,头也不抬的回道,听对方似乎没走,便抬眼问:“还有事儿?” “啧,我说你真够装模作样的!” 盼盼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悄默声道:“利用职务之便,堂而皇之的去泡男人,现在还能这么淡定?” “听不懂你说什么。” 她挺直腰板,端起一个雪白的骨瓷杯子,小抿了一口清茶。 “还装!那个姓顾的不就在白城么?怎么着,你还真看上他了?”盼盼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小斋却瞥了个关爱傻子的眼神,道:“我真听不懂你说什么。” “切,没劲!” 妹子撇了撇嘴,啪嗒啪嗒的闪回座位。 话说天宝公司在盛天可谓大名鼎鼎,做贸易起家,又延伸到制造产业,自己还建了工厂。小斋的部门主要负责客户需求,她是设计组的副组长,算是骨干精英。 搞设计的都知道,永远面对着一帮傻逼甲方,以及他们对方案的永恒不满:不够大气! 这会儿,小斋就是为了某个甲方累死累活。一个工作仅一年的姑娘,就能让那么多同事信服,付出的努力难以想象。 加班都是常态了,今天也如此,忙完已经八点多钟,办公区空了大片。她起身活动了几下,又拽过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两只淡黄色的糕点。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手工桂花糕,她拈起一块咬在嘴里,捧着盒子边吃边走——她晚饭一向不规律,这就算填补肚子了。 待出了大厦,直奔地铁站,家离的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小斋的父母都是公务员,早早给备下了一套房子,自己赚的也不少,最近正打算买车。按盛天的生活水准,妥妥的随心所欲。 再加上自身条件爆棚,在公司有不少明恋暗恋的对象。 约莫九点,姑娘回到家中。 一百多平的房子,显得极为宽敞。底色素雅,简约大方,没有任何累赘的东西。唯一特别点的,就是客厅角落的小吧台,玻璃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酒水饮料。 江小斋洗了澡,换了身便衣,径直来到书房。只见一侧是台电脑,另一侧是高高的书架,满满登登足有数百册,且多有翻看痕迹。 书架旁是张小榻,榻边是木案,摆有香盘香筒。她拿着本书往上面一躺,刚要翻看,忽听短信声响: “酒店和门票都搞定了。” “……” 她唇角勾起,右手打着字,左手随意一伸,就拈出一支线香把玩。那细薄的线香在指间来回翻转,竟然不折不断,流逸飞舞,还带着一丝奇妙的韵律。 第四十六章事故 中考过后,便是七月。w*w.』 按旅游季来说,从五月份起直到十一月前,都是火热火热的旺季。尤其是学生群体,一放暑假,简直蝗虫一样的四处浪荡。 从盛天往东南来,第一块大区域便是白城的山水,以凤凰山为中心,将红河谷的飘流、青溪镇的水洞、小汤沟的温泉、河口镇的桃花等十几处景点囊括其中,构成了一条繁忙多彩的旅游线路。 而第二块大区域,则是从河口镇起,延伸到海边的东云市,不过那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话说旅游业开放了几十年,早就成了一套固定体系。这七月一到,数不清的农家院和相关行业都愈发躁动,准备大干一票。 七月二日,晴。 半山腰的休息区内,已是游人往来,气氛喧嚷。各家摊贩都使足了力气吆喝,有的还接上音箱放起了乡村重金属,就为了多吸引一点客人。 “黄瓜,刚摘的旱黄瓜,一块钱一根了!” “都是自家种的,绝对绿色食品,还有水灵灵的西红柿,快来买啊!” 一处摊位前,方晴正扯着脖子吆喝,脚下摆着几个土筐,里面的蔬菜已经去了一半,显然生意极好。 方叔就在隔壁,支个炉子哧啦哧啦的烤鱿鱼,不时往这边瞄一眼。 小姑娘考完了试,入学之前都会闲着,索性帮家里分担一些。那脆生生的声音十分勾人,客人一波接着一波,孩子嘴又甜,筐里的东西刷刷往下减。 一口气忙了好久,方晴才得空坐下,捡起一只有点破皮的西红柿,miamia的就开始啃。 “给,饿了吧?” 方叔那边递过来一串鱿鱼,颇为欣慰,道:“幸亏你跟过来了,不然我真忙活不开。” “爸,你也歇歇吧,这会人少了。”小姑娘笑道。 “诶诶,好。” 方叔也坐下,扯条毛巾擦了擦汗。 方晴一口西红柿,一口鱿鱼,吃得劲劲儿的,问:“哎爸,现在生意这么好,哥怎么不来摆摊了?” “说是卖香呢,好像买的人还不少,以后可能就不摆摊了。” 方叔瞧着自家女儿,不禁叹道:“你哥那人啊,瞅着闷头不响的,其实主意特正。自打老爷子没了,都是他一步步扛过来的。咱说有本事的人,啥时候都不能差,你看这才两年多,人家又起来了。所以晴晴,你还是得念好书,念书才能有出息……” “行了行了,你一天说八遍累不累?” 小姑娘前面还挺认真,后面就蛋疼。老爸啥都好,就是憋着法的爱教育人,念书啊,念书啊!拜托,她当然知道念书好,可自身条件有限嘛! 这次靠顾玙帮忙,才算过了中考关,但还有高考呢,还有考大学呢,那竞争更激烈。她瞧着嘻嘻哈哈的,实际想的特多。 “……” 一时间,父女俩不吭声,都拿着东西默默吃着。 ………… 这个休息区四通八达,上下左右都有岔路。左边是条小径,走十分钟会到达一处平台,能看到对面的山峰,上半部像个人,下半部像只蛤蟆。 这叫仙人钓蟾。 而右边,则是条宽敞大道,通向凤凰山仅有的一家庙宇,紫阳观。 游客高峰过去之后,摊贩们悠闲了许多,重金属也停了下来。方家父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在此时,忽听一阵吵杂声传来,正是紫阳观的方向。 “嚷嚷什么呢?” “怎么回事?” “是不是打架了?” 摊贩纷纷起身,抻着脖子往那边望。有个家伙最事儿逼,颠颠过去看热闹,一会跑回来报信:“卧槽!有人被蛇咬了!” “真的假的,这年头还有蛇?” “哎哟,那得去看看。” 一语落地,五六个人都跳了起来,方叔也架不住好奇心,道:“你搁这呆着,我去瞅瞅。” 说着,几人跑到右边的大道上,只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身边伏着个女人哭哭啼啼,周遭围着吃瓜群众,哇啦哇啦的给建议: “给管理处打电话吧,让他们赶紧上来!” “管理处没用啊,报警吧!” “报警有个毛用,叫救护车啊!” 方叔挤到跟前一瞧,好家伙,那哥们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右腿上一处伤痕,已是紫黑紫黑的。 他忍不住吼道:“别特么哭了,这人都快不行了,赶紧找管理处!” “我给老李打,你们都散散,别围着!” “老方,我去观里问问!” 要不咋说城里人娇贵呢,这档口还是山民给力,立马分成两伙,一伙帮忙照看,一伙撒开腿就往观里跑。 很快到了山门,把情况一说,小道士也吓了一跳,连忙进去禀报。 话说北方的道观多属全真,南方多属正一,紫阳观也是全真支脉。百年前的支脉还能分衍立宗,自成一派,但从道教协会归属政府之后,就再无新派新宗。 紫阳观的当代观主叫陈秋林,十五岁出家,二十岁冠巾,如今才三十多岁。所谓冠巾,就是全真弟子成为正式道士的仪式,正一派则叫传度。 此人头脑精明,颇有商业细胞,短短数年就将收入翻了一番。 这会儿,他正在后院跟莫老道下棋,就见小道士慌慌张张的跑来:“观主,有个游客被蛇咬了,就在外面!” “什么?” 陈秋林嗖地起身,第一个反应是,可千万别死,连累到自己名声,忙问:“那人怎么样了?” “不太好,他们问有没有什么草药。” “我哪里有草药,就算有也……” “啪!” 莫老道懒得听,将棋子一扔:“算了,我去看看。” “啊?那就多谢师叔了!” 陈秋林转忧为喜,他清楚对方的医术,连忙施礼拜谢。 说罢,几人到了外边,那哥们还pia在地上。 莫老道诊了诊脉,先喂了粒药丸,又取出针包施救。眨眼间,那哥们身上、腿上已经插了十几根银针,最后,他又拈着一根三棱长针插进某个位置,只听噗的一声,黑血直流。 “唔……” 女人完全吓傻了,捂着嘴不敢吭声。折腾好半天,老道才松了口气:“这毒性厉害,不过命是保住了。”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女人恨不得跪地磕头,嗓子都有些变声,而紧跟着,又有人大喊:“来了来了!让一让!” 随着话音,管理处的一个小领导凑到跟前,急得也满头大汗。那女人立马来了精神,疯婆子似的骂道:“什么特么破景区,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听被蛇咬的!” “我老公真出点什么事儿,你们赔得起么?” “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什么我,你们自己疏忽还有理了?” “行了!还救不救人了?” 小领导吼了一声,又道:“谁搭把手,帮忙抬到缆车站?” “来来来!” 方叔是热心肠,招呼几个爷们,麻溜给抬了过去。 他们一顿杂乱,莫老道就不管了,只是有点好奇,问:“这山上的蛇虫很多么?” “以前很多,开发的时候清除过一遍,我也多年没见过蛇咬人了。”陈秋林应道。 “哦……” 老道点点头,不愿看众人吵闹,自转去后院。 约莫一小时后,那哥们被送到了医院。由于性命无碍,只需后续处理,当然有一点还得搞清楚。 “你们看清那条蛇了么?” “我们刚从观里出来,就感觉路边有个东西,还没等看呢,我老公就被咬了……好像,好像是条青蛇。”女人道。 “青蛇?” 那医生挠头,这个太笼统了,确认不了什么种类。而且关外多是短尾蝮、岩栖蝮、野鸡脖子,以及一些海蛇,体色全青的蛇极为稀少。 他们这边迷迷糊糊,那边小领导也忙着跟上级汇报。 游客在景区出了事,赔肯定要陪,就是数额多少。还有舆论方面,纸媒还能沟通沟通,微博朋友圈怎么管? 黄金季刚起头,咔嚓就给了一棒子。苦逼啊! (33章放出来了……) 第四十七章捕蛇 事情跟预想的差不多,在场的那群游客几乎都拍了照片、视频,然后发在微博或朋友圈里。w*w.』 凤凰山本就省内闻名,又是旅游热季,顿时被疯狂转发。甚至一些大媒体和官微也转发消息,并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而省台收到线索,更麻溜的赶到医院,对当事人进行采访。bc市政府的行动很快,由管理处的负责人出面,统一口径,表示一定对伤者负责,并消除隐患。 一般来讲,这种事热闹一阵也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又有两名游客遭遇了毒蛇。 第一个比较幸运,可能人多,那蛇没敢妄动,还被拍了张照片。第二个就特倒霉,正咬在小腿肚上,这次的地点在下山路,可没有什么老道救治。 好家伙,管理处急慌慌的给送到医院,又不知蛇种类。幸好找到了那张照片,专家反复辨认,确定是条极为少见的竹叶青。 当地没有血清,得从盛天现调,反正乱糟糟一团。 一个人被咬,还能称得上谈资,可连续两天都有蛇袭击,那特么就很恐惧了。在互联网上,此事的影响力瞬间增大,直接飙上了热度排行的前三名。 “要出游的小伙伴注意了,凤凰山千万不要去!有蛇有蛇有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厉害了,凤凰山在哪儿,我要去撸蛇。” “楼上的,不要撸蛇不成反被撸。” “就是,像蛇这种天赋异禀的喉管构造,光撸太浪费了!” “哇,好漂亮的青蛇!小青,你姐姐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大家都长点心吧,被蛇咬会死人的。” “不过这蛇看着很奇怪啊,漂亮的不像话,求科普!” 说笑归说笑,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前往凤凰山的旅行社订单和各类团购整整减了四成。固然有些人不怕作死,但大多数还是很谨慎的。 这下好了,市政府再也坐不住,临时召开了紧急会议。 上午,一间会议室内。 主管的副市长牵头,相关部门的领导坐了一溜,还请来一位专家主讲,规格颇高。待人员到齐,副市长简单说了两句,就示意开始。 大屏幕一闪,显出一张蛇的图片:头大颈细,头顶有细鳞,全身翠绿,黄色的眼睛里嵌着一双阴冷的竖瞳,看上去极为漂亮。 专家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这种蛇叫竹叶青,在南方很常见,不过在长白山一带也发现过。它咬人时的排毒量很小,一次可排毒15毫克,但平均100毫克才会致死。所以以往的那些病例,致伤残的很多,死亡的却极少。但是……” 专家的语气有些凝重,继续道:“根据我们检测的结果和血液样本,这条蛇的毒性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竹叶青。只要被咬上一口,如果不能及时救治,那就有死亡的危险。” “……” 众人面面相觑,被蛇咬是一回事,被蛇咬死又是另一回事。副市长也面色一沉,问:“你们分析出原因了么?” “没有,这个要捕捉之后,才能具体研究。”专家应道。 副市长听了,敲了敲桌子,直接下令:“老李,这件事就由你们景区负责,尽快成立一支捕蛇队。老张,你们也配合一下。给你们两天时间,能不能完成任务?” “能!” “没问题!” 景区和公安局的领导连忙应和,又偷偷摸摸的对视一眼,暗自叫苦。 捕蛇这东西,没有具体的权责部门,都是农业、林业,甚至消防去处理。何况山上植被茂密,野径纵横,他们想攒出一支队伍,光找人就得头疼半天。 而随后,副市长又发话:“我听说第一个被咬的,好像是位道士给救了?” “对,那道士懂医术,给做了针灸。” “那人是紫阳观的么?” “他是莲花山无量观观主,来这挂单的。” “哦?” 副市长略微动容,客气了不少,道:“那你们去拜访一下,倘若有求对方,以后也好开口。” “是是!” “这个自然!” 话说九十年前,政府邀请各派宗主,一起在京城的白云观编纂了一部《诸真宗派总簿》,共收录宗门六十二家,并成立道教协会。这六十二派被政府认可资质,归协会管理。 此外,还有一些隐居苦修、和光同尘的门派,不愿意被招安,便被视作野门野派。无量观在全省都颇有名气,观主更挂着一长串的名头,一个小小的凤凰山真就装不下。 安排完这些,旁人又说了些想法建议,比如加强景区的安全宣传工作,指派巡逻人手,医院多配些血清等等。 而副市长最后总结,道:“旅游产业是白城的支柱产业,容不得半点马虎,希望同志们提高觉悟,团结一心,顺利度过这次难关。好了,散会!” 众人呼啦啦的往出走,那两位难兄难弟自然留后。 老李苦着一张脸,小声道:“老张啊,这回领导可给我们出难题了。” “就是,凤凰山那么大,就找一条蛇?我把警力全派出去都不够!”对方也是苦逼。 “哎,你说凤凰集那帮人会不会有点办法?”老李忽然想到。 “对啊!他们成天在山上混,路熟,而且当初开发的时候就帮过忙。” 老张眼睛一亮,当即拍板:“成,我这就让人过去!” ………… 当天晚上,凤凰集。 方家的院子里,两口子面带讨好的送走一个民警,方叔更是不住点头:“您放心吧,这事简单,一定给您办妥。” “那就好,明天我们来车接你。” 待民警走后,俩人也没回屋,方婶有些担心,道:“我说你能行么?要不就算了吧,别整出点啥事来。” “啧,我年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那是把蛇缠裤腰的主儿,再说他们就找人帮忙,人家警察都跟着呢!” 方叔一顿,往屋里瞄了一眼,接着道:“丫头这就上高中了,能赚点是点。” “可……” 方婶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第四十八章扑街 清晨,微光。天 籁小 山间空幽,万物初始,正是一天最慵懒的时候。而在寂静的密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响,随即枝叶拨开,露出一队人马。 共有六人,头前带路的正是方叔,胳膊裤腿扎得紧紧实实,手里攥着把铁钳。另一人隔着半步,拎着一个强光探灯。余下分散其后,俩人拿网兜,一人拿木叉,一人背着药箱,边走边撒些黄色的粉末。 这是请专家配制的驱蛇粉,据说蛇虫立避。凤凰山方圆广阔,小队便采取压缩空间的方法,一点点逼其现身。 竹叶青属于晨昏性蛇类,喜欢弱光,常在清晨和傍晚出来活动。而现在是七月份,气温最高,它们通常会迁至阴凉的地方居住。 景区一共找了两支队伍,一支排查主要路线,一支排查深林野径。方叔不愧是老山民,旁人看着杂道纵横,他却如数家珍,确实省了不少力气。 拎探灯的那位是个警察,叫宋超,年纪轻,性子活泼,特别爱说话。这一路都忍住没吭声,走了半天不见蛇影,终于开始巴拉:“老方,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老牛背下面,离那段台阶有三四里。我们叫草围子,你看这一片的草又长又密,要是牛羊能赶上来,怎么着也得多喂五斤膘。” 众人一瞧,果然满是茂盛的野草,最高的都能没了腰。背药箱那位稳重许多,道:“小宋,留心点,这块最适合藏身。” “哦,好!” 宋超应了声,冲方叔挤了挤眼,显然不以为意。 几人又走了一会,眼看要出了草围,方叔忽地一顿,扭头看向一个方位,猛喝道:“那边!” 刷! 宋超一哆嗦,下意识的按开探灯,一束超强烈的光线射去,在幽沉的山间极为明显。如果打到蛇身上,必定头眼昏花,缩成一团。 众人反应也很快,拿木叉的在前,拎网兜的在后,小心又迅速的凑过去。结果到了跟前一瞧,却是一只黄毛山鼠蹲在原地瑟瑟发抖。 “艾玛,白激动了!” 宋超关了灯,抱怨道:“老方,你能不能看准了再喊,这一开一关老费电了。” “对不住对不住,走眼了。”方叔也不好意思。 经这一打岔,气氛倒不再僵硬,松快许多。背药箱的是领头,瞅了瞅时间,道:“行了,忙了一早上,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往前走一段就是水泥路,那边有椅子。”方叔辨认了下方向。 “行,就到哪儿歇歇。” 当即,六人朝右前方走去。约莫十几分钟后,四周的密林逐渐稀落,视线也越来越宽,隐约看到一条大路。 几人自带干粮,肚子早饿的咕咕叫。宋超摘了防刺手套,得得瑟瑟的就往前跑:“谁都别跟我抢,我得占个卧铺,我这脚都快……” “啊!” 话没说完,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青影闪电般袭来,别说身体神经,连大脑都没反应。他只觉手背一麻,随即又带着剧痛,在血液中疯狂跳动。 而那道影子落地,似乎选好了路线一般,嗖地钻进林丛,几个摆身就消失不见。 这一番变故,就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众人惊得失去了思维意识,见宋超倒地才抖了个激灵,连忙跑过去查看。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这会已经休克了,伤口如灼烧一般,且迅速变得黑紫。 “艹!” 领头的骂了一声,翻出急救药喂了下去。另外的小伙伴联系部门,赶紧安排下山救治。方叔也吓得肝颤,这才刚开始啊,咔嚓就折了一位,不由暗暗害怕。 几人把宋超抬到长椅上,领头的才带着恨意,问:“老方,你离得最近,看清了么?” “没,那畜生速度太快,一眨眼就没了!” “妈的,要是让我逮住,我一定扒了它的皮!” “刘队……” 拿木叉的忽唤了声,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呃,我觉得,我觉得那畜生早就预谋好了,在草围子可能就盯上了咱们,就等咱们最松懈的时候才跳出来。”那人斟酌道。 “对,它好像不怕那个粉。”另一人接道。 “什么?” 领队的全身一颤,都不敢顺着联想,可越不敢,越止不住自己的脑洞:如果真是这样,那特么也太邪门了! ………… 出师未捷,捕蛇队自然不能继续。尤其伤者还是个警察,正经的公务员,这就升级成大事儿了。 在方叔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隔开数百米之外的一棵树上,一条青蛇正咝咝的吐着信子。它的体色好像比之前更加精致,静伏了片刻,便如一道漂亮的丝带蜿蜒而下。 地面洒着不少驱蛇粉,这蛇毫无耽搁,悠悠然的从上面游过,直奔大山深处。 它确实是一条竹叶青,祖辈可能从长白山迁移而来,一直本本分分,低调做蛇。但不知从何时起,它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气息包裹,并慢慢滋润着。 以蛇的脑容量,很难想清楚怎么回事,只模模糊糊的感觉:捕猎更加容易,游动更加快速。 生物的本能只有两种:生存和繁衍。 现在,青蛇貌似多了一种,就是渴求,渴求这股神秘的气息。它对任何一样含有类似气息的东西都特别敏感,比如一枝花,一个果子……这本该都是自己的,怎奈还有一只该死的肥松鼠在争抢。 本来呢,青蛇在山中好好的。可近段以来,它觉得那股气息变得愈发躁动,甚至影响到了自己。再加上那群吵闹讨厌的两脚生物增多,搞得它特想怼一怼,以缓解这种焦躁。 青蛇慢慢游着,冷不丁顿住,上身猛然挺起。 “咕咕!”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只灰毛大松鼠保持农民蹲的姿势,正冲它打招呼。 “咝咝!” “咕咕!” 两只动物操着不同的口音,竟像能交流一般。 乱叫了一会,青蛇突然恼怒,嗖地就窜上树干。松鼠早有防备,纵身一跳,就蹦到了另一棵树上,转而不见。 青蛇竖瞳又起,阴冷的盯着那个方向,随后也缓缓游走。 …… 与此同时,在凤凰集的家里,顾玙正唉声叹气。 两名游客被咬,在白城可算天大的新闻,他自然晓得,还包括成立捕蛇队的消息。当然,方叔加入是没想到的。 他这会愁的是,自己不能上山修炼,免得被人家撞到,捉去切片。 而更糟心的是:明天周六,小斋就要来了。 (这章给腐女……) 第四十九章团建 打这事发生之后,顾玙就委婉的劝过,能不能换个地方。但那帮人是典型的意识规避,既然定了凤凰山,那就是凤凰山。 他也没办法,只能尽力保障安全。 第二天早晨,在开往白城的山路上,一辆大巴正缓缓行驶。 车里坐着二十多人,都很年轻,最长的也不过三十多岁。他们凌晨出发,上车就开始睡,这会快到终点,又恢复了些精神。 “小斋,你朋友在哪儿等着?”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人,忽然回头问了句。 “他在客运站,进市区就能看到。”江小斋应道。 “嗯,一会就让他上来,人家也怪麻烦的。”女人道。 她叫何珊,这个部门的主管,单身未嫁,最标准的都市白骨精。她的性格就是公私分明,工作上一丝不苟,私下却很好相处,颇有威望。 何珊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个声音接道:“就是,让咱们也看看,到底是不是帅哥?” 开口的是个年轻妹子,长相漂亮,身材汹涌,只是说的有些刺耳。这人叫张晓茹,跟小斋同期进公司,无论人缘还是能力都差了一截,一直看对方不爽。 她这一说,同事们纷纷起哄: “小斋,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男朋友也是蓝颜啊,你看她跟谁亲近过?” 一片乱糟糟中,唯有个男子面色沉郁,待声音渐歇,忍不住插了一嘴:“小斋,你那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他啊……应该算手艺人。”姑娘笑道。 “手艺人多了,他是编草鞋还是画糖人?” 没等姑娘回话,盼盼先不干了,道:“哎唐硕,你什么意思啊?编草鞋画糖人就低你一等了?” “哟,我可不敢,随便问问。”唐硕耸了耸肩,不再吭声。 “……” 同事们都撇撇嘴,丫对小斋的心思众所周知,这是有危机感了。 大巴走了二十分钟,终于进了bc市区,又行了一小段,便看见客运站的大楼。车停,门开,姑娘靠着车门一招手:“嗨!” 刷! 众人立马抻直脖子,齐刷刷的盯着门口,只见一只浅白干净的运动鞋踏上了台阶,随后轻巧的一踩,那人就像夏日的柔风般吹了上来。 除了张晓茹和唐硕,余下瞬间变为娘家亲戚,赤果果的各种视奸。而某人别的不谈,外表分是杠杠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个家伙高声道:“哎哟,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众人神配合,又起哄道: “抱一个!抱一个!” 还有更逗比的,站起来使劲扑撸:“都转过去!少儿不宜啊!” “哈哈哈!” “……” 顾玙冒出三条黑线,这都什么鬼同事?不过在小斋跟前,他得给人家挣面儿,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我叫顾玙,是小斋的朋友,也是这两天的地陪兼导游,很高兴认识大家。” “帅哥你好!” “哇,声音也好听!” “哗哗哗!” 好吧,也不知他们为毛鼓掌,总之看热闹不怕事大。还是何珊最正常,笑道:“我就叫你小顾了,这次麻烦你了。” “没事,都应该的。” 说罢,他略略一瞧,寻思自己坐哪儿。而小斋往旁边一抬眼,这货顿了顿,特乖顺的挨着人家坐下。 “噗……” 盼盼捂着嘴,在另一边憋出内伤。 …… 大巴来到一家叫假日山庄的酒店,环境不错,价格便宜。 二十六个人分了十三间房,这会是八点半,何珊就给了一个小时休整,九点半集合登山。 房间内,小斋和盼盼正整理衣物,忽听敲门声响。盼盼过去开门,却是顾玙戳在外面,问:“没打扰你们吧?” “当然没有,进来进来!” “哦,我听说你们没吃饭,就拿了点吃的。”他拎着一个塑料袋。 “听说?嗯哼!” 盼盼瞄了小斋一眼,一把接过袋子,见里面是两棒玉米,两个茶叶蛋,还有两杯热豆浆,笑道:“谢谢啊,你还挺周到的。” 她在车上啃了饼干,但吃货的属性就是不能辜负食物,颠颠往沙发上一歪,就开始剥鸡蛋。 顾玙站在哪儿随意一扫,看床上扔着两件粉色的,蕾丝的,半透明的……扑!还没等回过味,就有半床被子甩过去,刚好盖住。 小斋随手遮了盼盼的羞,又把自己的衣物整理好,这才笑问:“最近上山了么?” “没,现在订单越来越多,如果稳定的话,我想以后就不摆摊了。” “嗯,挺好的。” 说着她也拈起一只鸡蛋,轻轻磕了磕,再用手指一捏,壳就裂了一大块。很多女生都爱留指甲,但她的手清清爽爽,显得好看又干净。 盼盼完全不理他们说什么,几口就吞掉了茶叶蛋,大呼小叫道:“这个真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我自己做的。” “哇,大神啊!加分加分!”妹子惊为天人。 “呃……” 他汗了汗。 人家俩姑娘的房间,不好多留,又聊了几句便暂且告辞。一晃眼到了九点半,众人吃的吃歇的歇,都准时集合。 二十多人挤在大堂,何珊先讲了一番,顾玙也嘱咐道:“大家都听说蛇咬人的事儿了,所以还是有一定危险的。现在山上很紧,有不少人巡逻,一会你们就跟着我。山里野道特多,千万别自己走,注意安全。” “那有什么意思,我还想徒步穿越呢!”唐硕挑刺道。 “……” 顾玙瞅了瞅他,觉着这货的智商比较抽象,根本懒得理,遂招呼大家出发。唐硕被堂而皇之的pass掉,脸色变幻不定,愈发敌视。 ………… 大概所有的领导都是一个德行,既清楚问题存在,又舍不得眼前利益。 捕蛇便是如此,如今连警察都伤了,事态瞬间升级。但他们不想封山禁客,一边卖着门票,一边狂增人手加以安保。 固然让一些人望而却步,但某些游客也兴趣大增,甚至专程前来,就为了见识见识那条蛇。 就像顾玙带的这帮人,起码有三个以上,都特么搁哪儿跃跃欲试。他看着特头疼,就是在城市呆久了,不晓得啥叫危险,纯属惯的。 第五十章青蛇1 团建,就是团队建设,为了激励员工,加强凝聚力而搞的一些活动。不过放在国内,基本就变成吃喝玩乐那一套。 天宝是大公司,每年新进和外流的人员都很多,团建也是必备项目。 临近十点钟,大巴开到了凤凰山下,游客比平时稍减,但仍是一片熙攘。顾玙拿了票,领着众人进去,三三两两的各自抱团,又彼此间隔不远。 他跟何珊、小斋、盼盼在最前面,边走边道:“凤凰山没什么人文古迹,就有个前朝进士修的亭子,还有一座道观,别的都是自然景观。不过这里山路很陡,一定要小心。” “我还真第一次来,听说那个老牛背特别险?”何珊问。 “对,那是最著名的景点。” 顾玙说着回头,见众人散乱的跟着,又道:“大家要节省体力,这段没有休息的地方,到山腰才有。” 声音清润,悠悠荡荡的传到队伍末端,听得都十分真切。有个胖子明显不运动,上了几十级台阶就累得直喘,扯着脖子喊:“多久到山腰啊?” “大概一个多小时吧,加油!” 顾玙笑了笑,随即扭过头,却见江小斋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奇怪道:“怎么了?” “你中气很足啊。” “还行还行,平时有锻炼。” 顾玙心里一跳,因为队伍比较长,不自觉就用上了灵力,旁人都没发现,就这姑娘察觉到了。 “哦……” 小斋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样子,拉着盼盼继续闲聊。 咱们说一个人爬山是惬意,一堆人爬山是闹心。路径不宽,游客又密集,很多地方只能排队通过。大家的速度很慢,一路看到不少警示牌,还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在两侧的密林中巡视。 这帮家伙觉得特新奇,忍不住纷纷议论: “哎,看来还真有蛇啊,咱们能不能碰上?” “我还没见过野生蛇呢,看那照片超漂亮,跟成了精似的。” “你俩心可真大,听说那蛇巨毒,咬上就得挂。” “你就是胆小,这么多人怕什么?再说还有导游呢,人家特靠谱。” “靠谱个屁!”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却是唐硕插了进来,嘲弄道:“无非就是个本地人,能有什么本事,真碰着蛇也得跪。” 张晓茹立马接道:“我看他也是装模作样,不就为了泡妞么?” 得! 这俩一个喜欢江小斋,一个讨厌江小斋,而面对顾玙时,又神奇的达成一致。同事都挺烦他们的,默契的闭口不言。 如此走了半天,终于到了山腰的休息区。只见摊位紧密,游人拥挤,乱糟糟一片。 “大家休息一下吧,这边往左是个景点,往右是个道观,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四十分钟以后集合,别乱跑啊!” 顾玙和何珊嘱咐完,众人一哄而散。而他扫了一眼,忽跑到一处摊位前,招呼道:“方叔!” “你咋还干上导游了?”正忙着烤鱿鱼的方叔挤出一句。 “朋友过来玩,我就接待一下。您不是参加捕蛇队了么,怎么又摆摊了?” “这个……给,一共十块!” 方叔递过鱿鱼,又架上了几只,这才道:“昨天我就上山了,你可不知道,一个大小伙子就在我眼巴前被咬了,我跟你说……” 他瞅瞅四周,忽然压低声音:“那蛇就是咱俩见着的那条,绝对成了精了!我年轻时打过那么多蛇,从来没怕过,但这次不行啊。我当时就退了,还是老命要紧。” “对对,安全最重要。现在生意这么好,多干几天就挣着了。” 顾玙一听,连忙安慰了两句,已有几分计较。正此时,盼盼拉着小斋跑过来,笑道:“哎,我们要去道观,你去不去?” 他还没答话,方叔眼睛一亮,问:“小玙,这你朋友啊?” “呃,这是江小斋,这是盼盼,这是方叔。” “方叔好!” 俩姑娘特有礼貌,给人家整得屁颠屁颠的,乐道:“诶诶,我这也没什么,来,这两串鱿鱼送你们……” “你们都是同龄人,以后还得多多接触……” “小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没的挑,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要个头……” 啪! 顾玙一捂脸,简直无地自容。 ………… 三人进了道观,小斋陪着盼盼算命,顾玙找了借口跑到后院,拽住一名小道士:“请问,这里可有一个挂单的老道?” “有啊,居士有事么?” “那麻烦通禀一声,说顾玙来访。” 小道士狐疑的瞧了瞧,道:“好,稍等。” 对方去后不久,就见莫老道匆匆迎了出来,脸上又惊又喜:“前辈!” “进去说话。”他止住对方施礼。 “好,好。” 随即,俩人到了后院的一间静室,老道还有点小激动:“前辈今天来,不知有何吩咐?” “听说你治了蛇毒?”顾玙问。 “正是。” “那毒可有什么异常?” “这个……” 对方捋了捋长髯,也是疑惑:“我以前捉蛇入药,对各类蛇的习性颇有了解。但这条蛇的毒性却是平生未见,听闻是条竹叶青,可竹叶青的毒可没有这般强烈。” “……” 顾玙听了,自沉思不语。 早在一段时间之前,他就发现山上的灵气越来越躁动,某些动物也有所异变。他一直担心会不会出现狗血的,好像生化末世的大灾难。 如今看来还好,只有那蛇突然抽风,别的动物还很老实。 本来呢,若是青蛇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现在疯狂伤人,却是留不得了。 “前辈?” 老道见他不吭声,便问:“莫非这蛇有奇异之处?” “呵,这蛇灵性极高,我倒想会上一会。” “如有需要,前辈尽管差遣。”对方赶紧表态。 “嗯,有心了。” 此间事了,顾玙抹身到前院,会同两个姑娘。 盼盼求的是姻缘,又恰好抽了一支桃花签,正乐的各种发骚。他们回到休息区,大家也歇的差不多了,何珊便让众人集合,清点人数。 结果查着查着,她猛地叫了声:“哎,唐硕呢?” (昨天发了请假条,然后今天早上一看,竟然被屏蔽了。因为我随便敲了一行波浪线,说内容不符……神奇) , 第五十一章青蛇2 “唐硕呢” “唐硕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一直没看见。” 何珊一瞧少了个人,连忙在休息区踅摸,又掏出电话联系,结果没人接。她是领队,真要出点事可担不起责任,当场就要报警。 顾玙拦住,道:“先别慌,山上就有不少巡逻队,我找他们帮帮忙。” 说着,一部分留下等候,一部分跟着前去。这山腰是重点区域,人手也多,很快就找到了一伙。 何珊把情况一讲,那领头的也愁,问:“有大概方位没有,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呃,他好像,好像说那边的风景很好,要拍几张照片带回去。”一个妹子回想片刻,不太确定的指着一个方向。 “艹!这不胡闹么!” 领头的一瞅,正是山间最深处,顿时骂了一声,拿起对讲机道:“注意注意,午休取消!午休取消!有名游客失踪,大概在休息区西北方向,休息区西北方向……” 何珊等人都有些讪讪的,见他吩咐完毕,忙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能帮上什么忙,您尽管说!” “你们别添乱就不错了,在这儿等着!” 领头的各种闹心,抬脚就要走,却听旁边传来一句:“我是凤凰集的,路熟,能不能带上我” 嗯 他转头打量几眼,隐约有点印象,便道:“跟着,别掉队!” 人家说完就闪了,顾玙还得嘱咐几句:“何姐,要是一会没消息,你们就下山吧,我再跟你们联系。” “小顾,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儿,我先走了。” 顾玙抹身就奔向那边,何珊等人正眼巴巴的看着,忽觉一个身影飞了出来,也去向密林深处,不禁大骇:“小斋,你要干嘛” “回去等我!” 江小斋头也不回,只高高的挥了下手。 …… 她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追上了顾玙。那货吓了一跳,道:“你跟来干什么” “见识见识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道:“放心,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可,可……” “别可了,走吧!” 她一马当先,顾玙愁得哧牙咧嘴,只得小心的护在后面。 俩人到了队伍所在,领头的正分派任务,见了皱眉道:“她也是凤凰集的” “呃对,我们是邻居。” “……” 对方瞧了瞧江小斋,心中不喜但也没说什么,继续道:“小张,你带着人走这条路线。小李,你们走这条……” 顾玙瞄了一眼,忍不住道:“这里有条小道,如果平推过去,很容易就形成合拢,能节省不少时间。” “哦那就更好了!” 对方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听了这话,果断重新布置。一共三组,第三组人数最少,他们就被分过去帮忙。 俩人混了双防刺手套,之后随组出发。 说是西北,其实只是个模糊方位,这片区域极大,纵深更是可怕。树木一层又一层,繁密驳杂,似没有尽头。 江小斋一身标准的登山装,头发扎了个马尾,显得飒爽利落。 顾玙走在后面,看着那马尾辫一晃一晃的,颇有几分疑虑:这姑娘不是个冲动性子,怎么这次如此奇怪 此时不及细想,他便压住心神,仔细感应着四周动静。 同组的三人都很沉默,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焦躁,领导们拍拍脑袋,底下人就得累死累活。若始终抓不到蛇,那也没什么,可现在游客失踪了,怪罪下来自己还得背锅。 “沙沙!” “沙沙!” 林中寂静,只有踩着杂草发出的碎响。五人走了一会,顾玙忽地一顿,似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电子声,连忙摆手:“那边有情况!” “嗯没有吧”有人也听了听。 “没错,就在那边。” 他对自己的五感很自信,抬脚就往左边走,小伙伴们只好跟上。 待拨开几丛矮树,果然,草堆里躺着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短信提醒。为首一人上前捡起,查看一番,道:“应该是慌乱丢下的。” “那蛇不都一口咬死么”有人不解。 “或许他提前发现了,才会逃跑。好了,别管这么多,当心点!” 既然看到了随身物品,就说明人在不远处。顺着各种细痕转了两圈,一人突然叫道:“那里!” 众人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正是唐硕。丫穿着短袖体恤,胳膊上有明显伤口,从变色的程度看,昏迷有一段时间了。 这时候,救人就是最重要的。两个哥们合作,打算把唐硕背起来,另一个瞅了瞅,见不远处扔着一部单反相机,就想过去拿。 那人一步步接近,刚要弯腰去捡,顿见一道青光袭来。 “啊!” 他下意识的想躲,怎奈对方速度奇快,当即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倒地。所有人都没反应呢,凶手嗖地又消失不见。 “小王!” 两个同事眼睁睁看着,简直发指眦裂。他们真的没想到,那青蛇竟一直潜伏在此。 “我去追!” 顾玙好容易发现青蛇,当然不想放弃,匆匆甩下一句就钻进密林。而小斋眨了眨眼,照旧跟在后面。 “回来!回来!” 俩哥们快疯了,这边是伤者,需要尽快救治。那边是两个操蛋货,不帮忙竞特么添乱。眼瞅着他们没了影,也毫无办法,只得汇报情况: “发现游客,发现游客,已经受伤昏迷,另有一名同事受伤。那二人去追捕青蛇,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青蛇逃遁的极快,又有天然优势,贴着地皮儿一路猛蹭,各种刁钻油滑。 顾玙虽然会幻术,但也得在一定距离才能施展,而那蛇蹭来蹭去,不知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一下就没了踪迹。 他只好停步,细细观察。 “哗哗!” 正此时,背后传来响动,接着枝叶一拨,却是小斋追了上来。 “啧!” 顾玙极少生气的,今天是真火了。 单对单碰上那蛇,他有绝对把握,可加上一个妹子,胜率就很难说了。尤其那妹子还不自觉,一脸春光明媚来郊游的德行。 “你别捣乱了行不行这是捉蛇,不是玩闹!”他忍不住吼道。 “哦,那你让我自己回去” “你……” 丫瞬间被噎死,开什么玩笑,一个小姑娘自己往回走,分分钟被灭掉。顾玙憋了半天,终究叹了口气:“反正你小心点,那蛇特别危险。” “我都说了,肯定不会添麻烦的。” 小斋抿了抿嘴,又笑道:“不过呢,我倒是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他一愣。 “你哪来的这份依仗,能捉到蛇呢” “……” 一句话似乎让时间定格,两个年轻人站在幽暗封闭的密林中互相凝视,一种诡异又微妙的气息缓缓逸散。 不得不说,凭他对姑娘的感觉认知,就不可能往坏的方面想,更别提什么戒备。可这一问,又让他毛骨悚然,瞧着那双清灵透澈的眸子,竟不知如何回答。 “噗哧!” 就在僵持的时候,江小斋忽地一笑,犹如漫山遍野的晴空,道:“算了,你找你的。” 算个毛线啊! 我特么还想问明白呢! 顾玙特想吐槽,可也知道情况特殊,不得大意。 或许有了那句话打底,俩人若有若无的生出一股尴尬,而在尴尬中,又夹杂着一丝“啊,我发现你的小秘密了”的gay蜜感。 所以他走了一小段,见痕迹杂乱,索性轻含手指: “咻!” “咻!” 不一会,就听簌簌啦啦的跑跳声响起,接着,一只肥硕的松鼠神奇的冒了出来,pia地往他怀里一扑。 “哎呀!哎呀!” 顾玙就整不明白,为毛它爬树的时候特灵巧,自己抱着的时候就特沉 “吱吱!” “咕咕!” 胖兄好久没被召唤了,兴奋又抱怨的叫个不停。等消停下来,它才脑袋一转,很惊奇的看着江小斋。这还是第一次有旁人在场时,顾玙毫无顾忌的叫它出来。 同样的,小斋也十分惊讶,问:“这是你的宠物” “不,它是我朋友。” 顾玙揉了揉松鼠的脖子,笑道:“你可以叫它胖兄。” “胖兄” 小斋瞧着这只灵性十足的松鼠,似乎意有所指,笑道:“呵,我倒也想捉一只了。” , 第五十二章青蛇3 顾玙把胖兄招来,就是让它帮忙找蛇,怎奈一贯的言语不通,只能用肢体表达。于是乎,就见他一会咝咝乱叫,一会拧着腰扭来扭去,小斋在旁边乐的不行。 松鼠可能早懂了,但就想看他各种羞耻,足足耗了几分钟才“咕咕”一声,抹身跳上了树。消失了一小会,它又重新冒出来,爪子指着一个方向。 “好,找到了!” 顾玙大喜,随即转过头,语调瞬间放缓:“你跟在我后面。” “嗯。”小斋轻笑。 紧接着,俩人就跟着松鼠寻去,约莫半刻钟,忽见胖兄蹲在了树枝上,还挥了挥爪子。顾玙连忙停步,低声道:“快到了,别惊动它。” 当即,俩人轻手轻脚的往前蹭去,待拨开一丛枝叶,果然见一条青蛇盘在树下。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看来刚才的逃窜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顾玙不怕它进攻,就怕它跑路,一跑就拉开距离,一拉开就没法施展幻术。丫最大的施术距离是七步,连大气都不敢喘,抿着嘴一步步靠近。 “哗啦啦!” “哗啦啦!” 眼瞅着就要迈进攻击范围,好死不死的来了一阵风,吹的林间摇动。青蛇猛地睁开眼,两道竖瞳正好对上某人。 这条冷血动物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近乎本能的一曲一弹,嗖地窜出老远。 “胖兄!” 他顾不得骂娘,喊了一声。松鼠秒懂,直接在高空追击,二人随后跟上。 “沙沙!” “沙沙!” 青蛇玩命的逃窜,两侧的野草灌木飞速掠过。 它可没忘了那个人类,当初就是他救走的松鼠。这货是记仇的,不过更加清楚,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很危险的气息,绝对惹不起。 任何生物在遭遇险境的时候,总会跑到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躲避。这蛇看似疯狂,路线却很清晰,直指凤凰山的最深处。 而它这么一跑,胖兄也急了,像个肉球一样在树上无限飞。毕竟体力稍强,追了半天总算赶上一点,松鼠pia的落地,正堵在前面。 “咕咕!” “咝咝!” 一蛇一鼠是老对手了,此刻相见更是分外眼红。胖兄似要阻止青蛇通过,青蛇则暴躁惊恐,完全不理。 两只是死敌,却像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就在前面的深山之中。 “吱吱!” 胖兄叫了一会,见毫无用处,不由背部弓起,两只粗壮的后腿紧紧扒地,然后刷的一下,十只黑黝黝的前爪弹了出来。 松鼠擅于卖萌,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它有力的牙齿和尖锐的利爪。 青蛇见它摆出攻势,更是凶性大发,尾巴啪的一拍,化作一道青光就咬了过去。松鼠早有防备,纵身一跳,同时右爪挥起,撕向对方的七寸。 “咝咝!” 那蛇奇异的一扭,刚好躲过,接着头部一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再度咬来。 如此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青蛇显得愈发烦躁,它可没时间拖下去,见松鼠又一次挥爪,暗黄色的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一着。 “哧啦!” 爪尖挠在滑腻的蛇皮上,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碧绿色的身躯顿时添了几道伤痕。那蛇痛的信子长吐,但也趁此机会,死死的缠住松鼠。 “吱吱!” 胖兄没想到对方这么拼命,急得连咬带抓,却死活挣脱不开。青蛇张开大口,血红色的壁肉嵌着两颗倒钩状的毒牙,对准脖子就要啃下去。 “吱……” 胖兄小眼睛一紧,似在闭目等死。 嘎! 仿佛时间静止,那蛇诡异的停在了松鼠面前,表情各种迷茫。 “我的天!” “还好赶上了!” 妈蛋的,顾玙魂都吓飞了,赶紧过去把胖兄撸出来,又瞧了瞧那蛇。 幻境的时间很短,眼下没有网兜,没有武器,捕杀不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送入一道灵气,直接摧毁内脏。 他迅速拿了主意,刚要动手,结果从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白嫩的手掌,止住道:“哎,这蛇能不能给我” “啊” “我看你的松鼠挺好的,我也想养一只。”小斋笑道。 “胡闹!这蛇巨毒,你别捣乱了!”他气道。 “我说真的……哎,哪儿去了” 她打开背包,稀里哗啦的翻着啥东西,又道:“难得碰着一只有灵性的,杀了多可惜。” “我跟你讲不明白,你让开。” “哈,找到了!” 就在俩人争执间,幻境已经消失。 青蛇晃了晃脑袋,搞不懂怎么回事,只晓得眼前不妙,一抹身就要遁走。顾玙又气又急,狠不得甩她两巴掌,正此时,就见小斋把一个小玩意咬在唇边,轻巧的一吹: “咻!” “咻……嗤……咻……” 一阵短促尖锐,似哨似笛,还带着某种音律的怪声骤然响起。再看那青蛇,就像中了什么咒语般,游了半米猛然倒地。 “咝咝!” 那蛇的表情本就很人性化,此刻更甚,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停翻滚,压的野草碎石咯吱作响。 我艹艹艹艹艹! 顾玙目瞪口呆,这特么是什么鬼一个清灵灵的小姐姐,就这样把一条凶蛇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其实他早有察觉,这姑娘与旁人不同,可没成想这么稳啊! 小斋却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吹着笛子,音律从短促到悠扬,从激烈到舒缓,居然还很好听。 终于,笛声终了,青蛇pia在地上已是半死不活。 姑娘晃晃悠悠的凑过去,蹲下身,笑问:“服了” “……” 那蛇吐着信子,却发不出声响,一向阴冷的竖瞳竟然恐惧非常。 “服了就把这个吃了。” 小斋又摸进背包,掏啊掏的取出一颗黑丸,递到它嘴边。它挣扎半响,终究伏下脑袋,老老实实的吞了黑丸。 “这才乖。” 她拎起青蛇,就像捡起一块钱似的往包里一扔,道:“这下好了,回去吧。” “等会等会!” 回个锤子啊!顾玙真疯了,几乎是喊出来的:“难道你也是……” “我不是。”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就不是” “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是。” 小斋瞧着那张苦逼脸,笑道:“回去再说,你能找着路么” 没办法,顾玙被吃的死死的,只得看了看周围。这一看,他也奇怪了:“咦,我还真没来过。” 他四下观察,疑惑道:“这应该是往里延伸的区域,那边树木稀少,可能有平地,不如我们去……” 话还没说完,在怀里装颓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松鼠猛地来了精神,蹭地跳上了树,然后指了指右边,似在指引归程。 嗯 顾玙特奇怪,丫平时可没这么勤快,尤其那货还不敢对视,一副做贼心虚的德行。他暗暗记住位置,挥了挥手,笑道:“胖兄,这次谢谢你了,改天给你带好吃的。”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再见,拜拜!” “咕咕!” 在松鼠的目送下,俩人离开此地。 ………… “你们跑哪儿去了没事吧” 这俩不省心的走到半路,就撞上了一伙巡逻队,正着急火燎的找他们。领头的顾不得生气,先问安危。 “没事没事,跑远了点,还好我认得路。” “那看着蛇了么” “没啊,那蛇太快了,根本就追不上。”顾玙很懊恼的样子。 “行了,没受伤就好啊!你那个同伴已经送医院了,没有大碍,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 面对他们,俩人不禁有些抱歉,连连点头致谢。 一路无话,顾玙和小斋下了山,到酒店找到了小伙伴们。何珊工作十几年了,就没这么刺激过,亏得心理素质强,不然妥妥昏过去。 唐硕的家人正在赶来,到时又是一番扯皮,什么工伤赔偿之类的。而经此一遭,众人再无游玩的心思,只等明天一早返回盛天。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 顾玙没跟着掺和,就独自在大堂等候……哦,也不能说独自,因为手边还有个背包。 他百思不得其解:江小斋肯定没养过气,不然自己早就发现了,那笛音也不带一丝气息,所以推断,她应该不是修道者。 那青蛇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萎了呢 “啧!” 顾玙咂巴了下嘴,觉着特糟心。 从见小斋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惹人中毒又欲罢不能。此时想来,这种吸引力或许就源自她的神秘感。 有神秘感的男人容易吸引女性,相反也一样。 他叹了口气,扯过背包瞄了一眼,那蛇安安稳稳的盘在里面,似已认命。 “嗒嗒嗒!” 此时,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小斋下了楼。这姑娘脱了登山装,换了一件白衬衫和九分裤,下面踩着一双矮跟凉鞋。 “不好意思,久了点。”她笑道。 “哦,没事……” 顾玙略微打量,道:“你这身,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套” “呵,记性还不错。” 小斋自己拎起包,往肩上一搭,问:“咱们去哪儿” “呃,你饿了么” “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会饿。”她看了看手表。 “那,那你去我家转转,我做东西给你吃”他试探道。 “好啊!” 小斋毫无负担。 , 第五十三章问询 顾玙请小斋去家里,看似很冒昧,其实都知道,只是要找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对对话。 俩人叫了一辆出租车,起步价五块钱,转眼即到。当他们出现在凤凰集路口时,街坊邻居们简直奔走相告:小玙领个大姑娘回来了! 好嘛!几乎一瞬间,门前院里,胡同巷口,甚至墙头上都挂着几个熊孩子。 群众的热情是恐怖的,俩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遭受如此赤果果的视奸,以及没着没调的长舌八卦。 “哎哟,这姑娘长得真俊,就是个头太显眼了。” “再矮一截正好,腿还那么细,胯骨也小。” “小玙上回不找个女朋友么?听说挺有钱的,还开跑车呢。” “啥女朋友,我都没看上!头发花花绿绿的,一瞅就不是正经人。” “就是,这姑娘多好,模样也舒坦。” “……” 顾玙的嘴角一路都在抽动,跟中风了一样,小斋特淡定,保持标准的淑女笑直到家中。 小院红墙,三间瓦房,仍然安静静的戳在那里。若是不经常去农村,看到这种院子都会有些新奇,她的目光却很娴熟,还带着几分亲切。 俩人进了门,小斋在厨房随便转了转,笑道:“你收拾的还挺干净。” “自己住,怎么也不能邋邋遢遢的。” “那边是什么?”她指着西屋问。 “制香用的。” “哦……” 她没说看,他也没说请,只一块进了主屋。 小斋拉开背包,把新捉的宠物拎了出来。经过半天休息,青蛇已恢复了不少,一见光亮就“咝咝”吐着信子,看向主人的眼神充满敬畏,瞧向另一边又妥妥厌恶。 切! 顾玙可不稀罕,没干掉它就不错了,问:“你要带回盛天么?” “嗯。” “就在家里养?” “不然在哪儿?” 小斋把蛇放在地上,拍了拍宛如翡翠雕刻般的脑袋,道:“自己玩去吧,别吓着人。” “咝咝!” 青蛇似在回应,随即一拧身,不知游到了什么地方。 “它,它……” 顾玙始终没缓过来这个劲儿,小斋则往炕上一坐,两条大长腿直接拖地,笑道:“放心,它现在乖得很。” 姑娘的状态特轻松,他却忐忑不安,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偏不知从何问起。 纠结了半天,这货才憋出一句:“你懂怎么抓,哦不对……你懂怎么驭蛇?” “是啊。” “那你为什么要瞒我?” 他是指在山上的时候,对方不讲明,以至让自己担心分神的事情。 “你不也在瞒我么?” 姑娘随口回了句,可听在顾玙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丫差点跳了起来:“你果然知道!” “啊?” 小斋一愣,一只眼睛写着“我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另一种眼睛写着“我知道但就是想调戏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 顾玙在这种看二傻子似的目光中败退,想想也是,自己藏了很多秘密没说,凭什么要求人家坦白? 一瞬间,他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就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装逼装神秘,结果人家早看透了,一直是带着你玩。 “这样吧……” 小斋瞧他的德行,或许觉得不落忍,便道:“我们应该都有很多疑问,那就一个换一个,除涉及隐秘的必须作答,如何?” “可以。” 他想了想,点头应道。 “那你先来。” “好。” 他也不客气,张口就问:“驭蛇是道法么?” “不算,只是一种技能。” 小斋如实回答,也问:“你如何学的道法?” “我偶然救了胖兄,它摘给我一枚红果,我吃下便有了气感。跟你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夜宿五道河,又得了一件古物,里面便有道法。” 顾玙答完,接着问:“你既然没有修道,那怎么察觉出我的?” “我在一本古书中看过相关记载,你各方面都很躺枪。何况你第二次拿来的香太拉风了,想不注意都很难。” 小斋鄙视了下,问:“你在山上施展的是什么法术?” “可以不答么?”他犹豫了一下。 “当然。” 如此这般,俩人交流了半天。 不过顾玙发现,自己提问的,对方一两句就能搞定。对方提问的,自己要么说上好久,要么只能规避。 都特么这时候了,你还在跟我玩套路……好吧,他绝不承认自己脑袋太笨。 于是乎,又一次轮到他时,这货顿了几秒钟,方道:“呃,我想听听你的来历。” 哟! 小斋眨了眨眼,那意思是:终于学聪明了啊! 她就没打算隐瞒,特爽快道:“我父母是盛天人,爷爷在农村,我自幼身体不好,被爷爷一手带大。我在村里认了个师父,是位高人,不仅调养好了身体,还学了不少东西。” “九十年前,政府和白云观举行大典,收录六十二家道门宗派,视为天下正统。但还有很多隐世门派不愿被招安,我师门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名字和渊源,我就不能相告了。” 她保持一个坐姿可能有点累,干脆脱了鞋子,双腿一盘,冲椅子上的某人笑道: “我师门传承极为庞杂,但道法的部分已经流失,只留下一些微末伎俩,比如鉴木和驭蛇。师父临终遗愿,就是补全传承,一窥无上道法。我这两年收拢残卷古籍,一无所获,然后就遇到你了。” “……” 顾玙沉默,有了莫老道打底,其实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对这种事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咝咝!” 正此时,忽闻细微声响,却是青蛇在外面浪了一圈,又颠颠跑了回来。 “上来!” 小斋把手一伸,蛇往上一窜,刚好缠住她的右臂,像极了一条精致翠绿的丝带。以青蛇的速度和毒性,她若想怼人,那效果是杠杠的。 顾玙见了,忍不住问:“你一直隐藏的很好,为什么突然就,就暴露了?” “一呢,我喜欢这蛇,想收了做宠物。” 小斋一边逗弄,一边再度鄙视:“二呢,你这人太磨叽,我只好先捅破这层纸了。” “呃……” 顾玙竟然无话可说,而随后,他又想到什么事情,张口就要讲。姑娘却十分不耐,打断道:“你已经问两个了,换我。” “哦,我忘了……你要问什么?”他不禁赦然。 只见小斋盘坐在炕上,一脸的不爽:“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单身狗们情人节快乐!) , 第五十四章人情味儿 小斋的口味偏素,稍荤一点的也能吃,但大鱼大肉什么的就不喜欢了。 顾玙爱好下厨,时常储备着食材,就做了一道烧茄子,一道微椒豆腐,一道炒青笋,以及一碗莲藕汤。 时近黄昏,夏日的天光丝毫未减,只是隔着玻璃窗,才隐觉得有一丝暗色。今天没有放圆桌,而是把许久不用的炕桌摆了出来。 这还是爷爷找人做的,长方形,四条小短腿,老榆木的桌面,纹理已经发黑。两个二十锒铛岁的年轻人盘着长腿,就坐在炕上吃吃吃,还有一条蛇伏在女生身旁,偶尔吐吐信子。 就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们明天都回去么?”顾玙问道。 “何姐可能要留一下。” “唐硕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这个就看公司怎么做了,钱给到位,自然没事。” 小斋喝了口汤,也笑道:“你这边呢?还捉不捉蛇?” “反正还得折腾几天,看山上安全了才能消停……” 他说完,似乎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哎,我对你那个笛子挺好奇的,能不能给我看看?” “喏!” 小斋拉开背包,随手就甩了过去。 顾玙连忙接住,仔细一瞧:见那笛子颇为细短,样式古怪,有几处指节状的凸起。通体呈灰白色,材质特殊,摸上去倒是很光滑。 “这是骨头做的?”他不太确定。 “嗯,用鹫鹰的翅骨。” “鹫鹰是什么?” “是个概称,比如林雕和凤头鹰,要用最凶最凶的一只来做。” “最凶最凶?” 他不禁失笑,觉得这个形容有点可爱。 顾玙把玩了一会就还了回去,他知道这笛子只是工具,关键还是吹奏和那颗黑丸,不过涉及到师门隐秘,就不好细问了。 俩人目前的感觉很微妙,在世俗的朋友关系之上,又建立了一层同道关系,一边愈发亲近,一边各自谨慎,还没到彻底敞开的时候。 当然总的来讲,他对人家还是挺信任的。 而小斋把骨笛收好,吃得也差不多了,随口问了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还真没细想。” 他摇了摇头,忽叹道:“我偶然得了道法,看到了从未想象过的世界。现在心中所念,便是多学一些东西,多见识一番精彩。” “凤凰山偏安一隅,就有松鼠和青蛇这等灵性生物。而天下山川无数,那东岳,峨眉,青城,罗浮又是何种风景?道门六十二派,还有那么多隐世宗门,又是何等传承?唉,真想去看一看。” “那就走啊!”小斋笑着插嘴。 “你当我00后啊,说走就走?” 顾玙没好气道,把碗筷归置了一下,继续唠叨:“老实讲,我现在每天修炼,越修就越惶恐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想回头,可若终生不能更进一步,又是多么遗憾和不甘。” “都说修行出世,我倒觉得修行入世。普通人讲究衣食住行,修道者讲究财侣法地,都是群体环境。你需要资源和交流,就离不开这个社会,就像我想出去,没有时间怎么走?没有旅费怎么走?我可不会飞。” “……” 姑娘很安静的听着,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只能对自己讲。 顾玙也是憋得慌,总算能找个人倾述,叨逼叨叨逼叨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有些过份,不好意思的闭上嘴。 “呵……” 小斋轻笑,不知不觉对这个男生的了解又加深许多。 他或许是世上唯一一个懂道法的,而心态竟如此自然,对未来憧憬,对大道敬畏,又不失执着追求。 更难得的是,他没丢了自己的人情味儿。 姑娘这般想,顾玙那边却很尴尬,闷头不响的洗碗收桌。忙完之后,他忽地记起一事,正经道:“对了,你记得捉蛇那个地方么?” “嗯,怎么了?” “我总觉得哪儿有古怪,想去探查探查。这山上的灵气越来越不安份,动物受的影响很大,这次是青蛇,我怕下次又冒出什么东西。” “不安份?” 小斋眨了眨眼睛,问:“你有了气感之后,都去过什么地方?” “盛天的灵气最弱,几乎为零。五道河有那件东西作祟,起初很暴躁,不过我收了之后,就在慢慢平缓。” 顾玙明白她的意思,简单解释,又道:“别处都无异样,所以问题还是在山上。青蛇已经被你收服,会是个很大的助力,你能不能与我同去?” “好啊,等这次风波过后,你找个时间。”小斋特爽快。 “嗯,我再联系你……” 他说罢,忽地一挥手,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姑娘反应神速,一拉背包,那蛇嗖地就钻了进去。一秒钟之后,果听院中有人喊:“哥!” “哗啷!” 只见方晴推开门,蹦蹦哒哒的跑进来,装得跟真事似的:“呀,你有客人啊?” “……” 顾玙瀑布汗,你这个探子的演技也忒烂了,介绍道:“这是小斋姐姐,这是方晴,方叔家的孩子。” 他的咬字很重,姑娘一听就懂,就是那个冒充某人在线上撩妹的熊孩子。 方晴第一次见到对方,这下倒不是装的,咋呼道:“哇,姐姐你好漂亮!” “呵,你也很可爱啊。” 大姑娘拉过小姑娘,笑问:“听说你要上高中了?” “嗯,中考刚结束,九月份就开学了。” “真棒,来……” 小斋说着,左手在背包上一划,就拈了一只小坠子,笑道:“这个给你,祝你学业有成,事事顺利。” “呃……” 方晴见那木头吊坠精巧细致,甚为喜欢,不过也瞧了瞧顾玙,见他点头才一把接过,道:“谢谢姐姐!” 好嘛,短短几分钟,小姑娘就拜倒在大姑娘的石榴裙下,劲儿劲儿的特亲热。顾玙瞅着无奈,问:“晴晴,你跑过来有事么?要是玩电脑得等一会。” “哦,对了……” 方晴差点忘了,忙道:“我妈今天做了好吃的,让你过去,姐姐你也一起啊?” 啪! 他一捂脸,老两口的心思不要太明显,愁道:“我们刚吃过,就不去了。” “啊?你们吃过啦?” 方晴顿时不爽,又别别扭扭的想补救一下,道:“那,那姐姐好容易来一趟,就上我们家坐坐呗?” “不了,我这就走了。” 小斋站起身,捏了捏她的圆脸,笑道:“替我谢谢阿姨,下次有机会再去。” “那好吧,我回去吃饭了……” 方晴撅着嘴,又颠颠的跑没了影。 待她走后,小斋拎起背包往肩上一搭,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我送你。” 顾玙忙着就要拿钥匙。 “不用了,反正还要再见。” 她挥了下手,止住对方,迈步就出了门。 , 第五十五章夏茗会 小斋带着青蛇回盛天了。 白城这边毫不知情,算上倒霉的唐硕,已经有五个人被咬了。事件在网上愈加发酵,媒体纷纷指责当地政府,甚至上级市也来问责。领导们焦头烂额,终于下决心封山,可惜注定无果。 这阵风波起码得持续十来天,直到安全状况得到确认,才能慢慢平息。 而对顾玙来讲,最大的收获无疑是小斋的身份,此前的种种疑惑也有了解释。比如她送给自己的黄花梨,还真是看出来的。 价值十万呐,说送就送。 之前莫老道现身,他顶多是惊讶,哦,这世上还有修行之人。但放到小斋身上,他却暗存了一丝欣喜。 总说大道独行,至上无情,可真的很牛掰么? 一个人修得长生,看这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伴侣,甚至没有爱恨喜乐……这种长生未免也太缺心眼了。 七月中,雨后初晴。 白城的空气本就很好,下过雨更是湿润润的,驱散了连日来的干燥暑气。这天一早,顾玙吃过饭,就提着两大袋东西到了曾家。 这庭院被细雨浇润,显得愈发清幽,尤其角落的一排葫芦架,正是开花育果的时候,一只只小葫芦悬在藤上,竟似青翠欲滴。 顾玙看着有趣,不由稍稍停步。 正在厅堂打扫的保姆抬眼发现,立时唤道:“奶奶,小顾来了……你这孩子快进来,刚下完雨,院子里凉。” “张姐早!” 他招呼了一声,迈步进屋。这保姆四十多岁,性情温善,熟了之后对自己多有关照。 方坐下片刻,老太太就出了来,笑道:“我正练字呢,吃饭了么?” “吃了,您练的什么字?” “行草隶篆什么都敢写,反正不成气候。” 老太太自黑一句,问:“小顾,你今天过来,可是香出窖了?” “嗯,昨天晚上刚取的,您看看。” 他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曾奶奶打开一瞧,只见六颗浅白色的香丸躺在里面,龙眼大小,似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没等她开口,顾玙又拎过一个大袋子,道:“这是贺先生和李先生送的,我最近比较忙,今天才一块拿过来,劳烦您物归原主。” “这个……” 老太太略微惊讶,委婉道:“他们送的礼物,我拿去归还,有点不合适吧?” “呵,没关系,他们不会说什么。” 顾玙笑的风轻云淡,老太太却心里一突,转而应道:“那好吧,我就先收着。” 话说贺、李二人在那天的怪异举动,曾奶奶当然不会忽略。她在震惊的同时又不禁疑惑,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分分钟就让两位大佬低头? 她是人精,纵然不知底细,但本着交好的原则,态度也更加亲近。老太太清楚俩人之间的纽带是制香,若不想联系断了,还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所以她闻了闻香丸,引着话题问:“小顾,这个叫什么?” “这是伴月香,但我觉得矫情,您就随便叫吧。” “那如何熏法?” “月夜围炉,小火慢熏,最好有瓜有茶,还有三五好友。” 顾玙拽了一句,跟着又不着调了,笑道:“当然不用刻意,只是衬个趣味。您看着电视,涮着火锅,也照样熏。” “哎哟,你这孩子……” 老太太点了点他,蛮郑重的把香收好,又顿了顿,试探着道:“小顾,不瞒你说,过两天我有些老朋友要来,这个香就是在聚会上用的。你要是没事也来玩玩,薇薇、小飞他们都在。” “呃……” 顾玙想了想,道:“我不知有没有时间,您当天通知我一声,我去不去都给您回个话。” “哦,那也好。”老太太不便强求。 事情说完,他就起身告辞,走到院中却忽地一顿,道:“曾奶奶,我看您那小葫芦长得很好,能不能送我一只。” “尽管去摘,整条藤给你也没问题。”老太太一摆手。 “呵,那就谢谢了。” 说罢,这货就拐到葫芦架前,左挑右选,伸手摘了一只5cm长短的小葫芦。皮色干净,品形周正,上下肚差不多大小,行话叫“福禄齐”。 上肚大下肚小的,则叫“福禄倒”;上肚小下肚大的最常见,叫正形。 文玩葫芦多种多样,8cm以下的叫手捻葫芦。顾玙以前盘过一只,不小心弄丢了,这会也是心血来潮。 别人盘葫芦,都是擦一层核桃油,然后用绒布蹭,久而久之,皮色就会由青变红,由红变紫。 他玩葫芦,却打算用灵气滋养,没事捏在手里把玩,也能练习下灵气掌控。 顾玙从曾家出来,就提着另一个袋子跑到附近的快递点。十五盒醒神香和七盒香丸的订单,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批,今天便是邮递过去。 曾月薇的朋友们家境富裕,那点钱不在话下,两万多的款已经转到网络钱包里,足够生活一段了。 倘若莫老道听闻,一定会惊掉下巴,令自己高山仰止的人物还会为生活发愁。 在他看来,我有多大实力,我就享受多大的利益……这想法是对的。不过呢,或许正因如此,老道才迟迟突破不了。 ………… 两日后,中午。 一向安静的曾家忽然热闹起来,门外停着一水的小车,都是舒适低调不起眼的那种。以往只有曾奶奶和保姆两人,今天里里外外站了二十来个,也亏得房子够大。 雷、肖、张、孙,再加上曾家,这五家一向交好。如今老辈的已经退休,二代在位,仍然维持着这种关系。 五家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每半年一聚,轮流坐庄,这便是在盛天商圈颇有影响力的夏茗会和冬茗会。 父母辈的不参与,就是长幼两代。那四家各带了子弟,曾家这边自然是曾月薇和曾书飞。 而此刻,就在那葫芦架下,曾月薇正跟一个年轻男子聊得甚欢。那男子五官硬朗,身材高大,讲话也很爽快。 他是雷家第三代,最受宠的一个,叫雷子明。自小就跟曾月薇一处玩耍,前几年出国,年初才回来。 俩人正聊着,曾书飞忽凑了过来,张口就道:“接了么?” “没有,奶奶又问了?” “是啊!我打的也没接,这小子不知干嘛呢!”曾书飞一脸不爽。 雷子明听了不禁好奇,问道:“你们找人么?” “嗯,新交的一个朋友,奶奶想请他过来。” “这么大的谱?老太太还得用请的?”他表情夸张。 “……” 曾月薇白了他一眼,道:“也不能这么说,那人就是有点奇怪,把握不住。” “哇,能从你嘴里说出这话,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了!”雷子明倒来了兴趣。 第五十六章伴月香 “找到了么?” “还没,一直不接电话。” “哦,那你先去吧。” 曾奶奶问了两句,就打发走了孙子,回到里面小厅。屋内坐着四人,都是年岁相当的老人家,看着很普通,但神色间自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阅历和威严。 “我说你到底干嘛呢,这一会出去两趟了?” 雷老头关系最好,说话也没着没管,抱怨道:“好容易你做东,非得到这个破地方,来就来吧,你还不理人……” “行了行了,不爱听你唠叨!” 肖老头喜欢跟他呛声,挥手打断,又转向曾奶奶:“可有什么麻烦事?” “没有,就是想请一位小朋友,现在找不着人。”老太太笑道。 “哦?” 此话一出,比较安静的张、孙也不禁好奇,纷纷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顾?” “你可是把他夸得天花乱坠啊,一会来了不中用,你可就丢脸喽。” “这话说的早,人家还不一定来呢。好了,不提这个……” 老太太给各位斟了茶,随后话题一转,开始谈些近来的政策变动和市场环境。那四人也热络许多,一时气氛热闹。 这才是夏茗会的主要目的,现在的商人们,凡是有点雄心的都想多领域发展。这五人各有各的起家,如今都是大集团,自然要深度合作,实现共赢。 几个老人就跟小孩一样,半斗嘴半正经。谈不多时,曾月薇忽敲门进来,道:“奶奶,联系上了,说是晚上过来。” “小顾干什么呢?” “他没讲,好像挺忙的。” “行,那我知道了。” 待曾月薇退下,雷老头首先表示不满,哼道:“架子可真够大的!” “有本事的不叫架子大,叫抬身份。”肖老头照旧抬杠。 孙老则笑道:“呵,你这个小朋友还真特别。”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挺个性的。”张老接道。 “……” 曾奶奶能说什么呢?几个老朋友貌似随和,但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有些脾气和骄凛。一个制香师而已,连番邀请还如此拖延,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不过也难怪,他们没亲身体会过…… 老太太轻轻摇头,端起茶抿了一口。 而与此同时,在外面的大厅和庭院里,一票年轻人也在积极交际。雷子明性格豪爽,家势最强,俨然是核心人物。 这会儿,他就拉着一个妹子给众人介绍:“来来来,都认识下,这是肖叔叔的侄女,刚从国外回来,人家可是高材生。” “大家好,我叫肖媛媛,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那女生身材纤瘦,相貌可爱,看着学生气十足。众人却不敢小觑,能被带来这个聚会的,肯定是家族的杰出后辈。 肖媛媛言语不多,但极有谈话技巧,不多时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在场的女生很少,她各处聊了一会,自然就找上了曾月薇。 “薇薇姐,我早就听子明哥说过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好漂亮!”她态度真切,感觉特诚恳。 曾月薇就呵呵了,我法眼一开就看出你是个绿茶婊,当即笑道:“哪里哪里,你这商学院的高材生一出来,我可是自愧不如呢。” “我哪比得上姐姐,你那么早就帮家里做事了,我顶多是只米虫。” 肖媛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又问:“不知姐姐在公司负责什么?” “谈不上负责,主要是策划这一块。” “策划啊,那太好了!我想请姐姐帮个小忙……” 她没等对方回应,便接着道:“我打算开个红酒吧,但各方面都不熟,能不能帮我参谋参谋?” “红酒吧?沙龙性质的么?”曾月薇一怔。 “差不多吧,就是大家一起品品酒,聊聊天。” “哦……” 曾月薇秒懂,大概是小型的私人会所,你可以在那里存酒,没事带女生来调调情,装装逼什么的。 她不好拒绝,便道:“那咱们留个电话吧,回去细谈。” “谢谢薇薇姐!” 肖媛媛小嘴一咧,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笑道:“你跟子明哥一块长大,那也就是我姐姐了,以后可要照顾我哦。” “呵,没问题!” 曾月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八颗白牙露的特标准。 ………… 一帮人说说聊聊,转眼间天色渐浓。 五个老家伙谈了好久,才慢悠悠的出了小厅,脸上都带着笑意,应该成果不错。曾奶奶早请了厨子过来,做了好些素斋,摆满了饭厅、正厅和两侧偏厢。 以往聚会,都是在会所,俱乐部或者别墅里。这可倒好,整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连像样点的夜店都木有。 小辈们抱怨连连,只是不好表现,纯当农家乐一日游了。 五个老家伙吃过饭,又齐齐跑到了偏厢,屋内有案有茶。曾奶奶把木门敞开,正对着幽清的庭院,而抬头望去,却是一轮明月高悬。 她严格遵照顾玙讲的,可旁人就不得劲了。 雷老头扯着屁股底下的蒲团,怎么挪怎么不舒坦,不禁道:“你在山下住了几年,还真打算吃斋念佛了?” “就是,弄这个太别扭!以前可没这么多讲究。”肖老头难得没抬杠。 曾奶奶懒得理,端着托盘放在檐下,那盘里摆着一只香炉,以及一整套工具。她亲自熏燃炭火,又搁上三颗伴月香。 这一点上,大家都不吭声了。曾奶奶安利了半个多月,各种夸赞,他们还真想见识见识。熏香一般要两分钟左右,气味才会散开,结果等了一小会,愣是没味道。 “不是过期了吧?”老雷忍不住道。 “温度够么?我这有打火机。”老肖也凑趣。 “……” 老太太顿时有点虚,牛吹出去了,如果不给力,那就忒打脸了!她连忙上前查看,炭烧得好好的,温度也足,那为什么…… 咦? 她一顿,忽闻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香气,初以为是错觉,而后一吸鼻子,果然,气味出来了。 不仅是她,稍远的四人也有所觉,纷纷凝神感受。那香气中似带着一缕清寒,清寒中又透着一抹微甜,两种感觉交融缠绕,自然通透。 “……” 四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行家一出手,便可窥真章,光这招起手式,就足以称得上大家了。 正这般想着,四人的神情又齐齐一变。因为那气息越来越浓,最后竟像实质了一般,在每人身侧滴溜溜的一转…… 直到此时,那蕴含其中的意象才彻底释放。 “这是……” “这……” 今夜不算冷的,五个人却猛地一颤,只觉毛孔细细的张开,莫名起了一层孤凉。这孤凉不在皮肉,不在心间,竟若在千里澄辉之外。 五人不禁抬眼望去,见那明月皎如飞镜,银光洒在香炉上,缠绵着青烟,又一起飘到了庭院中。 不知人间映了月宫,还是月宫映了人间。这小小的庭院玉露初零,金风未凛,青砖地上铺着银光倒影,宛如兔寒蟾冷,桂花霜白。 “……” 五人呆坐在旧古檐下,难以控制的涌出了一丝念想: 一年无似此佳时。 …… 不知过了多久,那香气才渐渐淡去。 几人回过神,眼底满是灯火阑珊,都觉得彼时太短,此夜太长。正叹息着,忽被一声细微的声响打断,抬头一瞧。 “吱呀!” 顾玙披着月光,推开了院门。 第五十七章结交 第一批醒神香和香丸寄出去之后,有人无聊试了一下,本来没当回事,结果却是大惊喜。此前是看曾月薇的面子,现在一个个的特积极。 短短两日,顾玙又接了十份订单,今儿一整天都忙着备料,晚上才有空过来。 其实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富豪的标签,只凭自己感觉。他对曾家的印象不错,也想交交朋友。 就像对小斋说的,不管普通人还是修道者,只要你需要资源和交流,就离不开群体环境。他初踏修行之路,暂且看不出什么需求,但保不齐以后呢? 他并不会小看世俗的财富和权力,有时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 单说那曾宅中,当香气散尽,五个人还沉浸在人间天上的意象中不可自拔。然后,他们就看着顾玙踏月而来。 这一瞬间的画面感,竟如谪仙在世。 恍惚了好一阵,还是老太太先回神,起身相迎:“小顾!” “曾奶奶,实在有事,晚了点。”顾玙微微致歉。 “不晚不晚,刚刚好!” 老太太此时也小孩心性,拉着他的手进到边厢,颇为得意的道:“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这是雷老。” “这是孙老。” “这是肖老……” 顾玙一一见过,姿态平实,那四人就比较神奇,完全没有之前的样子,一个比一个热情。他们退下来后,都热衷香道,但水准跟曾奶奶差不多。 曾奶奶当初就连连惊叹,更何况他们毫无心理准备,受到的冲击力简直翻倍。 “小顾,来来来……” 雷老头腆着大脸,把人家拽到自己身旁,问道:“你那个香是怎么做的?我买的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这么,这么……” “通透!”肖老头接道。 “哎对,就是通透!” 老雷品了品,愈发觉得这词恰当,乐道:“你这香真是邪门,我整条脊梁骨都在冒凉风,味散了又意犹未尽,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他或许一时情急,或许故意装傻,直抠抠的问人家配方。 顾玙认识他谁啊,只是笑笑不答。张老头颇觉丢人,插话道:“小顾,听说这个叫伴月香,可有什么来历?” “哦,五代有个学士叫徐铉,是位制香大师,每逢月夜便独坐中庭,焚佳香一炷。久而久之,就将自己制的香称作伴月香。这香方散落民间,后来传到我爷爷手里,他就改了一下方子,变得更加清和。说起来,我也算家传。” 顾玙并没往自己身上揽,都推到已故的爷爷身上。果然,五人听了纷纷感叹: “唉,可惜可惜!” “无缘一见啊!” “光听你这么一说,就知道顾老是位高人,唉!” “……” 他稍稍低头,有点小恶作剧的抿了抿嘴。 所谓伴月香,就是用莞香、苏合、鸡舌、豆蔻、芸香、白茅等配置而成。芳泽溢远,可以养性虞神,一般用在书斋琴室,禅房净舍。 那方子到了爷爷手里,老人家嫌它太过中正,不够清雅,就添了一味银桂。 再到自己手里,又觉不足,便有了一丝“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感念。 前文说,品香三境:品料、品味、品意蕴。意蕴这东西无解,已经到了某种精神范畴,就像武侠里任你剑法高绝,我剑意一出,分分钟秒杀。 当然了,品香也要相应的环境,越是高级香越是如此。 看那夜凉如水,飞镜高悬,熏上一炉伴月香。当馨香缭绕,明月当空,你在庭中静坐,摒弃尘世纷扰,这便是香道的趣味。 有些东西,那五人或许永远不会知晓,但并不妨碍他们尤其是新来的四位,对顾玙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间,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分已经从制香师提升到了小友的程度。 …… 他们聊得火热,另一边的子弟帮莫名其妙,先是几个长辈抽风似的,然后来了个年轻人,又抽风似的奉为上宾。 雷子明咂巴了下嘴,奇道:“你还别说,那小子肯定有点干货。不然以老爷子的脾气,可不能那么近乎。” “他都进去半天了,哎呀,我也想认识认识呢。”肖媛媛本能式的散发出一种男默女泪的画风。 “那就揪出来啊!”孙家少爷随口道。 “好啊,那你去?”曾月薇笑道。 “噫,我可不敢!”对方立时认怂。 雷子明瞧着顾玙,终究忍耐不住,道了声:“我去!” 说着,这货大踏步奔向偏厢,一把木门,嘿嘿笑道:“我说爷爷奶奶们,都拽着这么长时间了,借给咱们一会呗?” “哈哈,你个混小子!” 雷老头笑骂一声,又道:“小顾啊,别介意,这是我孙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去给他们指点指点,免得一帮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陪我们几个老家伙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孙老道。 “您别这么说,我也想多交交朋友,那我过去了。” 顾玙笑着,起身就出了偏厢。 “听说你21,我比你大几岁,叫你声老弟不为过吧?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雷子明性格直爽,一伸手就要搂他肩膀。顾玙讨厌跟人接触,似无意往前一蹭,那胳膊顿时落空。 嗯? 那货心下奇怪,自己从后面伸过来,他是碰巧还是察觉到了? 数步之间,俩人进了正厅,十几号人呼啦啦的凑过来。这里有嫡系的孙子孙女,也有稍偏一点的,比如表亲和堂亲。 土豪跟土豪是不一样的,贺天那货是一种,曾月薇是一种,雷子明又是另一种。顾玙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错,再聊了几句,更是印象颇佳。 起码这五家的教养都很棒,就连那个特别假特别假的肖媛媛,表面上的感觉也过得去。 而相应的,那帮人对他也很好奇,七嘴八舌的各种探究。顾玙挑挑拣拣,有几分刻意藏拙。 交流了一会,部分人觉得无聊,又各去抱团。 雷子明始终没走,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待语热话熟,忽地摸出一张会员金卡,笑道:“老弟,我们一块搞了个射击俱乐部,绝对真料,有空来玩玩。” “哦?” 顾玙眼睛一亮,倒有几分心动。射击俱乐部这东西貌似困难,其实有关系一切好办,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真枪实弹。 他特想看看打枪的威力,或者说,当自己面对一个持枪的敌人时,能不能干掉对方,并且避免伤害? 虽然可能碰不到,但有个概念也是好的。 于是他接过会员卡,应道:“谢谢了,改天一定过去。” ………… 也是今夜,远在盛天的一处住宅楼里,灯光通明,青烟袅袅。 书房的案上燃着香丸,青蛇就伏在香炉旁边,闭目假寐。江小斋埋首在一大堆文稿中,正整理一些资料。 这些文稿有手抄的,有复印的,还有泛黄残缺的古本。皆是繁体竖排,多数没有标点,看着就头痛。 她却极为熟悉,有条不紊的一一梳理。这些都是近年收集的古卷残籍,因为父亲刚好主管文化,行事比较便利。 “呼……” 过了许久,她终于解脱出来,把几份文稿往眼前一排,长吐了一口气。 第五十八章小影响 江小斋往后挪了挪椅子,起身倒了杯水。 青蛇听到响动,立时睁开眼,好奇的看着主人走到窗边,坐在凸出的飘窗上。她靠着乳白色的壁板,随意转头,正对上那一双竖瞳,不禁笑了笑:“来!” “咝咝!” 青蛇游下木案,到了近前往上一窜,就缩到她的怀里。小斋像撸猫一样抱着,问:“住了几天了,还习惯么?” “咝咝!” “呵,那就是挺习惯了,真是好姑娘。” 她拍了拍它的头,没错,这还是条雌性的青蛇。 小斋逗弄了一会,就看向窗外,眉目慢慢沉静。玻璃上映着她的影,伴着清凉的月和温暖的灯,她倚在当中,似跨越了两重人间。 而距窗边一米,便是那张宽大的书桌,堆着散乱的文稿和捡取出的四份资料。每份都是厚厚的一摞,上面有红笔标注。第一份写着2200,第二份是1794,第三份是1056,第四份是589。 这是时间年代的意思。 由于历朝历代的道经典籍多有失传,记载也极为零散,不成系统。她这边摘一句,那边找一句,利用自己掌握的最大信息量,总算梳理出一条比较清晰的脉络。 这里面有史料,有传说,有民间奇谈,也有自己的推断。尤其是碰到顾玙之后,新产生的一些猜测。 她打算把文稿带去白城,跟那个家伙一块研究,不涉及什么具体道法,只是道门衍变的某些查证补遗。 小斋一边撸蛇一边想着心事,很快喝完了一杯水。她侧过身,长胳膊一划,就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现在情况怎么样?” 约莫几分钟,那边回了几个字:“还在封山。” “……” 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跟朋友在一起?” 又是几分钟,那边道:“嗯,正参加一个聚会,人超多。” 她见了就不再打扰,只回了个“好!” 稍微聊了几句,小斋瞅了眼时间,便放下青蛇,准备洗澡睡觉。这会是九点钟,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对很多都市女生来讲,正是夜色刚开始的时候。 不过小斋不喜欢,其实这个姑娘很单调的,不是指生活,而是那种精神上的契合和愉悦感。 她的生活非常丰富,也会看电影,听音乐,追动漫,或者打台球,种花,逛街,钓鱼……但也仅此而已,不会有更多的投入和兴趣,更谈不上什么痴迷。 就像那一次,她冒着雨跑到公园去摘一枝桂花。就四个字:随心随性。 “哗哗哗!” 九点四十分,水流声止。浴室门一开,正在门口打转的青蛇顿时盘成一团。小斋散着头发,随手提起蛇尾,一直拎到了卧室。 那蛇刚落地,便拐着弯游到了窗台上,月光照着碧绿的身子,颇有几分诡异的美感。她没再看手机,直接往大床上一倒,在黑暗中道了声: “晚安!” “咝咝!” ………… 曾家的聚会从黄昏开始,一直持续到十点多钟。那帮家伙会在白城住一晚,明天才返回盛天。 聚会结束后,雷子明开车送顾玙回家,并对凤凰集表示了适当的惊讶。这人看似豪爽,实则颇有城府,但总的来说可以相交。 临走时,四个老人家都委婉示意,想求一份香品。他有点难搞,只道最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 四人特上路,表示什么时候拿来都可以。 这份姿态意味着什么,暂且看不出,但此后几天,顾玙卖出去的那批成品所带来的效果,已经慢慢显现。 盛天,写字楼内。 午休时候,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妹子跑过来,对还在伏案工作的同事道:“欢欢,吃饭去啊?” “哦,都这个点了……” 同事一听才回过神,起身道:“我不想去食堂,咱们去麻辣烫吧?” “好啊,我正想吃这个。” 说着,俩人下楼,妹子边走边道:“你给我的那香,我昨天熏了。” “怎么样?我还没试呢。” “感觉超赞,反正我形容不好,你试试就知道了。” “有那么夸张么?”同事不信。 “啧,你可以怀疑我的体重,但不能怀疑我的品味!” 妹子不爽的怼了一句,又问“哎,你那香在哪儿买的?” “我也是朋友给的,就这么十几支。” “那你帮我问问呗,能不能要到电话,我想买。” “行,我这就问问。” 俩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单位附近的麻辣烫。这屋子不大,里外各一间,左侧是架子,摆着青菜、火腿、豆腐泡、蘑菇等等,能有十几样。右边是锅,一大两小,一个胖子正满头汗的将食材烹熟,添油,调味。 俩人各挑了一盆,就扔到胖子面前,跟着进屋占座。 “你记一下,13555xxxxxx。” 同事问到了电话,随口报了出来。妹子鼓捣着手机,直接加了一款通讯软件的好友。 结果她一看信息,见对方头像是风景照,没有个人签名,相册空空荡荡,不禁疑惑:“这是制香师么?你别弄错了?” “没错,就是这个。”同事笃定。 “……” 妹子挠挠头,试探着招呼一声。对方立即回了一篇设定好的文字介绍,包括香品种类,性质,数量,价格等等。 好嘛! 她一瞧醒神香的价格,顿时吓了一跳,有心不买,可又舍不得那独特的气韵。犹豫了两秒钟,还是中和一下,语音道:“这位哥哥,我十分喜欢你的香,但我经济条件实在有限,能不能便宜一些?” 那边不知在忙,还是在考虑,过了半响才回复,也是语音: “可以,不过现在订的人很多,你的要延后一点。” “哇!” 妹子猛地一抬头,同事一激灵,手里的花卷都吓掉了,糟心道:“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这人声音好好听啊!” 妹子双眼放光,透着一股颜控、声控外加资深腐女的敏感度,兴奋道:“他长得一定也很好看,我决定了,我的美声老公名单里又添了一员大将,哇咔咔……” “神经病!” 同事理解不能,拍了拍花卷一口塞了进去。 …… 与此同时,在一间报社内,一个记者正跟领导呛声: “主任,你看看我的提案,手工制香啊,绝对能写一篇大稿。而且那香我用过,真的不一样!” “文化类的新闻不吃香了,做深度稿都没人看……今天下午有个珠宝展销活动,你过去一趟,回来写篇软文。” “主任,你再考虑考虑,这个真的……” “行了行了,那是咱们大客户,你搞定再说。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领导不耐,又不好训斥,只得趁机闪人。而记者戳在原地,一脸的不甘不愿。 (这两天事情多,这章也是匆忙写的,不过明天就没事了。另外,我终于拿到驾照了,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五十九章探秘 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 顾玙一向很信服这句话,许是制香磨练的缘故,他长这么大就没怎么热过,即便是三十多度的盛夏。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白城有史以来的同期最高温,足有三十五度。他气定神闲的等在客运站门口,穿着一件短袖,七分裤,浅白的运动鞋,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腿。 形容一个男人的小腿好看,总有那么点gay气,但他确实如此,从骨肉到皮相都完美的丧心病狂,并且充满了爆发力。 总之,一匹好马。 “嗨,这儿呢!” 顾玙等了十来分钟,就远远看到那个身影,没办法,个子太显眼了。姑娘跟在一票凡人后面,就像那位躺在四大美女架上的空虚公子,有种莫可名状的诡异和牛掰感。 小斋背着包走到近前,他上上下下的瞄了一眼,奇道:“你怎么过的安检?” “安检又不搜身。” 她鄙视了一句,又微微扭头,笑道:“小青,出来打个招呼。” “咝咝!” 话音方落,从她的左肩就窜出一只碧绿色的蛇头,得瑟的吐了吐信子,随即缩了回去。这条蛇也算长的,但看不出丝毫端倪,竟不知藏在何处。 而顾玙的关注点一向跑偏,不禁抽了抽嘴角:“小青……你还真省事。” “不,它还有个大名。” “叫什么?” “叫竹叶。”她一本正经道。 “……” 丫无语,竹叶青,果然好名字! 俩人逗了几句嘴,便离开客运站,拐到了一家超市。由于情况未知,也不晓得啥时候返回,有些物品得准备齐全。 顾玙推着车,拿了几瓶水和食物,还有打火机、绷带之类的。小斋则捧着一堆东西,哗啦往车里一扔,好嘛,盐、糖、辣酱、水果刀、野餐布……就差带个帐篷了。 他特想训斥对方,张了张嘴终究没种,算了,姑娘家家的给留点面子。 ………… 午后,阳光正烈。 凤凰山刚恢复接客,广场上只停着四五辆大巴,显得十分冷清。景区人员的态度却从未有过的好,服务周到,饱满热情,就为了尽快回暖游客。 “啾啾!” “哗哗哗!” 这是一条少为人知的野径,两侧林深静谧,尘光暗淡,只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以及隐约的溪流潺动。太阳被密林遮挡,树荫笼罩之下,竟似一方神秘的小天地。 而在这天地之中,一男一女踩着腐叶前行,正是顾玙和江小斋。他们要回避旁人,便绕到了这条西麓的野径上。 那青蛇就在附近游动,一会上树,一会追虫,一会挂到主人的胳膊上。丫在城里憋了几天,回山里乐的跟傻狍子似的。 小斋走了一段,似觉得周遭太闷,忽问:“哎,你怎么不叫松鼠了?” “上次我见它神情古怪,指不定早知道那个地方,就是不想让我过去。我还是别找麻烦了。” “那它非要拦着你怎么办?” “呃,到时候再说吧……” 他显然也怕这个,面色纠结,继续在前带路。 这条小径蜿蜒曲折,一直延至大山深处,最初的一段尚且好走,中段就变得陡峭湿滑,连落足的地方都很难找。 “咱们慢点没关系,千万别摔着,你……” 顾玙怕她踩空摔倒,就回头叮嘱,结果好嘛,人家毫不费力,大长腿迈开,三两步就飞出老远。 他心中一动,又想起捕蛇时,对方竟能跟上自己的速度,便忍不住问:“你学过功夫么?” “嗯?” 小斋一抬眼,笑道:“谈不上,就是一些淬炼身体和攻击的小技巧。” “比如呢?”他非常好奇。 “比如……” 姑娘四处看了看,忽然右手捏拢,啪的往树丛中一点。 若是常人,都看不清她如何出手的。也亏得顾玙感官敏锐,只见那五根细长的手指拢成鸟喙状,以极快的速度用指尖一啄,正好啄下了一枝淡粉色的山花。 而跟着,她随手一递:“喏,送你了!” “……” 得,那货还没从惊叹中恢复,转而又陷入苦逼,愁道:“你老这样,我很绝望的好不好?” “呵,不要算了。” 小斋收了回去,自己拿着把玩,简单解释着:“这招叫青雀手,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快。我从小就练这个,所以我的手指特,别,灵,活!” 最后四个字,说的简直污力滔天。 “噗!” 女司机一浪起来就爱谁谁了,那货没法接,只得咳了两声,强行转移道:“呃,我怎么觉着你们跟逍遥派似的?什么都会,还颜控,你师父一定也很好看。” 嘁! 对这种初级的撩妹套路,小斋都懒得理,只道:“我师门比较特殊,初祖的兴趣就非常杂,而且都很精通。一代代传下来,又补充了不少。” 俩人此番相见,就比上次敞开许多,她接着道:“听师父说,师门有十二道法,二十四凡术,可惜道法全部失传,凡术只留下来五种。” “那最厉害的道法是什么?”他超感兴趣。 “……” 小斋瞥了他一眼,笑道:“《摄龙五雷内法》。” 啧! 顾玙身子一抖,妈蛋的,这种高大上的逼格光环是闹哪样?现在都流行女生输出男生奶么? 他噼里啪啦的吐槽,小斋却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这次找你,还有一件事。这些天我整理文稿,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等我们下山就研究一下。” “好啊,我随时可以。” 他无所谓。 俩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山腰的一处地方。顾玙辨认了下方向,又行一个小时,就到了一小块空地,正是捕蛇所在。 “应该在那边。” 他往东北方指了指,小斋一瞧:只见从山腰往下,远远的延伸开去,有一片树木明显矮了半截,似乎是谷地。 “……”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集中精神,结果刚迈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咕咕!” 顾玙的脸色瞬间一跨,果然,胖兄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pia的杵到前方,大有拦路之势。 , 第六十章山谷 一般来说呢,胖子的性格都很和顺,哪怕你捏捏他的肚腩也不会生气。那胖松鼠也是胖子,脾气一向温善,少有咋咋呼呼的时候。 不过现在,松鼠蹲在俩人跟前,毛发乍起,双目圆瞪,带着几分怒意。 “咝咝!” 青蛇反倒很嗨皮,屁颠颠的游过去,一吐一吐的特欠揍。胖兄瞄了它一眼,似乎明白这货已经被收编,随手给了一爪子。 “咝!” 青蛇早有防备,立时滑到一边,继续得瑟。松鼠却不再理会,只盯着顾玙一人。 “该你了。” 小斋戳在一旁,示意他快点解决。他也没办法,只好蹲下身,试探道:“胖兄,能不能让个路?” “……” “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 “我真的有事,你别闹了好不好?” “……” 不管他怎么说,松鼠始终一动不动。 眼瞅着场面尴尬,顾玙干脆一躬到底,诚恳道:“胖兄,我有今天都是托你的福,不该让你为难。但此事重大,利害甚多,我必须过去,还请行个方便。” 说罢,他就保持鞠躬的方式,竟也一动不动。 一人一鼠就这么僵持着,仿佛过了好久,松鼠的眼神终于软化,似闪过一丝无奈,吱吱叫了两声,扭身就窜上了树。 “胖兄!” 他急忙唤道,对方没有回应,像是真气了。而他又望了片刻,遂收回目光,叹道:“走吧!” “你倒是有趣。”小斋看了半天戏,重新背上包。 “它是我朋友,虽然很皮,但也很懂事,拦着我一定有原因,我总不能强行闯过去。”顾玙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 小斋弯了弯嘴角,不知是赞同还是戏谑。 没了松鼠拦路,俩人加快速度,直奔那谷地而去。这段路他也没来过,只觉植被原始,未经半点开发。 之前封山巡查的那帮人,或许见此地险恶,也就偷懒略过了。 “沙沙!” “沙沙!” 顾玙照例在前,觉得那枝叶越来越密,行至半途,几乎不可见路。他用不着开山刀,咔嚓咔嚓的一通乱折,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约走了半个小时,俩人明显感觉坡度下缓,地势愈沉。 再看四周,高大的树木不知不觉变成了低矮灌木,另有荆棘丛生,杂乱密布,棘刺的颜色有些发黑,透着一股阴森诡异。 “这是什么地方?” “高树稀少,怎么还这么暗?” “嗡嗡嗡!” 俩人正停步观察,忽听一阵细响,却是飞来几只古怪的黑虫,直奔小斋。 “啪!” 伏在她肩头的青蛇见状,顿时尾巴一甩,一下就抽掉大半。 而小斋右手探出,又极快的缩回,指尖也夹了一只。她可不嫌恶心,捏在手里细瞧,奇道:“这蚊子也太大了?” “应该是变异的,不知道数量多不多,看这片环境,可能连习性都改……”顾玙也凑过来,刚说了两句,突然面色一变,牵起她的手就跑:“快走!” 嗯? 她顿感莫名,但晓得对方不会玩闹,果然下一秒,眼睛瞬间睁大。 “嗡嗡嗡!” “嗡嗡嗡!” 只见一片一片的黑雾从暗影中涌出,每一片都挤压着上百只黑蚊,翅膀齐振,口器嚣张,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你这大预言术可以啊,你不查查数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吐槽?” 俩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撒腿狂奔。谁也不用怀疑,如果被黑雾困住,分分钟就被吸成人皮。 “嗡嗡嗡!” 而蚊群见他们逃走,翅膀震动的更加急促,许是很久没见过鲜活血肉,那密密麻麻的复眼中竟带着强烈的饥渴和吞噬欲。 “呼!” “咯咯!” 似风吹似诡笑的声音从耳边掠过,俩人头都不敢回,玩了命的往前跑,同时还得注意脚下。那地面全是**的叶子和烂藤,都化作泥泞样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这边!这边!” 顾玙慌而不乱,比较冷静的辨认着方向。而他刚喊出来,又猛地听小斋提醒: “前面!” 他下意识一抬眼,顿时骂娘!好死不死的正有一小片黑蚊堵住了去路。 “散开!” 顾玙是真急了,啪的一挥手,一股灵力荡着波动,毫无保留的笼罩了前方。那一片黑蚊齐齐僵直,就跟当机了一样,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 他可不敢轻视,直接使出了大招,而体内的灵气抽之一空,脚步骤然踉跄。 “小心!” 小斋连忙稳住,手顺势一带,就变成了自己在前领路。如此这般,俩人相互借力,跑了不知多久,终于险之又险的冲出了荆棘林。 他们不敢放松,立时回头,只见来路被层林遮住,蚊群已汇成了一片庞大的黑雾停在半空,距血肉仅有十步之隔,正不甘心的疯狂躁动。 “呼……” 顾玙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习性已变,不敢轻易出来。” “可别,你这嘴自带flag,指不定它们就出来了。” 小斋说着,却仔细看了看对方状况,胳膊上被划开一道道血痕,别的倒无大碍,遂问:“怎么样,还能走么?” “没事,就算歇也不能在这歇。” 于是乎,俩人接着前行。谁也没提刚才牵手的事儿,该矫情的时候矫情,该洒脱的时候洒脱,这才是江湖儿女。 整段路程似乎分成了三部分,中间是凶险的荆棘林,头尾都是缓冲地段。他们又走了半小时,总算拨开最后一层屏障,只觉眼前一晃,好似天光大亮。 “这是……” 俩人都有些发愣,原以为是穷沼恶泽,毒虫满布,谁想却是风光霁月,秀谷浅滩。 眼前这一番景象,分明是座清丽的小山谷,四周群山环绕,两道河水呈鱼形交叉,中间冲刷出一块平地。而平地上,生着一棵极为苍翠的大树。 “过去看看。” 小斋刚要抬脚,却见顾玙一动不动,不由问:“怎么了?” “这里的灵气浓度……” 他又深呼吸了一口,确定道:“没错,是我见过最强烈的。” “说具体点。” “如果盛天的浓度是零,五道河是一,凤凰山是二……” 顾玙眼睛发亮,带着一丝亢奋,道:“那这里就是五,是山上的两倍还多。” , 第六十一章老树 修行的两大要素,一是资源,二是资质。 灵气也是资源的一种,而且是基础中的基础,若真如顾玙所说,那在此地修炼的速度要远超外界。 他有食气之法,所以很兴奋。小斋不会任何道法,但同样很兴奋,笑道:“如此就好。” “好什么?”他奇怪。 “有差别就会有变化,有变化才会更精彩。” “……” 顾玙忍不住看着她,若是旁人,许会懊恼,许会嫉恨,许会颓败不前。可她就戳在哪儿,直直白白的。 此处的环境颇为封闭,感不到一丝微风,植被低矮,稀稀拉拉的散在四周。整片谷地就像一副静态的风景画,安稳又诡异的立在这里。 一切都无异样,只有那棵老树太过明显。 “……” 俩人对视一眼,踩着松软的土层向前探去,直走至河边,也不见一只活物。 那两条小河有四米多宽,甚为清澈,从远处而来,到此分作两股,绕过淤积的平滩,又汇同而去。 方圆二百里的水域只有一条草河,这两条应是支流。 而顾玙找了找,便折了根短枝,伸手下去,胳膊顿时没入。他拿出来一估量,道:“大概有一米多深。” 俩人都是大长腿,趟过去绝对没问题。按照**发展,这时就应该卷起裤子,露出两条爽滑的大白腿,哗啦哗啦的玩********结果小斋一扬手,啪,那背包就甩了过去。紧跟着,她往前迈了一小步,修长的身子像只大鸟一样腾空跃起,轻飘飘的落到了对岸。 “……” 顾玙撇了撇嘴,身形一纵,也干净利索的跳了过去。 咱们说,立定跳远的世界纪录是3。476米,助跑跳远是8。95米,这俩货不是运动员,但无所谓了,**超稳。 俩人到了对岸,就细细打量着那棵老树。 那树干极为粗壮,能有五人合抱,枝杈繁多,叶片宽大,光这一棵就遮了好大一片阴凉。而最特别的,就是它透着一股非常明显的勃勃生机。 “哎,你看哪儿!” 顾玙的目光一顿,抬手指向一个地方。小斋望去,见那里结着两只青色的圆果,似乎很沉的样子,一颤一颤的悬坠在树枝上,不禁问: “你吃的就是这个?” “形状很像,应该就是。” 他又辨认了一下,笑道:“如此说来,胖兄给我的果子,就是在这摘的。小青那么灵性,想必也吃了果子。呵,它们倒把这当自留地了。” “胖兄就是因为护食,才拦你的路?” 小斋摸着粗糙的树皮,慢悠悠的转到另一侧。 “可能吧,它怕我们乱摘……哎,不对!” 他不禁打住,摇头道:“胖兄可没那么小气,肯定不是这个原因。难道它清楚此地凶险,怕我们出事?” 他一时理解不能,正自己嘟囔着,忽听小斋唤了声:“快来!” “怎么了?” 顾玙马上绕过去,立时吓了一跳,只见那老树后面竟散落着一堆堆的白骨,显然死了很久,尸体的软组织才会完全分解。 “这是……” 他用脚划了划,不太确定道:“这好像是鸟的,这像是兔子的。” “还有蛇,鼠,刺猬,甚至有一只青蛙……哦,最厉害的是这个,猫头鹰。” 小斋随手扔出一块头骨,像个老中医似的挑挑拣拣,道:“山里的小动物全在这了。” 啧! 这话说的古怪又慎人,她却不自觉,道:“它们应该为了抢夺红果,才互相厮杀的。” “差不多,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顾玙也蹲下身,叹道:“最后胜出的吃了红果,但经受不住里面的能量,也白白死了。” “……” 此句一出,俩人都有些沉默。 看那些骨头,不知堆积了多少条生命,它们不明白红果的用处,更不清楚何为仙道,只为了那点本能性的**就前仆后继,命丧于此。 山外的人们,麻木生活;山里的动物,惨烈如斯。而修行路漫漫,这才是开始。 “咝咝!” 许是气氛压抑,就连小青也探出头,缅怀一下同种同族,顺便贪婪的瞅了瞅尚未成熟的果子。 “呵……” 小斋弹了下它的脑袋,笑叹:“你还真是好运!” 顾玙也笑了笑,表示赞同。 已经很明显了,这老树就是灵气最集中的地方,胖兄和小青捡了漏,吃下果子,又狗屎运的挺过了能量反噬,这才有了灵性。 而胖兄为了报恩,又给了自己一只。 当然他还有疑团,为毛这里的灵气就非常浓厚?外界的就很稀薄?俩人不得其解,又查看了几番,再无异样,只得无奈作罢。 不知不觉,他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日。此刻是四点钟,夏季的天光漫长,远没到黯淡的时候。 折腾了数番,肚子都有些饿。小斋翻开背包,取出一样样的物件,准备埋锅造饭。顾玙却顿了顿,道:“呃,我得恢复一下,不然回去很难走。” “没关系,我的手艺也很棒。” 小斋懂他的意思,那群丧心病狂的黑蚊可不容易对付,还要借助道法。 当即,姑娘便起身忙活,先折了树枝,捡了石头,砌了一个火灶。两只不锈钢的饭盒,一只倒水,扔进去两把挂面。 另一只烧热,又启开油碟,少少铺了一抹。然后添酱加料,洒一层细糖,等配料都融在一起,就成了黏糊糊的酱汁。 搞定这些,小斋掏了掏背包,竟然摸出一根黄瓜。她左手拿着黄瓜,右手拿着水果刀,果然没说谎,手指特,别,灵,活! 那刀使得上下翻飞,薄薄的黄瓜片刷刷而落。 她一边做着山寨炸酱面,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顾玙。那个年轻人盘膝坐在河边,神淡如水,不似平日的闷骚和少许逗比,自带着一股出尘之意。 顾玙也没啥可防备的,口中一吐,就是一尺白浪翻滚,凝在河面上久而不散。随后又张口一吸,那道白练嗖地缩回腹中。 如此反复,清凉凉的水面仿若轻雾弥漫,仙气氤氲。 “……” 他第一次当着人修炼,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道法,各行其事,互不干扰,却知有彼此存在。 光色相和,淡天一片,二人竟也融进了这幅风景。 , 第六十二章侣的重要性 顾玙此番的感受绝然不同,不仅运气愈发通畅,消耗的灵力也在迅速恢复。不愧是两倍浓度的乡村版洞天福地,效果显而易见。 一票小动物为了只果子,就能拼到白骨一堆,若是被同道中人知晓此地,那妥妥就怼翻了天。 “……” 他在河边坐着,时间不长不短,一会就睁开眼睛,然后鼻子一抽,脱口道:“炸酱面?” “喏,刚刚好。” 小斋已经铺开了野餐布,递过一只饭盒,问:“你恢复好了?” “嗯,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他瞅了瞅饭盒,见面条根根饱满,酱汁浓稠适中,笑道:“没想到在这还能吃上炸酱面。” “什么时候也不能委屈肚子。” 姑娘拿着一把小叉子,挑起一根尝了尝,似乎不太满意:“这个酱有点干,下回换个牌子。” 顾玙一听,还以为味道不好,结果嚼进去两根,奇道:“这挺好吃的,你要求太高了。” “诶,这句话不错,点个赞。” “当然了,我是肺腑之言。” 他真是大实话,小斋下面确实很棒,尤其那根黄瓜的搭配,清凉混着温热,水嫩裹着柔软,简直丝滑享受。 俩人边吃边斗嘴,大有野餐的架势,何况这边风景独特,如果忽略掉那堆骨头,真若隐世桃源。 小斋的饭量不大,吃了一半就放到旁边,忽问:“对了,你刚才修的是什么?” “食气法。” “食气法?”她略有动容。 顾玙倒奇怪了,问:“你听说过?” “嗯,我研究的就包括这些……那你对蚊子施的是什么?” 捉蛇的时候,她就问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他没有再隐瞒,坦诚道:“是种幻术,叫***。” “幻术?哈,我还以为是定身术。”小斋失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滑稽。 “拜托,有那么low么?” 顾玙冒出三条黑线,其实也不怪人家,自己每次施展,对方都跟懵逼了一样,还真挺像定身术的。 而他想了想,解释道:“这个术是以七情六欲为引,将人拖进幻境,所以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而我现在功力不足,只能维持数息。” “人会死么?” “呃,关于道法的描述太简略,我也没试过。”他无奈道。 “你说七情六欲,莫非你能控制?”小斋又问。 “谈不上控制,但我可以引导……” 顾玙吃完了面条,放下饭盒,道:“简单讲,我能在你心里种下种子,将你某一面的情感释放出来,或喜或悲,或恐或惊。” “厉害!” 姑娘听完,眸中闪着强烈的光彩,道:“那你对我试试!”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顾玙吓了一跳,断然拒绝。 “危险什么?你不是能引导么?” “那也不行,万一出事怎么办?” “别总想着万一,你要想,如果成功了怎么办。” 俩人掰扯半天,他终究拗不过对方,只得道:“那我们就试验一下,我见状不对会马上撤回。” “好!” 小斋挪了挪位置,长腿一盘,腰杆笔直。 “准备了……” 顾玙暗自蛋疼,右手屈指一弹,一股波动瞬间将其笼罩。 姑娘盯着他的动作,随着那指尖弹出,就觉得意识被一种神奇的能量干扰,然后引领着自己的思维逻辑,在往某个方向合理发展。 她只能感受到这儿,之后就忽然模糊。 “……” 顾玙特紧张的看着她,见那姑娘面目平静,清淡如水,无一丝欢愉。于是又十分惊讶,因为他种的是喜乐种,看到的都是幸福事,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胡乱想着,小斋已经晃过神,眼中恢复清明。 “怎么样?”他忙问。 “我用了多长时间?”她反问。 “我通常能维持六息之久,你只用了三息。我之前就有猜测,这术因人而异,意识越强大,持续的时间越短。” “嗯,应该没错。” 她点点头,也道:“这个术的催发极快,几乎没有缓冲。我当时就感到自己的念头被干扰,这应该是种暗示,让人觉得在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在里面经历了一些事,见过了很多人,然后突然就觉得,他们太荒谬了。这个念头一起,我好像就出来了。” “……” 顾玙恍然,始有拨云见月之感。 财侣法地,财字当头,侣排第二。这个侣,不仅指男女之间,还包括师父、朋友、亲人、徒弟等等。 他得幻术多日,却一直没研究透彻,为毛?不就是因为没有同伴么? 你得找一个信任的,有共同理念的,意识强大能经受得住,并能准确描绘的……这么多条件加一块,也只能江小斋了。 如今听她一说,顾玙立时就懂了。***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制造幻境,而是能制造出一种虚假的意识,让你感觉都是真的。 这也解开了一个疑惑:人在幻境中死去,那就说明他的精神消亡,现实中的人纵然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 如此一来,这个术的威力瞬间飙升,等他灵力增强,挥手即可杀人。 比如贺、李遭遇的蛇群,被咬成那副德行却不死,就是他实力不够,不能进一步的让他们相信“自己死了”。 甚至说,那些真正的大能修士,可不可以操纵幻境,凭生世界? 啧! 顾玙想明白这点,连忙站起来,躬身一礼:“多谢!” “免了!” 小斋嘴上笑着,却坐着一动不动,毫不客气的受了。而他直起身,犹豫片刻,又问:“那个,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 这话一出,姑娘的笑意立时变淡,摇了摇头:“没什么。” …… 本来挺好的气氛,就顾玙多了一句嘴,弄得非常尴尬。 俩人交流顿减,只看天色不早,便收拾背包,准备返程。考虑到蚊群习性,又特意做了两支火把,那老树的枝条受灵气熏染,变得易燃又耐烧,乃是上好材料。 有了来时经验,他们一跨入荆棘林的领域,就毫不耽搁的往出口跑。俩人速度都快,跑到一半才被发现。 黑蚊一瞧,又是这两个得得瑟瑟的家伙,不禁气急败坏,疯了似地追赶。 那俩货挥舞着火把,再加上顾玙的幻术,总算有惊无险的通过。 , 第六十三章抽丝剥茧1 “咻!” “咻……咻……” 黑夜前的空山,寂静寥落,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晚归巢的倦鸟扇动着翅膀,发出扑簌簌的声音。而在一条下山的野径上,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哨响。 那哨声锐利明亮,传出去很远,又消失在密林层叶中,归于平静。顾玙放下手指,无奈道:“看来真的生气了,不理我。” “没事儿,我让小青去哄哄。”小斋笑道。 “哄哄?你确定不是打架?”他蛋疼。 “打架也是一种缓和方式,你不懂。” 姑娘说着,就轻轻一甩胳膊,那青蛇水一样的滑落在地,不解的看着主人。 “你在家也憋坏了,就放你一天假,明天我来接你。” “咝咝!” 青蛇一听,乐得顿时装成狗,屁颠屁颠的围着主人打转。待对方同意后,才身子一扭,摇摇摆摆的游向林丛。 顾玙一直觉得很神奇,不禁问:“它怎么就能听懂呢?” “它听不懂,但能理解我的意思。我这门驭蛇术,对蛇的灵性要求极高,不然收了也只是玩物,没多大用处。” 小斋继续往下,边走边道:“我师父有一条白蛇,陪了她三十年,她故去的时候,那蛇仍有寿命,但自己钻进火堆,最后也死了。” “倒是忠义可敬。” 顾玙叹了声,又惦起一事,问:“对了,你住的那个村子在哪儿?” “长白山下,松江河。” “长白山?” 他一怔,原以为就在盛天附近,没想到还是邻省的,又问道:“你师父就收了一个徒弟?” “嗯。” 姑娘摘了片树叶,拿在手里把玩,道:“她年岁不大,始终一个人住,只有那条白蛇陪着。我在她身边呆了七年,之后回到盛天,每年少有相见。高中的时候更忙,直到临终前才见了一次,感觉很凄楚。” “是啊,没有妻儿陪伴,终究孤苦。” “妻儿?” 小斋回头瞥了一眼,笑道:“我什么时候说她是男的了?” “呃……” 得!那货尴尬的要死,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只闷头行路。 话说俩人出了荆棘林,转至半山腰,就已经到了安全地界,现在这条野径,更是顾玙挑货上山用的,熟的不得了。 所以他们也不急,晃晃悠悠的走着,天色刚黑了一点,正好下了山。 周遭还是那么冷清,没什么人家,只有那个老鳏夫的小院,孤零零的戳在对面。俩人背着包,胳膊和腿上带着一道道的划痕,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此处比山中更静,市区的喧嚣完全被掩盖,闻不到一丝热闹。 走着走着,只觉天光愈暗。顾玙抬眼望去,见那穹顶如墨,倾盆笼罩,只一轮明月孤悬在夜空之中。 他忽问:“你说,上面有仙人么?” “上面只有石头和石头坑。”小斋也抬着头。 “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有些不确定,这历史长河千年演变,如今科学这么发达,单单一个登月计划,就把所有的大神话轰杀干净。 “我们?” 小斋却毫不犹豫,笑道:“当然在开创未来啊!” ………… 他们下山之后,便找了家诊所简单处理。幸好那荆棘没有毒,涂了药水也就ok了。 顾玙之前没有订房,因为不知啥时候能结束,这会才跑到酒店,要了一个标准间。俩人都不怎么饿,直接上楼。 他在走廊等了一会,小斋先进去换了身衣裳。 白t恤,宽松的休闲裤,踩着两只凉拖。她个子那么高,腿又长又直,皮肤也好,但从不露腿,不穿丝袜,更没有勒得紧紧的打底裤。 顾玙见了几次面,下装就没有短到膝盖以上的。 而此时,俩人正坐在沙发上,这一天算是有惊无险,回到人世间,心情都很放松。随便聊了几句,小斋就拽过背包,翻出那几份资料,道:“你先看看,然后再说。” “这什么?” 他接过一瞧,先注意到了红笔标注,问:“这个是时间?” “嗯,我按时间分成了四个阶段。” “哦……” 他点点头,便捧着在灯下细读。 那第一份文稿,从年代上看,应是两千二百多年前的先秦时期。而文稿开篇的第一句话,就令他心中一跳: “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顾玙不禁抬头,看了看小斋。姑娘握着自己的白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水,视而不见。 他想问,又生生忍住,继续往下。 …… 话说小斋梳理的,是整个道法体系的发展脉络。 我们现在一提起来,就是全真、正一两派,全真修内丹,正一修符箓,似乎别无他法。其实不然,在唐以前,很少有关于内丹的记载。 小斋以先秦为线,划分了第一个阶段,称为上古时期。其中又包含两部分,春秋前和春秋后。 春秋前没有仙道的说法,只有人道。天行天道,地行地道,人行人道。天地因人而生,大道为人所用。 人道有四种,真、至、神、圣。 真人超脱三界,可立身永恒,坐视宇宙生灭,后世称为天仙。 至人在天地之内,超脱寿限,能长生久视,后世称为地仙。 神人形神俱妙,虽未必免于夭亡,然得寿千百,后世称为神仙。 圣人提携精气,养形全生,可尽人寿,后世称为人仙。 另有一种特殊的,修元神而不死,可白昼显形,化物为身,有地仙境界,无地仙之体,后世称为鬼仙。 而到了春秋后,仙道兴起,人道衰落,部分失传,部分隐入民间,又分散到仙家手中。两相杂糅,从而衍生出一系列道法,如剑仙法、阴仙法、存神炼气法等等。 这个时期,修炼仍以**长生,形神俱妙为上。 此部分的资料甚少,小斋只是旁证引用,猜测居多,但她着重说明了一点:所谓大道至简,上古修士的修炼方法极其简单,绝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二个阶段,是一千七百多年前,叫古仙时期。 道法进一步衰败,辟谷和食气成了修行的主要手段。有道经记载:“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多力而悍,食谷者智而不寿,食气者神明不死。” 另有典籍描述:“该人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 简单讲,就是不吃东西,以天地灵气为食。 虽然较上古衰弱、繁琐,但仍属正统。修行者可寿命数百,容貌年轻,少有老相。大能者,可肉身成圣,白日飞升,连至鸡犬升天。 而同样的,也是这个阶段,外丹术开始渐渐冒头。 外丹,即炼丹术。有《太清金液神丹经》三卷,强调唯有服食金丹,才能与天相毕,长生不老。 这种论调,就与人道的体系完全相悖。 但更奇怪的是,到汉末时,有个叫魏伯阳的家伙写了本《周易参同契》,首次系统阐述了内丹、外丹理论。 不仅如此,他还将内丹之外的一切道法,皆斥为异端,称其“悖逆失枢机”,是不得长生的旁门小法。 (快点快点,祝我生日快乐!) , 第六十四章抽丝剥茧2 丹,是单的意思。 道家讲究一,一就是单,单也就是丹。这其实是个逐渐演变、包装的过程。 所以道家讲的结丹,是指身体内气达到一种圆润充盈的程度,可去除病气,延年益寿。 再比如元婴,是指返璞归真,凝聚全身元气,化成一个纯能量体的自己,就像初始婴儿一样。 但是呢,经过后世曲解,结丹就变成了一颗有形有状的大号玻璃球,元婴就变成了一只蹦蹦哒哒的小人儿。 纯属扯淡。 咱们再说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他讲究内、外丹兼修,以身体为鼎炉,在自己体内养气,然后外服金丹,便可成仙。 这与当时的主流相悖,所以写出来之后,并未引起大规模的重视。 同样的,也是在汉代,道家开始往道教、道门演变,出现了天师道,以及一些散乱组织——小斋统称为古仙派。 第三个阶段,是一千年前,叫变革时期。 汉之后,便是修行最强盛的几百年间。魏晋时的主流,变成了外丹、食气两术,内丹隐而不彰,在民间秘传。 此时将修士分为三等,据《仙经》记载:“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所谓尸解仙,就是弃**而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升天。有典籍称:“该人尸解于京师,数日启棺,惟有一杖。” 这便是其中一种,杖解术。当然了,尸解是比较低等的,后来渐渐摒弃。 再往后,就到了隋唐,钟离权、吕洞宾、陈抟、张果等一大批修士,开始研究内丹法,并加以补充、完善。 外丹和食气突然断档,内丹盛行,并有取代一切道法之势。《周易参同契》被奉为丹经之祖,众多门派也开始繁衍发展。 第四个阶段,是五百多年前,叫近古时期。 内丹术已经大一统,门派之争成了主旋律。北方创立了全真道,丘处机为蒙元讲道,被授予主管天下道教的权力。 同时,为应对全真道崛起,原龙虎山天师道、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合为正一道,尊张天师为正一教主。 从而形成了北有全真、南有正一的大格局。不过后来张伯端立南宗,归于全真,全真一时风头无量。 此时的内丹道法极为完善,并提出“阳神”,以及“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化神返虚”这两套被大吹特吹的理论。 不过,这却是道教最后的辉煌,此后只有三丰道人昙花一现,便彻底衰落。 …… 总的来讲,体系大概如下: 上古时期的特点,是讲究**长生,形神俱妙。古仙时期略差,但也很注重**修炼。这两个阶段,根本没有内丹法。 到了变革时期,内丹兴起。 全真道基本否定了**成仙,虽称性命双修,实则先性后命,或先命后性,做不到同时修炼。 内丹派认为的最高境界,是出阳神。阳神就是留下**,元神脱体飞升,达到长生之境。 这姑且也算长生,但终究不是正道。失了**,就失了大道之机,想进一步成就天仙境界,更是千难万难。 更何况,阳神这东西真的没啥说服力。除了张伯端有些零星事迹,就再无典籍记载。 可能内丹派自己也明白,凡是活得久的修士故去,通通都叫羽化成仙。反正是元神飞升,旁人也看不见,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总之呢,道家的修炼体系,就是从人道,到仙道,到食气而服外丹,再到内丹而出阳神,这么一条越来越lowb的路子。 ………… “呼……” 顾玙看完,不禁长吐了一口气,举目抬眼,见灯光柔和,小斋倚坐,外面已是黑夜漫漫。 一瞬间,真有恍惚之感。 “喝点水。” 小斋早备好了白开水,轻轻推过,道:“你先消化一下。” “嗯。” 他捧起杯子,小抿了一口,而后一仰脖,全干了。 没办法,他现在就觉得好几种世界观混在一起,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前段时间,自己跟莫老道也聊过,对方讲了很多东西。 莫老道出身南宗,自然向着宗门说话。在他口中,南宗简直盖世无双,张伯端堪称一代道祖,什么阳神之法、性命双修之法,更是天下正统。 但小斋梳理的东西,却隐隐透着对内丹派的不屑,比如阳神,细细想来,不就是尸解仙的变种么? 而且还不如尸解仙,人家好歹不弃**,假托一物飞升,阳神还得留下身体。 他的理论知识本就可怜,一冲击更是乱七八糟,过了半响,才开口问:“你整理的这些,能保证真实么?” “四分考据,六分猜测。” 她实话实说,又道:“不过有几点我敢确定,第一,古代确实有大修士,从你的食气法就能知道。第二,魏伯阳绝不是无端著《周易参同契》,肯定有什么变故。” “正是!” 顾玙眼睛一亮,接道:“我刚才就很奇怪,当时食气盛行,常有飞升记载。既然功法没问题,掌权者没阻挠,他就没理由去研究内丹术,还是远不如食气的内丹术。” “我也不得其解,但碰到你之后,却有了些猜想。” 小斋看着对方,忽问:“你说你能食气?” “对。” “那你能判断出,这灵气是自古就有?还是突然出现的么?” 嗯? 顾玙一怔,但马上懂了意思,惊讶道:“你是说……” “没错!上古时期虽然道法极简,威能盖世,但对修炼环境的要求也最高。之后一代代的演变、改革,都是在降低这个需求。所以我推测,魏伯阳那时已经发现灵气在渐渐衰退。如果还按照古仙术的传承,等灵气耗尽,整个修行界必将消亡。” 小斋顿了顿,接着道:“之后的外丹术、尸解术,不无在探索解脱之法。最后内丹术得以一统,许是它真的可以另辟蹊径。但你要知道,道门载于文字的只有理论典籍,真正的修炼之法都是口口相传。” “那时门派倾轧,外有外的争斗,内有内的争斗。光全真一脉,就有数十分支,都想搏名得利。很多分脉宗主自己的修为都不够,还要指导弟子修行,后果可想而知。” “自三丰道人往下数百年,再无杰出人物。我想一是道法失传,二是灵气干涸。近代更是战乱不断,道门清隐,直到九十年前新朝初立,创建道教协会,各派才浮出水面。” 咝! 顾玙听得此处,不由接口道:“那我现在练了食气之法,就可能表明,天地灵气正慢慢恢复?” “呵……” 小斋眨了眨眼,没应茬,反而笑道:“现在知道我们在干嘛了么?” , 第六十五章自行划分 如果小斋说的是实情,那自古仙以来,便有数不清的前辈苦寻探索,就为了给后人争一条活路,以免修行消亡。 只可惜,他们的努力也抵不过天命大势。即便已经衰败到从后天返先天,借假修真的程度,但只要灵气一尽,皆作灰灰。 这些波澜壮阔,历史尘烟,后人听着或许心生感慨,但也仅此而已。年代太过久远,以前再牛逼又能怎样 所以最实际的,还是灵气恢复,重现人间这点。倘若推测成真,那大可憧憬一下日后的变化。 顾玙之前被莫老道一顿安利,还以为食气法跟南宗有渊源,眼下一想,妈卖批!自己修的是正儿八经的古仙道法。 而此刻,他听小斋问话,立马就记起了那句“当然在开创未来啊!” 当时感觉很中二,可现在呢…… 呼! 他只觉有一簇火焰在心底点燃、燃烧,虽然微小细弱,却顽强的发散着光芒。而再看向小斋时,目光大为不同,这已经算半师半友了。 顾玙沉默了片刻,忽然挺郑重的站起身。 “你干什么”姑娘奇怪。 “客套话也不说了,我没什么可谢的,只有食气一法,你若不嫌弃,我……” “千万别!” 小斋摆手,笑道:“我自有法脉,学了你的道法,我是要背叛师门么” “可那《摄龙五雷内法》失传已久,你若一生寻不得,可能就无缘修行了。”他说服着对方。 “修行最重道心,我投机取巧,必会根基不稳,日后也得出岔子。” “这不算投机取巧,我得了,是我的机缘。现在赠予你,那便是你的机缘。” “嘁,诡辩!” 这两个货,一个真心实意的为对方好,一个死倔死倔的不接受。如此掰扯半天,小斋不耐,只得道:“这样吧,过段我打算去南方一游,你既然有心,就陪我同去如何” “好,随叫随到。” 他立马点头,又问:“你去南方做什么” “我最近查看道经,说雷法源于北宋,为神霄派初祖王文卿所创。王文卿渡江,行野泽中,遇异人,得授‘飞章谒帝之法及啸命风雷之书’。” 小斋喝了口水,接着道:“不过神霄派有个二当家,叫林灵素。同样有记载,说他游西洛时,遇一道人,与之交游数载。一日道人去世,遗囊中有书三册,名《五雷玉书》。” “《五雷玉书》可与《摄龙五雷内法》有关”顾玙问道。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宗派道法都是一脉相承,纵有改良,也不离其宗。但像神霄派这样,大当家、二当家都得了雷法,从开始就有两套体系,这就太奇怪了。听我师父说,我这一派源于初唐,道法于宋代失传。时间点对得上,所以我想去看一看。不过神霄派衰败严重,连宗坛都没了,还得费一番功夫。” “原来如此。” 顾玙听罢,笑道:“我也正想出游,一直被事情拖着,这下倒好了。” 当即,俩人做了约定,待冬临初雪,便一同南下。 这一晚,他们聊了好久好久,似有说不完的话题。灵气恢复这个猜想,还不能完全证实,毕竟只是凤凰山一地。 于是俩人商量,要多关注全国各地的新闻,尤其动物突然伤人的消息,希望能捋清一二。 直到十一点多钟,顾玙才起身离开。 到了一楼大堂,值夜的服务生还一脸同情:若是开房的,早就啪完闪了;若是住宿的,也该处在伟大的贤者时间。 这个状况么,只有一种可能,没套儿了! ………… 小院,月明。 天气微热,卧室的窗户敞开,夜风清凉。室内燃着驱虫香,青烟袅袅,又淡淡的飘出窗外。 顾玙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看着那月光出神。 他躺了一会,就索性起身,伸手按开灯。然后转去西屋,翻出那份心得笔记,执笔坐在桌前。 今晚给自己的冲击力极大,同时也生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如今道法末路,各派传承衰败,是大悲之状。而另一面,灵气却可能重现人间,又是大兴之势。这种强烈对比,傻子都能猜得出,正是风云骤起的前兆。 而自己,已经先行了一大步。 之前呢,他总有些模糊,经过此番对谈,却是云开月明。比如食气法,他一直以为是挺基础的东西,往上还有筑基啊,金丹啊,阳神啊……没办法,受yy熏染太多。 结果咧,这些都是内丹派的理论,包括“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那一套。上古和古仙压根不吊,人家一法到底,直接大道可成。 所以食气法看似简单,实则内蕴极深。 顾玙缺乏基础知识,也不懂体系理论,但这年头,就自己一个会食气法,那就万事ok了: 我说的就是体系,我说的就是理论! 灯光下,静室中。 顾玙提笔疾书,已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而开头的标目,赫然是:《食六气法述论及境界划分》。 他根据小斋的文稿和自己的感受,也梳理出一套东西。先是大境界的划分,这个没动,按照古仙时期的标准,为天、地、神、人、鬼五等。 天仙,立身永恒,坐视宇宙生灭。 地仙,与日月同光,往世不死,法术神通可动携天地。 神仙,形神皆具神通,寿元千百。 人仙,养形全生,百病皆去,可尽人寿。这个人寿,据顾玙猜想,可能是二三百年左右。 鬼仙,无实体,没有物理攻击,且不能升级。 之后,便是人仙的修炼步骤和小境界: 第一步,还是鱼骨记载,启灵。不过他补充了几点:启灵前一定要固养气血,习静心之法。然后在精气旺盛时,点入一道灵气,扣开先天玄关,如果成功,这就是得气。 得气之后,第二步便是淬体、炼神。 用吞吐之法,一点点的巩固血肉筋脉,淬炼神识。直至全身成为一个大玄关,可生发先天气,此时才算完全版的先天之体。 第三步,是将先天之体练到极致,也就是人仙道体。 顾玙尚未修到先天之体,灵气没了,还得从外界补充。如果到了境界,那一走一坐间,灵气便可自行恢复。 食气法是形神同修,都是水磨工夫。形相对还好,神识的修炼就极为缓慢。别说内视外放,以神伤人,他现在只能小小的调动一下。 气与神之间,呃,大概是政府和党委的关系。比如操御法器,气决定你坚持多久,神决定你如何攻击。 搞定了这些,顾玙又根据自己的修为和推断,蹩脚的整理出五个小境界: 明心(引气入体)——炼形(淬炼**,通脉通窍)——凝神(神识外放,御物攻击)——灵身(完全版先天之体)——人仙 , 第六十六章逛街 顾玙鼓捣出来的这些东西,可能不恰当,甚至不正确。但一套体系的建立,思想的传承,不都是一步步完善的么? 这只是人仙中的小境界,后面还有神、地、天呢! 他在末法时代重构食气法,尽量脉络清晰,没有含糊之词,并贴近现代人的逻辑用语。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在历史长河留下了一点笔墨。 这货一夜未睡,次日仍精神饱满,早早的跑去修炼。过了不久,小斋也自行上山,俩人闲逛了一会,便接了小青一起返回。 等中午时分,姑娘才登上去盛天的客车,顺便留下了那些文稿。 顾玙极为郑重的收好,每晚拿出来读一读,每次都能发现一些新细(ba)节(gua),尤其隐含的门派倾轧,堪比宫斗大戏。 就像小斋说的神霄派。 该派成于北宋,其实是正一派的分支。派中两位大佬,王文卿的口碑不错,林灵素就很扑。 这货是少有的道士干政的例子,他利用皇帝宠信,排斥异己,勾结奸臣,纵情享乐,直接加剧了政治腐化。后期更吊,竟然跟太子硬怼,终于触怒皇帝,遭到贬斥。 林灵素固然很黑,但在他的影响下,神霄派也成了当时一霸。不过之后迅速衰落,如今传人寥寥。 ………… 小斋走后,顾玙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节奏,修炼、吃饭、搓香香。 按照划分,自己才处于炼形期,离人仙还早得很。他现在天不亮就起床,先到山巅青石,采食第一缕太阳紫气。 然后穿过荆棘林,在老树下继续修炼,正午食正阳之气,日落食飞泉之气。由于到老树的路途太远,他索性自备干粮,一去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皆是枯坐。 直到天黑,他才能回到家中,还得制作线香。 如此重复,倘若换了旁人,两日就得抓狂。但顾玙深知,食气法的修炼就是这样,没有半点捷径。 当然了,他也懂得调解舒缓,隔一段就给自己放天假,去逛逛街,买买东西什么的。 转眼到了八月中,暑气渐渐衰退。 整座城市似乎没什么变化,照例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那条草河也仍然不清不浊的流过,将白城一分为二。 西边是旧区,东边是新区。新区今年又建了座楼盘,今天开盘销售,正忙不迭的放炮庆祝。 门前还搭着舞台,主持人和乡村歌手接连上场,抽奖促销好不热闹。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顾玙站在外围,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觉得挺有意思的。那头发跟烤焦了似的大妹子,喊得连青筋都冒了,脸上却神奇的热情洋溢,笑容灿烂,这也叫本事。 他听完了一首歌,便抹身离开,顺着马路往左,走一段就到了商业街。这条街长六七百米,集中了所有的繁荣景象,而在街道中段,豁然辟出一个小广场,立着白城最大的一家商场。 他迈步往里走,没上去,而是到一楼的休闲吧,叫了杯冰激凌,随便找了个空座。 这是两张桌子,四个座,有两位姑娘占了一张,他就挨在旁边。 现代人规矩繁多,比如吃东西之前,得让朋友圈先吃。顾玙也不能免俗,咔嚓照了一张相,给小斋发了过去。 等了会儿,才听手机叮咚一声。他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冰激凌,随手按开,噗!差点没喷了。 那位传了一张高清无码正面全身大图:一个家伙躺在地上,半个身子都烂了,血肉混在一块,还带着白色的骨头渣和黄色的脂肪。 “这又是哪儿?”他蛋疼。 “绛州老爷岭,说是野猪啃的。” “野猪为毛要啃人?” “因为它下来祸害庄稼,好些人围追堵截,野猪一发怒就暴走了。” “那很正常啊,为什么要发过来?” “恶心你啊!” “……” 好吧,顾玙举双手投降,下意识的看了眼那杯草莓圣代,红红的,软软的,黏糊糊的……呕! 他这边愁云惨淡,那俩姑娘却大波汹涌。 从他一坐下,俩人就不断的短信交流。这年头,男色消费比女色更严重,胆子大点的,见着个陌生帅哥都敢跑过去合影。 当然她们比较矜持,又一番互动后,对面那个就暗戳戳的摸出手机,表面自拍,实则偷拍,斜着对准了顾玙。 角度找好,焦距ok,色调也合适,那张侧脸简直完美! 妹子心中暗喜,咔嚓一按,又迫不及待的一瞧,妈卖批!好死不死的,那人晃了两下头,瞬间虚影。 另一个妹子也凑过去,得,成鬼畜素材了。 “……” 顾玙抿了抿嘴,屁股抬起来,溜溜闪人。 ………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想划拉一套远行衣裳,还有一双结实的鞋,都是为了南下做准备。 男装在五楼,乘电梯到四楼的时候,偶然一扫,见标牌上写着:休闲娱乐、台球电玩、健身跆拳道。 顾玙心中一动,莫名顿了顿,转而拐到那家跆拳道馆。 刚进门,前台妹子就扯着一张笑脸,道:“你好先生,请出示会员卡。” “我第一次过来,想看一看。” “哦,那给你这张临时卡,一个小时后请归还。我们今天有教学课,就在里面,你可以观摩一下。” “好,谢谢。” 他接过那张绿色的卡片,抬脚就往里走。此处空间很大,最显眼的是个擂台,此外还有练习区,更衣室和淋浴间。 在练习区那里,几个穿道服的家伙正对着一堆小屁孩授课。他悄悄过去,往最后面一戳,留神听讲。 咱们说,顾玙离神识外放的境界还差很远,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靠幻术。那当灵气耗尽,使不出幻术时,就只能靠肉搏了。 他的身体素质绝对顶级,但没学过武,一些打法和发力技巧就不懂了。 丫颠颠的跑进来,也是闲着没事,看能不能学些东西。 (这章给胖茶……话说我换简介了) , 第六十七章花架子 “前两天我们讲了前踢,同学们完成的都不错。今天我们讲的也是跆拳道中的基本腿法,横踢。我先示范一遍,大家看好了……” “横踢呢,有两个要点,一是提膝,二是转胯,用脚面击打。我们现在做一下分解动作……右脚蹬地,重心移到左脚,右脚屈膝上提……左脚辗地内旋,转胯,对!右脚踢!” 今天是周末,学生很多,都是十来岁或者十几岁的孩子。老师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先示范,然后女的来,然后俩人一起。 那帮孩子比较搞笑,大点的还挺认真,小点的就pia在地上玩耍,老师也不怎么管。 顾玙看了一会,只觉花里胡哨的没个卵用,默不作声的就想走。结果咧,又听那老师道:“下面找位同学上来,我们简单对练一下……有没有主动举手的……诶,那位先生是新来的吧?要不要体验体验?” 嗯? 他一怔,反正无所谓,应道:“哦,好啊。” 说着,几步上前,女老师拿过来一个护具,戴在这货的手臂上,安慰道:“一会你就用胳膊挡住,放心,我们都有分寸。” “对,主要让你感受一下,你要是想学了,咱们也多个学生。”男老师笑道。 顾玙纯属凑热闹,就巴巴的抬起胳膊,装得跟真事似的。 “注意了!” 男老师口中喝了一声,动作标准且快速,一个横踢就踹了过来。看那份架势,倒有几分生猛,猛,猛……pia! “……” 讲真,顾玙很尴尬,就觉得有只蚊子飞过来,嗡嗡嗡的叮了一口。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后一步,或者全身抖两下,就听那哥们问:“怎么样?我刚才没有使全力。” “呃,挺好的!”丫特违心。 “这个就是比赛中的踢法,比刚才要快一些,你们都看清了么?”那货又问一票小屁孩。 “没看清啊!” “哇,老师好厉害!” 那哥们相当满意,又转头道:“来,换你试试!” 对方不由分说,就摆好了守势。他一见,就解下护具递过去,人家还不要:“没事,你尽管来。” “那你准备好了。” 顾玙撤开两步,左脚在后,右脚在前,回想着刚才的那番讲授。 修道是可以明心彗智的,通俗点就是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头脑清楚。甭看他对着小斋很**,别的时候还挺靠谱的。 重心转移,右腿提膝,左脚内转180度,髋部内转……他完美复制了老师的动作,然后右脚提至水平线,脚背绷直。 “对,很好,你记得很清楚,运用的也很……啪!” “呼!” 先是一声爆空般的细微脆响,紧跟着,那破风声才呼啸而来。对方嗓子一噎,全身的汗毛刷刷刷全竖了起来。 他本能的想躲,但意识中又告诉自己,绝逼躲不掉! “小心!” 孩子不懂什么,女老师却快吓死了,喊的都破了音。而那哥们眼睁睁的看着一道虚影,直砸向自己面门,不由双目一闭,“完了!” “呼!” 本等着头破血流,结果那呼啸到了近前,却戛然而止。他只觉头发轻动,面目一凉,随即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噼里啪啦的炸到脑后。 之前是悚然,此刻才真真的感到害怕。 “……” 过了几秒钟,他睁开眼,见对方清清淡淡的戳在跟前,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谢谢指导,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顾玙把护具还给女老师,轻声告辞。 “拜……拜拜……” 俩人懵逼又慌张的摆摆手,看着他出了道馆。 …… 其实顾玙有点失望,都说跆拳道是花架子,今天一瞧,果然如此。 似乎不太讲究发力,劲道,或对肌肉身体的控制。就是踢得高,踢的好看,女生练这个倒不错,起码腰腿的线条会很漂亮。 白城还是太小了,只有一家破体校,没有武校、武馆之类的。自己真要学,还得去盛天看看。 他一边吐槽,一边继续上楼。 先在男装区找了找,过会又跑到户外区,最后相中了一套价格中等的衣服,一双超结实的鞋子,一个多功能的防水背包。 这三件,就花了小一万。 不仅为了这次行动,他估摸着,自己以后出门的频率也不能太低。 ………… 黄昏,小院。 厨房里传出阵阵香气,锅里正炖着地道的芸豆烀饼。这个算正宗的关外菜,简单讲,就是底下堆一锅豆角、土豆和排骨,上面再焖一张白面大饼。 利用蒸汽把饼蒸熟,那汤汁的精华也浸到饼里,吃起来杠杠有劲。 按顾玙的推想,修到灵身境的时候,口舌之欲就会大大衰退。如果到了人仙境,那就能辟谷成功。 所以说啊,吃货千万别修仙,会死! 这会儿,顾玙正坐在电脑前,查看最近的一些新闻。 “京城一野生动物园,一小轿车在黑熊区误开车窗,遭多只黑熊围堵,熊爪伸进车内。幸好管理员及时出现,避免了意外发生。” “甬上动物园,一男子为逃票翻入虎园,后逗弄老虎,被其咬死。” “柳城一村民被蛇咬伤,所幸抢救及时……” 啧! 他细细翻了一遍,感觉都不靠谱,就没有留存。 根据俩人猜想,所谓的灵气恢复点,应该都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这些地方多为旅游区,搜索起来相对方便。 他和小斋已经收集了十来条,似真似假,反正特点就一个:都是动物突然发疯,连续造成伤亡。 顾玙看完新闻,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跑到厨房起锅。 先把饼捡出来,再端着锅哗啦一倒,嗬,又香又热的刷刷冒气。那排骨炖的极妙,竟有晶莹剔透之感。 他摆菜上桌,又摸过电话,想叫方叔一家子过来。还没等拨号,手机反倒先响了。 “喂,老弟!” 那边传来雷子明的声音,依旧大声大气:“忙什么呢?吃了没?” “正准备吃呢。” “哦,明天我们射击俱乐部有个活动,你有空就来转转。咱们那天一别,就没再聚过,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我那张金卡算白给了!”雷子明半开玩笑半提醒。 哟! 顾玙眨了眨眼,还真把这茬略过去了。 , 第六十八章射击场 那俱乐部是雷子明和朋友一起搞的,正好有个哥们背靠军区。貌似民营,实则国有,一套疏通下来,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实弹射击场。 说是活动,其实就是朋友聚会,一块试试枪。 顾玙答应的很痛快,因为想看看子弹的威力到底如何,以及对自己的假想伤害度。从他上山捉蛇,再跟小斋长谈之后,就很积极的开发攻击手段和各方面的知识了解。 自己是运气好,才在风云变幻前抢先了一步。但世间之大,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他可没浪到老子天下第一,时刻警醒,加以勤勉。 于是第二天,他便动身出发,哦,没有告诉小斋。 盛天,车站。 顾玙一出站口,就看着一辆超级嚣张的大越野停在对面,雷子明正无聊的抽着烟,见他露面,忙唤道:“老弟!” “麻烦了,还让你接一趟。”他过去招呼。 “小事一桩,上车上车!” 雷子明还是那么直爽,把他让到车里,边启动边问:“怎么样,最近忙什么?” “没什么事儿,做香睡觉,混吃等死。” “哈,这话说的!我就挺羡慕你那种生活,闲云野鹤,心态也好。不像我们摸爬滚打,表面风光,一不小心就阴沟翻船。” “呵,每个人都觉得别人过的好,回过头一瞧,还是自己最棒。” “也不一定,你让他跟我换换,屁都不带放一个的。” 雷子明抬了抬下巴,指着马路边一个伪装成断腿乞丐的大魔术师。 “那倒是。”顾玙失笑。 俩人聊着,一路往西边开。里程很远,都快出了城市地界,才拐到一条岔道上,前面也显出一片建筑。 先是个大门脸,牌子上写着“xx兵器研究所”。进院又走一公里,才看着俱乐部的大楼:盛天国际射击场。 别人都要登记的,他们自然不用,员工早就巴巴的迎过来,近乎直角鞠躬:“雷先生好!” “嗯,这是我朋友,姓顾,你们好好招待!” “一定一定,里面请!” 俩人进楼,先到了一间展室,光线较暗,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枪械。大概分两类,运动枪和部队枪。想玩部队枪,得单位开介绍信,不过就走个程序,随便找个单位,扣个章就ok。 顾玙不是军事迷,大学军训也很抠逼,愣是没去军营,就特么在操场跑圈。所以他真的不了解,就听员工妹子介绍: “大部分的经典枪械,我们这里都有。比较受欢迎的是92式手枪,95式自动步枪。您如果初次尝试,我推荐您使用m16,或者fnc,射击感会更加强烈……” 他一边听,一边扫了扫墙上的价目表,有三种套餐:a套餐999,20发ak47子弹,10发95式步枪子弹,16发54手枪子弹。依此类推,b套餐和c套餐价格更贵,子弹更多。 粗略一算,每发子弹大概15块钱。瞅着不贵,但这是打枪啊,浑身一哆嗦,几亿的子孙就没了。 而那妹子讲解完,又问:“先生,您选择哪一种呢?” 顾玙想了想,步枪神马的机率太小,便道:“就92式吧。” “好,请您到射击场。” 雷子明有专用枪,说了一声就自己玩去了。妹子引着他到靶场,此处一人一个靶位,前面是玻璃窗口,一把92式9mm手枪已经摆在哪儿,而且用铁链栓着。 如果想射击,只能伸进窗口握住枪,安全性倒是不错。至于外面,是十米靶位,四周都是荒山。 妹子递过耳罩,指导一番,什么胳膊平端,三点一线,当心后座力巴拉巴拉。顾玙照做,又瞅了眼靶子……好吧,清晰的就跟玩闹似的。 他想都没想,扣动扳机,啪的就是一枪。只觉枪口喷出一蓬火星,转瞬之间,靶位中心已多了个弹孔。 “非常棒,十环!” 妹子瞪大眼睛,什么鬼这是?手晃都不晃,简直稳如狗。 “啪!” “十环!” “十环!” 连开了三枪,顾玙稍停,问:“这枪的射程是多少?” “十米内精准打击,五十米有效射程,一百米就随缘了。”妹子还挺幽默。 “那能不能换五十米靶?” “呃,可以!” 她考虑一下就点头,毕竟是雷子明的朋友,遂按了下开关,那靶子顺着轨道就往后滑。 五十米貌似不多,但实际一看,还是挺远的。顾玙瞄了一下,这才像话,有点挑战性。 “啪!” “九环!往上偏了一点。” “八环!往下偏了。” “十环!正好,加油!” “十环!” “十环!” 他根本没听那些,就靠着神识修正,很快进入状态,枪枪神准。 等一个弹匣清光,那妹子都快疯了,您说您第一次玩,谁特么信啊?她常年在这工作,自有眼光,五十米打手枪啊!也就那些精英能怼得过了。 而顾玙看着拉到近前的靶子,见十环上布满弹孔,只有几发偏离,不由暗自点头。 如果自己拿枪,五十米内基本指哪儿打哪儿。如果别人拿枪,只要不是特警之类的,中远距离危险不大。 “您,您还打么?”妹子缓过神,结结巴巴的问。 “不了,我随便逛逛,你忙吧。” 顾玙笑了笑,说着就出了靶场。雷子明还没完事,听那边噼里啪啦的,也不知什么枪械。 他转了一圈,就进到一个大厅,见墙角有沙发,就想过去坐坐。结果刚坐下,突然一皱眉,气机感应之下,顿觉背后一凉…… 而另一边,几个人正从飞碟场过来,手里拎着红点散弹枪。为首一人,年龄比雷子明稍长,个头不高,行走间却颇为威势,一看就在部队打熬过。 他们到了门口,这人目光一扫,随口问:“那谁啊?以前没见过。” “阿明的朋友吧,不说带来认识认识么?”一个哥们道。 “阿明好像挺看重的,以前可没带外人来过。”另一人接道。 “看重不看重,他说的不算,这年头,什么猫猫狗狗都想进圈子!” 那人瞄了一眼,面带不屑,有意无意的抬起枪口,往前面一指:“咱们过去瞧瞧,要真有本事……” 嘎! 他猛然闭嘴,因为那个人已经转过头,然后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一眼,似蕴含了一股无形的空气波动,转瞬即至,又砰地一声爆裂开,强大的压力瞬间笼罩。 “啪嗒!” 他气息一窒,劲力全无,那枪管掉落在地,又溜溜的滑出数寸。 “……” 这人目瞪口呆,半个字都吐不出。他练过技击、枪术,见过不少部队猛人,知道真正的高手是有气势的。 这东西很玄妙,非要形容的话:如果自己像头狼,那军中精英就是虎,而眼前这人,就是龙! 那是一种本能的,生命层次上的恐惧感! (晚上还有……) , 第六十九章袁培基 袁培基,三十来岁,祖辈是军区大佬,他算第三代。 这人从小好勇斗狠,在部队打熬过几年,确实有些本事。家世如此,难免盛气凌人,但有一样,尊敬强者。而且他直来直去,从不暗戳戳的捅人。 因为这点,他跟雷子明才混到了一起。 射击场是袁培基的地盘,今天把哥几个叫来,就是一块耍耍。不过雷子明去接站,所以晚了点。他带着朋友打飞碟,然后就撞到了顾玙,然后就被秒杀——这是个无人能懂的悲惨故事。 “你没事儿吧?” “怎么枪还掉了?” “哎,你干嘛呢?走啊!” 朋友们没有被波及,一个个的都很奇怪。袁培基有苦难言,咬牙强撑,那张脸由黄变红,由红变白,瞧着甚为吓人。 就在他支撑不住,快要扑通跪地时,身上的那股气息忽然一收,瞬间云淡风轻。 “呼……呼……” 他大喘了两口气,再看向那人,已是满脸惊骇。 这年头,早就没什么古武术了,仅剩的那些也被国家收去,改良后扔到部队,作为战士的特种训练。而他在军中几年,也偶尔听人提起,确实有过一段武术昌盛的时候,某某宗师只凭气势,不战而胜等等。 于是乎,袁培基就产生了误会,以为对方是哪位隐士高人的弟子。 当即他心态一正,抬脚迈步,老远就招呼道:“你就是阿明的朋友吧?你好你好,欢迎过来玩。” 啊? 边上那几位特神奇,这脸色变得也忒快了,不是要试试真章么? 而顾玙见他们凑近,心里也在吐槽,你没事把枪口对我干嘛?我真要浪起来,我自己都怕! 不过呢,他表面还得客气,道:“我叫顾玙,雷子明还在里面,您几位是……” “哦,我叫袁培基,这是焦鹏,这是唐家林……” 彼此介绍一番,也算认识了。 而这档口,雷子明才意犹未尽的现身,见状先是一怔,随后笑道:“哈哈,我就说他跟你们合得来,没错吧?” 丫颠颠的凑过来,问:“老弟怎么样,要是没过瘾再射两轮,你那把92太软了。” “92?” 袁培基一听,亦道:“那个的确不行,我这有狙击步枪,要不要试试?” “不用,已经可以了……” 顾玙本想拒绝,转念一顿,问:“呃,你有没有那种,就是专门测试威力的场地?” “有啊!这边!” 人家压根没怀疑,直接领着一帮人转场,道:“喏,这就是测试区。ak,沙鹰,54都有,尽管打!” 顾玙一瞧,也是个超大的空场,差不多配制,只是靶子换成了钢板,便道:“我试试54吧。” “可以,爱国!” 袁培基一挑大拇指,不知真心还是玩笑,马上叫人备枪。 在92出现之前,54式手枪一直是标配,以生猛著称。十米之内,4毫米的均质钢板,顾玙握住枪,只听砰砰砰一通,很快打光了一梭子。 那钢板拉近一瞧,好嘛,弹弹穿透! 接着再试步枪,五十米之内,6毫米的钢板,仍然各种中出。 啧! 那货咂巴了下嘴,之前对热武器还有轻视,这会算知道了。去特喵的小说影视剧,谁再**人体能挡子弹,谁就来试试! …… 当一颗7。62mm的步枪子弹,以850米/秒的速度射穿人体时。 首先,它会在皮肤上留一个小口,然后震伤脏器,再以570米/秒的速度穿出人体,震波形成的出弹口直径可达12厘米以上。 所以顾玙得承认,别说炼形期,就是灵身也不敢正面肛。除非到人仙之上,或者炼制了什么法宝,才能不惧枪击。 不过修行者的优势也很大,比如料敌先机。只要你杀念一动,我就可以感觉到,要么使幻术,要么飞速贴近,然后ko。 当然了,还要看具体的地形环境等因素。 总之这一趟,顾玙真的没白来,对枪械有了较清晰的概念。 几人在俱乐部聊了半天,袁培基性情虽傲,但只要认可,就立马当你是朋友。可旁人不行啊,一听是个做香的,啥背景没有,顿时懒得搭理。 尤其那个焦鹏,只碍着雷子明的面子,才勉强应付。 不知不觉,眼看到了下午,袁培基便做东请客,拉着众人到了最好的一家酒店。他在这里有专属包厢,一共五位,呼啦啦的往里一进。 还没怎么着呢,又进来五个穿旗袍的漂亮妹子,手脚灵快的摆置碗筷。完了还不走,往每人后面一戳,熟练的给按摩肩膀。 “……” 顾玙闻着那股腻歪歪的香味,真心受不了,不由皱了皱眉。 袁培基一瞧,马上挥手赶人:“行了行了,今天不用,都出去。” “是!” 妹子们没了捞小费的机会,面带哀怨的闪人。 屋里瞬间宽敞,一会酒菜上来,众人吃吃喝喝,气氛热络。这帮家伙的酒量都大,眨眼间两瓶白酒已经下去了。 袁培基的风格特有意思,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倒了满满一杯,起身道:“顾先生,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之前确有冒犯,给你赔个不是,我先干了!” 说罢,一仰脖就没了。 雷子明暗自惊讶,从开始到现在,袁培基的称呼一直是顾先生,以他的性子可太难得了。 而随即,那位又道:“我这人就好三样,喝酒、打架、交朋友,今天全齐了,高兴!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得搞清楚,你说你是个做香的,我信。但你要说,你就是个做香的,这我就不信了。我现在要你一句,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来历?”顾玙笑道。 “问你你就说,别特么绕弯子!” 坐在旁边的焦鹏不爱听,张口嗤了一嘴。 “我要是不说呢?”他扫了一眼。 “嘿!” 那哥们早就看他不爽,酒劲一上头,拍桌子就站起来,凑近两步:“小子,别以为傍上阿明就怎么着了!” “坐下说话。” 顾玙挥了挥手,似乎碰到,又似乎没碰到。只见焦鹏踉跄几步,噔噔噔的急速后退,扑通pia在了椅子上。 “……” 丫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显得诡异又滑稽。 袁培基却眼神大亮,之前就猜测顾玙的身份,这下更认定了:绝逼是隐士高手! , 第七十章人情和恩情 月光下,庭院中。 高墙竖起,方砖地面,错落有致的种着花草灌木,草木间又挑起几杆路灯,亮着白剌剌的光。那光映在地上,恰好闪出两个人影,一个刚劲有力,虎虎生风;一个闲庭信步,悠然自在。 “我特么就不信了,再来!” 袁培基再次攻击失手,快速的往后一跳,嘴里骂骂咧咧的,显得又急又怒。而话音刚落,他一个大跨步上前,右拳直奔对方面门。 顾玙看那拳头怼来,只轻巧的一转,就绕到了他背后。 袁培基不惊反喜,马上贴身一靠,然后左臂曲起,用肘点向对方的胸口。 这招很下作,也很有效。分为两步,先用肘击,接着小臂向下猛甩,狠抽敌人的裆部——这就叫撩阴手。 他对此招十分偏爱,千百次锤炼已经熟熟的。结果手肘一点,后面却空空荡荡,跟着的甩臂也没甩出来。 袁培基一回身,见人家早飘出数米开外,立马脾气爆炸,道:“顾先生,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能只躲不攻啊?这算哪门子比试?来来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其实顾玙不是不攻,而是想看看军中技击的套路,所以才磨磨蹭蹭的耗了半天。这会观察的差不多了,又听他一说,便道:“好,那你小心了。” “放马过来!” 那货憋屈的要死,只想奋力一怼。 结果咧,刚摆好架势,就那么一眨眼,那道人影已到了近前,一根细长的手指伸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一点。 “咝!” 他就觉得胳膊一麻,随即疼痛难忍,整条右臂都丧失了战斗力。 妈卖批! 他暗骂一声,窝囊感又放大十倍,当然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忍痛道:“老袁我服了!顾先生,你果然是古武高手!” “古武……” 顾玙抽了抽嘴角,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话说之前在饭局上,焦鹏巴巴的找打脸,被打后还装懵懂,瘫在哪儿半天。而袁培基见他出手,顿时愈发看重,一句话撂下,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饭后,袁培基又盛情邀请,来家中一叙。顾玙知道他是军方背景,正好想见识见识,便点头答应。 俩人回来没多久,那货就提出比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此时,顾玙凑过去,捏着那条胳膊一揉,疼痛尽消。那货的心情特复杂,闷头不响的进了大屋,先灌了半瓶xo,又往桌上一墩: “我十几岁就进了部队,呆了五年,不说百里挑一,也是实打实的本事。但今天才知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别这么说,军中搏击肯定有可取之处。要是不违反规定,我还想学习学习。”顾玙笑道。 “什么规定不规定,明天我就把教案拿来,你别外传就行。” 袁培基又喝了一口,道:“部队教的是实战技,徒手格斗只占了一部分,很多都是用武器,比如短棍和匕首。” “短棍?” 顾玙一听,忽来了兴趣,道:“你这儿有么,能不能练两下?” “没问题!” 那货特爽快,取了一根短棍,在客厅里就比划起来。 短棍的长度,大概是从自己的手腕到肩膀。持棍时,握处距末端要留出一拳的距离,俗称留一手。 袁培基的演示极为简单,脚步以寸步和碎步为主,打法就是劈、扫、撩、剌。瞅着特不起眼,实战性却极强。 顾玙认认真真的看着,那货乱七八糟的讲解,混杂着一些发力机制和技巧。 比如旋腕这个动作,当短棍向内侧攻击时,手腕逆时针摇旋,反之做顺时针摇旋。如此一来,可使棍法更加圆滑自如,爆发力也会增强。 他暗暗惊喜,自己要的就是这些! ………… 咱们说幻术的威力奇大,并且无视防御,但过于惊世骇俗,不可滥用。所以他需要一个相对合理的表面身份,就像某个家伙误会的,呃,蛋疼的古武高手。 以他的身体素质,只要把某些原理搞懂,自可运用自如。 所以啊,袁培基简直神队友,缺什么来什么。再加上之前的试枪,他可欠了不少人情。 而那货演练了一番,终于停下,问:“怎么样?” “厉害!” 顾玙赞了声,随即起身,由衷道:“今天一天都很打扰,你也帮了不少忙,谢谢了。” “嗨!” 袁培基不以为意,道:“你自己有本事,我看你也顺眼,这两条你全占了,我帮点小忙是应该的。” “呵……” 顾玙笑了笑,又问:“你这有练功室么?” “有啊!” “带我过去。” 嗯? 那货虽然奇怪,可也溜溜领了过去。 这练功室在地下,空间极大,器械齐全。待俩人进去,顾玙就把门一锁,回身道:“脱衣服!” “你干什么?” 丫吓了一跳,那张大脸上第一次露出惧色。 “哦,脱上衣,我看看你的经脉。”他也觉不妥,又修正了一下。 人家这才放心,伸手扒掉衣服,露出线条分明的**,并按吩咐盘腿坐好。顾玙用手掌贴住后背,送了一道微弱柔和的气息,细细感受。 许是常年练武,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也没留下什么暗伤。精血充足,经脉宽阔,竟然还挺有资质的。 跟着,他手掌下移,滑到对方的尾椎骨。 “呃……” 袁培基扭了下,那只手gay里gay气的特不舒服,但紧跟着,就觉一股热流从尾椎处涌出,又流经四肢百脉。 “顾先生!”他失声唤道。 “静心!” 顾玙面色如水,轻喝一声。 那货心里一颤,就像中了咒语般,遂脑中清明。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只觉全身越来越痒,煎熬难耐。正当他忍受不住时,那手掌稍稍抬起,而后啪的一拍。 轰! 一瞬间,那股热流炸裂,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轰开了某处窍穴,使得气血一通。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瞬间占据了神经元。 这还没完,那手掌顺着往上,划过一条脊骨大龙,停在颈后,啪地又一拍。 “啊!” 那货终于喊了出来,而这一声喊出,更觉通透无比,浑身畅快。 再二百五的家伙,也知道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袁培基稍缓情绪,蹭地跳起身,回头就是一记大礼,那是毕恭毕敬: “多谢先生!” 丫把姓氏都省了,可见态度之变化。 “呵,起来起来。” 顾玙随手一挥,就托起了对方。 他刚才运气冲开了一处窍穴,使其精血更加旺盛,气力更加强大。本是还人情,但两边一对比,明显这边给的更厚。 人情立马就成了恩情,袁培基直起身,看那眼中神色,用一句就能概括:日后如有差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七十一章乱初生1 炼形期的本质,就是用天地灵气冲刷身体,做到通脉通窍。放到武术层面,或许以前有些秘法,也能打开窍穴,但在今天就是痴人说梦。 顾玙帮袁培基冲开了一处大窍,旁的不讲,单气血就盛了几分。 那货心生感念,并且说到做到,很快把教案拿了过来。 果然,里面讲的全是理论知识。顾玙为了这个,又在这儿呆了一天,才搞懂关于肌肉力量、控制和运动的原理,以及一些实用招数。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超一般人,但气力也不是无限的,倘若敌人众多情况复杂,能省一分就是一分。 而袁培基也没怀疑,只当高手走基层,一时兴起。 两天过后,顾玙便回到白城,继续以往的修炼日子。每天清晨、正午、黄昏三时食气,晚间制香,顺便研究搏击术。 他根据自己的特点,鼓捣出一套更简单更直接的技巧。而除了徒手,他对短棍的兴趣也很大。 这东西简易方便,利于隐藏,堪比七种武器之首的折凳。 顾玙托小斋找了块木料,然后修成一根45厘米左右的短棍,劈、扫、撩、削,外加一个,刺。 甭管对方什么路数,什么位置,我就用棍头一点——倒像阿飞的剑一样。 总的来讲,日子还算清静,唯有袁培基不省心,三天两头跑来求教。后来让顾玙收拾了一顿,这才算老实。 说起来,在盛天——白城这片地界,有曾家、雷家和袁家的关系,足可保住平安。但他要的不是平安,是稳固。 ………… 西南,蜀州,ls县此处是葛家村,蜀州千百个村子中的一个。没什么特色,祖祖辈辈靠农田吃饭,唯一值得说的,就是村子人口较多,为本县第一。 正是晚上,一片漆黑寂静,没有路灯,只各家的屋子里才亮着微光。而在村民葛超的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还有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 葛超有一老母亲,昨夜刚去了。老太太临终前嘱咐,不想尸骨不存,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火化。 国家施行殡葬改革几十年,到现在都没完全解决土葬问题。在一些偏远农村,土葬还非常盛行。 葛超自然听从,还请了两位道士来做法事。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 而此时,就在堂屋之内,那两个道士正念着《救苦往生咒》。这俩人一老一少,老的有七十多岁,须发皆白。少的有十七八岁,虽然念着经,表情却很不耐。 在他们前面,直戳戳的停着一口棺材,一位身穿寿衣的老太躺在里面,面容安详。 过了半响,俩人念了数遍,终于睁开眼。小道士探头瞅了瞅外面,抱怨道:“这人也太小气了,连口饭都不给吃。” “或许人家忘了,不要嘀嘀咕咕的。”老道士训了一句。 “什么忘了,我刚才明明看他去吃饭,就是存心的!”小道士不服。 “唉……” 师父想再训,可见徒弟真的饿了,终究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外面。那葛超刚好经过,连忙过来问:“道长,怎么了?” “呃,你家可有什么吃的?”他面皮颇薄,有点难以启齿。 “哦,我差点忘了,对不住对不住!” 葛超做恍然状,连忙请俩人进屋,无非是白米饭,白菜豆腐之类的粗糙素食。小道士却吃的很香,边吃边问:“师父,咱们这次能赚多少?” 老道没开口,只竖起一根手指。徒弟大为皱眉,嚷道:“才这么点?他怎么不多摆几天?” “不许乱说,快吃!” 老道生怕别人听见,狠拍了下他的脑袋。 按照传统习俗,人死后本该停灵3-7天。但那帮人也自知不对,为了尽快土葬,就缩减成一天。 可对道士来讲,少一天就少一份钱。名门大派自然不在意,他们却非常需要。 俩人吃完了饭,又回到堂屋念经,这《救苦往生咒》极长,要念七七四十九遍才行。小道士很不喜欢这份工作,念着念着就闭目低头,竟似睡了。 老道无奈,只得挪了挪身子,遮掩一二。 就这么守了一夜,次日清晨,葛老太出灵。一溜大车已经排好,最前是灵车,后面是拉孝子贤孙的,拉乐队的,拉纸人纸马的等等。 “辛苦辛苦,一点小意思。” 葛超攥着几张纸币,塞到老道手里。他心中苦笑,还得行礼道:“谢谢居士。” 等时辰正好,车队出发,一路扔着纸钱,飘飘洒洒。那俩人却蹬上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的朝反方向骑去。 骑了半小时左右,就到了镇郊,那里立着一方小庙。 一进的院子,斑驳的围墙,都看不出原来颜色,木门也是破旧,上着一把大锁。俩人下了车,小道士正要开锁,却猛地一失手。 “哗啷!” 那自行车砸倒在地。老道也气的直抖,弓着腰,咳得面色通红。 只见那墙体上,赫然画着一个圈,中间则是个大大的,拆! “师父!师父!” 小道士赶紧过去搀扶,又打开观门。 里面就更加寒酸,大殿只一间屋子,供着道祖像。两边各有厢房,右侧是卧室,左侧是厨房,顺带一个厕所。 话说这老道士姓李,为此间观主,甭看落魄,祖上也曾阔过。 南方以正一派为重,茅山是正一的分支,而茅山派又有一百零八个门派:上茅山三十六,下茅山七十二,还有二十四清堂和三鬼派等等。 老道的门派就传自下茅山。 上茅山和下茅山还不一样,前者修的是正道符箓,可驱使鬼神,呼风唤雨。后者修的是阴毒法术,极为诡异凶狠。 不过到如今,此派也断了不少传承,只剩下几种符术秘术,都存在老道的脑子里。 他在ls县开观二十年,生性清静怯弱,只收了个孤儿徒弟,取名李肃纯。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别提道观,连平民百姓都活得很苦。 少有香火,更无供奉,靠着每月的政府津贴和偷偷摸摸的做法事,师徒才勉强度日。 , 第七十二章乱初生2 他们日子虽苦,但也能活下去。 只是近来,镇上要搞房产项目,开放商圈了一块地,道观就囊括其中。老道一生心血都在这里,当然不肯搬。 谈了几次没谈拢,人家也没了性子,今天这个大大的拆,就是最后通牒。你可知道,开放商要圈地盖楼,满天神佛都没个卵用! 那老道本就身体不好,一气之下更是虚弱,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缓过劲。他把李肃纯叫到跟前,叹道:“这观怕是保不住了,师父没本事,连个住处都给不了你。” “呜呜……您别这么想,我从小就是您养大的……” 小道士跳脱好动,对师父却极为孺慕,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我们这是道观,他们说拆就拆么?” “唉,文物都保不住,道观又怎么样?” 老道愈加颓丧,道:“我有个朋友在城里,你就转到他的观中,也好有个着落。” “您不走么?” “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动,也舍不得。” “那您留在这儿,万一,万一……” “呵呵,没关系。” 老道沙哑的笑了笑,勉强坐起身:“我这一派衰落到今天,只留下一些符法秘术。制符你已经掌握,剩下的我就一并传给你。” “师父!” 李肃纯见他有交代后事的意思,连忙唤了声。老道却神色一板,喝道:“还不跪下!” “师父!” “跪下!” 徒弟没法,只得跪于床前。 茅山派源于魏晋,属变革时期。他们也是食气,但除了把气用于自身,还用于外物——符箓。这些符箓千奇百种,见效快,威力大,容易收割信众。 最初还是挺高大上的,如火云、青冥、灭神这些高级符箓。后来灵气衰退,又衍生了下茅山,不用灵气,改用精血催发。 档次也变成了降蛊、镇宅、净衣这些lowb货。 “肃纯,我现在传你炼尸秘法,这是本派的看家本领,你听好了!” “是!” 小道士亦神态凛然。 像这种真正的干货,历代道门都是口口相传,很少记于笔端。老道讲了几遍,便问:“记住了么?” “记住了。” “那你说来。” 当即,李肃纯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他听一字不差,这才点点头:“这秘法传了几百年,没什么相关记载,到了今时今日,也不能任意尝试……唉,算了,总之你当个念想,日后去了别处,也能记得自己出身下茅山。” “是!” 李肃纯咣咣磕头。 “咚咚咚!” 正此时,外面有人叩门,徒弟过去一看,顿时面带愤恨。对方正是开发商的一个经理,之前来过多次。 那人直接进屋,见老道病仄仄的歪在床上,不禁道:“您这是何必呢?说句良心话,我们出的价算可以了,您拿着钱,带着徒弟出去走走,或者找个道观住下,不是挺好的么?” “不用多说了,我绝不会搬的。” “外面的字你也看到了,真的没商量?” “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 “那我也没办法了,明天见吧。” 那人问了几句,又匆匆离去。 李肃纯心中惶恐,百般劝说,怎奈老道决心已定。他这病已经很严重,不想寄人篱下,只要把徒弟打发出去,也就没什么留恋了。 于是第二天清早,他就让李肃纯收拾行囊,去投奔那个朋友。 ………… “哎,听说了么?镇上死人了,就观里那个老道。” “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还不是拆迁的事儿,挡着人家发财了。哎哟,说是大铲车直接压过去的,那个惨啊!” “那没人管么?” “谁管啊?他那徒弟要在,还能赔点钱,现在徒弟都跑了,这些钱,嘿嘿……” 镇子的街道上,两个大妈正议论着最新话题。距她们不远处,却有一个穿便装的年轻人微微耸动。 这人正是李肃纯。 他原本要去城里,可终究放心不下,又半途折返。等他赶到时,道观已成了残垣碎瓦,师父也不见踪影。 他心知凶多吉少,可又抱着微小的希望,直听到旁人谈论。 一时间,李肃纯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怯弱,没强拉着师父一起走,恨的自然是那帮开发商。 十七八岁的少年,惨遭亲人枉死,难免情绪激荡,亦暗下决心: 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 夜半,坟间。 这是葛家村附近的一片树林,里面堆着十几座坟头,都是故去的老人不愿火化,便埋在此处。 这种阴森可怖的地方,白天都没人来,何况是半夜。不过此时,李肃纯却拿着铁锹,奋力挖着坟土。 “呼……” 他挖了十来分钟,便拄着铁锹暂歇,那坟已刨开大半,露出半具棺材。随后又挖了一会,棺材全部显现。 他颤颤巍巍的启开盖子,只见葛老太躺在里面,虽过去几天,但并无腐臭。 “天助我也!” 李肃纯又怕又喜,按炼尸术的说法,先要选一具命格属阴,并在阴时死掉的尸体。他去葛家做法事,刚好知道老太的生辰八字。 其次,这身体若迅速腐烂,那就是不合格;若放几天不腐,那就是合格。 他不敢多留,赶紧解下一个大编织袋,把尸体装进去,又把坟头埋好,抹去痕迹。之后,他驼着袋子回到一间矮房,这是租住的地方。 “咣!” 李肃纯把门一锁,扑通就坐在了地上,盗尸掘墓的恐惧感才涌上心头。缓了半天,才起身打了盆清水,又将尸体平躺放好。 看着这具尸体,他隐隐有些后悔,太冲动了!这炼尸术靠不靠谱还不知道呢。 不过挖都挖了,后悔也没啥用。他终究是干大事的,竟然神奇的平复,特淡定的扒掉寿衣。 此刻的画面极其诡异,陋室昏灯,一个年轻人拿着软布,正为一具老太尸体细细擦拭。 那葛老太的身形很小,死后更是抽缩,蜡黄色的干皮裹着骨头,没有一点肌肉。脸上是最好的,因为化着妆,而且嘴角微翘,似带着丝笑意…… , 第七十三章乱初生3 下茅山炼尸术,第一是选尸,第二是洗尸。 这两个步骤之后,便要找一块破败之局埋好,在尸体的心口上放一阴八卦,以提升阴气的聚集速度。 之后每隔七天,在埋尸处烧一道炼尸符,并在正午杀一公鸡,取血滴在土面。因为正午阳气最重,而鸡属巽木,五更晨鸣而生发阳气,是阴中生阳,阳中带阴。所以鸡血可消融阳气,转化阴气。 按此做来,满七七四十九日,便可炼尸完成。 那老道将全部积蓄交给了李肃纯,还有一些符纸法具。他用这些钱租了间破房,每日省吃俭用,一心炼尸。 这小子惨遭变故,倒把自己的潜质激发出来,可谓胆大心细,不失隐忍。 如此过了四十九天,这日凌晨,朝阳未升。 李肃纯借着微弱的天光,摸到了一处山坳中。只看那山岭破碎,不成形态,另有一条小河直直流淌,此外便是光秃秃一片,不见起伏。 而在山坳背面,黑洞洞阴压压的圈着一块地方。这便是风水学上的破败之局,即来龙(山岭)为阴,去水为阴,左右无护卫者是也。 李肃纯到了埋尸地,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等候。 待那黎明到来,初阳欲露,他才迅速将尸体挖出。接着取出符纸,咬破手指用自身精血画了一道通灵符,烧之,并塞入尸体口中。 搞定这一切,他才退后数步,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正如师父所言,这炼尸术几百年没人成功了,他也不晓得怎样,只能赌一赌。 “……” 两分钟过去了,李肃纯却觉得格外漫长,额头的汗珠滴到眼眉上,直若摇摇欲坠。 “砰!” 突然间,那尸体好像动了一下。他生怕是幻觉,连忙揉揉眼睛,再往坑中看去。 “砰!” “砰!” 果然,那死去一个多月的尸体竟在土坑中不断抽动,发出沉闷的声响。与此同时,李肃纯也明显感到,自己与尸体间多了层奇妙的联系。 “成了!” 他连忙念咒,右手捏了个指诀,往前方一指:“起!” 轰! 那尸体直挺挺的就立了起来,尘土刷刷掉落。身形仍然矮小,皮色由蜡黄转为灰白,手脚关节僵硬异常,而那指尖上,长着十根黑黝黝的指甲。 “成了!成了!” “哈哈哈哈!师父,是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么?” 李肃纯先是狂笑,而后又大哭:“师父,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咱们说,一段历史或一个时代的开启,多是源于个体因素。而个体因素背后,又包含着方方面面的因果关系。 李肃纯是下茅山传人,亲人枉死,悲愤欲绝,这才想到炼尸。可如果早发生几年,必然失败,因为没有阴气。 要知道,阴气也是灵气的变种。正赶上灵气复苏的档口,他误打误撞,反倒炼出了几百年间第一具真正的,僵尸。 ………… 夜,镇郊。 这一片正是新楼盘的工地,地基已然打好,开始往上砌筑。各种建材堆得满满登登,只有两处宽裕,一处摆放吊车,一处是工人住处。 白板蓝条的简易房,拆卸方便,即住即走。六七间左右,每屋八人,都是灯火通亮,吵杂喧嚷。 “四个二!” “俩猫!” “卧槽!这特么也能管上!” “哈哈哈,给钱给钱!” 一间屋子里,有三个人正在打牌,一个光头汉子赢了把大牌,乐得跟菊花似的。另俩人忍痛掏钱,而趁洗牌的功夫,一人忽问:“强哥,那老道随便就给烧了,真的没事儿么?” “嗨!现在什么年头,还在乎一个老道?” 这光头就是开铲车那位,毫不在意道:“再者说,咱们老板可是厉害人物。你看看我,无非进去关两天,不照样没事?” “那倒也是,来来!” 当即话题揭过,几人继续打牌。 又玩了几把,那光头似乎运气不在,连连输钱,忍不住把牌一摔,道:“等会儿,我撒泡尿去!” “强哥,你可别趁机跑了啊!” “就是,别一尿尿没影了!” “滚犊子,我是那样人么?” 光头骂骂咧咧的到了外面,随便找个墙角就开始方便。尿着尿着,忽觉背后一凉,一股阴森诡异的感觉笼罩全身。 “咝!” 他抖了个激灵,正要提裤子回屋,又觉肩膀一沉。借着微弱的灯光,前方墙上竟然隐隐约约多出个影子。 “谁?” 光头猛地转身,顿时胆裂魂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啊!” 屋内几人正说笑着,听到外面叫喊,急慌慌的跑出屋。大家找到墙角,一人看了眼,哇啦哇啦的就开始呕吐。 其他人也是寒毛卓竖,只见光头倒在地上,胸口抓开,露着个碗大的血窟窿。 …… 涂灵县,酒店。 饭局刚散,一帮人歪歪倒倒的晃出来,大着舌头客套送别。掰扯半天,才一拨一拨的上车走人。最后只剩下两位,正是那个经理和公司副总。 他们也上了车,往宾馆开去。 “这次办的不错,虽然有点小纰漏,但总的来说很好,赵董也很满意。” “都是张总的功劳,我就是跑跑腿。” “呵,放心,等工程下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张总!” 俩人一坐进去,之前醉醺醺的样子完全不见。那位副总是工程的负责人,经理则是嫡系。这次的项目很大,不仅包括住宅区,还有相应的商业和高新区,市里都很重视。 那宾馆在县城北面,条件极好,但位置较偏。开了一会,车就拐进了一处大院,院内有湖有树,最里边便是宾馆大楼。 结果那车子刚进去,嘎的一声,停了。 “怎么不动了?”副总问。 “前面有个人。”司机道。 副总扫了两眼,道:“下去看看。” “好!” 司机摔开车门就跑了过去,见那人全身蒙着黑布,颇为古怪,便道:“干嘛的?让一让,挡道了!” “说你呢!你干嘛的?” 那人始终一言不发,司机不禁来气,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特么听不懂人话是吧!” “啪!” 这巴掌正好糊到脸上,那人纹丝不动。司机却心里一抖,从手上传来的触感知晓,对方的脸竟是僵硬如铁,完全不像人的皮肉。 他心中发毛,抬腿就要往回跑,结果后颈一凉,倒地不起。 ………… 大案!绝逼的大案! 几天之内,连死四人,其中一个还颇有身份,在全市商圈都赫赫有名。一时间,市里的干警系统全部行动,抽丝剥茧的想要捉住凶手。 四个人,三个被挖心,一个被戳穿脖子,死状惨不忍睹。现场并无目击者,也没有摄像头拍到,最明显的线索,就是伤口处有数道抓痕,像用利爪之类的东西行凶。 如果是动物,那不太现实。 如果是人拿着武器,那也不太可能,什么武器能一下穿胸,并瞬间挖出心脏? 如果是人本身,那更悬乎了! 于是乎,此案的走向就变得非常古怪。西ns区连绵,邪异传说众多,当地的老百姓也耳熏目染。自有人提到巫术、蛊虫等等,虽然被驳斥,可又找不到别的证据。 所幸,那凶手没有继续杀人,似乎逃之夭夭。而此案的种种异常,已经上报高层,等待进一步研究。 (晚上还有……) , 第七十四章观心照己 新朝立国九十年,一向以稳为先。 西南五省有四亿多人,蜀州只是小小一地。从外部看,这件事虽在网上传播,但只是普通的杀人案,什么挖心、抓痕之类的言论通通不见。 但在内部,官方却极为重视。因为他们采取受害者的血肉样本,从中提炼出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毒。 先按下这边不表,单说白城那里。 转眼到了十月末,晚秋风凉。蛇咬人的余波散净,前阵子又迎来一阵旅游高峰,直到最近才慢慢降温。 方晴已经上了高中,似乎一夜间懂事了不少,虽然成绩一般,但也知道努力了。现在读高中基本都能上大学,哪怕是三流的,出来也算个大学生。 方叔两口子也更加拼命,孩子的学费、找工作、买房、嫁妆等等,这一连串的成长,哪样不得用钱? 倒是顾玙,这段又卖了几批醒神香,赚了几万块。此外,由于跟雷子明的关系增进,雷老头腆着大脸天天催货。没办法,他只好做了一品必栗香。 此香乃南朝方士所制,属于药香,味道没什么特点,就是可除恶气。雷老头拿到手时,还不怎么满意,结果熏了一周,只觉浑身清爽,毫无沉赘之感。 丫这才知道,是必栗香的效用。 当初曾奶奶求香,谢礼是一只葫芦玉香插,价值一万。老头却不玩虚的,直接让雷子明打了五万块。 就这,人家还觉得少了,毕竟千金难买一健康。 不过顾玙也接了,曾、雷、袁三家是他圈定的结交对象,何况正是用钱的时候,犯不着装逼。 这五万块加上之前的几万,将近有十万出头。他拿出两万给了方叔,也暂停了散户订单。 幽谷,老树。 秋季的山中很是寒凉,谷内却温暖如初,老树的枝叶仍然繁茂,没有半点枯黄。对比四周的颓败苍凉,这里就像一个不为人知的桃源乡。 顾玙就坐在树下,一吞一吐的修习食气。 从他得到食气法,就不断的炼形凝神,炼形的效果很明显,凝神就非常非常的缓慢。整整五个月,直到昨天,他终于觉得神识有那么一丝跳动。 当时就心有所感:今日必有收获。 “呼……” “呼……” 他一下下的吞吐,浓郁的灵气被吸入腹中,慢慢淬炼着自身形神。如此运气周天,到例行结束时,没有收功,而是试着调动神识,反观自身。 以往只是微微颤动的神识,今天却有了变化,不情不愿的活跃起来。紧跟着,就像有个放大镜在意识中显现,并且不断拉近。 那镜下有方世界,从小变大,由模糊到清晰。 神识神识,简单说就是用意识去看,去掌控。而此刻,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原以为会血肉淋淋,结果却是炫彩斑斓: 那就如一座瑰丽的宫殿,充满了迷蒙虚幻。丹田就是王座,阴阳交融的灵气在其中缠绕游动,又通至周身经脉。 王座之下,则是五个颜色不同的气团,正是人体五脏。 有道经云:“存想思念,令见五脏如悬磬(乐器),五色了了分明。” 又有经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人体内自成五行,红色为火,是心脏;黄色为土,是脾;白色为金,是肺;黑色为水,是肾;绿色为木,是肝。 而丹田能融阴阳,这一套下来,真可自成天地。 “……” 良久良久,顾玙方睁开眼睛,却又沉默不语。 这一番观心照己,对修行又有感触。 万物有五行,灵气含阴阳;人体有五脏,丹田融阴阳,这竟是一一对应的。所谓人仙,就是将“大天地”和“小天地”相通,纯化、提升体内的能量,从而达到更高的生命层次。 修仙,修的就是生命层次。 …… 夜,盛天。 在江宅的饭厅里,小斋正陪着父母吃一月一顿的团圆饭,桌子摆着鱼香茄子煲,排骨藕汤,外加两个青菜。 仨人的吃相都很斯文,尤其是江爸江妈,简直端庄有礼。老爸管文化这摊,老妈管教育这摊,职位都不低。 通常家人吃饭,都是说说笑笑,这仨人却很沉默,似乎没什么可聊。 你想啊,女儿从小就在外面呆了七八年,接回来都上中学了,然后就忙着高考,更是不敢交流。好容易上了大学,人家不住校,不住家,直接租个房子独住。 所以满打满算,女儿在身边的时间也没多少。而且在父母眼里,这孩子特嘚儿,说不出是什么,反正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搞到现在,老爸老妈总觉得有距离感,有生疏感,甚至有神秘感。 仨人吃着吃着,江妈似受不了这种尴尬,开始挑话头:“小斋,昨天又加班了么?” “嗯,九点多才回家。” “你们现在忙什么呢?怎么老加班?” “手里正好有个项目,人比较少,就累一点。” “哦,那忙完就能歇歇了吧?” “呃……” 小斋眨了眨眼,那么江湖的性子,面对父母时也不禁犹疑,道:“我正想跟你们说呢,我准备辞职了。” 江妈筷子一顿,问:“找好下家了么?” “不是跳槽,就是不爱干了,想出去玩玩。” “胡闹……” 江爸听了,顿时有些生气,江妈踢了他一脚,笑道:“玩玩也行,正好出去放松放松。回来想找就找,不想找也没关系,反正不缺那份工资。” “哼!” 江爸轻哼了一声,也没追究,问:“打算去哪儿?” “先去江州那边,这次挺久的,要走很多地方。”小斋道。 “江州?” 老妈想了想,忽问:“哎,小堇那孩子是不是在哪儿上学?” “对,今年应该大二了。” 老爸点头,嘱咐道:“那你就顺便看看小堇,你们也很长时间没见了。” “呃,好吧。” 小斋苦着脸,勉强应道。 江小堇,是她二叔家的闺女,十九岁,可爱软萌,活脱脱的无敌美(xiong)少(hai)女(zi)! , 第七十五章远行前 盛天,雨。 这场雨不算大,淅淅沥沥的,浇在身上却透出一股清寒,似在提醒着冬季即将到来。 街道萧素,行人奔走,顾玙坐在出租车里,左边是硕大的背包,前面是唠唠叨叨的老师傅。 “小伙子,你这是旅游刚回来啊?” “不是,正准备出去。” “哦,那你肯定往南边走,去交州还是琼州啊?” “江州。” “哟,我告诉你啊!江州比咱们这边更冷,哪儿都没暖气,气候还潮。我媳妇儿就是南方人,当初去她家里,不怕你笑话,因为没暖气差点分手……你说也怪啊,南方人老以为北方人抗冻,其实都是装备好……” “……” 顾玙无语,叨逼叨叨逼叨个没完,还不好意思不回话,只盼着快点到地方。 话说俩人为了这次远行,都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今天便是出发的日子。傍晚的火车,现在是中午,还有四五个小时。 这天阴冷冷的,总不能在外面逛荡,于是小斋就给了个地址,她家的。 一个辣样的女孩子,主动邀请,还说要亲自下厨,准备午饭,这意味着什么? 这什么也不意味! 虽说谈恋爱哪会,顾玙在女朋友家里放飞过子孙,但现在不一样,他和小斋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境界高到没边儿,那叫一肝(gan)胆(chai)相(lie)照(huo)。 今天的路况不错,约莫十几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小区外面。他跟着一个住户进院,找到5号楼,乘电梯上去。 “咚咚咚!” 他敲了几声,门打开,却不见人影。正奇怪间,忽然一个蛇头探了出来,得得瑟瑟的吐舌头。 好嘛! 顾玙一瞧,那蛇就盘在门锁上,尾巴紧紧的缠住把手,随着尾巴一拉一收,门锁也一开一关。 “小青,拿双拖鞋!” 此时,厨房里又传出一个声音。那蛇听了,哧溜滑到地上,到鞋架前尾巴一卷,就挑了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 顾玙狂汗,进屋就问:“你养的是蛇还是狗啊?” “狗可不中用,又吵又麻烦。” 小斋系着围裙,趿拉趿拉的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盘菜,道:“那边洗手,这边吃饭,背包放哪儿。” “哦……” 他头一次来,怎么着也得有礼有节,一切听主人安排。 而他迈入正厅,不由四处打量,这房子的面积很大,设计的空间感也很好。就是那种,刷!心胸豁然开朗的敢脚。 稍作收拾,四道素菜已经摆上了桌,小斋又问:“喝酒么?” “喝点也行,度数别太高。” “那就清酒?” “可以。” 她跑到吧台,拎了瓶度数较低的清酒,手指一拧,嘎嘣就开了。俩人对坐,各拿着一只小酒盅,像模像样的自我祝福: “一路顺风!” “旅途愉快!” “当!” 那酒盅一碰,齐齐下肚。而顾玙夹了口菜,品了品道:“嗯,炸酱面好吃,这个更好吃。” “会说话,再干一个!”小斋倒酒。 “呵……” 他失笑,又陪着喝了一盅,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挺爱喝的?” “我只喜欢在家喝。” 她倒上第三盅,笑道:“自己喝,跟你喝,都喜欢。” “当!” 这两个货刚上桌,咔咔就喝了三轮。 其实很神奇,无论在他家,还是在她家,俩人都没有不自然。今天也如此,吃吃喝喝,说说聊聊,话题自然引到这次出行。 “……神霄派中期,最出彩的就是萨守坚。据说这人跟王文卿、林灵素、张继先(龙虎山天师)都学过道术,一是咒枣术,一是五明降鬼扇,一是雷法。咒枣能治病救人,雷法能灭邪除妖、祈晴祷雨;五明降鬼扇能起死回生。后来萨守坚到处传道,又分衍成西河派和天山派。而王文卿、林灵素一脉,现在只剩下穹窿山派和玉真派,但玉真派查不到资料。 所以我们这次的路线,先到江州的穹窿山,再到蜀州的西河派,然后看情况,也可能去天山。”小斋简单介绍了一番。 “神霄开宗立派,张继先也出力不少,而且龙虎山也有雷法,要不要去看看?”顾玙问道。 她想了想,道:“暂时不行,毕竟是天师道祖庭,打起来太麻烦。” “那倒也是。” 得,俩人心里门清,这就不是能和平解决的事儿。 除了这三个地点,另有四处,分别是潜州的天柱山,乐州的峨眉,石门的壶瓶,济州的王屋。这些是初步怀疑的灵气复苏点,需要查看一下。 总之呢,从江南到西南,再到西北,再回中原,足足近万公里。 大工程啊! 俩人磨磨蹭蹭的吃完了饭,又一块刷碗。小斋带他看了一圈,就坐在书房闲聊,还有三个多小时呢,真是一点不急。 而顾玙忽想起一事,道:“对了,我现在能内视了。” “什么感觉?”姑娘也很兴奋。 “我观身体内部,竟然是一团团气组成的,跟现代医学完全不同。五脏是五种颜色的气团,丹田也是阴阳二气交融,经脉变成了走廊,气血就在走廊中运行……整个身体就像座大工厂,各司其职,我现在算懂了一些食气的奥妙。” “……” 小斋似有所触动,思索了半响,随即又问:“那你能外放么?” “还没试过。” “那来试试!”她一听就站起身。 “你走远些。” 顾玙跟她说这个,就正有此意,见对方出了书房,便闭上眼。 这比内视更费劲,几乎堪堪调动,使得神识向外界扫去。他的感觉也很奇妙,就像多了双眼睛悬在头顶,生涩的看向四周。 不过视野非常狭小,只有身边的一个圆形区域,余下都是黑雾。 “感受不到,近一点。” “沙沙。” 那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还是不行,再近点。” “沙沙!” “再近点。” “呼……” 顾玙脸上一痒,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小斋弯着腰,就戳在自己跟前,那张脸纯粹的近乎透明,气息悠长,带着湿湿的温润。 而眼中,却是一副“来啊来啊,姐在调戏你”的德行。 “退后!退后!” 顾玙立马认怂,待试验结束,没好气道:“我勉强能做到,就是很消耗精神,覆盖范围是三米左右。” “三米?” 小斋琢磨了一下,摇头道:“范围太小了,我们凭感应就足够,暂时用不到。” “那你是什么感觉?”他也好奇。 “就像被人窥视,从里到外都真真切切,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再具体点呢?” “就是上自习,班主任突然出现在后窗口。” “咝!” 顾玙秒懂,那何止是不舒服,简直太尼玛吓人了! , 第七十六章雌雄双煞 盛天有东南西北四个火车站,北站和南站是核心枢纽,几乎连通了关内外的所有交通要地。 傍晚时分,俩人赶到了北站,过安检时,小斋在前,顾玙在后。 她把包扔上传送带,小手在背后晃了晃,顾玙神识一动,就冲那个可怜的安检员妹子射了一波。 “请大家排好队,依次过……” 那妹子拿着探测器,正要往小斋身上扫,忽然心头一悸,生出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她皱着眉,手里随便一划,某位乘客就蹭了过去。 而下一秒,那种感觉又瞬间消失,真是古怪的很。 “唉,可能昨天没睡好。” 妹子心中暗道,对着顾玙认认真真的扫了一圈,见警报没响,才让其通过。 “……” 那俩货心照不宣,抿着嘴拎包走人。 里面的候车厅空间极广,高高的半球天棚,横竖交叉的支架,独特的结构显出一股穹顶般的大气。 每个检票口前都坐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陷在无比的杂乱声中。 他们找了一圈没有座位,索性在外围站着。俩人都背着大包,装束利落,四条大长腿一戳,可谓盘正条顺,引得旁人频频打量。 这趟车是普通特快,要十几个小时,明天清晨抵达。稍等了一会,就听广播喊着:“从盛天到江州的xxx次列车开始检票了……” “走吧!” 顾玙招呼一声,便跟在队伍后面,检票进站。 因为路线很长,乘客非常多,月台上挤满了人。他们是12号车厢,四人座,自己坐一边,对面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 “让一让!让一让!” “哎,踩着我脚了,你倒是走啊!” “那个包帮我放一下……诶,谢谢啊!” 车厢内闹哄哄了好一阵,直到列车开动,才稍稍停歇。 顾玙和小斋的交流顿时减少,周围全是人,聊不得什么事情,而说些家长里短,又不是那种碎嘴属性。 干脆,他们齐刷刷的往后一靠,各自闭目休息。 “……” 那老两口很是奇怪,这对年轻人的相貌十分出众,看着就很养眼。路途漫长,没事还想谈谈天,结果性子倒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敢脚。 “轰隆!” “轰隆!” 火车很快出了盛天地界,速度也渐渐加快,发出一种特别的响动。这大概是老百姓最熟悉的声音之一,千千万万的人们,或回家,或上学,或出差,或寻找,或失落……各有各的故事,都在这声音陪伴之下。 当然,还有“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标配叫卖。 就在这吵杂又和谐的氛围中,夜幕悄悄降临。窗外看不见城市,只一片苍凉荒芜,车厢内的灯光亮起,映着黯淡的影子。 枯坐了几个小时,疲惫感自然涌出,乘客安静,面色倦怠。对面的老爷子貌似饿了,摸出一袋花生米,就着啤酒、卤蛋吃着。 “嘎!” “嗤!”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列车停下,却是到了一处小站。乘务员守在门口喊,“停车五分钟,想透透气的尽快,不要耽误!” “下去抽根烟。” “帮我带个茶蛋。” “包看好啊!” 一阵七嘴八舌,不少老爷们下去透气,随即又上来一群人。 “哎!” 顾玙拿着水瓶,正无聊的瞧向外面,忽被小斋捅了捅。他一扭头,就看着一个平头哥们走进车厢,手里还拎着包。 这人很普通,就是包有点奇怪:体积特大,也很鼓,但拎的感觉却是,呃,轻飘飘的。 而紧跟着,后面又进来一位,矮小精瘦,目光闪烁。他们似乎不认识,一前一后守在了车厢两头。 “……” 顾玙和小斋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 ………… “轰隆!” “轰隆!” 时已深夜,列车继续前行。在车上过夜是最难熬的,甭管你是硬座还是卧铺。绝大部分的乘客都昏昏欲睡,只有少数人还在玩手机。 待一位乘务员例行巡查之后,平头男和矮个子忽然起身。 平头男站在行李架下,将自己的大包拉开,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几叠废报纸。他早看好了目标,左手一伸,就把不远处的一个小背包拽了过来,又迅速塞进空包。 搁他们的行话,这叫“抽芯儿”。 相比之下,矮个子就极具技术含量。这哥们很自然的走在过道上,每路过一个目标,手只要微微一划,就有手机、钱包掉落。 而他往身上一抹,东西就消失不见。至于那些乘客,还在摇摇晃晃,全然不知。 用行话讲,这叫“抠死倒。” 话说任何行业都分等级,用手偷是初级,用刀片就是高手。当然还有更吊的,比如扒车皮的飞贼,那算业内巨擘。 像这种火车扒手,通常会买一张短途票,搞定后麻溜闪人。他们都是老手,懂得取舍,偷了几人就立马掉头,想躲去别的车厢。 结果矮个子刚走两步,似一个传来,他就觉得右膝窝一痛,扑通就跪了下去。 “艹!” 他暗骂一句,挣扎着起身,但后背又是一痛,整个人往前扑倒,正扑在一个乘客腿上。 “呼……唔……谁谁?” 那胖子正仰头打呼噜,激灵一下就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一个男人埋首胯间…… “你要干什么?”胖子失声尖叫。 平头男见状不妙,转身就要跑,结果更惨,直接pia在了过道上。 “怎么回事?” “有人打架么?” 众人纷纷惊醒,探头探脑的各种懵逼。有个妹子眼尖,忽指着矮个子叫道:“小偷!” 乘客们一瞧,果然,那人腰间露出了三部手机。好嘛,车厢内的气氛瞬间沸腾。 “这不我的手机么?” “卧槽,我钱包也没了!” “叫乘警!叫乘警!” “快把他们按住,千万别跑了!” 乱糟糟了半天,乘警赶了过来,由于证据确凿,立即联系前方站点,准备押送拘留。乘务长也跑到车厢,道歉并安慰了一番,随后问:“刚才谁发现的小偷?”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胖子。 “不是,我,我……”那胖子汗都下来了。 “感谢你啊,谢谢!能不能留个姓名和电话,一定要宣传表扬!”乘务长可不管,上去就握住手。 “年轻人真不错,还好没丢啥东西。” 那老两口也瞧着热闹,老爷子围观的心满意足,回头刚想继续整点,人忽地一蒙:“哎,我花生米呢?” , 第七十七章小姨子 天放亮的时候,顾玙还是买了一袋花生米和吃食,假请实还的跟老爷子唠了唠。老两口家在盛天,儿子在江州落户,媳妇刚生了孩子,他们就来探望。 他倒没有多说,只道来此旅游,人家却笑得意味深长——在彼此眼里,面前的这对都很搭调。 约莫六点多钟,列车抵达,四人挥手作别。顾玙和小斋出了站口,一股南方特有的湿冷气息瞬间袭来,吹在脸上又凉又黏。 “你妹妹可以啊,真的没来接站。” 他转圈看了看,不由吐槽道。 “她要么在睡觉,要么刚出夜店。” 小斋也头疼,道:“我二叔经商,从小就没管过,一直娇生惯养。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现在不怎么联系。” “那你们约时间了么?” “晚上,她请客。” 说着,俩人就叫了辆出租,直奔预订的酒店。两间房,各自安顿,中午又一块出去逛了逛。 江州的规模不大,但经济极其发达,再加上深厚的人文底蕴,可谓光环加身。城区规划也是老旧交杂,老区内小桥流水,新区内高楼大厦,完美相融。 那穹窿山就在西郊,二十公里的路程,海拔三百多米,为太湖东岸群山之冠。穹窿山派的初祖施亮生,本为明末人,据传得了神霄派的雷法。 有书记载:“其移往穹窿山,即茅君故宫……鼎新之。” 这个“鼎新之”特有意思,山上本来有座道观,供奉的是三茅真君(茅山派道祖)。不过施亮生到了之后,就把茅山弟子撵了出去,自己开创了穹窿山派,并将道观扩建,改作上真观。 要知道,茅山和神霄都属正一,内部还互相倾轧,可见当时风气。 之后,施亮生传弟子胡德果,胡德果传潘元珪,该派达到鼎盛,执东南道门之牛耳。直到百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多半建筑,该派才一蹶不振。 如今这上真观,都是现代重建的。 话说俩人在外面溜了半天,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还真像一对旅游的小情侣。 转眼到了傍晚,松鹤楼。 这是江州最著名的饭店之一,位于老城的步行街上。楼内的装潢很有特色,大局、细处都透着一种古典风韵。 顾玙和小斋坐在一处,桌面空空荡荡,只留着一壶清茶。他们的心思亦不在此,正商量明天的行动。 “你见了那传人,打算怎么说?”他问道。 “直接说,这种事越简单越好。” 她喝了口茶,又道:“何况我们不一定能找到,虽然有传人活着,但资料太少了。” “那问问你妹,她可能了解一些。” “别了,她宁愿一个月不泡吧都不愿爬山。” 小斋说完,忽地一招手,唤道:“小堇!” 顾玙顺着看去,只见一个同样高挑的妹子晃了进来,上身是短款的小皮衣,下身是那种带破洞的牛仔裤,踩着鲨鱼嘴一样的靴子。 她咔哒咔哒的走到跟前,小包一甩,就歪在了对面,咧开嘴道:“哟,姐,终于肯带男生出来了!眼光不错嘛,颜值满分。” “你好,我是顾玙,小斋的朋友。”那货起身招呼。 “朋友?”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故意问:“朋友也分好几种呢,你算哪一种?” “呵,这个我比你还想知道。”他趁机撩了一句。 “……” 紧跟着,他们同时瞧向某人,人家一脸淡定的喝着茶水。 切!江小堇顿感无趣,又道:“你肯定比我大,我就叫你哥了。你也是盛天的么?” “算是吧,家在白城。” “没听过,你做什么的?” “做微商的。”他一本正经。 “噗!” 小妹(yi)子喷了,刚要开口吐槽,就被姐姐堵住,“点菜吧。” “不是,这年头连男的都能卖……”她比比划划的还想说。 “我说点菜!”小斋笑道。 咝! 姐姐笑的明明很好看,那孩子却激灵一个冷颤,似乎想起童年时被支配的恐怖,老老实实的拽过菜谱。 她低头翻看,整张脸就呈现出来,五官倒也精致,就是有好多斑点,破坏了美感。而且妆色太浓,显得非常俗艳。 略翻了几页,她叫过服务生,道:“一个松鼠鳜鱼,一个清溜虾仁,一个响油鳝糊,一个银鱼莼菜汤,一个笋腌鲜……就这些。” 松鹤楼的菜可不便宜,松鼠鳜鱼168,清溜虾仁118,依次不等。 小姑娘特大方,三热三冷,一水的招牌席面,随后又问:“姐,我记着你上班呢,怎么突然出来了?” “辞职了。” “哇,厉害!” 她情绪是一阵一阵的,立马又嗨了,道:“我一直想着不上学了,就是不敢,你说辞就辞了,厉害厉害!” “你跟二叔说说,指不定就同意了。” “别坑我,我就这么身坚智残的活着挺好。” “呵,今天有课么?” “有啊,不过昨天嗨到太晚,没爱去。” 姊妹俩聊了一会,顾玙在旁边也看出来了。 小斋嘴上说的淡,其实对妹妹还是挺包容,挺宠的。她性子一直很随意,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才能显出一丝烟火味。 不多时,饭菜上来,顾玙尝了尝,果然味道极佳。 八点钟的时候,三人吃完了饭,共一千多块。江小堇倍儿都不打,直接手机支付,边走边唠叨:“今天确实有事,我一姐妹儿被甩了,我得去三陪,明天再带你们好好玩玩。” “那个顾什么的哥,你听好了啊!我姐能带你出来,说明你有一定希望了,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哟!” 她走到一辆红色suv旁,刚打开车门,手机忽然响了。 摸出来一接,顿时变了脸色:“什么?那个王八蛋还敢找你麻烦?……你特么傻啊,不会躲着点么……行了行了,我这就过去,你呆着别动!” 她骂骂咧咧的坐上车,好像真挺急的,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俩人戳在原地,顿时有种保姆的即视感,顾玙笑问:“跟着么?” “跟吧……”小斋叹了口气。 , 第七十八章头疼的小姨子 “曼曼,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曼曼,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 “我跟她真的没关系,前几天说分手也是一时气话,我真心求你原谅!” 江州大学附近的一家小店里,一个面皮干净的男生捧着玫瑰花,死乞白赖的纠缠一个女生。那女生叫王曼曼,身量不高,比例却很好,长的圆润白嫩,胸部也很有料。 老司机都晓得,这样的女生爱爱起来最舒服,简直爆浆牛肉丸。 不过此刻,她却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杨光,你说这话还有良心么?是谁挎着那女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是谁跟我说的分手?现在人家把你甩了,你就回来找我?” “曼曼,我是一时糊涂,你还不了解我么,就是爱玩了点,心一直在你这里的。” 那哥们脸皮厚的厉害,仍然嘻嘻哈哈的往上凑。王曼曼不想当众撕比,抬脚就要出去,结果被他挡住。 “你让开!” “我不让!” “让开!” “曼曼,我真知道错了!” 那哥们特光棍,干脆单膝跪地,举着玫瑰花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 那妹子本就软软的,不会讲狠话,这会更是浑身直抖。而店里还有几个吃瓜群众,瞎特么起哄: “原谅他吧,人家都跪下了。” “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直接开房去吧!” 杨光抿着嘴,暗自得意,他就掐准了女朋友的性格,才挑这样一种方式。眼瞅着逼宫成功,忽听外面一阵发动机的声音。 “轰轰!” “咣当!” 店门被摔开,江小堇跟风一样卷了进来,咔咔就是一顿扁踹。 “去你妈的,也不照照镜子,还敢骚扰我们曼曼!” “哎哎,我艹!” 杨光措手不及,被蹬倒在地。 对方一脚接着一脚,那靴子跟又长又硬,怼的是欲仙欲死。 那玫瑰花甩的零零碎碎,他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又窜出门外,指着小堇道:“行,你有种,给我等着!” “等你mlgb,滚!”她操起一把椅子就要砸。 那哥们不敢久留,踉跄遁走。 旁人已经吓傻了,关外女汉子的属性顶天立地,闪闪发光。王曼曼更是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堇堇,你好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是你太怂,姑娘们要是都硬气一点,这世上的渣男得少一半。” 她把花踢到一边,道:“行了,快走吧,保不齐那孙子找人。” 说着,俩姑娘上了车,准备去小堇的出租屋避一避。结果刚拐过一条街,就发现后面有车跟着。 “来的倒快!” 她瞄了眼后视镜,猛踩油门,想要摆脱。不过对方也很老练,紧咬着不放,如此追逐了两条街道,行到一僻静处,前方忽然又钻出一辆车,嘎吱拦住。 她没办法,只得停车。 那两辆车下来五六个人,其中就有杨光。他也是运气,正好一帮哥们在附近吃饭,一个电话就叫来助阵。 “堇堇,怎么办啊?” 王曼曼揪着闺蜜的衣服,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你偷偷报警,我下去拖延时间。” 江小堇虽然冲动,脑子倒还好使,嘱咐完就下了车。 “哟,有胆子!我正琢磨要不要把你那破车砸了呢!”杨光的身上还很疼,哧牙咧嘴的还想耍派头,显得非常滑稽。 “哈,我打人顶多批评教育,你砸车可要拘留的。” 小堇特鄙视,嗤道:“别看了几部古惑仔就装流氓,我今天就站这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人家说的没错,这帮都是大学生,有本地有外地,脑袋一时发热给截住了,可然后咧? 杨光却转了转眼珠,及时带节奏:“别拿话堵我们,你凭白踢了我一顿,就想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 他又回头,道:“哥几个压阵就行,有事我担着。” 擦! 小堇心道不妙,她确实在堵他们,只是高估了对方的节操。果然,那些帮手一听,面色立时放松。 “刚才让你偷袭得手,现在可没那么走运。” 杨光捏着拳头,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就像你说的,顶多批评教育,大不了赔点医药费。” 完了完了完了…… 栽了栽了栽了…… 小堇看着他一步步凑近,暗叫苦逼,自己又不会功夫,怎么肛得过一个老爷们?她油然生出一股悔意:唉,刚才不冲动就好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冷静。 呵呵哒! 这话若是让老姐听到,准保嗤之以鼻。从小到大多少次了,惹祸,后悔,再惹祸,再后悔……熊孩子之所以熊,就因为屡教不改! “之前不是挺嚣张么,怎么怂了?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杨光走到跟前,各种嘲讽。 小堇盯着他,手特自然的摸进衣兜,那里面有串钥匙,钥匙上有把小剪刀。如果真打起来,她就准备捅人了。 “嘿嘿!” 杨光真是烂到家那种,手一抬,就要往脸上扇。后面那几位有的叫好,有的皱眉,不过也没阻止。 “唔……” 王曼曼在车里捂着嘴,更不知如何是好,眼瞅着巴掌要扇出去,忽听: “啪!” 似从远处飞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到杨光脸上。丫被一股大力击中,整个人都被掀起,像条咸鱼似的横在半空。 他连惨叫都没叫出来,狠狠的摔在地上,竟然昏了过去。 “阿光!阿光!” “谁特么干的?站出来!” 场面瞬间混乱,有的去看杨光,有的踅摸凶手,一片吵嚷。小堇眼睛最尖,又蹦又跳的喊:“姐,姐!” 嗯? 众人循声瞧去,只见车辆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两位。因为背着光,看不清面目,都是高高瘦瘦的,似立着两个影子。 这肯定是一伙的!那几人对视一眼,都这地步了,不打也得打。 “一起上!” 五人呼啦啦的冲过去,没什么章法,就仗着人多一通乱揍。 而对面,其中一个影子踏出光圈,像道法幻化般显出了面孔,正是顾玙。他手里拎着根树枝,刚在路边捡的。 “小子,你找死!” 一人冲的最快,挥拳就击向面门。顾玙手一抬,一落,就敲在他头顶。 “啊!” 那人的拳头还在半路,就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简直又傻又疼。 紧跟着,顾玙避过另一位的脚踹,树枝往前一点,那位也捂着胸口怀疑人生。 “啪!” “哎哟!” 只见他闲庭信步,游走其间,就像打地鼠一样敲来敲去。明明看着很慢,却偏偏躲不掉。 “啊!” “我艹,你特么……哎哟!” 这帮人一窝蜂的冲上去,又一窝蜂的抱头鼠窜。最后,一哥们学乖了,抱着脑袋一蹲,叫道:“哥,哥,别打了!别打了!” 旁人一瞧,也急慌慌的蹲下,纷纷告饶: “大哥,别打了!太特么疼了!” “大哥,我们服了,服了!” 顾玙这才收手,问:“服了怎么办?” 有机灵的立马道:“咱,咱们绝不找她麻烦,以后退避三舍,有她的地方肯定不会出现!” “走吧。”他挥了挥树枝。 “诶,谢谢大哥!” “谢谢!” 那帮家伙架起杨光,麻溜闪人。 王曼曼见他们离开,才跑下车,拽着闺蜜道:“小堇,你没事吧?我都吓死了!” “没事没事,那渣男不敢缠着你了,放心。” 小堇拍了拍她,随即转头,向着俩人跑过去。她知道会被骂,所以没招呼姐姐,直接跑到顾玙跟前: “哇,姐夫,你太厉害了” , 第七十九章穹窿山 这一声姐夫,叫的顾玙心惊胆颤。 他下意识的扭头,见小斋面色如水,不知是喜是厌,忙道:“别,叫哥就行。我们找了你半天,那帮人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碰上个渣男,非缠着我们家曼曼,我就踹了他一顿……” 小堇挑挑拣拣的说明,又拉过王曼曼为俩人介绍。 顾玙一听,好嘛!妥妥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还是管吃不管埋那种。他爱屋及乌,难免唠叨了几句:“以后别这么冲动,你们都是学生,真闹大了怎么收场?” “哎呀哎呀,知道了!” 小堇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这才应和一二,随即又问:“哥,你是不是学过功夫啊?” “算是吧。” “哇,那你一个能打几个?” “看情况,这东西不确定。” “那,那你会使剑法么?对了,你刚才拿着根树枝,那是什么招数?” 她确实很感兴趣,巴拉巴拉的问个不停,某人也敷衍应对。正此时,王曼曼忽然插了一句:“堇堇,警察一会就来了,咱们怎么说啊?” “啊,差点忘了!” 小堇一拍脑门,还蛮有担当的样子,道:“我们就在这等着,跟他们好好解释,应该没事。姐,你们先回去吧。” “也好。” 小斋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对了,你晚上来我这儿。” “姐姐!” “好姐姐!” 那丫头顿时苦逼,各种卖萌装可怜。小斋懒得理,拉着顾玙闪人。 直到他们离开,她还哼哼唧唧的叫唤,王曼曼还挺奇怪,问:“你姐人不错啊,你干嘛要死要活的?”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跟着她玩,只要一犯错误,她就……咝!” 小堇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激灵灵的闭口不言,并为自己默默哀悼。 ………… 江州的灵气比盛天稍浓,数值大概为一,达到了修炼的基本线。 顾玙在房间里静坐了一宿,丝毫不觉困倦。这一晚很平静,就是隔壁总传来一种很古怪的声音,似笑似泣,似痛似痒,持续了好久才停歇。 他隐约猜测,应是姐姐调教妹妹的恶(xia)毒(liu)手段。 小斋的师门极为神秘,号称十二道法,二十四凡术。她说凡术留下来五种,但除了驭蛇、鉴木和一招青雀手,其余一概不知。 这姑娘特腹黑,指不定就拿妹妹开刀,提高下熟练度什么的。 次日一早,晴。 顾玙整理完毕,背着包走出房间。正巧隔壁的门也拉开,一个妹子晃了出来,招呼道:“哥,早啊!” “呃,早……” 他略微犹疑,这妹子正是小堇,但跟昨天的感觉完全不同。长发披肩,素面朝天,一张小脸水嫩嫩,白软软,肆无忌惮的释放着青春与美妙。 特别是那双眼睛,又亮又烈, “看什么呢?” 小堇见他有些迷惑,不由问了句,随即就反应过来,指着脸笑道:“这叫雀斑妆,就是一个点一个点的,现在最流行了。” “哦,我还真不知道。” 顾玙回过神,忍不住道:“你还是现在舒服些,昨天太杀马特了。” “切!我杀马特我喜欢,又不是给别人看的!” 她一嚷嚷,那股劲儿又来了,瞬间小太妹。 不多时,小斋也出了门,三人便一道下楼就餐。 今天他们要去穹窿山,顾玙本有疑虑,带着小堇好像不太方便。小斋却道无妨,难得碰面,一起玩玩也好。 吃过了饭,三人直奔西郊。 穹窿山的面积才12平方公里,海拔也不高,就是在城市边上,才得以开发。与其说是个景区,还不如说是个度假休闲的大公园,本地人倒是最多。 里面满满的都是人工痕迹,什么文化园、望湖园、读书台等等,更有一条盘山公路,可直达山顶。 小堇把车开到了半山腰,转作步行。 这山腰处有一条御道,据说是皇帝走过的,两侧环境清幽,栽满了林林翠竹。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空山人静,倒有几分意境。 三人走了一刻,便到了御道尽头,前方就是上真观。依山而建,气势宏伟,主要建筑均沿中轴线排列,从东向西,由低至高,都为单檐砖瓦结构。 山门正中,挂着某代皇帝御书的横匾。 “……” 顾玙和小斋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一同爬山的游客不少,但大部分经此略过,都对道观无视。更有一对夫妻,还莫名其妙的撇了撇嘴。 “这上真观,好像不太受欢迎呢?”小斋笑道。 “听他们口音,应该是江州人,可能知道点什么。”顾玙也道。 说罢,俩人瞅了瞅小堇……算了,问她等于没问。 甭管怎么着,来了就得看看。 俩人带一熊孩子拾阶而上,阶有七十七级,最先见的是三毛殿,供奉着三茅真君。他们没什么兴趣,转了一圈就继续往前。 接着就是上真观的主殿,三清阁。 “噗!” 他们一瞧那楼,立时就喷了。 这三清殿分为三层,足足挂着七块横匾。第一层是玉皇宝殿,供着玉皇大帝。第二层是元辰殿,供着斗姥和六十甲子。 按道经记载:斗姥天尊麾下有六十甲子,轮流在人间当值,司本命祸福。当值的那位,就叫太岁大将军。如果你在那年出生,那就是你的本命神,所以要拜一拜。 第三层,自然供着三清道祖。 那他们为啥笑呢?有点常识的都晓得,自古一个(坨)神仙一座殿,只能横向或平面排列,不能垂直竖列。 所谓的主次,是指正殿和偏殿,并非上下。这可倒好,一栋楼住着64个神仙,而且玉皇大帝把门,六十甲子竟然在玉帝头上! “……” 顾玙和小斋笑过无语,倒有些明白当地人的态度了。 正此时,从殿后忽然转过一个女人,手里捧着一盒线香。她见了三人,立马颠颠的凑过来,笑道:“你们第一次来吧?进去烧个香,保事业保平安,功德钱随心意给。” “你是干嘛的?”小堇问。 “我老家在农村,去年母亲生病,我就来这拜了拜。结果回去没几天,母亲就好了。从哪儿以后,我就经常过来,这香是我买的,免费送你们。不为别的,就为给神仙多添香火。” “真是免费的?”小堇眨眨眼。 “绝对免费,来,你拿着!” 女人拈出三支线香,硬塞到人家手里,又安利道:“闺女我跟你讲,第一层第三层你都不用去,你就拜岁星,那个灵验……你想啊,一人一个岁星,那就是守护你的……” 这一套说完,女人瞅了瞅另两位,终究没敢骚扰,径自消失。 小堇当然不傻,就觉得这帮人骗钱骗的一点诚意都木有,想耍耍而已。她还怕姐姐姐夫嫌麻烦,谁知俩人道:“走,上去瞧瞧。” , 第八十章徒有虚名 道观里的游客确实很少,里面只有他们仨,另有一对情侣在台阶上拍照。那玉皇殿没什么好看的,小堇探了探头就缩回来,颠颠的上到二楼。 二楼的空间最大,正前方供着一尊四首、三目、八臂的斗姥像,八臂各执法器,慈祥中不失威严。左右两侧,各有三十尊甲子神,形态惟妙惟肖。 这便是元辰殿。 “这位女居士……” 三人刚迈进去,就有一个年轻道士凑过来,对小堇道:“你是要烧香么?” “对啊!” “那就烧个高香吧,虽然贵点,但对你的健康、财运、感情都好。”那道士张口就来。 “我烧个高香,能保佑我这么多?”小堇乐道。 “诶,神仙都是有灵的,心中诚或不诚,他们自然知道。我们凡人没什么办法,只能烧香磕头表达敬意,所以这香就很重要。烧了高香,神仙就感受得到,也会更好的保佑我们……” 这道士吐沫横飞,一个劲的解释因果祸福,并将其与烧高香的益处相连。小堇压根就是玩闹,怎么会理他,只道:“用不着,我就烧这个。” 那道士忽悠无果,马上转移目标,招呼道:“二位居士……” “道长!” 他刚开口,小斋就先行了个古礼,用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掐右手子纹。右手大拇指屈于左手大拇指下,掐住午纹——双手呈现一个太极图的形态。 这叫子午诀,是道门自古流传的一种礼节。取义左为阳生气,右为阴杀机,以阳抱阴,以生制杀的意思。 咱们看影视剧里的道士,见了人就是打稽首,其实除了稽首,还有两种通用的方式。一种是拱手礼,一种就是子午诀。 “……” 那道士见小斋的动作,顿时一愣,似显得有点心虚,竟没敢接茬。他顿了顿,又退回小堇身旁,道:“既然你坚持,我们也不强求,来来,我告诉你怎么拜岁星。” 说着,他问了小堇的生辰年月,找到对应的甲子像,然后烧香磕头。 “什么情况?” 另一边,顾玙悄声问道。 “那是个假的。” 小斋轻声回应,道:“不敢接我的礼,说明他不懂。” “假的?” 顾玙瞄了眼那人,摇头道:“这上真观也是徒有虚名啊。” “呵,来了就转转吧。” 小斋笑了笑,又看向那一溜神像,忽问:“哎,你的本命是哪个?” “我的……呃,应该是这个。” 他走了几步,停在一尊神像前面。那是个书生模样的星君,一身绿袍,温文儒雅,手执着一柄玉如意。 牌子上标注:丙寅太岁耿章大将军。 “不错,跟我有七分像。” 他大为满意,接着又往左边瞧去,因为小斋比自己大一岁,那前面的自然是她的本命。结果一瞧,好嘛! 那星君一身大红罩袍,威风凛凛,就是发型比较浪:中间是秃的,却在两侧梳着羊角样的垂髻,面若童子,右手拿着一杆红缨枪。 虽然标注的是,乙丑太岁陈材大将军,不过这份迷之不羁的敢脚,特像遭遇中年危机的某位藕霸。 “厉害了,你本命是哪吒!” 顾玙笑惨了,一直被对方碾压,难得找到一个槽点,当然得好好释放。 “……” 小斋就特无语,半为这个**货,半为那个**像。 ………… 他们在这边撩骚,小堇那边已经上完了香,起身问:“还要给香火钱么?” “随心意,神仙自有灵验。”道士一本正经。 “哦。” 她听了,便摸出一块钱硬币扔到功德箱里,当啷一声,就叫个脆。 “好,功德无量!” 那道士也很神,居然没破功,接着道:“最近有位大师在观里挂单,如果你想为家人祈福,就请到里面。” “好啊!” 反正小堇什么都答应,颠颠的进到一个小屋,屋内有桌有椅,还坐着位马脸道士。他一见人来,立时堆笑道:“在这签个名字,可保你心想事成。” 她撇了撇嘴,临时编了俩名字,写在一个黄纸本上。 “这是父母亲么?好,我们一定诵经祈福,保佑你们全家平安。” 马脸道士翻着本子,前面一页页都是游客名,名字下面还有数字,解释道:“你看,这都是居士留下的心意钱,我们这最高9999,最低99。我看你面相不错,给999或者699都行。” “我没带那么多钱。” “那最低也得99,每天诵经一遍,诵九十九天,一天才合一块钱。” “心意钱不是随心意给么?那我捐十块吧,十全十美。” “不可不可!” 马脸道士立时变色,恐吓道:“我给你说清楚,捐少了对你家人可不好!” “但我就十块钱啊。” “你不是有同伴么,可以借一借。” “哎哟,关系都不熟,多不好意思。” 俩人掰扯半天,小堇绷着脸逗乐,就是不给钱。那道士见状,便冷脸道:“那没办法了,你的心不诚,神仙都不保佑。” 话落,他拿起笔,竟然把那两个名字划掉了。 卧槽! 从那女人赠香开始,这一套忽悠下来,小堇都很淡定,但这个就太过分了。亏得没写真名,不然得气死,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忍着。 “啪!” 她一拍桌子,起身就嚷嚷:“你们也太奇葩了吧,不给钱就划了?我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这里是清静地,请你出去。” 马脸道士懒得互骂,直接挥了挥手。 “清静个毛啊,有你这样的出家人么?你特么真的假的?” 小姨子有大拿撑腰,底气特足:“把道士证拿出来看看,不然我举报你信不信?” 嘿! 一听这话,对方坐不住了,喊道:“小张!小张!” “怎么了?” 门一开,那年轻道士进了屋。 “有人闹事,轰出去。” 马脸道士指着小堇,这妹子哪是吃亏的主儿,没等人家动手,自己先跑到了外面。 “姐,哥!交给你们了!” 她边跑边喊,丝毫不见慌张,反而乐得屁颠屁颠——刚才这一通,她算爽了。 “……” 顾玙和小斋没搞懂啥情况,就见她蹭蹭下了楼,然后一个道士追了出来,冲自己吼道: “别在这搞事,搞大了谁都不好过。” “快走,快走!” “再不走我叫人了啊,快点!” 得,俩人顿时明白,熊孩子又惹祸了。简直头疼啊,他们不想凭白起冲突,只得转身出门。 (推本书:《娱乐圈头条》) , 第八十一章传人 小堇耍闹了一番骗钱道士,总算觉得这次旅程有了点乐趣,但十分钟后,这种乐趣又变成了烦躁。 她本来就不爱爬山,更讨厌那些人文古迹,上真观殿阁众多,大同小异。那俩人转来转去毫不嫌烦,她却受不了了。 此刻,她正第五遍的对姐姐撒娇:“姐,走吧,我饿死了!” “这都十一点了,该吃午饭了!” “那边就有餐厅,听说这的银鱼特好吃,不快点去就没位置了。” “姐……” 任她蘑菇来蘑菇去,小斋不为所动,顾玙瞅着可怜,安慰道:“还剩一个地方了,看完我们就吃饭。” “等你们完事,我不饿死也烦死了……哎?” 小堇嘟囔着,忽然拽过顾玙,跑到远处说悄悄话:“哥,你这不行啊!赶紧把她拿下,你就成户主了,她不都得听你的?” “拜托,我怎么拿啊?” 那货苦着脸,一连串的反问:“就算我拿下了,我就能当户主么?就算我当户主了,她就能听我的?你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哥,你有点志气好不好?” 小堇赶紧鼓励,巴巴道:“这样,以后咱们就是阵线同盟,你有什么需要的情报,尽管找我,我能出卖的肯定出卖!” “呃……” 他有心拒绝,可又抵不住诱惑,算是默认了。 “那就说定了,来!” 小堇伸出拳头,跟对方碰了一下。 熊孩子当然有自己的心思,她在江州上大学,但家里的意思,将来还要回盛天工作。既然在一个城市,必定饱受压迫,那找个帮手也是ok的。 他们俩嘀嘀咕咕的,小斋却没功夫搭理。 上真观的整体布局非常清晰,以三毛殿、三清阁、财神殿为中轴,分成三个区域,每个区域又分布着一些次建筑,像关帝殿、文昌殿等等。 他们逛了大部分景点,正要跨过一道双扇木门,进入最后一个地方。 正此时,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始终安份的小青,忽然从肩膀探出头,“咝咝”的吐着信子。小斋颇为奇怪,搔了搔它的下巴,问:“怎么了?” “咝咝!” 小青就盯着那木门,似乎里面有一股气息让它很不舒服。 “你们两个,回来!” 她一见,马上挥手招唤。 那俩货跑回来,小青嗖地一声又消失不见。根本用不着说明,顾玙看她的神色,就知情况不对,便笑道:“小堇,你不爱逛就去餐厅吧,正好占个座。” “嗯,我们一会就下去。”小斋接道。 “那好啊,我先点菜了啊!” 那丫头眨巴眨巴眼睛,虽觉奇怪,但也没多问,屁颠屁颠的自行闪人。 待她身影不见,俩人才迈过门槛。 门里是一处院落,青砖铺地,整齐干净。东南角种着一棵老树,树下是石桌石椅。正中也有一座建筑,挂着横匾,写着天师殿三个字。左右各有偏堂,后面另有三间屋舍,应是住宿的地方。 院中无人,带着几分清幽之意。 他们抬脚刚进到正殿,就见一道青光闪出。却是小青忍耐不住,直接现形,缠在主人的手臂上焦躁不安。 “它好像在害怕?”顾玙奇道。 “这里应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小斋皱了皱眉。 俩人四处打量,见殿内十分简陋,只设有供桌、神台、长明灯等器物,台上是张天师的神像。神像前是香炉,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 顾玙转了转身,忽指着一处:“你看哪儿。” 小斋一瞧,却是门框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箓,符文简洁,似一条线螺旋而下。她跨了一步,果然,小青愈发暴躁,信子不断颤动。 顾玙上前,手指轻轻按在上面,片刻道:“我能感到有一种特别的气息。”他斟酌了一下,又道:“像道法又不是道法,似乎用什么特殊方式催发的,可以驱除恶气……” “没错了,施亮生曾经上龙虎山求过符法,那传人就在这里!” 小斋的情绪高涨,本以为此行无果,谁成想柳暗花明。不过那青蛇却受不了了,可怜巴巴的征求主人同意,她便手臂一抖,青蛇嗖地就窜了出去。 “咳……咳咳……” 正当他们想进一步查探时,忽从神像后面传来了几声咳嗽。 紧跟着,一个面色愁苦的清瘦老道晃了出来,见了他们也是一愣,随即招呼:“怠慢了,我刚才在静室清修,你们不要见怪。” “晚辈见过老修行。” 小斋又捏了个子午诀,施了一礼。顾玙不属道门,就行了个道俗通用的拱手礼。 “……” 那老道先是错愕,而后变幻莫名,也捏了个子午诀:“原来是位小道友,里面请。” 当即,他头前带路,那神像后面有道小门,直通三间屋舍。几人进到客室,各自端坐,老道才问:“小友从哪里来?” “晚辈从盛天来。” “小友仙姓?” “晚辈江小斋。” “小友度师仙姓?法派是哪一派?” “晚辈师门有命不得出世,还望体谅。” 她答完,也问道:“老修行仙姓?贵上下?” “我乃第二十一代弟子,俗家姓谭,名崇岱。” “江小斋见过谭前辈。” 到此为止,这一套文绉绉的传统礼仪才算结束。顾玙瞧着特新奇,当初跟莫老道见面,各种吊儿郎当,瞬间山炮。 一通介绍之后,谭崇岱给沏了两杯茶,道:“这是我自己炒的野茶,胜在清新,你们尝尝。” 顾玙抿了一口,先是微苦,等那苦味入喉,才慢慢散开,生出一股别样的茶香。 “好茶!”他赞了声。 “确是好茶。”小斋也道。 谭崇岱听了颇为得意,自己也喝了一口。他似乎很喜欢这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愁苦之色也淡了不少。 “不怕你们笑话,我这里偏僻无名,连香火都很少,已经很多年没有客人了。你们年纪不大,但一看就是修为有成。今天能来陪我聊聊,我也算三生有幸。” “前辈符法精深,我们才要佩服。”小斋道。 “呵呵……” 老道笑了两声,颇具意味。 明摆着啊,两个不好惹的后辈贸然来访,肯定要求点东西。彼此都晓得,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但就是不说透。 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顾玙忽问:“老道长,我们刚从前面过来,见了几个假道士,他们是什么来路?” “唉……” 谭崇岱一听,不由叹了口气,道:“不瞒你们,那三茅殿、三清阁、文昌殿和财神殿都被承包了。他们是雇佣的,懂点道经典故,成天在哪儿装神弄鬼。我靠着传人身份,才勉强守住这个小院。” “承包?” 俩人面面相觑,虽听过类似的传闻,但亲眼见到还是很神奇。小斋问:“您的意思是,上真观的传承只有这一殿了?” “……” 谭崇岱又显出那种愁苦之色,道:“小友说的是,穹窿山三百年道脉,就只剩这一殿一人了。” , 第八十二章比斗 神霄派的初祖虽为王文卿,但在立派过程中,林灵素和张继先也有很大功劳。林灵素有《五雷玉书》,张继先更是第三十代天师,舍下身段帮王文卿建派,未尝不是投资的意思。 所以神霄派的功法很杂,王一脉,林一脉,张一脉。 到了施亮生时期,雷法大衰,只得了些散落传承,不得不上龙虎山求符法,这才有了立山头的资质。又经三百多年的演变,就成了如今的这副德行。 谭崇岱早年收过一名弟子,但忍不住苦修生活,自己还了俗。老道还想再收,却找不到合适的传人,只得守着天师殿如若等死。 那俩人听完,也是略感唏嘘,难怪对方面色郁郁,原是沉结于心。 老道孤寂多年,今日有客到访,不由说了许多。待茶过两盏,他终于道:“你们能陪老道说话,我就很高兴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们到底为什么来这?” “……” 顾玙不语,小斋则顿了顿,道:“我们今天来,是想借贵派的传承秘法一看。” “大胆!” 谭崇岱蹭地就站起来,勃然变色,之前的好印象瞬间消散。 虽猜测他们怀有目的,但没想到如此胆大包天。她话中所指,显然不是书本上的理论,而是真真正正的修炼功法。 这是能给别人看的么?小辈无知,图我道脉根本! 场面说翻就翻,谭崇岱冷着脸,一挥袍袖:“请回吧,此事绝无可能!” “……” 顾玙略显尴尬,小斋倒非常坚定,道:“这关系到我师门传承,我也是迫不得己。而且我保证,看完马上奉还。” “哼!” 对方冷哼一声,不屑言语。 姑娘又道:“如果您有什么心愿,不妨提出来,我们尽力完成,以此交换。您看怎么样?” “交换?好大的口气!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 小斋也站起来,道:“就只好抢了。” “你!” 谭崇岱又惊又怒,怒的是后辈猖狂,惊的是从没见过将流氓行径说得这么坦白的家伙。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心知肯定要打过一场,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凛,消瘦的身形凭白挺拔了几分。老道自持身份,步罡踏斗,只等着对方出手。 这步罡踏斗,是正一派的基本步法,约三十余种,施法时可用,寻常比斗也可用。老道学的是神虎罡,行动间如猛虎下山,颇为威猛。 “晚辈得罪了!” 小斋也不客气,长腿一跨,直接冲过了数米,刷的就到了跟前。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拢,像鸟喙一样往他眼睛啄去。 这么快?! 谭崇岱本端着架子,当即全身一颤,连忙脚踏罡步,堪堪闪开。 小斋左手又是一展,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张开,如一枝兰花伸出,美妙已极。她顺势一拂,气度闲逸又不失凛冽。 “咣啷!” 老道的步法不以轻灵见长,这空间又小,一时桌椅乱撞,躲的甚是狼狈。仅仅两个照面,他就落在了下风! 话说各派有各派的特点,有的重体术,有的不重,但一般的粗浅招数都是会的。正一派不以外功见长,加之他心存轻视,竟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顾玙在旁瞧着,见小斋闲若无事,不由连连暗叹。果然,那青雀手只是一招,背后应该是一套完整的淬体术。 他对姑娘的师门愈发好奇,不得了啊!又有雷法,又能驭蛇,又有拉风的外功,简直位面之子。 再看场中,老道已然疲于应对,败势明显。 小斋又攻了一招,趁他重心稍有不稳,立时寻了个破绽。那白玉般的手掌正中胸口,谭崇岱噔噔噔往后急退,砰地靠在了墙上。 “好!好!” “小辈厉害!” 他干瘦的脸颊强烈变形,显然怒到极点,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符箓,极为肉痛的往右肩一拍。 那手臂看似无奇,却多了层很玄妙的感觉,顾玙心中一跳,提醒道:“小心!” “……” 小斋亦凝神专注,待老道欺身上前,抬手又是一啄。 这次,谭崇岱不闪不避,举起右臂硬挡。 “当!” 只听一声脆响,皮肉相触,竟发出金铁玉石般的声音。 “咝!” 小斋退了半步,甩了甩手,只觉一阵疼痛。这一啄的威力,她再清楚不过,但那手臂就像披了层护甲,简直坚硬无比。 正一有道符箓,名金甲符,贴在身上可刀枪不入。但衰退至今,已经变成了低低低配版,只能作用于某个部位,并且效用短暂。 老道耗费精血才炼制了两张,今天算破了血本。 “别以为学了点本事,就能为所欲为。我今天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得势不饶人,脚踏神虎罡,招式大开大合,气势非凡。 “嗤!” 小斋笑了笑,抹身就溜,利用自己的敏捷优势,在室内闪转腾挪,不时抢攻一招。她断定那效果不会长久,便与之缠斗。 如此打了一会,老道果然急躁,心下一狠,居然又摸出一张符箓,就要往身上贴。 “好了!” 正此时,一道人影飘然下场,挡在俩人中间。小斋速退,老道却不依不饶。 “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得罪了!” 顾玙扣住那条手臂,灵力一吐,砰!谭崇岱噔噔噔倒了数步,又pia在了墙上。 “你,你……” 他感受着那股劲力,非但没怒,反而满脸惊骇,失声道:“你是全真弟子?你修到了先天境?” ………… 全真和正一是千百年的死对头,互相知根知底。 谭崇岱跟莫老道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难以置信,毕竟上百年都没有先天境的记载了。他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好歹也是个宗派掌门,结果先被一个小姑娘打到残血,又被一个小后生秒杀。 这叫悲愤交加,而在悲愤中,又带着些释然和自我安慰:人家都到先天了,我自然打不过! 诸多情绪杂糅在一起,以至他吼出一句,就戳在哪儿呆立不动。 最后,还是顾玙开口:“我不是道门中人,这也不是先天境。” 他把桌椅扶正,伸手一请:“老道长,坐下说话吧。” “……” 谭崇岱颇为没面子,不过贵在自知,对方给了个台阶,也就借坡下驴。三人重新坐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玙道:“我们真的是迫不得已,希望您谅解。” “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对方也是能屈能伸,问:“但我不明白,你们都修到这种地步了,还要我派的传承做什么?” “呵,这个就不能相告了。老道长,现在能考虑我们的条件么?”顾玙笑道。 这就是赤果果的耍流氓! 先打一顿,再谈,不服再打……谭崇岱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不过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只问一件事,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愿意交换,我将秘法奉上。如不愿意,你们翻遍道观也找不到!” “这个……” 事关重大,顾玙颇为犹豫,小斋却接了句:“我们现在不能答复,需要考虑考虑。” “也好,我们过两天再来拜访。” “今天打扰了。” 嘿! 谭崇岱又气又笑,合着你们噼里啪啦的搞一顿,还能装没事人一样?雌雄双煞啊! 他冷着脸送走二人,转身把大门一关,是不准备接客了。回到屋舍,静坐半响,那股憋屈劲儿才慢慢平复。 “唉……” 他回想着顾玙的手段,不禁叹了口气。 以现在的环境,还能坚持修行的,都怀着一颗向道之心。他看到了通往更高层次的可能性,却要以师门传承为条件,这种矛盾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 顾玙和小斋从上真观出来,便拐到山间餐厅。小堇等的发狂,巴拉巴拉的又是一番唠叨。仨人吃过饭,继续游玩,傍晚时分才返回江州。 夜,酒店房间。 姊妹俩洗完了澡,正窝在床上看电视。她们身量都很高,一个177,一个175,裹着白睡袍躺在哪儿,活脱脱的两条美人鱼。 “爬山真没劲,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死也不带去的。哎,中午的银鱼真好吃。” “你精力怎么那么好啊,我都累死了!” “哎呀,我有点饿了!这特么不配音能死啊!姐,咱们下去吃麻辣烫吧?” 小堇就是个话痨,能在各种话题中无缝连接,烦得不行不行。 小斋一直不理,看了眼时间,忽地起身下床,道:“你一会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你干嘛去啊?” “隔壁。”她换了件常服。 我的天啊! 小堇腾地就坐起来,两眼放光的叫着:“哇姐姐,你终于要通透了!” 通透? 小斋特不喜欢这个词,过去一把拎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我说你要是有空,就帮我带份麻辣烫!姐,疼疼疼……”熊孩子赶紧告饶。 “老实躺着,睡前吃东西不好。” 小斋蹂躏了她几下,这才出了屋子。 “嘿嘿!” 熊孩子表情秒变,套上一件外套,颠颠跟了出去。她四处瞄瞄,然后pia在隔壁的房门上,听里面的谈(jiao)话(chuang)声…… , 第八十三章秘录 小斋进了房间,顾玙正在看书。 这是来江州的第一天,他在街上随便买的,无聊时就翻上几页。 “书好看么”她问。 “打发时间用的,就谈不上好坏了,还凑合吧。” 他夹了个书签,方方正正的摆在床头柜上,不带一点偏斜,问:“小堇睡了么” “没有,看电视呢。” 她坐在椅子上,道:“今天可能累了……嗯” “……” 俩人同时顿住,静默了一秒钟后,顾玙走到门前,猛地一拉。 “哎哎哎!” 正pia在外面听窗根的小堇控制不住,半滚半摔的撞了进来,他往旁边一让,那熊孩子扑通跪倒在地。 感受着两道赤果果的注视,小堇也是没皮没脸,嘿嘿笑了一声:“那个,我不打扰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丫起身就跑,边跑还边嘟囔:“什么耳朵啊这特么都能发现” “……” 顾玙无语,默默的关上门,回身坐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甭管干什么,基本都会用到热水。房间里有电热壶和杯子,但根本不敢用,谁知道里面煮没煮过内裤 好在他们没有热水崇拜,小斋就拿着瓶矿泉水,先喝了一口,然后问:“老道提的条件,你怎么想的” “其实你进来之前,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顾玙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别的,道:“你说,如果有一天这世界充满了灵气,并且道法重现,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呵,或许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门派林立,大道争锋,你死我活。”小斋笑道。 “但也可能交流共进,一起开创呢” “当然,因为事情还没发生,任何假设都能成立。” 小斋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道:“我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但我知道,我一定很向往。” “向往洞天福地,秘境灵脉么”他也笑。 “还有珍奇秘宝,丹药法阵,千里杀人,御剑破空。” “御剑这个,可能有点困难。” “怎么讲” “撞到飞机怎么办” “哈!” 小斋大笑,忽地站起来,行了个礼:“懂你的意思,这次谢谢了。”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而且也是还你的人情。” “人情这东西,你心里有,就重于泰山;你心里没有,连根毛都不是。所以还是要谢谢。” 俩人隐隐约约的说了一通,看似莫名其妙,反正你知我知。 ………… 两日后,穹窿山。 俩人再次登门,没有带小堇。上真观的游客仍然不多,那几个假道士正忽悠着一对倒霉蛋。 他们直接进了天师殿的后舍,谭崇岱把门一关,强忍着忐忑和急切。当顾玙开口的一刹那,他既希望对方同意,又希望对方拒绝。 同意了,就能得到更高层次的修行信息。拒绝了,师门的传承就不用透露。 “我的来路,不能全部告知……” 顾玙第一句吐出,跟着第二句:“但你想要的,我也清楚。” “哦” 谭崇岱一怔,这模棱两可的是什么意思,便问:“那你要怎样” “我……” 顾玙看着老道,心中暗叹,随即一挥手。 啪! 就像电灯忽然关掉,老道只觉意识一暗,周遭景物翻天覆地的起了变化,转瞬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这是……” 谭崇岱大惊失色,见此方世界无为无形,竟浮在虚空之中。脚下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抬眼是玉台千劫,宏楼八披,梵气所乘,虽高不巍。 另有光宝华光,青鸟盘旋,好一派仙家气象。 而那玉台之上,九霄之巅,又有神人端坐。朦朦胧胧不见面目,只觉天威浩荡,倍感戚戚。 接着,那神人似挥了挥手。 霎时间,天地变色,云腾浪滚,那霄云聚集一处,积压越来越重。蓦地,那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龙身显现,吟啸响彻,然后就听: 轰! 轰! 一道道裹着神光的紫雷劈下,带着不可阻挡之势,要将万物摧毁。 谭崇岱看的汗毛倒竖,又涌动着强烈的兴奋和期待,本要上前叩见,却怎么也动不了。 正焦急间,他再次意识一暗,复一睁眼,发现自己仍坐在客室之内。 …… 谭崇岱恍惚了一阵,看着面前的那个年轻人,瞬间什么都明白了。那干瘦的脸颊微微抽搐,喉咽颤动,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涩声: “呜……呜……” 下一秒,老道竟然低声抽泣,而且越来越强,最后嘶嚎大哭:“岁不我与!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呜……我不甘心啊!” 他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一处,显得丑陋不堪,体内却迸发出一股极为悲戚的力量。 “……” 顾玙和小斋默默看着,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亦是被其感染。 谭崇岱求的,无非是更高一层的修行。所以顾玙就施展了幻术,将其拖入心中所求的那个幻境。 他在幻境中见到了九重神霄,仙家威严,无上雷法。而回到现实,他赫然发现,都是那个年轻人所为。 道法! 真真正正的道法! 谭崇岱是一派掌门,这点悟性还是有的,立时领会到对方透露的一个信息。正因如此,才让他情绪崩溃,嚎啕着“岁不我与!” 前一千年,修行盛世,自己未生。如今道法复苏,自己却将将入土。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能不能亲眼见到那一天…… 对修道者而言,这比任何事情的错过,都要悲凉、绝望。 哭了好一会,谭崇岱才缓了缓,起身就是一个大礼:“多谢小友!” “前辈请起!” 顾玙连忙搀起来,又扶着坐下。 “小友放心,今天的事情绝不会透露。” 谭崇岱提袖一抹眼泪,从怀中取出数页薄纸,颤颤巍巍的递过去:“这是本派的传承秘法,就交给你们了。” “谢谢前辈,我看完马上奉还。”小斋道。 “唉,还还什么,你们就收着吧。” 老道这辈子的经历,都没有这两天来的刺激,心态也大为转变。 原本呢,他就想带着传承入土,穹窿山一脉彻底断绝。可现在,知晓道法将会重现,那自然不甘心了。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能到处走动。平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收到一个合适的徒弟。” 谭崇岱面色凄楚,道:“你们肯将这等大事告诉我,必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想来也是迫不得己。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你们游历,若发现根骨心性不错的孩童,能不能代我传授等我残躯消尽,也不算愧对祖师。” “……” 顾玙和小斋对视一眼,齐道:“一定不负所托。” “好,好。” 谭崇岱执念一去,气息反倒自然许多,有种悠游松缓的感觉。 说起来,仨人之间很是波折,先聊,再打,再聊,最后还有相交之意,只能说世事难料。 …… 顾玙虽然透露了一些东西,但保留的更多,比如食气法。此事关系甚大,如果被外人知晓,恐怕整个道门都会追杀自己。 小斋收着那份秘录,始终没看,直到离开上真观,才找了个僻静处。 那秘录显然是最新撰写,估计穹窿山的传承也没有记载,都在老道的脑子里。所以他才敢说,翻遍道观也找不到。 俩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周遭无人,只一条溪水潺潺流动。 小斋展开纸页,见书写甚少,开篇第一句:“法本诸道,道源诸心。” 接着又是: “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 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故曰五雷。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 斩勘五雷法者,以道为体,以法为用,勘合玄机,水火既济,金木交并,胎脱神化,为高上之仙。 所谓中理五气,混合百神,须存想如龙,自在如龙,摄万物如龙,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 小斋看到这,便不断喃喃自语:“存想如龙,自在如龙,摄万物如龙,摄万物如龙……” 顾玙又担心又好奇,不禁问:“怎么了,有不妥么” “不,我师父跟我讲过一些零散理论,跟这个非常相似。” 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都有点哑:“顾玙,这神霄派的雷法跟我师门果然大有联系。” “你是说……” “没错!王文卿和林灵素的雷书,到底从哪儿来的” 小斋攥着薄纸,道:“他们中必有一个,跟我派师祖有关。” 她说完,又急着往下看,结果神色微变,翻来覆去的查找:“没了……没了穹窿山的雷法,就剩这么几句” 顾玙也拿过一瞧,果然,涉及雷法的只有短短半页。此外都是一些符箓炼制,斋醮念咒,神虎罡步之类的东西。 一时间,他哭笑不得。 废了半天劲,就得了这么几句话不过也有收获,起码目标对了,就锁定在神霄派身上。 这下好了,以后可有的忙。 以小斋的性子,如果真是神霄派夺她师门基业,就算一座山一座山踏过去,她也要讨回来! , 第八十四章离开江州 “存想如龙,明显是一种养神法,养神存想必然是实物。那这里的龙,肯定也是实物。” “幼稚!清风月色有实体么,以前都可以存想。而且你看后面,摄万物如龙,显然说的是一种境界,是虚化。” “我不觉得是虚化,应该是实物。” “一定是虚化……” “咚咚咚!” 房间内,俩人一改往日的淡然和谐,争得异常激烈。 而外面,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跟着小堇的声音传来:“干嘛呐?火气大就泄泄嘛,有现成的不用,非得耍嘴炮?我都累得慌!” 嘿! 俩人正是亢奋的时候,她偏偏过来求抚摸,也是作的一把好死。 小斋几步过去,打开门,就听那边一阵惨叫:“姐,我错了!我错了!啊,疼疼疼!我错了……我这就滚……” 随着砰地一声,门重新关上,瞬间清静。 他们俩也缓了缓,暂将思路放松。 话说谭崇岱给的那段秘录,可能是总纲之类的东西,没有具体的修炼方法。俩人一点点推断,就根据字面意思,大概讲的是: “东木南火西金北水,加上中央的土,便是天地五行。而雷霆,是集蕴在五行之中,所以叫五雷。 雷霆是天地号令,权威最大,三界九地的任何生物,都可总摄。摄的意思有二,一是吸收,二是害怕。 就是说,雷法一出,能从天地中吸取力量,并且万物臣服。雷法修到极致,便可成为仙人。” 以上很好理解,五雷对应的是五行五脏,金木水火土。这跟顾玙整理的有共通之处,都是内五行与外五行相接。区别是,一个用来淬体凝神,一个为催生雷霆之气。 小斋的师门源于初唐,那时食气法尚未衰竭,各门各派都有借鉴,这点也说的通。 这些便罢,只最后那句:存想如龙,自在如龙,摄万物如龙…… 俩人研究了半天,还是有分歧。这个龙,指的是傲游九天之上的神龙?还是与“结丹”、“成婴”一样,代表着一种虚化境界? 除此之外,他们另有发现,就是这套雷法的体系非常完善,因为提到了“存想。” 佛门叫观想,道门叫存想,乃养神、炼神的一种秘法。神识的修炼十分困难,一般完整的传承里面,都有配套的养神术。 顾玙的食六气法之所以残缺,就是没有养神术。 总的来说,他们获取的信息量太少,只能琢磨出这些。 往后数日,俩人接连上山,跟谭崇岱交流论道。这次是真的交流,老道拜托他们寻找传人,自然不会藏私,将符箓咒术细细本本讲了一遍。 而作为回报也好,作为补偿也罢,顾玙帮他疏通了体内郁结的气血。小斋更整理出几式炼体术,一并留给对方。 有这两样打底,多了不敢讲,老道起码延寿三年。 他们初来时霸道,甚至有些盛气凌人,但后来种种,两厢一对比,倒不知是恩是仇了。 ………… 眨眼间,俩人在江州呆了七八天,基本没出去玩,就折腾穹窿山这档子破事。小堇没课的时候就过来,晚上都跟姐姐同住。 几天相处,她跟顾玙倒是亲近,因为姐姐总凶,姐夫就很宠。 这孩子从小没着没管,青春期又跑到外地上学,难免叛逆张扬。但她心里清楚,谁是对自己好的,谁是对自己不好的。 所以呢,俩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很特殊,不自觉的有种依恋感。 阴,冷雨。 江州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小堇一脸不爽。因为俩人就要离开,而且更讨厌的是,那俩货完全没有离愁别绪,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按照路线规划,他们要去潜州的天柱山,查看灵气节点。然后再往西南,直奔蜀州。 潜州不远,坐火车要四个小时,候车的人也不多。他们说了会悄悄话,终于注意到闷闷不乐的小妹。 “干嘛呢,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小斋看她抿着嘴,眼眸闪动,不由笑道:“别告诉我,你一会要哭鼻子了?” “我才没有!” 那孩子特重感情,只是嘴上很倔:“我巴不得你们快点走,我都一个礼拜没去嗨了。” “呵,等你放寒假了,你就来白城玩,我一定好好招待。”顾玙也笑道。 “我放寒假还早着呢……” 小堇瞅了瞅他,忽然拉胳膊拽到一边,小声道:“虽说咱们这个同盟没啥成绩,但你不要灰心,一定要抱着鱼死网破的信念搞定她。你就要走了,我也没啥送的,这有点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当临别礼物了。” 说着,她摸出一支黑色水笔,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串东西。 “这什么?”他不明所以。 “你别管,反正要记住,肯定能派上大用场!”她信誓旦旦。 仨人又聊了一会,就听广播声响:“旅客朋友们,由江州开往潜州的dxxx次列车开始检票……” “好了,我们该走了。”小斋拎起背包。 “你也回去吧,开车小心点。”顾玙嘱咐道。 “嗯,拜拜!” 那孩子戳在原地,看着他们检票进站,才抹身离开。 话说他们上了车找到座位,车厢里没有满员,空了有三分之一。小斋靠着窗,摸出手机给谁发着短信。 他也闲着没事,又伸出手,见上面写着:70d,62,38。 毫无规律,简直没头没脑的。 “你看什么呢?” 小斋发完短信,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 他翻转手掌,但还是被她瞄到一眼,就听那姑娘道:“哦,那是我的罩杯、腰围和鞋码。” “噗!” 顾玙立马喷了,大姐,你能不能别一脸淡定的说出这种话好伐? 霎时间,他只想飞回去揪出那个熊孩子暴打一顿!而紧跟着,他又无比尴尬,那只手放也不是,缩也不是,别别扭扭的搭在腿上。 小斋毫无反应,忽问:“哎,你前女友的罩杯是多少?” “不,不太清楚。” “你没给她买过内衣么?” “没有。” “她胸型好看么?” “停停停!” 他真的不想聊这个话题,苦逼道:“你问点别的行么?” “行啊……” 小斋顿了下,又道:“你喜欢吃笋还是吃馒头?” 顾玙:“……” , 第八十五章潜州 顾玙就算否定过千百件事,也永远不包括这件:小斋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不管你说什么,她都懂;相反她说的,你不一定懂,并要为自己的创造力贫乏而感到羞愧。 顾玙现在就很羞愧,以至于全程没怎么说话,一直默默反省。 那火车轰隆轰隆的行了三个多小时,很快进入潜州地界。潜州多山,城市化的程度不高,放眼望去,两侧都是小村小镇,像拼图一样嵌在山峦的褶皱中。 再行十分钟,列车进站。 俩人没有耽搁,直接包车前往天门镇。天门镇就在天柱山脚下,历史悠久,古建筑颇多,数万人口都靠着这座山讨生活。 他们订的是一间民宿,马头墙,小青瓦,典型的三合院落。布局以中轴线对称分列,面阔三间,中为厅堂,两侧为室。 堂前有天井,采光通风,高墙封闭,有一种自足的空间美感。 民宿的主人是一家五口,老父母,夫妻,外加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妻子是主事的,长得矮圆喜庆,笑声敞亮: “欢迎欢迎!知道你们要来,屋子早就收拾好了。” 她领着俩人去看房间,标准的双人房,新换的被褥床单,卫生间也很干净。顾玙刚要点头,忽地反应过来,道:“大姐,我订的是两个单人间啊?” “哎哟,真不巧!你订的那个有人住,早上退房的时候我一看,不知道干什么的,把我床腿都压坏了,现在歪着一条腿,没来得及修呢!”老板娘解释道。 “那还有别的么?”他问。 “我们就两个单人间,双人的也只剩这个。要不你看看套间?那是里外隔开的。” “可……” 顾玙还要问,小斋却道:“行了,就这间吧。” “诶,来登下记。” 老板娘咧开嘴,笑道:“放心,多的钱给你们返。这是我们不对,一会送你们个果盘。” 姑娘都发话了,他也没矫情,登完记回屋,稍作整顿。 之后俩人坐在桌前,研究明天的登山路线,态度自然,没有狗血的脸红心跳。有时气氛就是这样,你要是扭捏,搞得大家都尴尬;你要是坦荡,反而不会多想。 天柱山分为两部分,西关和东关,西关秀,东关险。一般旅游团只带上西关,东关只有驴友可以前往。 “我们从西大门进,走六月雪、南关寨、通天谷、青龙轩……最后在炼丹湖扎营。这里离天柱山庄很近,可以补给食物。” 顾玙拿着笔在地图上虚划,接着道:“后天一早,从炼丹湖出发,走青龙潭、飞龙峰、迎真峰、画眉岭、回音台……最后到奇谷天梯。这段路程非常险,除了徒步穿越的几乎没有游客。” “按凤凰山的经验,灵气节点可能在山深处。这山方圆五百公里,要做好持久准备。炼丹湖是个重要据点,要估算好行程,随时回去补给。” 小斋也拿着笔,虚划了两道,又问:“对了,这里感觉怎么样?” “灵气非常浓郁,比凤凰山还要强一些,我们猜的应该没错。”他回道。 “那就好,但愿不虚此行。” 话说俩人一路过来,共途径三十多个站点,每到一地,他都要记录当地的灵气浓度。数据很简单,0是没有,1是修炼的最低线,2是良,3是优,4是极优,5为节点。 举例说:盛天是0,五道河是1,白城是2,山谷老树是5。而这三十多个地方,几乎全是0或1,但天门镇的浓度,赫然达到了3! 这就表明,如果山中真有节点,那肯定要超过凤凰山。 ………… 夜,天门镇。 这地方很小,服务业却非常发达,甚至有一条小街,满是骚里骚气的粉色门脸。各种style的肉体治疗师在里面开朗活泼,真情真爱。 顾玙和小斋去外面吃了饭,顺便逛了一圈,这才刚刚回来。他们把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放到桌上,一样样的往出拿东西。 先是一大叠黄色的符纸,再是一方砚台,一块墨锭以及两根毛笔。 很明显,他们闲着没事,就想研究研究画符。东西是在镇上买的,原本要用朱砂,但纯的太少,暂时用墨代替。 据谭崇岱所言:符箓法咒本为一体,有符便有咒,有咒便有符。符分金、银、紫、蓝、黄五等,金符的威力最强。 按使用方法讲,又分带身符(随身携带)、化食符(烧之,化于水中)、贴用符(贴在身上、房屋内)、煎药符(与药同煎)、埋符(埋在土里)等七种。 正一道统,共有符箓千种。而传到今日,单说穹窿山一脉,只剩金甲、化骨、祛蛇虫、安胎、小儿夜遗尿五种。 原版的金甲符,用灵气催发,贴在身上可刀枪不入。现在的是低配版,用精血催发,效果大大减弱。 化骨符,顾名思义,可令白骨化水。 祛蛇虫符,贴在门楣之上,可保家中不闹蛇鼠。那日小青变得焦躁,就是被这道符所制。 至于后两种,不要笑,这也是正儿八经的符法。 保治病救人,保财运家宅,保男女和合……本就是正一派最大的业务。比如治病一类,就包括腹痛符,目痛符,狗咬符,除寒热符等上百种。 俩人将符纸铺好,墨汁磨匀,就开始念咒: “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 这叫清水咒,然后是清纸咒和清笔咒。 三咒念完,才提笔在手,正式画符。画符的程序繁琐,从上到下,基本分符头、敕令、符胆、符尾四个部分。 俩人先在顶端,勾了三笔类似对号样的符纹,这是最常用的三清头。 然后下面,是两个古体字:敕令。 再下,是最重要的符胆。你是治病,是镇宅,是请神,是降雨,靠的就是这个符胆。他们画的是金甲符,便写了一个道门的讳字:罡。 所谓讳字,是道门内部发明的一种文字,晦涩复杂,用来指代各路神仙。 最下面,是符尾,奇奇怪怪像心电图似的符纹。 以上,便是一张符箓的全部构成,画时要一气呵成,不能停顿。俩人都是道心通明之辈,心神凝守不必多说,只是初学此术,还不太适应。 不多时,他们齐齐收笔,互相看了看,都噗哧一乐。 同样的符,不同人画出来也不一样。顾玙的清淡悠远,隐现一片天地广阔。小斋的自由自在,又带着一股锐不可当。 “敕令,去!” 顾玙拈起那符,逗比的来了句,然后往身上一拍:“来,打我一下。” “中!” 小斋一本正经的伸出根手指,噗地戳在他胸口。那货啊的一声,哧牙咧嘴道:“果然厉害!” 没办法…… 有些人在一起呢,喜欢逛街看电影;有些人在一起呢,喜欢为爱情鼓鼓掌。而这俩货的情趣,呃,大概就是修修道了。 随后,他们又画了几道,努力将符纹练熟。约莫九点钟时,忽然一阵吵嚷从天井传来,似有人醉酒撒泼,还夹着老板娘的劝声。 不一会,那吵嚷停歇,却有人在外敲门。 “咚咚咚!” 顾玙过去打开,见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气质精干,笑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刚才喝多了,我来道个歉,没打扰你们吧?” “没事没事,你们来旅游的?” “是啊,我们明天上山。” 这时,小斋也走过来,仨人在门口聊了几句。 那哥们叫赵久,家在蜀州,公司白领,喜欢户外运动。他组建了一个户外团,没事就出去玩耍。 这次带了八位驴友,是来天柱山徒步穿越的。 那哥们乐于交朋友,得知他们也是明天上山,就邀请同行。他们无可无不可,便留了个联系方式。 待赵久走后,天色愈晚。 三合院终于清清静静,悄无人声。天井里挂着两盏灯笼,透着昏淡的光,隐约映在白纱窗上。 “嗤!” 顾玙擦了根火柴,点燃一支安神香。这香是临行前赶制的,既能辅助睡眠,又能驱赶蚊虫。 小斋则倚在床上,重新整理了一遍求生包,里面有指南针,绷带,伤药、压缩饼干之类的小物件。 随后,她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你先洗我先洗?” “你洗吧,我再收拾收拾。” “嗯。” 她应了声,便拿着睡衣、毛巾进了浴室。小青哧溜一下钻出来,盘着身子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近的德行。 “呵……” 顾玙见识过几次了,但仍然觉得很神奇,这驭蛇术可以啊!除了过安检麻烦点,简直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良品。 第八十六章听闻 “哗哗哗!” 浴室内的水流声响了四十多分钟,随后又安静了十多分钟,这才听吱呀一声,小斋带着一身水气走了出来。 许是水温略高,她脸颊和脖颈上抹了层淡红,就像白瓷瓶上,不小心蹭了一点胭脂。 “咝咝!” 小青一见她,就自觉的游到一边。顾玙正在看书,也抬头瞧了一眼,起身道:“洗好了?那我去洗。” “那个喷头有点松,别使劲拧。”她提醒道。 “嗯。” 他应了声,拎着个袋子进到浴室。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男人独自淋浴的时间能超过四十分钟,那不是个伪娘,就是个gay。顾玙显然很正常,洗澡、洗脸加刷牙,一共三十分钟搞定。 他自幼睡炕,从来不穿睡衣,背心裤衩的往哪儿一躺,但今天有姑娘在,比较没礼貌。所以就套了条贴身长裤,外加一件短袖t恤。 他穿着这身出来时,小斋扫了两眼,笑笑也没吭声。明天还要起早,都没心思再聊,各自上床。 “啪!” 灯光一暗,一片漆黑。整间屋子似无尽的缩小,又似无尽的放大,将俩人包裹其中。 “晚安!” “晚安!” “咝咝!” 人家梁祝同塌而眠,中间搁着一碗水。他俩倒好,同屋而宿,中间盘着一条蛇。 ………… 次日,晨。 赵久一大早就来敲门,俩人无所谓,便一同前往。 从天门镇到西大门,约莫有五六里路。若轻装上阵,走着也就去了,不过这帮人都是驴友,各个背着帐篷睡袋,就只能叫车。 一辆大面包,顾玙和小斋坐在靠门的位置,余下是三女六男。他们都是蜀州人,事业有成,热爱冒险,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你们是来旅游的,还是徒步的?”一个妹子问道。 “一半一半吧,我们俩不专业,就是随便玩玩。”顾玙笑道。 “哦,我看你们没带帐篷,就猜是这么回事。天柱山徒步很有名的,尤其东关那条线路,每年都有好多人过来。”妹子道。 “东关现在不开放,东大门也没人管,所以他们都从那边进,不用买票。”另一个哥们道。 顾玙听了一愣,问:“那你们怎么……” “哦,我们上次逃过票了,这次正经点。”那哥们道。 “呵呵……” 顾玙抽了抽嘴角,表示没毛病。 “卧槽!” 正说着,一个鼓捣手机的哥们忽然叫了声,似看到了什么新闻推送,道:“那杀人案刚定性,这不废话么?肯定是凶杀啊!警察都干锤子的?” “得二十天了吧?听说半点线索都没有?”有人马上接道。 “我就觉得不对劲,那么大个人物死了,连点浪花都没起来,肯定有古怪!”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顾玙有点好奇,问:“什么杀人案?” “就是前段时间,搞拆迁,死了四个开发商。” “三个!三个是开发商,一个是开铲车的。” “听说拆了座道观,还死了个老道,啧啧……” 此时,赵久忽然插话,道:“哎,我有个同事,他朋友是警察,那天刚好出警。说那尸体都烂的不像样了,根本不是人干出来的。” 他比比划划的,神情夸张:“听说心都没了,胸口一个大洞,就像爪子掏的……” “得了吧!你以为生化危机啊?” “就是,我们可不产丧尸。” 赵久的说法引来一片鄙视,显然过于荒诞。顾玙和小斋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惊讶和怀疑。 他们知道这件事,但不知道背后的东西。赵久不像个胡吹神侃的,如果内容属实,那事情就大条了。 ………… 蜀州,下河村。 下河村属于ls县距凃灵县一百多公里,这里更加穷困,连人口都少得可怜。上百户人家陷在纵横交错的胡同中,好似封闭的田字格。而外面,只有一条相对宽敞的县道。 正是夜间,在县道边的小卖部里,刘长和刚送走了一桌牌友。 村里就这一家小卖部,他开了十几年,最近又买了两台麻将机,每晚都战到深夜。他插好了门,就拿起笤帚扫地,准备过会睡觉。 “咣咣咣!” 此时,外面忽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他问。 “我想买瓶水。” 嗯? 刘长和一顿,这声音似乎很陌生,还带着一些嘶哑。他拎着笤帚凑近,见门外立着一个黑影,透过毛玻璃,能隐约分辨出是个年轻人。 他防范意识还挺强,道:“你买什么水,我从小窗口给你。” “……” 那人沉默了几秒钟,道:“我要五瓶矿泉水,五个面包,麻烦装个袋子。” 不知为何,刘长和本能的很不舒服,动作麻利的装好东西,往窗口一塞:“给,二十五。” 刷! 那袋子瞬间被抽走,转而伸过一只惨白的手掌,捏着两张纸币。 他无意中碰到手指,不由打了个激灵,竟是冰凉冰凉的。他愈发悚然,连忙找了钱,啪的关上窗口。 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消失,那人似乎走了。 刘长和自己呆在屋里,只觉心里发毛,便打了个电话:“喂?小波,你能不能……没事,就是闷得慌,找你唠唠。” “艹,老子都躺下了,你特么自己过来!”那边撂下一句就挂了。 “……” 他顿时纠结,想了半天才一咬牙,拿着手电就出了屋子。 农村的夜晚总是漆黑一片,他借着微光往胡同里走。这胡同有二十来户,尽头是片树林,再过去是片野地。 小波家在最里头,他摸到了院前,手电无意中一晃,照着那树林外围,赫然站着两个人。 一人跟刚才的顾客身形相仿,猛地回头:“谁?” “啊!” 刘长和吓得一抖,只见对方面色惨白,阴森诡异。另一人则包着黑布,看不到面目。 那人见了刘长和,顿时眉头一皱,若有若无的透出一股杀气。 “……” 时间就此停顿,他动都不敢动,似等着对方宣判。而那人沉默片刻,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消失在树林中。 “呼……呼……” 刘长和喘着粗气,啪啪啪的开始砸门。 “卧槽,你还真来了!今天抽什么风?”小波披着衣服出来,抱怨连连。 他哪有心思拌嘴,大汗淋漓,真如捡回了一条老命:“我,我特么好像撞鬼了!” (嗯,下月就上架了。) 第八十七章查找 话说李肃纯干掉四个人之后,没去找师父的朋友,只想尽快离开蜀州。 他自己便罢,但带着个僵尸就非常麻烦。首先排除了客车、火车等一切交通工具,又因僵尸惧怕阳光,不得不白天隐藏,夜间赶路。 大道不敢走,只挑着乡间野径,一晚上走不了多远,黎明前就得找地方藏身。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没晃出蜀州。 师父留下的钱,上礼拜已经花完了。他运气也好,正撞上几个乡村醉汉,打晕后搜身,得了不少现金。 他这一派的炼尸术,共分白尸、铁尸、铜尸、银尸、金尸等六个等级,前五个有书本记载,最后一个缺失,没有任何资料。 僵尸想升级,必须寻四阴之地培养,并辅以带有阴煞之气的法器。那老太太只是白尸,限制颇多,如果想攻击人,最好出其不意。 李肃纯跟这白尸日夜相伴,难免沾上了些尸气。茅山本有养气法,就为了强大自身,可现在失传了。 不到一个月,他已是面色惨白,瞳孔泛红,说话行事都带着些阴森诡异。 尸气这东西,不仅影响身体,还会影响心性。他小小年纪,手上沾了四个人的血,对杀人没什么抵触。比如看到刘长和的那一瞬间,他真产生了把对方干掉的想法。 幸亏啊,这年轻人天性不恶,硬生生给扳了回来。 月黑风高,荒野辽阔。 一人一尸行在如墨的穹顶之下,似有一种被全世界抛离的悲凉和孤独感。 李肃纯衣衫单薄,却并无寒意。他在前面走,手里撕着面包,眼睛不断巡视,那白尸一跳一跳的跟着。 这罗壁县在蜀州的西北方,距边界不远,过罗壁再走几十公里,就到了邻省。那里地广人稀,比蜀州的山还要多,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停!” 走了一段,李肃纯忽地一挥手,白尸立时停止。他侧耳细听,又举目远眺,果然,在野草延伸过去的大路上,似有一点红光在闪烁移动。 他面色骤变,太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了,当即捏了个指诀,喝道: “快!” 说着,自己急步往前赶,白尸也加快了几分,显得滑稽又恐怖。 …… 下河村。 小波披着件衣裳,正埋怨刘长和:“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大半夜把我叫起来不说,还特么报警?屁大点事,你报什么警啊?” “我看他们不像好人,我不是害怕么……哎,反正报都报了,你还能撤回来么?” 刘长和抽着烟,也是糟心,自我安慰道:“不过他们晚上不爱出警,我又没有损伤,或许人家不搭理呢?” 结果刚说完,就听一阵警笛声响,转瞬到了门外,然后就有人拍门: “咣咣咣!” “来了来了!” 小波瞪了那孙子一眼,颠颠的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警察,张口就问:“是你报的警么?” “呃,报警的在里面,请进请进。” 小波领着人进屋,刘长和心中忐忑,只得赔笑连连:“辛苦了啊,是我报的。” “……” 那警察扫了他一眼,神情格外严肃,道:“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诶,好好。” 他不敢隐瞒,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警察确认再三,尤其对当事人的外形,古怪程度着重询问。 过后,刘长和大着胆子道:“那个,你们这么重视,他是啥通缉犯么?” “不该问的别问!也不许乱说,造谣传谣要拘留的!” 警察唬了一句,待出了院子,立马打了个电话:“喂?王所,发现可疑目标!” ………… 天柱山,奇古天梯。 这天梯在东关景区,在一条山壁上硬凿出台阶,直通顶端的一块大石。石上有破损栏杆,圈成一个平台,可以鸟瞰风景。 这里是不开放的,平日根本无人。而此刻,却有一男一女在攀登石阶。 “砰!” 顾玙在前,快到顶时一个跳步,直接跃了上去。小斋紧跟着,也轻松而上。 俩人站在平台处,只见悬崖峭嶂,峻岭平岗,矗矗青黛,巍巍岚光,另有长流水涧点缀其中。东关之雄奇壮丽,要远胜西关。 他们却无心赏景,四处眺望了一番,便取出地图,在上面勾勾画画。 “青龙潭不是,回音谷不是,天梯也不是……” 顾玙接连否定了几处,不由叹了声:“这山太大了,怕是得找到明年了。” “别灰心,我们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小斋鼓励道。 “两天才三分之一,唉,加油吧……”他摇了摇头,倒也没颓丧。 话说他们进山之后,很快跟赵久那帮人分开。西关用了一天,东关用了一天,皆无所获。要知道,天柱山方圆五百多公里,景区只占了小半,还有那么多原始地图。 顾玙将全山分作十二块区域,目前才查找了四块。 此时刚过中午,阳光正好,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往里走一走,傍晚再寻驻地。 他们下了天梯,转到回音谷,顺着一条野径往东北方行进。小斋拿着匕首,时不时在树上刻个标记。 越到深处,越能感受到自然的威力,各种植物撒着欢的生长,几乎遮天蔽日。两个人冒然闯入,倒成了异类。 天柱山的野生动物有三百多种,一路看到很多如红隼,虎纹蛙,猫头鹰之类的动物,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它们也没怎么见过人,不知道害怕,不远不近的观察着。 “刚才那只猫头鹰好漂亮,很少看见那种羽色的。” 小斋嘴里说着,匕首又一挥,一条不知名的毒虫就断成两截。 “我倒挺喜欢红隼的,矮矮胖胖……嗖!” 顾玙拿着根树枝,也将一条埋伏的小蛇挑飞。 “红隼多丑啊,还不如野鸡好看……你要真喜欢,我回去捉只鸢给你。” 俩人边走边聊,约莫四十分钟后,忽然停下步子,因为前方出现了一只画风很清奇的生物。 梅花鹿大小,皮毛呈暗褐色,尾巴却是纯白,十分醒目。眼后的额项部有长毛,就像戴着两个耳罩,感觉蠢呆蠢呆的。 这东西貌似非常胆小,离远远的瞅着,估计俩人一动,就得撒丫子逃走。 “这是麝么?”小斋不确定。 “我觉得像傻狍子。”顾玙道。 “别逗,狍子比它萌多了。” “管它呢,捉住看看。” 顾玙跟她在一块久了,不知不觉也解放了一点天性,说罢一抬脚,蹭地窜出去老远。 “啾!” 那东西吓得一蹦,转头就跑。可惜没跑两步,就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俩人凑过去,围着那只躺枪的动物看了片刻,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只黑麂子。 “唉,可怜见的,走吧!” 俩人顿时没了兴趣,拍了拍它的头,继续前行。 那黑麂晃了晃脑袋,怀疑了半天人生,才傻不愣登的钻进草丛。 第八十八章节点 月挂枝头,夜凉如水。 倦鸟早已归巢,群山一片寂静,都似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那风泉流淌,敲着叮叮当当的清音。 在一处矮丘的背面,地上燃起了两堆篝火。一堆架着两个饭盒,咕嘟咕嘟煮着野菜和豆子,另一堆支起树杈,横串着一只肥大的野兔。 那兔子已经烤的半熟,不时往下滴着油脂,撩得火苗嗤嗤作响。顾玙拈着盐和辣椒,细细的洒上几层,看肉色变为金黄,才撕下一块尝了尝。 “可以吃了。” “我这边也好了。” 小斋把饭盒递过去,各自品了品对方的手艺,又同时点点头。 他们本带了压缩饼干,但那玩意的味道实在难咽,吃了一顿就丢在一旁。小斋识各种植物,就负责采集,顾玙则负责打猎,太珍贵的不忍打,便瞄上了兔子和野鸡。 就这俩人,只要给足够的淡水和调料,能特么在山里呆一辈子。 顾玙拿着条后腿肉,随意聊起赵久讲的杀人案,道:“你怎么看,是人为的么?” “不好讲。道门秘术有千千万,像下茅山的养蛊虫,养小鬼,还有炼尸,这些都能做到。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要去蜀州,正好打听打听。” 小斋端起饭盒,想喝口野菜汤,但端了一下又放回,道:“没有了。” “还要么?”他笑。 “嗯。” 顾玙拿着自己的饭盒,给她折了一半。她口味偏淡,热爱素食,他就荤素不忌,什么都能吃。 不一会,俩人搞定了晚饭。 顾玙去溪边洗涮,小斋则把火堆挪开,在原处铺上一层平整的树枝,又盖上一条薄毯。地面极热,暖烘烘的热气透上来,有种东北炕头的敢脚。 她和衣躺下,让出半个身位。 他回来时,却没有凑上去,而是坐在几米外的地方,开始修炼。 “吱!” “啪!” 顾玙端坐凝神,把神识放出去,这小小的宿营地尽在掌握。火苗舔着干柴,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小斋闭着眼,似睡的很安稳。 不多时,及至午夜。 他一吞一吐的采食沆瀣之气,青蛇凑在身侧,咝咝的吐着信子,明显在蹭修行。 那沆瀣之气化作缕缕白线,裹着月亮的太阴之力,一同被吸入体内。运转周身,滋养窍穴,最后在丹田阴阳相融。 “呼……” “呼……” 嗯? 忽然间,顾玙停止吞吐,耳边似听到一丝细微的响动,就像肉垫踏在地上的声音。 他睁开眼,拍了拍小青,示意看好主人,独自往那边探去。果然,一双猫科动物特有的夜光眼睛,在不远处闪着绿油油的光。 这还是一只大喵,位于天柱山食物链上层的猛兽,云豹。 它盯着人类,有意想扑过去,但动物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人不好惹。正犹豫间,顾玙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一划。 “呛!” 那树枝勾垄着泥土,竟发出金戈般的尖啸,带着一股锐利之气。 “自己玩去,不要靠近。”他挥了挥手。 “……” 云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禁止线,喵的叫了一声,掉头就跑。没错,豹就是这么叫的。 顾玙打发走了大猫,抹身回到篝火旁,重新坐下。 小斋含糊的问了句:“什么事?” “没事……睡吧。” “嗯。” 她懒懒的翻了个身。 …… 不知不觉,他们已在山里熬了四天。 地图上的区域越来越小,他们的情绪也愈发烦躁。整整四天,面对着连绵群山,一步一步的寻找探查,非常非常的磨人耐性。 这日午后,俩人又苦寻无果,便先行休息,准备午饭。 营地在一条小河附近,宽敞开阔。顾玙猎了一只山鸡,小斋采了些野果,正在河边清洗。 小斋洗好了果子,自己叼一个,又喂他吃一个,忽叹道:“我们进来之前,下个计步兑奖的app就好了。” “是啊,咱们再呆几天,连首付都够了。”顾玙也叹气。 “不过好消息就是,我们能找的地方越来越少。” “嗯,说明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 俩人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这么安慰了。 顾玙蹲在河边,剖开鸡腹,又撩了些水洗净。那黏成一坨的内脏和肠子,顺着河水飘走,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斋无聊的左顾右盼,时而看看河里,突然她眼神一凝,提醒道:“小心!” “哗啦!” 话音刚落,就见一条怪鱼从河中跃出,长满利齿的大嘴咬向顾玙的手指。他微微皱眉,左手啪的往下一压,竟直接扣住了鱼鳍。 再一提,一甩,那鱼已在岸上不断抽搐。 “这是……” 顾玙拎起来,辨认了好久,惊道:“这特么是黑鱼吧?头怎么这么大?” 他绝不会认错,那体型特征就是黑鱼,但是头部硕大,牙齿尖锐,看上去颇为可怖。 “这牙都赶上食人鱼了,难道是变异了……哎?” 他忽地一顿,看向小斋,俩人瞬间心意相通,都有些兴奋。 之前寻那老树,就经过了一窝异化的毒蚊,而这河中,又有着大头黑鱼,保不齐就是条线索。 于是乎,他们匆匆吃过饭,顺着河流就往上寻找。 走了将近三十分钟,终于在一处峭壁下,发现了一个天然山洞,河水便是从洞中流出。 “灵气变得非常强烈,没错了,就是这儿!” 顾玙感受了一下,十分肯定。 他们稍作准备,抬脚就进了洞中。这山洞开口极大,似乎不深,里面光线虽然黯淡,却不显漆黑。两侧碎石成岸,勉强可以行走。 俩人格外谨慎,时刻注意着气息顺畅,一旦稍有不适,便立即撤出。 “滴答滴答!” 头顶时有水珠落下,河中还有怪鱼跃出,都生的狰狞可怖,大嘴张开似在威慑,随即扑通一声,又掉了回去。 这山洞果然不深,行了数十米就到了尽头。俩人扶着石壁,小心站立,不禁暗暗称奇。 里面是死的,空间愈发开阔,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竟形成了一片小湖,湖中心汩汩涌动,似有地泉喷出。 “总算找到了!” 俩人一见,始终憋着的那股劲终于放下。 “怎么样?”小斋问。 “呼……” 顾玙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带着预料之中的兴奋感。他没答话,而是伸出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六。 (话说我要攒点稿子才行,╰( ̄▽ ̄)╮) 第八十九章备战 天柱山的灵气节点,浓度为六,顾玙所见最高。 不过很可惜,此处水源太盛,那小湖占满了整个空间,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俩人想进一步探查,就得潜入湖底。 这种天气,还有那么多怪鱼,下去就是个死。而这也意味着,就算将来占据此地,也要大肆开发,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修炼场。 他们站在外围,细细观察了一番,没有老树红果那样的异状,只是湖水周围的石壁又白又亮,貌似有些古怪。 顾玙捡了颗石子,用力掷去。石子与石壁撞击,发出的不是“咚”这种闷骚响,也不是“啪嗒”这种鸡无力响。 而是“当”的一声,清清脆脆。 他比较奇怪,疑道:“这声音应该是撞击金属才有的吧?” “……” 小斋也捡了块碎石,朝另一面白璧掷去,又是“当”的一声。她摇摇头,道:“可能受灵气熏染,内部结构改变,能挖下一块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俩人过不去,也没有工具,只能拍几张照片了事。他们的手机早就没信号了,亏得带了好几块电池,才一直挺到现在。 不知不觉,等到日头偏斜,他们才走出洞穴。 顾玙翻出个本子,开始记录此地方位。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满是文字和线路图,几乎囊括了天柱山的全部区域。 有水源地,有猛兽区,有合适的宿营地,有危险要注意的路段……林林种种,无所不包。 除此之外,另有两个结论: 第一,不知是否巧合,节点都出现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并有异化生物守护。 第二,之前猜想的灵气复苏,已经可以把“猜想”二字去掉了。 咱们说,人类文明延续至今,相当大的原因就是靠祖先的智慧与传承。或者靠文字,或者靠图像,或者口口相传,不管怎样,第一代能想到做这些事的,都是大贤先哲。 他们算不上大贤,但毫无疑问,这个记录本非常非常的有价值。 耗费了四天半,终于找到了节点。俩人晃晃悠悠的返程,又花了一天半出山,前后一算,正好六天。 他们返回天门镇,没休息,直接包车到潜州。然后找了家小旅馆,也不避讳了,要了一间房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老板都害怕了,差点砸门报警。直到第二天中午,这俩货才满血复活。 …… “你们俩简直太过分了!六七天都没动静,打电话也不通,我都要报警了!” “快点从实招来,都干什么去了?哎呀,你们不会一直呆在酒店里吧?我的天啊,你们体力可真好!” “……” 小斋把手机远离耳朵,等那边巴拉巴拉的喷完,才道:“没干什么,就进山转了一圈,刚出来。” “谁特么在山里呆七天啊?你是当我傻,还是以为你们是蓝精灵啊?”小堇怒从心头起,恨不能顺着移动信号爬过来把他们掐死。 小斋知道她担心则乱,难得没有镇压,温言软语的哄了一番。好半天,小堇才忿忿的挂断电话,表示熊孩子伤不起,太让人操心了! 她这边安抚完,又问那边:“查好了么?” “从潜州到蜀州要转四趟火车,太麻烦了。我们还是到庐州,坐飞机直接过去。”顾玙应道。 “嗯,可以啊。”她点头。 “那我订机票了,明天出发。” 他们将潜州当作了中继站,要停留两日休整。在山里不能洗澡,各种原味的内衣裤,每天跋山涉水,行程近百里。 整整六天啊,状态可想而知。 ………… 蜀州,罗壁县。 县内有座古城,建于六百多年前。城内有条古街,东西长,南北短,从高处俯瞰,就像一条奇异独特的大船,故名“船型街”。 此街东端是座灵官庙,西段是根天灯石柱,中央是一座戏楼,楼后还立着牌坊。两侧则是屋檐突出的长排瓦屋,俗称“凉厅子”。 虽说现在社会发展,日益更新,但仍有老辈人守在这里,在凉厅子底下饮茶、听曲、掏耳朵、抽叶子烟……享尽了人间红尘的最后清福。 今天是个大日子,至少对那些老人而言。因为今天有集,还有戏,十里八村的都会过来,看上一场蜀州人最爱的灯戏。 而在县城的警局里,气氛却别样凝重。 叫得上字号的全部在场,局领导亲自坐镇,召开紧急会议。一位领导道:“时间紧,我尽量简单说。两件事情,第一个都知道,今天是集市,一定要维护好秩序,避免踩踏事故,以及小偷小摸出现。第二个……” 他顿了顿,又道:“据群众反映,近期出现了两个可疑分子,行动诡秘,很可能背有重案。这俩人就在罗壁一带活动,所以从今天起,全县进入紧急状态。各个路口、通道都要守好了,绝不能让他们逃窜出去!” “……” 众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这啥实证没有,就咔咔备战了,有点草率吧? 当即,就有人问:“陈局,他们到底犯什么事儿?我们怎么掌握尺度?该怎么抓?” “不该问的别问!” 领导也糟心,对那人一瞪眼,道:“尺度就是,对方要完好无损,你们自己把握。” 之后,会议又统一安排,各队各组在各处的蹲点情况,随即宣布散会。众人摸不着头脑,纷纷议论着: “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前段刚下了令,让我们注意可疑分子,今天更厉害,直接抓了!” “就是,谁知道内幕?到底咋回事?” “我听说是上头下的文件,好像跟那杀人案有关。” “杀人案?就凃灵县那个?” “那也不至于搞神秘吧,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就特么给张大头贴!” 那哥们往桌上一拍,正是根据刘长和描述,用电脑做的刑事模拟画像:年纪不大,脸色惨白,眼睛狭长,鼻子很挺,嘴唇也很薄。 五官分开看没什么,合在一起,却有一种极不舒服的阴冷感。 “行了行了,别牢骚了!” “唉,上面动动嘴,咱们跑断腿,走吧!” , 第九十章交火 野外,树林。 此地的树木还算繁茂,这一堆那一簇的长在荒原中,竟也连成一片。林中夹着数条土路,时而看到一些废品垃圾,另有几个低洼水坑,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就这种环境,连***都不会过来。 然而李肃纯很喜欢,这是最理想不过的藏身地。他在黎明前到达,先找了一座背阴土丘,然后挖了一个浅坑,让白尸躺进去,再埋上几层薄土。 最后,又摘了好多枝叶,尽量自然的盖在上面。 若在平日,他要么会去周围转转,要么守着白尸补觉。饿了就啃面包,渴了就喝矿泉水,一守就是一天。 从他杀人逃亡开始,在每个太阳起落的区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但今天不同,李肃纯坐在土丘下,右手拿着水瓶,左手不自觉的抓着裤子,甚至有些轻颤。 因为从下河村一路奔来,他总觉得有一种危机感。就像一张网正在不断缩小,自己就是网中的鱼,瓮中的鳖。 其实他心里知道,那晚饶了刘长和一命,可能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年轻人阅历有限,判断不出警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只是本能的感到不安稳。 “咕噜!” 李肃纯又抿了一口,将空瓶捏在手里,嘎吱作响。 要前往邻省,必须从罗壁绕过去,区别就是从西边绕,还是从东边绕。他本想在今晚赶路,现在却颇为犹豫。 他默默想了半天,忽地把空瓶一扔,从编织袋里翻出一条破毯,像个乞丐一样蜷缩在丘下。 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自己没得选择,要么继续走,要么原地停留。继续走还有希望,若停留在此,都用不着警察,饿也饿死了。 正值初冬,太阳落山很早。 李肃纯已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和等待,没觉得有多漫长,天色就渐渐深沉。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边,林中的光度瞬间昏暗。 死人一样的李肃纯睁开眼,将毯子卷好,然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他手捏指诀,喝道:“起!” 随着话音,那白尸破土而出,直挺挺的立在跟前。 他看着这具丑陋的,初级的,还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僵尸,却油然生出一种亲切和安全感,轻声道: “走吧!” …… 以一个县城的技术和资源,在没有明确坐标的情况下,找两个人还是很难的。 灵璧周围的地形非常复杂,起伏不平,矮山密林众多。警方人手有限,不可能全面搜捕,只能掐住大小路径,呈网格状散k县里部署之后,当天中午,各队就纷纷行动。蹲了半天没动静,换了一次岗,这会已是第二组。 大刘和小张很不幸,被分到了夜间组。他们要在杨树村的土路上熬上一宿,次日才能休息。 这土路看着不起眼,却是通往罗壁方向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如果那俩人就在此地,一定会通过这条道。 小张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可能头一次接受此类任务,显得抱怨连连。他不时往县城那边瞅上一眼,嘟囔着:“唉,戏肯定开场了……” “怎么着,今天有约会啊?”大刘是个老警察,随口问道。 “约了女朋友逛街看戏,结果全吹了,人家正生气呢。” “生气就哄哄呗。” “不理我啊,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有啥办法?” “呵,姑娘都这样,明天就好了。” 大刘往车窗外弹弹烟灰,笑道:“今天我丈母娘还过生日呢,我饭店都订好了,那又怎么样?有任务不还得过来。” “你那是丈母娘,鱼都进锅多少年了。我不行啊,还钓着线呢!”小张道。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嘴贫,不知道花言巧语的钓了几条鱼了?” 大刘听着年轻人的俏皮话,觉得特新鲜,也跟着逗了一句。 老前辈任务经验丰富,懂得节省精力。小张就不行,又坐了一会,更显得烦躁不安,忽道:“我下去撒泼尿!” 说着,他拿着手电下车,往野地里走了几步,就开始放水。 为了便于隐藏,车子没有打灯,周遭一片沉暗。隔着野地过去,便是杨树村,现着点点光亮。 这一带荒草繁茂,高且密集,有夜风吹来,在暗色中形成一**的轻浪。 小张拉上裤链,正要返回,突然脚步一顿。 今天是北风,按道理,那草丛应该齐刷刷的向北偏斜。但有一处地方,却在整齐中夹着一点突兀。 他接着微光细看,果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上一下,时高时低,显得极为古怪。 “好小子,真让我逮住了!” 他脑袋一热,晃着手电就喊:“什么人?站住!” 说罢,抬脚就追。 “哈麻批!” 大刘正坐着呢,气的骂了一声,也赶紧下车。 若碰到这种情况,应该联系上级请求增援,己方再加以牵制。妈了蛋的,那小子自己就出去了! “别跑!” “站住别跑!” 野地中,已经展开了一场追逐。小张边跑边摸出电棍,不断喊着话,只觉野草在身边刷刷掠过,刮得又涩又疼。 此时他也看清了,确实是两个人:一个在跑,一个人在跳。 没错!就是在跳! 他胆子再大,也不禁犯嘀咕:“真邪门啊!这特么到底是啥东西?” 双方追逐了一段,前面那人好像体力不济,速度减缓。眼瞅着就要赶上,却见他猛地一停,随即传来一声清喝: “去!” 后面的怪人突然转身,嗖地一跳,竟直接跳到了跟前,闪着乌光的爪子一把抓来。 “咝!” 小张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将电棍横在胸口。 “啊!” 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胸前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 “小张!” 大刘在后面看着,目眦尽裂,伸手就摸出配枪。 根本顾不得领导要求,啪的就一声枪响,震荡着寂静的黑夜,久久不散。 “砰!” 子弹打在怪人身侧的草丛中,爆出一蓬碎石泥土,草屑四溅。 “……” 那人似乎一惊,连忙一伸指,再次喝道:“去!” 这就看出新人和老人的差距了,大刘死死盯着那黑影,双手握枪,气息平正。对方眨眼就到了近前,抬爪就要抓。 而与此同时,他也扣动了扳机。 “啪!” 这一枪精准的命中前胸,但是却发出一声闷响,就像子弹钻进了一坨拥挤干涸的死肉堆里。 那黑影受到力量惯性,直挺挺的向后滑去,随即定住,竟似毫发无损。 “这特么到底是啥东西!” 大刘目瞪口呆,涌出了同样的疑问和悚然!他太清楚这枪的威力了,如此近的距离,身体都会被打穿,但对方居然没事! 正在他愣神间,那黑影又是一跳。 “砰!” “啪嗒!” 大刘也飞了出去,枪被甩落在地,人昏迷不醒。 “出来出来!”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着放枪了!” “那边!过去看看!” 就在此时,杨树村忽然骚动起来,灯光一个个亮起,还有人影显现。 “……” 李肃纯看着俩警察,默然片刻,最终只捡起那把枪,转了个方向,消失在黑夜中。 , 第九十一章抵达 “饭桶!都是饭桶!” “那么多人抓捕两个人,竟然让他们跑了?不仅伤了两位同志,而且还丢了一把枪!” “一把枪,四颗子弹!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县领导的办公室里,一个官员满脸通红,不顾仪态的拍桌子大吼。而对面,坐着县内相关部门的各位头头。 他们被骂的哑口无言,这事确确实实很心塞。如果不是杨树村的村民及时发现,那俩警察当场就挂了,即便如此,他们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害怕啊!真要一下死俩,那就是大案了,都得挨处分。 这帮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那官员越看越气,又吼道:“说话啊,拿出点措施来,一个个不是挺能说的么?” “……” 呵呵哒,我瞅瞅你,你瞅瞅我,谁傻啊当出头鸟? “好,好……” 那官员气得直笑,正要一通训斥,忽听咚咚咚的敲门声响。秘书推门进来,略带慌张的报告:“市里,市里来人了!” “什么?” 官员面色一变,报告早上才打上去,中午就下来人,这重视程度也太高了吧? 其实他也很憋屈,以自己的级别接触不到一些隐秘资料,只能听从指示。如今手下折了人,还得被上头骂,还不明不白的。 他这般想着,刚要亲自迎出去,那门再一开,涌进来四五个人。 “您,您怎么来了?” 官员见为首那位,顿时吓得一抖。其他几人也连忙起身,大气都不敢出。 “……” 那人瞄了他一眼,懒得废话,直接定调子:“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由我指挥。” …… 天空晴朗,云朵缠绵。 从蜀州开往罗壁的客车上,两个家伙正无聊的看着窗外。他们一路走来,见多了各色景致,也没什么兴趣。 唯有一点比较特别,就是路边有很多水桶粗的赤铁管道,不知作何用处。顾玙观察了半天,一直没猜透,便嘀咕了句:“这都是干嘛的?” “你们第一次来吧?” 旁边一位大妈忽然插嘴,热心的解释道:“这些都是运盐水的,以前罗壁产盐,就用管道运到五桥镇,然后做成井盐往外边卖。” “那现在还运么?” “现在就不用了,谁家还吃不起盐啊?”大妈哈哈一乐。 “呵呵,也是。” 顾玙陪着傻笑一声。 车又行了一会,就到了罗壁县的路口,两辆警车停在旁边,有个警察招手示意。 “停车,检查!” 司机懵逼,只得乖乖的打开车门。那警察上车,道:“耽误大家几分钟,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 “什么意思啊?” “昨天我来还没有呢?” “出什么事了?” 乘客纷纷抱怨,警察一概不理,一个个的查过去。 别人都无事,轮到顾玙和小斋的时候,人家一看,嗬,盛天?那可是关外啊,一竿子支出几千公里去。 “你们来罗壁干什么?”那警察问。 “旅游。”顾玙道。 “旅游?” 对方扫了扫,倒像个驴友的样子,便把身份证递回去,道:“出门在外,自己当心点,有事就找我们。” “好了,谢谢大家配合,可以走了。” “哈麻批!” 司机小声骂了句,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话说他们之所以来此,是因为罗壁县有个灵官庙,就在古城的船型街上。 据《萨祖宝诰》记载,“萨守坚曾派流西地,迹显龙兴。施财合药济群生,积行累功修至道。授铁师之教旨,掌玉府之雷书。代天宣化,咒枣书符。” 这个西地,指的就是蜀州。铁师,是指他收的一个徒弟,叫王善。 咒枣,则是一种道法。具体操作已经失传,大概是说,他将大枣去核,进行加持,病人服下即可痊愈。 他卖一枣,只取七文钱,每日咒百余枣,自己取七十文,其余皆施给穷人,以至行善功德。 而他的徒弟王善,继承了西河派,后来也修道有成,成为五百灵官之首,号称道教第一护法神。 罗壁县的灵官庙,供奉的就是王善,并自称西河派祖庭。 萨守坚游历多地,所到之处皆有传承,真真假假不得而知。既然他们这么说,俩人也就过来看看。 …… 顾玙和小斋下了车,随便找了家旅馆,哦,两间房。 稍作安顿,俩人上街闲逛,只觉这县城气氛古怪。行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很默契的表情,就是“哎你听说了么”的那种八卦感。 另有一些人,衣着普通,却在各个路口徘徊,时刻留意着四周情况。小斋无聊的数了数,从旅馆到船型街,起码有六个疑似便衣的家伙。 古城今天不是集,但仍然很热闹。摊贩们占据路边,叫卖声此起彼伏: “熨斗粑咧!” “酒米饭、叶儿粑,便宜了啊!” “羊肉汤便宜了,十块钱一碗!” 两边的商铺也不甘示弱,一水的大喇叭和农村重金属。种类也多,服装、小食、百货、旅馆、茶馆、鞋庄等等,其中茶馆最多,大概有十几家。 他们进了一家茶馆,服务生立时凑过来,笑道:“二位请坐,这有干果蜜饯,茶水点心,您要点什么?” “来壶绿茶,两盘干果。”小斋道。 顾玙却往外边瞧了眼,那里支着个摊子,一口大锅里炖着羊肉汤,还有一口平底锅,嗞拉嗞啦的烙着大饼。 “我叫碗羊肉汤行么?”他问。 “可以可以!”服务生很爽快。 于是乎,小斋喝着茶,他喝着羊肉汤,都挺满足。 茶馆里还坐着几位,都是上岁数的老人,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闲聊。他们晓得蜀地人的性子,热情好客,极擅神侃,便故意道: “罗壁的治安不错啊,我这一溜都看着好几个警察了。” “就是,咱俩去过那么多地方,就这查身份证,真麻烦!” “不能这么说,谁也不愿意多费事,但不得保证安全么?” “……” 俩人一唱双簧,果然,把老人家的虫勾出来了。一个老头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来旅游的吧?你们不知道,前几天还不这样呢,就今天来巧的。” “听说昨晚出事了,警察都死了几个。”另一位接道。 “啥子嘛!昨天我侄子看完戏回家睡觉,半夜被吵起来,就说打枪了。他都没敢动,别的去的,说俩人倒地上,身上全是血……”第三位开始正解。 老爷子们聊得兴起,那俩没节操的东西就闷头听着。结果越听越诡异,什么抓伤啊,什么血肉模糊啊,竟跟那杀人案一个路子。 这就有意思了,瞬间有种万年小学生附体的敢脚,到哪儿哪儿出事! , 第九十二章事件发展 俩人在茶馆小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若不出所料,那起杀人案的凶手,已经逃窜到了罗璧。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看街上的情形,警方明显做了部署,要将那人擒于此地。可他们偏偏好奇,非得认证一下,到底是不是道门传人所为。 双方交杂,难免会发生碰撞。 有句俗话叫,侠以武犯禁。其实把这句话扩展开,可以涵盖所有自持本领,以去挑战社会规则的情况。 想当初,顾玙和小斋身在盛天,一个是小贩,一个是白领,都有自己的社会身份。那时还没得出灵气复苏的结论,自然遵从着这个身份。 可如今,一个辞职,一个弃业,在外面晃了二十多天。一路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心态也在慢慢变化。 所以,他们只是觉得麻烦,丝毫没有担忧、退避,甚至惧怕。 却说顾玙和小斋从茶馆出来,看天色尚早,便直接去往灵官庙。 灵官庙在船型街的东端,建筑颇为显眼,当代观主王若虚,号称是王善的嫡系后裔。此人名气不小,据传精通斋醮、善看风水,曾被邀请到各地勘查,所到之处皆令人心服。 而他们到了庙里,见第一重正殿供着萨天师和王灵官。另有左右偏殿,供着三清道祖、川主帝君刘皇叔、财神赵公明以及文昌帝君。 此处香客寥寥,只有两个道士守着。 他们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去到后院。后院就画风骤变,供的竟然是释迦摩尼、送子观音、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以及十八罗汉。 更奇葩的是,在这打理的也是两个道士。 好嘛! 他们顿时蛋疼,难怪庙门的楹联上写着:上求佛道,下渡众生。 倒是一点不挑…… “请问,你们是烧香还是算命?” 许是他们晃得太久,一个胖道士忍不住过来询问。 “哦,我们找你家观主,王若虚王道长。”顾玙回道。 “师父刚刚出门,你们有什么事?” “听说王道长精通风水,我们老板想开家公司,请他过去看看。”他张口就来。 “哦?” 胖道士一打量,见二人虽然年轻,气度却是不凡,立时堆满笑容:“师父还要等一会才回来,请到里面喝茶。” 说着,他领着二人进到客舍,坐下细谈。那胖道士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意思,反倒像个圆滑的商人,笑问:“两位在哪儿发财?” “我们是北方人,老板想做点皮草生意。你知道,现在选址不好选啊,本来请了个和尚,给指了一块地。都要建了,结果说那地方死过人,你说这扯不扯!”顾玙道。 “听说王道长道法高深,给人看风水从没失过手,这才千里迢迢的跑过来。” 小斋接着话,又问:“您是王道长的徒弟吧?能不能透露透露,这个价钱一般怎么收?” “哎呀,这可不好说。看风水可大可小,你们觉得值,就多给点。你们觉得不值,师父也不会介意。就像年初的时候,有家庐州的公司请师父过去,那老总是个爽快人,直接打了五十万。等公司开张,效益一路上升,过后又打了五十万。这就是因果,懂感恩,有回报。” “哦,明白明白!” “只要能找个风水宝地,钱绝对不是问题!” 那俩货闲着没事,一唱一和的逗闷子。 胖道士的态度特别好,请看风水的都是大主顾,师父每做成一单,总能漏过来仨瓜俩枣,自己也跟着发财。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正戳在一间办公室里,战战兢兢。 …… “呵,道长请坐!” 打量了半天之后,那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诶,谢谢!” 王若虚如蒙大赦,把屁股稍许的沾到椅子上。 所谓天大地大,官威最大。别看他平时故作高深,人五人六的,在真正的权利者面前,就是一只可怜的蚂蚁。 其实他也很惊悚,冷不丁就被叫到县政府,然后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位大咖。要知道,这位在多数时候,可是只出现在电视上的。 “临时把你找来,匆忙了点。如果有什么打扰,我先说声抱歉。”那人又开口。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打扰。” 那人不置可否,继续道:“听说你出身西河派,又去茅山学过道?” “正是,我曾拜在茅山上清宗门下。” “你本身有派别,为什么转投他人?” “西河派传承凋零,只能,只能……”王若虚支支吾吾,比较尴尬。 “哦……” 那人点点头,似已明了,又问:“听说茅山有些古怪法术,能不能讲一讲?” “呃,其实茅山有上下之分,说是古怪法术,一般出自下茅山。下茅山有七十二分支,道术诡奇阴险,像养鬼,咒钉,扎草,炼尸……” 王若虚嘴上讲解,心中却是慌乱,虽然政府鼓励宗教自由,但同时又打击封建迷信。他说的这些,好死不死都是打击对象。 他就搞不明白,这位领导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对方听罢,沉默了片刻,忽问:“你刚才提到,有炼尸术?” “对。” “那依你之见,这世上还可能有僵尸么?” “咝!” 一句话把他汗毛都炸开了,竟不敢应对。 “不用紧张,我们随便聊聊。”那人笑着安抚。 “这个,这个……炼尸的条件非常苛刻,已经几百年没有记载了。我只能说,或许会有,但真的不能确定。”他惴惴道。 “那如果有的话,一般会在什么地方?” “阴气汇集之地……” 王若虚猛然顿住,瞬间懂了,人家叫自己来就是帮忙的。 那人看他神态,也是面色一正,严肃道:“此事关系重大,你知我知,一定不能走漏。” “是是,我明白。”他忙道。 “那好,明天我们就开始,你回去准备准备。” 那人嘱咐一句,提高音量喊道:“小吴!” “孟书记!”一人推门进来。 “送道长回去。” “好。” 眨眼间,俩人离开,只剩那姓孟的领导。 室内安静,他点了根烟,边抽边走到窗前。透过大玻璃窗,能看到新区的街道建筑,再望过去,便是那座古城。 “呼……” 他吐出一口烟气,神色复杂。 这件事太过诡异,现代科技发展几百年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结果一个貌似平常的杀人案,竟然牵扯出僵尸这种东西。 太可笑了! 他本身是不信的,高层也分为两派,一半嗤之以鼻,一半倾向于肯定。上头有令,尽量不要暴力解决,还点了王若虚的名,说会有些帮助。 他固然看那老道不爽,也只得执行。 , 第九十三章看热闹不怕事大1 “师父!” “师父回来了!” 却说那王若虚回到庙里,徒弟们纷纷见过,胖道士听闻声音,连忙出来禀报:“师父,有两个人想找您看看风水,已经等一会了。” “知道了,你再陪他们坐会。” 即便他心情烦躁,有生意上门也不能往外推,先到静室换了身衣裳,略作梳理。之后,他抬步迈进客舍,笑声先至: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道长是高人,等等是应该的。” 顾玙嘴上应付,暗中细细观察,只见这人红光满面,肚圆身滚,倒是健康富态。他一瞅这样子,心就凉了半截,又是个瓜怂货! 修道者必定与常人不同,比如谭崇岱,虽然不会食气法,但一看那周身上下,自然有一种独特的气场。 他微微示意小斋,小斋眨了眨眼,表示心里有数。 “听说你们过来,是要看看风水?” “对,我们老板想做点皮草生意,打算自己养殖,自己加工。” “皮草生意?哎哟,那可杀生太多,有伤天和啊!” 王若虚半真半假的叹了声,又道:“你们还真来对了,我们看风水,可不是封建迷信,都有科学根据的。人体有场气,植物有场气,建筑物有场气,万物皆有场气。所谓风水,就是寻察适于人体的吉气,避开不利于人体的煞气,这叫趋吉避煞。你们如果自己生产,势必大造杀孽,那怨气本就是一种强烈的煞气。” “哦?那该怎么破解?”小斋问。 “风水讲究有气则生,无气则亡。其实很简单,只要找一处有生气的地方便可,这就叫顺乘生气。” 王若虚的性格好像很虚荣,不免有些自得,笑道:“不瞒你们,这观势寻穴之法,全蜀州没有比我更精通的。” “呵,我们也是听了您的大名,才千里迢迢跑过来。” 俩人存着试探的心思,一捧一逗的聊了半响。小斋似乎略懂一二,每每能问到点子上,勾的对方瘙痒难耐,破例多说了几句。 这王若虚或许不会道法,但在风水学上,倒是蛮有造诣。 聊过之后,俩人借口要请示老板,便起身告辞。对方也没在意,这种生意本就随缘,不能指望每次都能成交。 而他们出了客舍,还没走多远,顾玙忽然耳朵一动,就听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对话声: “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去。” “师父,这次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就在罗璧转转。” “那有什么意思,谁请的您啊?要不我帮您推了……” “闭嘴!这是你能问的么?” “……” 顾玙听了,便对小斋转述,俩人边说边出了灵官庙。出来后又莫名其妙的顿了下,本来要回宾馆的,却抹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拐过一条街,他才开口:“那俩便衣为什么盯着这里?难道是警方找的王若虚?” “可能性很大,看来这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小斋道。 “那我们明天……” “回去再说。” 他们确定无人跟踪,便晃了晃身形,转眼消失在街头。 而与此同时,在灵官庙对街的一根电线杆旁,那两个人正低声商量: “他们是外地人吧?干什么的?” “好像是游客,查过身份证。” “要跟么?” “算了,看好那道士,别让他搞事就行。” …… 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大体上是李肃纯和官方硬肛,可细分的话,又有王若虚师徒,以及那俩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 旅店内,顾玙和小斋正在梳理思路。 “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凶手应该想逃出去,警方应该是捕捉,王若虚好像听命行事,不得不从……咱们就是看戏的,暂时摘除。”顾玙道。 “别的同意,王若虚我总觉得不对。” 小斋皱着眉,道:“据说他上茅山学过道,那可是上清派的祖庭。他学了这么多年,就会看个风水?” “你是说……” “反正我们多留意,不排除他有什么底牌。” “那我们明天也得早起了,先跟着王道长溜溜。哦对了,我们最好租辆车。” “嗯,租车一会就去。警方应该没发现那个凶手,如果在他们后面,就比较难搞。所以我们要抢在前面,先找到那个人。” “找到之后呢?” “再说,反正我们是吃瓜群众。” …… 夜,月光如水。 在一座矮山的外围,一块平坦破败之地,李肃纯正夹着一张黄色符箓,口中念诀:“赫郝阴阳,律令九章,敕收此符,万阴伏藏。急急如律令,去!” “蓬!” 话音方落,那符箓竟无火自燃。 一般纸张燃烧的速度,就已经很快了,但这个烧的更快。从符头开始,几乎眨眼间就燎到了符尾。 似青似红的火苗迅速吞噬着符纸,却不见一丝灰灰落下。等那细微的“哧啦哧啦”声停止,这符箓仿佛凭空消失。 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如果顾玙在此,必能感受到四周阴气飞快的汇聚过来。确切的说,是汇聚到前方的泥土中。 那日李肃纯与警察交火,白尸中了一枪,虽是不死身,却在胸前留下一个弹孔,威力也有所下降。 于是乎,他将其埋在阴气浓郁之地,又烧了道聚阴符,以便尽快恢复。照此情形,只要再过一日,白尸便可完好。 “哗啦!” 李肃纯从怀里摸出一块面包,撕开包装,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他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比乞丐还要乞丐,唯独那双眼睛,依然倔强。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经历如此的磨难还能挺到现在,实属不易。 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也罢,大不了拼得一死! …………… 次日,清晨。 古城的船型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家卖早点的店铺亮着灯光,不时有人进出,端着硕大的笼屉。 “滴滴!” 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从远处驶来,嘎吱停在了灵官庙前,有人探出脑袋,招呼道:“辛苦了,快回去吧!” “没事,交给你们了!” 盯了一宿的两个便衣摆摆手,疲惫的转身离开。 而那人下了车,轻轻敲了敲庙门,不多时,有个道士打开大门,疑道:“你是……” “我找王道长,他准备好了么?” “哦,好了好了,请稍等。” 那道士明显受过嘱咐,态度好的吓人,又进去了几分钟,便见王若虚带着胖徒弟现身。 “道长,一大早打扰了。” “不妨事,走吧。” 说着,三人上了车,直奔县中心。等到了地方,又加入不少人,最后变成一个小车队,连着串的向郊外开去。 , 第九十四章看热闹不怕事大2 风水之说,渊源已久。 自魏晋开始大兴,并融于道门,主要流派有两个:一是唐末杨筠松开创的形势宗,一是宋代王伋开创的理气宗。 前者讲究寻龙、察水、觅砂、点穴,以地气论吉凶。后者取八卦五星,定住宅三要(门、主、灶)、六事(门、路、灶、井、炕、厕)之生克。 简单说,形势擅于打野,理气擅于看家。 王若虚虽然胖乎乎的像个商人,但在风水学上的造诣确实不错,兼容两家之长。此刻,他就手捧罗盘,尽量通俗易懂的解释着: “罗壁东面是山,山峰过百步,始成山龙。西面是水,水源低空而不填实,便可为吉祥。当年建城就请了风水大家,设计了一条船型街,首尾东西,船身南北,这才有了乘风破浪之势,成为方圆百里的繁荣地。 不过现在,东山开采破了地势,又建了水库,恰好在生、旺二气的星位。所谓山上龙神不下水,水里龙神不上山。这山龙一入水,就成了泥鳅,坏了此地的风水局,这才一年比一年穷……” “哼!” 那领导对此次行动非常重视,竟然亲自临场,听了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罗壁的经济上不去,跟产业无关,跟政策无关,就是风水搞的鬼?” “不不,我一时口快,绝不是这个意思!” 王若虚一缩脖,刚才又得得瑟瑟的瞎显呗,浑忘了对方身份。 “……” 大领导瞥了一眼,懒得计较,问:“你让我们往东走,难道那个地方就在东边?” “山龙身损,必留破败。如果我推断不错,应该就在东边。”他讪讪道。 “你最好能尽快找到,我们时间有限,容不得一点浪费。” “是是,我一定全力而为。” 这车里就坐着他们俩,徒弟在另外的车上。司机默不作声的开着车,其实也觉得这胖子在胡说八道。 他是正牌的军旅出身,不仅是他,这次任务的所有兄弟都是。表面上是警方主导,实则警方被甩到一边当后勤去了。 不过老实说,大家都有些抱怨,本是军中精英,莫名其妙的来抓什么什么,不明生物体? 拜托! 都是受过正确价值观教育的,怎么会相信有那鬼东西。 …… 上午八点钟,车队在东边停了下来。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峦,占地还算广阔,半黄半绿,亭台古道,倒有几分衰败的美感。 几百年前,罗壁境内有三宫五庙,香火极盛,后来一一损毁。直至三十年前,当地百姓自发筹资,才重建了其中一座观音阁,就在此山上。 “啧,有点不对劲啊!” 王若虚抬眼望着山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凉意,嘀嘀咕咕的颇为疑惑。那领导见状,问道:“发现什么了?” “还没有,我正在查看……” 他含糊一声,见十字鱼丝固定,便用大拇指动内盘,当内盘转动,天池也随之而转。直到磁针静止,与天池内的红线重叠。 他测了测山向和阴阳龙,又细细查看地势,才道:“应该没错,这里必有破败之局。” “那就好,小吴!” 领导叫过一个人,吩咐道:“去准备。” “好!” 那人应声退下,带着几个人先行上山。不多时,从上面传来讯号,两辆车也开至路口,竟是要封道了。 “走吧!” 几个人在前打头,王若虚和领导居中,后面有几个人扫尾。 王若虚一路看着罗盘,心里越来越惊。他总觉得有种不安,可又说不清楚,直走了一程,见前方突现一座白玉牌坊,上书“铁山”二字。 哎呀! 他差点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个忘了? 铁山地处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据古籍记载:“陵州始建县东南七十里有铁山出铁,武侯取为兵器,其铁刚利,堪充贡焉。” 而在五十多年前,有村民还刨出一块石碑,刻着:诸葛武侯炼铁于兹! “咝!” 王若虚汗毛倒竖,已后悔接了这趟差事。 要知道,风水学中涵盖了很多煞气,比如五黄煞,二黑煞,三碧煞等等。而世间万物皆属五行,自然也有五行煞气。 铁属金,自有金煞之气。 那一国之力在此集中炼铁,得是多大的规模?多少的铁器?何况还是用来征战杀敌的兵刃! 纵然历经千年,煞气近乎消散,可保不齐还剩那么一点。 这下妥了,聚阴地加上金煞之气,一个字,稳! ………… “你慢点,慢点,营养跟不上了!” 在一辆老旧的白色轿车里,顾玙抓着扶手,吓得跟真事似的。 “喊什么喊,这才100迈!” 小斋把着方向盘,娴熟的踩离合,换挡,给油,嗖地就从一辆大货旁边窜了过去。她自己有驾照,只是没买车,这一上手,嗬,简直浪到飞起。 跑了好一会,见前方横着照相杆子,她才慢慢减速,安安稳稳的装淑女。 顾玙坐正身子,叹道:“看样子我得学车了,下次可不能让你开。” “你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学?我就是大学拿的驾照。”小斋问。 “当时真想学来着,因为什么事就耽误了。后来上山卖东西,也想过学车,可惜没功夫。” 他说着说着,忽地笑道:“哎,其实不学也可以啊。以后指不定就能飞了,还开车干什么?” “……” 小斋瞄了瞄这货,也叹了口气:“唉,男人果然都是鳝变的。” “呃……” 顾玙越来越能懂她的点,蛋疼道:“你这个说法,是我想多了么?” “不,你没想多。” 姑娘干脆利落的承认,又脚踏油门,笑道:“不过你比很多人强,起码它去过的地方,你也去过。” “噗!” 顾玙扭过头,分分钟想跳车。 俩人追着大概方向,很快就跑出老远,两侧农田渐多,村舍房屋。又开了一会,远远的看到一座矮山显现,心知便是此处。 想去那矮山,必须拐进一条岔道。 结果开到岔道时,见前方路障横栏,另有警车监守。一名警察挥了下手,待车子停稳,上前问道:“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来旅游的,听说这有个观音阁。”顾玙结结巴巴道。 “哦,今天封路了,先回去吧。” “那明天能来么?” “不一定,等通知。” “哦,谢谢。” 小斋开着车往回走,在一个偏僻地方停住。 俩人对视一眼,同时耸耸肩:没办法,只能打野了。 第九十五章看热闹不怕事大3 铁山虽然不高,但占地颇广,还连着一个大水库。周遭植被茂盛,除了人工修筑的石板路,还有不少野径荒道。 那领导带来的是一支特种小队,负责捉拿目标,警方则保障外围和后勤。这次行动的基调很明确,十二个字:小股搜寻,勿扰群众,一击必中。 领导将小队分作两组,一组留在身边,跟着王若虚;一组分散开去,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和新土挖掘的痕迹。 “好家伙,这山龙破损的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满山都是阴煞气……唉,只能希望那位没有炼成尸,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喽……” 此时,王若虚正捧着罗盘在山间乱转,还神神叨叨的嘀咕着。 其余人在四周守护,心里都很不爽,只是碍于领导和纪律,才没有发作。而领导也有些焦急,不禁催问道:“怎么样了?” “这里情况太复杂,还得费些功夫。” 王若虚小心应对,过了一会似有所觉,指着一个方向道:“看看那里。” 他带着队伍走到一处开阔地,立即有人过去查探,还用铲子挖了几下,回来道:“报告,没有发现!” “……” 领导脸色顿时一沉,道:“王道长,我们时间有限,你最好尽快。” “一定,一定!” 他暗自骂娘,撩起袖子抹了把汗。 …… “呼叫,呼叫……这边没有异常,没有异常!” “我这里也没有!” “我也没有!” “保持警戒,继续搜寻!” “明白!” 韩大鹏把对讲机插回口袋,微微弓着腰,目光来回巡视,一副标准的备战姿态。说起来也很简单,一看脚印,二看泥土,三看枝叶,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十几个兄弟分散开去,按扇形划分,他负责的这片貌似很安全,走了半天都无异状。 “沙沙!” 嗯? 他猛地一顿,忽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就在西北方向。 这绝不可能是队友! 韩大鹏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看,瞧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就爬了上去。他借着枝叶一挡,如果不抬头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出现。 “哗啦!” 只听一阵草丛乱响,从中闪出一对年轻男女,都是高高瘦瘦的,颇为悠闲自得。 这是,游客? 韩大鹏有些犹豫,可随即眼神坚定,不管什么人,闯入者一律拿下。而那俩人乱七八糟的聊着天,侧面对着,看不清面貌。 他耐心隐藏,眼瞅着对方走到了大树下,而且是背对…… 好机会! 那粗壮有力的小腿一蹬,整个人就扑了下去。双膝稍稍弯曲,双臂展开。这一下冲击力极强,如果扑实了,瞬间就被制住。 结果,就当他快碰到时,俩人却像脑后长眼般,忽然左右一分。 “我早被发现了!” 韩大鹏心中一凛,反应却不慢,身体愈发前屈,借着惯性一滚。 刷! 他弹起身的一刹那,迅速摸出匕首,准备正面对战。他以为拉开了距离,但马上就浑身一凉,一个鬼魅般的人影竟一直贴靠在旁。 韩大鹏只觉头部一痛,意识顿失。 “扑通!” “……” 顾玙收回手,沉默了片刻,才蹲下身翻了翻,道:“说了我都不信,我刚敲晕了一个特种兵。” “那可够下本钱的……哎,这匕首倒是不错。” 小斋也扫了眼,拿起匕首转了个花,寒光闪闪。她玩了片刻,就给放了回去,道:“看样子,满山都是他们的人。” “我们得小心点,能不交手就不交手。” “还有别暴露身份,对了……” 小斋忽从包里翻出两个戏剧脸谱,递过去一个:“给你!” “干嘛?” “戴上啊!” 她往脸上一罩,面部全被遮挡,就剩下一副笑嘻嘻的小丑模样,颇有几分诡异。 “你认真的么?”他蛋疼。 “当然了!”她点头。 得!顾玙也只好戴上,却是一张色彩丰富的大花脸。 这下没跑了,还真成雌雄大盗了。 …… “呼叫小鸟,呼叫小鸟!小鸟请回答!” “喂喂……”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另一位士兵从山深处跑来,手里还拿着对讲机。他远远的看到战友躺在地上,立马又加快脚步。 “大鹏!大鹏!” 他跑到跟前,利索的查看一番,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昏迷。 之后,他又勘察了周边环境,操起对讲机道:“全体注意,发现两名敌人,战斗力较高,应该还在西北方向。” “黑犬,是目标出现了么?” “我不确定,其中好像有个女人。” “女人?你试试能不能跟上去,如果不行,继续执行任务。” “明白,队长!” 与此同时,在王若虚那边,小队队长接受完消息,立即道:“首长,似乎有人闯入山中,现在情况比较危险,请您立刻下山。” “哦?是目标的同伙么?”领导问。 “还不确定,只知道他们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 领导顿了顿,想了个临时办法,道:“这样,我去山上的观音阁等候,你们再叫些人上来,全面搜山!” 这一声令下,就是唯恐事情有变,改换策略。 于是乎,队长护送他上了观音阁,并留下人手。那大门一关,庙里的主持战战兢兢,还得陪茶闲话。 而下面的警察得令,连忙上山支援,另从县城急调,一辆辆警车飞驰而出,引得行人议论纷纷。 …… “呼哧……呼哧……” 李肃纯喘着粗气,拼命的在山间奔跑。他连日奔波,本就气力不足,这一跑更是跌跌撞撞,却丝毫不敢停留。 就在刚才,他摸到观音阁附近,找找有没有吃的,结果见大门紧闭,气氛紧张。 李肃纯瞬间反应过来,这里不安全! 他急慌慌的往回返,惊乱中带着一丝决绝,眼睛始终盯着大山深处,似乎某个地方有能自己安心的东西。 他跑着跑着,没注意脚下,忽绊到一截枯藤,扑通摔倒在地。 正要爬起来,又听“哗啦啦”的一阵响动。只见前方林丛分开,走出两个戴着脸谱的怪人。 “……” “……” 时间似乎凝固,三道目光相互交缠,有探视,有兴奋,有戒备。过了半响,其中一人才笑了笑,声音清润明朗: “呵,运气真好。” 第九十六章看热闹不怕事大4 铁山已被全面封锁,外人不得入,此时却冒出一只苍白憔悴的少年,身份显而易见。这山如此大,居然让己方抢先一步,确是好运气。 “很狼狈的样子啊,这个见面真尴尬。” “逃了这么久,没办法。” “他应该饿了吧,你有吃的么?” “好像有点。” 俩人嘀嘀咕咕的小声交流,李肃纯却保持摔倒的姿势,毛骨悚然。 先不说一个小丑一个花脸pia在自己眼前有多诡异,但说他们往哪儿一戳,就有一种让人无路可逃的绝望感。 在没有僵尸的情况下,他本身的武力值真不……等等! 李肃纯眨了下眼睛,一边慢慢的爬起身,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往腰侧摸去,问道:“你们是谁?” “……” 俩人没回答,小丑却翻了翻包,摸出个东西一扔:“接着!” 啪! 他下意识的接在手里,顿时一愣,那竟然是块巧克力。 “你们究竟是谁?”他再一次询问。 “吃完再说。” 花脸似乎笑了笑,又道:“你喝水么?” 哈麻批! 简直莫名其妙好嘛! 李肃纯本来神经兮兮的,被这么一搞,凭白涌出一股蛋疼。他判断不出是敌是友,便退后几步,迅速撕开包装,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巧克力提供的糖分和热量,使身体的不适感得到了一丝缓解。而这过程中,俩人一动没动,也让他降低了一点戒心。 “想必你也清楚,满山的人都在抓你,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花脸道。 “要么打,要么走,我跟你们没什么可说的。”他硬梆梆道。 “走?你想找你的小僵尸么?”小丑道。 “果然是一伙的!” 李肃纯眼睛圆睁,刷的就摸出手枪,刚要指向前方,却觉手腕一沉。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青蛇。 那蛇尾勾着手指,刚好制住扣扳机的动作,暗黄色的竖瞳盯着自己,血红的信子咝咝吐出,随时都会咬上去。 这少年也算风浪里过来的,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完全被秒。不过他胆子奇大,手竟然没动,而他不动,蛇也自然不动。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李肃纯嘶哑着问道。 “别紧张,我们就想看看你的成果。”花脸应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反正他们在搜山,早晚能找到,我们跟着看戏就行了。”小丑无所谓。 “……” 少年紧皱眉头,沉默了片刻,转而道:“好,我带你们去。” “呵,聪明!” 小丑勾了勾手指,他哼了一声,把枪甩了过去。 ………… 其实呢,他们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比如替天行道,正义万岁巴拉巴拉。 这少年固然杀了人,但背后的脉络一理便清:强拆,老道死,地产商死,逃亡,抓捕……可谓因果好轮回,山水有相逢。 谈不上谁好谁坏,谁对谁错,这不是自己能管的。所以他们的目标特明确,就想看看僵尸。 之前的猜测比较笼统,包括小鬼,蛊虫,甚至五鬼等等,但经过言语试探,应该就是僵尸。 “你叫什么?” “李肃纯!” “你是下茅山哪一派?” “哼!” “你那尸体从哪儿刨的?” “哼!” 少年头前带路,毫无反抗之力,两个家伙一左一右,不时还调戏几句。他有的答,有的冷漠,透着一股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敢脚。 老实讲,他心中也很好奇,走了一段就忍不住问:“你们是道门的么?” “哼!” “你们找僵尸干什么?” “哼!” “……” 李肃纯苦逼脸,你们好歹是有能耐的,怎么这么幼稚! 说来也怪,他虽然被制,却没有多少恶感。这俩人比开发商,比警察,甚至比那刘长和,都感觉好多了。 仨人在林中穿行,一路小心,精准的避开搜捕。那地方甚为隐秘,曲折向下,似在水库方向。 而走着走着,花脸的脚步略有停顿,小丑问:“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越往那边走,越觉得有股恶气。” “恶气?” “说不好这个概念,或许应该叫煞气?” “你确定是煞气?” 李肃纯反而一惊,急忙问道。 若想炼尸,必定要懂风水地势。他学过一些残缺传承,但肯定不如王若虚精深,能找到埋尸地,却发现不了煞气。 “应该没错。” 花脸忽反应过来,问:“你的僵尸不会埋在那边吧?” “如果僵尸融了煞气,会怎么样?”小丑也问。 “我真的不太清楚,可能,可能会有异变。”他愈发苦逼。 ………… “这边别漏了,你去瞅瞅!” “都给我精神点,别含含糊糊的!” 在铁山外围,一支警方队伍正仔细搜寻。领导发话后,县里能外派的人员,全部集中到此,力量猛增。 这支队伍有十几号,队长叫郭涛,是警局的小头头。他们负责扫荡水库的西侧,任务不轻。 这水库成湖,全长5.7公里,蓄水量2890万立方米,是蜀州第三大水利工程。湖面呈y字状,湖中环抱着几个小岛,光秃秃一片。 他们已经找了半天,毫无线索,便有相熟的抱怨:“涛哥,这天都快黑了,得找到啥时候啊?” “再坚持一下,其他组的兄弟都在奋战,咱们不能掉在后面!” “那也得有个数啊,咱们费了半天劲,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说着,就听不远处有组员喊道:“涛哥,这有脚印!” “哪儿呢?” 郭涛赶紧跑过去,穿过几丛枯草,来到了大树底下。那是浅浅的一双鞋印,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一个组员蹲着,正拿工具测量,道:“泥土还很新,是最近踩的。应该是男性,身材不高,体重较轻……跟嫌疑人初步吻合。” “好!好!” 郭涛有些激动,连忙集合手下。一帮人呼啦啦的过来,各做准备,有的还摸出了枪。 那鞋印错落不一,远远延至一个方向。众人循着踪迹摸索,又走了半刻,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 郭涛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里给人的感觉极不舒服。草木枯败,山丘破碎,竟像没有一丝生气。 而在前方,相对开阔的一块平地上,明显有挖掘埋土的痕迹。 他晃晃脑袋,将那丝不安抹去,转而是大大的兴奋: 这下要立头功了! 明天上架了 三更求订阅,第一章会在下午发 第九十七章看热闹不怕事大5 “呼叫总队,呼叫总队!在水库西侧,第五座荒岛斜对面,林中约800米处,发现异常!发现异常!” “看到目标了么?” “还没有,我们是根据他的脚印搜寻,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好,你们便宜行事,等我们过去。” “明白!” 郭涛收起对讲机,开始指派任务:“小王,你带几个人警戒。老张,咱们先挖开看看。” “涛子,上头可没说行动。”老张有点犹豫。 “便宜行事的意思,就是临场发挥。” 他满不在乎,笑道:“放心,有事我担着,有功劳大家分!” 这话都冒出来了,旁人也不好劝阻,只得拿起工具开始清理。那掩埋的面积不大,很快就清出轮廓,好像是个长条形的东西。 几人继续挖土,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 郭涛戳在旁边,紧张又急切的盯着,额上的细汗滴落,眼睛不自觉的一眨,再一睁开,似感到光线有些奇怪。 他回头望去,却是斜阳沉坠,留下一抹淡薄的余晖,映得枝头微微泛红。 “咝,我怎么觉着有点冷啊?” 老张忽然打了个寒颤,不由搓了搓胳膊。 “哎,听你一说,我也有点冷。”有同事接道。 “咱们不会撞邪了吧?”还有人开着玩笑。 “别瞎说!赶紧敲敲木头!” 老张资历深,人缘好,那人也给面子,嬉皮笑脸的敲了敲树干。正此时,就听清理泥土的同事轻呼: “出来了!” 嗯? 众人齐刷刷的看去,只见浅坑中躺着一具人形物体。之所以叫物体,是因为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黑布,不见样子。 “涛子,现在怎么办?”老张问。 “……” 郭涛抿了抿嘴,一不做二不休,道:“拆开!” 话落,便有两个人拽着黑布,一圈圈的解下。先露出来的,是一双脏兮兮的绣鞋,花纹精巧,颜色拙厚。 之后,又是两条紧紧并拢的腿,骨架干硬,瘦如饿鬼。 再往上,是一套深色寿衣,胸前还有个孔洞。 直至真容显露,揭开的一瞬间,俩人扑通跌坐在地,叫道:“这是什么?” 众人也是一抖,那赫然是一张老太太的面孔,脸色惨白,嘴唇微突,表情十分古怪竟不像死了,而是睡了,随时可以醒过来。 “涛,涛哥,咱们,咱们……” 小王连讲话都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郭涛也毛了,忙道:“退后,退后,别乱动!” 众人呼啦啦的往后撤,皆自悚然。按理说,刑警见惯了尸体,不应该害怕,但这东西太过诡异,已经超乎常识。 “……” 一时气氛沉默,偶尔对视一眼,也马上移开。支援的人手不知在何处,只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此刻,阳光已经完全消失,林中愈发沉暗,变得灰蒙蒙一片。 大家不想守着这不明不白的东西,都盼着郭涛拿主意,老张便道:“涛子,要不你再联系一下,看看……” “扑簌簌!”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打断了对话,却是一只倦鸟穿行,似要归巢。十几道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看它盘旋了一圈,又俯冲飞行,就要掠过浅坑上方。 “吱!” 似有道虚影闪过,那鸟叫了一声,仿佛凝固在半空。正当众人奇怪间,那鸟就像充爆了的气球,砰的一下四分五裂。 “有情况!” “全体戒备!” 郭涛激灵灵一抖,扯着脖子就喊,顾不得别人如何,自己先掏出手枪。 他举枪,目视,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从坑中跃出,转瞬就落到老张跟前。那爪子一挥,老张就跟刀切豆腐一样,整齐的裂成几瓣肉片。 “哗啦!” 血淋淋的,混成粘稠状的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啊!” “啪!” “啪!” 一个女警员疯了似的哭喊,还有人胡乱放枪。小王反应最快,撒腿就跑,可没跑出几步,就觉后心一痛。 他勉强低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只泛着微微金芒的利爪。 “老张!小王!” 郭涛魂飞胆裂,而下一秒,一股莫大的危机感笼罩全身。他本能的就地一滚,回手就是一枪。 “砰!” 子弹正中,结果那东西只是晃了晃,反而更添凶性。 “吼!” 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又往前一跳,爪子毫无阻碍的切割到底。郭涛跟老张一样,被分成了几瓣肉片。 两个领头的一死,其余人更是慌乱不堪,只有少数还有勇气射击。怎奈那东西速度太快,一窜就是老远,根本躲闪不及。 “啊!” “啊!” 霎时间,林中惨叫连连,化成了一个血腥滚滚的修罗场。草丛,灌木,树枝上,皆是横飞四溅的血末肉渣。 人类在一只没有灵智的凶物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 “快快!” “那边开枪了,情况有变!” 在水库边上,一队人马加快脚步,奔跑着前去支援,正是王若虚那支队伍。他们刚跑过第四座荒岛,就见两个人从山里窜出,哭喊着往这边靠近。 “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了?”队长连忙接应。 “僵尸!” “真的有僵尸!” “都死了!死了!” 俩人状若疯癫,不清不楚的哭嚎着,队长脸色一变,立即道:“准备迎战!” “吼!”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兽吼,那白尸从林中跃出,正挡在前方。 “咝!” 王若虚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绿了。好死不死的,这不仅是僵尸,还特么是融了金煞之气的僵尸! 五行煞中,金煞最凶,主杀!那白尸受了熏染,已是狂性大发,只知猎杀新鲜血食。 “完了,完了。” 王若虚低声哀叹,拽着徒弟悄悄后退,准备随时溜走。那队长也是一惊,但随即镇定,扬手道:“大家别慌,灵活……小心!” 白尸可不会傻了吧唧的戳在原地,等你一梭子打完再攻击。它发现新的猎物,愈加凶暴,眨眼就扑了过来。 “散开!” 队长大喊一声,扑倒身边的队友,俩人滚出数米。但另一边就遭了殃,有个小战士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那爪子拍在头上,似爆炸似井喷,脑浆裹着碎骨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砰地四溅开来,又稀里哗啦的掉落在地。 (求订阅,求月票啦!) 第九十八章看热闹不怕事大6 “吼!” “这特么是什么……啊!” “啪!啪!啪!” 水库的堤岸上枪声骤响,夹带着各种喊叫和怒吼。堤岸能有多大的地方?他们人又多,一时密集没能分散,那白尸如虎荡羊群一般,完完全全的虐杀。 “砰!” 某个战士一枪打中,可随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湖中。 “畜生,我要你的命!” 又有人从背后扑来,手脚缠在它身上,拿着匕首去割咽喉。结果当的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下一秒,那人的脑袋已被拍得稀烂。 这东西刀枪不入,爪子泛着金茫,比之前锐利数倍,每一挥必定带走一条生命。眨眼间,小队仅剩十来个人,还包括王若虚师徒。 “咯吱……” 队长连牙都咬碎了,眼睁睁看着这个凶物肆虐,不过到底是精英军人,很快发现一个弱点:就是每发子弹命中的时候,它都会停晃一瞬。 “拉开距离,灵活射击,子弹对它有伤害!” “拉开距离,保持射击!” 他扯着嗓子喊道,队员一听,立刻纷纷扯开,一边放枪一边跑向外围。 这个思路是对的,如果在开阔地势,有足够的人手在远程集中开火,磨也磨死了。或者拿着重武器,几下就搞定。但坏就坏在战场太小,光跑出去就需要时间,白尸一跳就能追上。 “吼!” 转瞬之间,又是两名士兵身亡。 “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那胖徒弟一下子崩溃了,嘴里疯喊着,掉头就跑。没办法,冲击力太大了,说来费功夫,其实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 “明通,别乱跑!” 王若虚大惊失色,正欲抬脚追赶,就见白尸落地,徒弟就像藏着礼物的盒子被打开,黄油油的脂肪裹着白肉血浆齐齐喷出,竟堆成了一座小山。 “明通!” 王若虚一声悲呼,自己最喜欢的徒弟,就这么在眼前死了。他胖乎乎的脸上挣起一丝凶狠,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符。 这是他下山前,师门长辈赐的降妖镇魔符,当然也是低配版。今天事情危急,顾不得藏私了。 “把这个贴上去,会有用处!”他凑到队长身边,疯狂大喊。 “好!” 队长看了一眼,也没多问,接过符箓就往上冲。 趁着其他队员牵制的时候,他猛地一扑,就搭在白尸后背,右手啪的一贴,正盖在额头,随后翻身滚落。 “吼!” 符箓刚沾到一层表皮,就哧啦哧啦的冒着白烟,似有火在灼烧。白尸极痛,狂乱的挥舞着爪子,吼声震天。 “解决了么?” 众人神情变幻不明,心里都涌出一丝希望,然后就听一声: “砰!” 那符箓居然自行爆裂,化作灰灰。 “完了,煞气太厉害!” 王若虚又惊又吓,状如死灰。诸葛武侯在此开山炼铁,千年已过,余威竟强盛如斯。 队长虽然还在坚持,心中也已绝望,跟了自己两年的小队,今天要全灭! ………… 与此同时,数十米开外的一座矮丘上,另有三个人匆匆赶到。 略微观望,小丑不禁咋舌:“大场面啊,咱们来晚了。” 李肃纯也疯了,颤声道:“它,它怎么,怎么……” “你不清楚?那你下去怎么办?”小丑问。 “我,我……” “行了,别贫了,快点帮忙!” 花脸最痛快,拽着少年一纵,就跳下矮丘。小丑耸耸肩,紧跟其后。 而堤岸上,王若虚瘫坐在地,忽见三个人飞出林中。一个少年模样的家伙,先犹豫片刻,还是捏着正儿八经的茅山指诀,喝道:“敕令,收!” “……” 正肆虐的白尸猛地一颤,混沌黑暗的意识中,只觉有一种淡薄的规则力量要束住杀性。这杀性源于金煞,金煞的特点就是神挡杀神,自不会相从。 “收!” 李肃纯见它不从,脸色一变,再次喝道。 “吼!” 双方僵持片刻,白尸突然喷出一股血腥恶臭的雾气,似挣脱了桎梏,又蓦地一转,竟往这边扑来。 “噗……” 李肃纯口喷鲜血,双目圆睁,僵尸弑主,便有反噬之力。 正此时,一只细长的手掌搭在他肩头,用力往后一拨,僵尸就扑了个空。紧跟着,那只兰花般的手掌,拢成锐芒,一指,一掌,一拳。 砰砰砰! 一击之势,三法之用,气劲连环,皆中胸口。 白尸膝盖不弯,被打得直挺挺的向后倒飞,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它立住身形,却是没受伤损。 “果然麻烦!” 小丑见攻击无效,急退道:“我破不了它的防,你来吧!” “……” 花脸无语,连忙接上白尸。而小丑跑到队长身旁,问:“有没有绳子?” “什么?” “绳子!” “有有!” 队长才从变故中回神,赶紧翻出一捆绳子,这是军用绳索,有非常强的韧性和承受力。 “谢了,你们散开!” 小丑扔下一句,又颠颠飞了过去。 “……” 队长很迷惑,这东西力大无穷,你们两个人就想玩捆绑?他带着怀疑,又往那边瞧去,顿时大吃一惊。 就在场中,花脸一个人,居然牢牢牵制住了白尸。 笼罩方寸之地,人若鬼魅飘忽,在僵尸周围游斗,不时拍上一掌。那东西胡乱挥舞,嘶吼连连,却奈何不得。 其实花脸也心塞,对手没有神智没有感情,不敢轻易施展幻术,只能肉搏。肉搏啊,最烦的就是攻强血厚的BOSS了。 不过还好,它虽然跳的远,小范围的闪转腾挪妥妥扑街。 “接着!” 小丑凑到近前,把绳子一扔。花脸拽住,俩人一边扯着一头,如穿花蝴蝶,交互换位,很快就捆了个结实。 “吼!” 白尸奋力挣动,却一时挣脱不开。 “走!” “啪!” 一端制住腿部,往上一兜;另一端制住上身,往下一拽。白尸就像条蹦达的大鱼,硬生生被砸到地上。 这是今天交火以来,它第一次躺下。 “这,这……” 队长看得直抖,今天简直太刺激了,接二连三的刷新了世界观。不仅是他,现场所有人都涌出一股胆颤: “这俩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九十九章看热闹不怕事大7 这支小队跟僵尸狭路相逢,第一时间乱了方寸,才让其抢占先机。而且地势不利,根本施展不开,再加上热武器失效,才差点被团灭。 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情报和准备,干掉僵尸是分分钟的事儿。当然了,事实已经发生,怎么假设都毫无用处。 夜色降临,山中一片寂静,月光照着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而在堤岸上,却与这份美感没有半点关系。 随处都是四分五裂的尸体,鲜血铺满了路面,将石砖浸成一块块的暗红色。队长和剩下的士兵靠拢,远远的躲开,王若虚稍稍偏隔,看着场中发怔。 背后的山丘上,若有若无的传来声响,似别的队伍正赶来支援。 就在他们前方,二人一尸仍在互怼。花脸左手拽着绳索,右手攥拳,照准它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砰!” 吼声一断,正要再起,又听: “砰!” “砰!” 那拳头就像打桩机一样,一下下的砸到它脸上,垫底的砖石都碎成了粉末。 “……” 那帮人在远处看着,皆是神情古怪,又疼又爽。 而花脸一连锤了好几拳,忽然停手。想当初,他跟谭崇岱比斗,灵气一震之下,能把对方震飞。可现在,僵尸虽然被动挨打,却依然没有实质伤害。 不仅如此,他倒觉得手背微微刺痛,像被什么尖锐之气割到。 “吼!” 白尸被蹂躏了半响,早就杀性冲天,再也按捺不住,死命一挣。 “退!” 俩人急急后撤,只见泥土飞扬,尘雾四起,那东西竟又立了起来。这绳索一松,行动恢复,二人一尸又开始缠斗。 烟雾缭绕,走位风骚,打的是昏天暗地。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也杀不了!” 众人一见,更是大为惊恐,好容易有人能制服,却破不了防。 正此时,王若虚才猛然回神,扯着脖子冲那边喊:“你们这样不行!它混合了金煞之气,必先破解,如果不破煞,现在什么方法都行不通……” “说重点!” 花脸躲开一记爪子,不由怒道。 “水泄,火烧,木耗!” 王若虚声嘶力竭,还真是简单明了。 火烧很清楚,但是点火这个动作太作死,而且周围全是森林。木耗,什么鬼?完全听不懂。那就只能…… 他们对视一眼,相互一错位,又捡起绳索两头,重新捆紧。 “走!” “哧剌剌!” 两个家伙硬拖着白尸,直直冲向湖边,整具身体在地面摩擦,划出一道长长的浅沟。 离湖边愈近,白尸挣扎的愈发厉害,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危险。拖至还剩三五米时,它突然一声嘶吼,金煞之气倾泻而出。 “小心!” 饶是以他们的力量,也有些控制不住。眼瞅着快要挣脱,花脸的灵力疯狂调动,贯注双臂:“起!” 俩人拼命一掀,直接给扔进了湖里。 “吼!” 僵尸落水,竟似生出了一丝惊恐。它距岸边不远,扑腾扑腾的就想跳上岸。 那俩人纵身一跃,一人按住了一边肩膀: “给我下去!” “嗵!” 这一声,仿佛铁山崩塌,带着千斤万斤的重量。再一看,已齐齐沉入湖中。 一入湖底,仿佛进到另外一个世界,声音虚无,景象朦胧。 俩人不敢松手,死死的勒住绳索。白尸还在挣扎,只是嘶吼无音,反倒咕噜噜的灌进去好些脏水。 慢慢的,它的力量一点点减弱,爪子上的金芒也在消散。 ………… 平湖如镜,泛着一层层的粼光。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下去之后,便没了声息,岸上一帮人心急如焚,又不敢妄动。 数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湖面,可能包含了这辈子最大的期盼。 “……” 李肃纯也在,挨着王若虚不远。说实在的,他刚才真想趁机溜走,可又一转念,这周围全是官家的人,自己能跑到哪儿去? 更何况,自己还没了白尸。多日逃亡,连番打击,这少年有些经受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两三分钟,也好像两三个小时,终于,那湖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要出来了!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到底是谁?若是他们,自然平安无事;若是僵尸,怕是在劫难逃。 “哗啦!” 那波纹越来越大,就见水花轻溅,却是两个古怪的脸谱冒出了头。 “呼……” 众人齐齐出了一口长气,搞定了! 他们情绪缓解,那两位却很不爽,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给人家擦屁股,亏了亏了。扑腾扑腾的游上岸,浑身湿淋淋的,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性冷淡的怨气。 “谢谢你们……那个,僵尸呢?”队长腆着脸询问。 “湖里呢。”花脸指了指。 “怎么不一起带上来?”有个战士问。 “……” 小丑跟看神经病一样,道:“自己捞去!” “你!” 那战士刚想发怒,随即脑筋清醒,闷头不响的退下。 俩人懒得理,略作收拾就要闪人。队长却忽然拦住,道:“你们还不能走。” “嗯?” “呃……” 他对着两张脸谱,压力甚大,勉强道:“请你们配合调查,而且你们帮了忙,我们也要表示感谢。” “没兴趣!”他们转身迈步。 “站住!” 队长刷的抬枪一指,道:“虽然对不住,但你们真的不能走!” 嗬! 俩人简直无语,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闪人。 “站住,我真的要开枪……啊!” 队长正在最后通牒,结果一声惨叫,枪支掉落。旁人各种懵逼,而紧跟着,另两个举枪的士兵也纷纷惨叫,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片刻,一道青光落地,大家这才看清:竟是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 “咝咝!” 青蛇得得瑟瑟的瞄了眼,身子一扭,屁颠屁颠的跟在俩人后面,小丑又传来一句: “你们的人应该快到了,这蛇毒猛烈,尽快救治!” “……” 被咬的人面色惨白,目光悚然,见之如见鬼神。 王若虚惊疑不定,心中波澜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肃纯呆站原地,直直的望向那两个背影,原本灰暗的眸子中,却溢出了一丝别样的神采和憧憬。 (求订阅!求月票!尤其是首订……) 第一百章扫尾 这注定是一个惊悚而悲伤的夜晚。 铁山下的灯光亮了一整夜,近百人分成两拨,一拨清扫战场,一拨打捞僵尸。哪边的工作都不轻松,每个人脸上都蕴藏着百味杂陈的冷漠。 血肉飞的满地都是,这一点,那一点,连树枝上都挂着碎肉,这些都要清理。太零碎的,只能归拢到一起,稍后送去焚烧。较为完整的,就辨认出身份,留作安葬。 机器车辆也调用了不少,直接抽取湖水,一遍遍的冲刷。水流裹着鲜血和泥土,混成半红半黑的样子,卷走了一层层的腥气。 湖中心是最热闹的,人工造的几盏大灯雪亮,白剌剌的闪着光。荒岛上站了不少人,船只停在湖面,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只见水下人员钻了出来,神色古怪的比了个手势。随后机器轰鸣,打捞网一点点升起。 “哗啦!” 当那东西露出水面,众人皆是惊呼。 “这就是僵尸么?” “它死了么?” “不知道,我感觉还活着。” 在岸边指挥的领导也没能淡定,只要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产生莫大的冲击力。他盯着网中的僵尸,又恨又惧。 就是这个东西,在今晚整整杀了二十八个人!就是这个东西,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官职难保! 事关重大,谁也不敢隐瞒。他在观音阁收到消息时,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之后才拨了个电话,亲自跟上级汇报。 上头也惊愕,只道:稳妥善后,等待处理。 等待处理的意思,就是这个锅你背定了,区别只在于什么方式。 “当心,当心,落地了!” 那边忽然一阵喧嚷,却是机器吊着打捞网,准备移到岸上。七八个特警端着枪,一有不对就会开火。 另有几个人护着领导,站在远处观看。 那僵尸像条大鱼一样,被扔上了堤岸,后背刚贴到地面,身体就猛地一抽,上身往起一掀,又迅速回落。 “退后!退后!”众人大惊。 “……” 而等了几秒钟,它却没了动静,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用枪捅了捅,真的一动不动。于是更多人上去,重新用绳索捆了个结实,装进密封的铁箱里。 大家都很郁闷,这东西没研究,都不知是死是活。 “叮咚叮咚!” 正此时,领导的电话突然响起,他走到僻静处,按了接听。大气都不敢喘,只听着那边说话: “受伤的战士怎么样了?” “已经送医院了,没有生命危险。” “那个李肃纯呢?” “他身体很弱,好像还喷了一口血,发现时已快昏迷,现也在医院。” “好,等他稍微恢复,马上带回来……还有那个东西……哦,还有姓王的道士。” “是是!” 领导连忙应道,又小心问了句:“关于我,我的处理出来了么?” “哼!你这次可闯了大祸,连我都保不住!不过放心,我会尽力周旋。你把这些事办妥,余下的就不用你管了……对了,那俩神秘人找到了么?” “派人去查了,还没回信。” “嗯,多留意一些。” 说了几分钟,他挂断电话,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他望望湖中,望望对岸,望望苍茫漆黑的铁山,忽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风云变幻,大幕拉开。 ………… 政府对舆情的掌控,总是远超想象。 当地的百姓只知有事情,但不知什么事情。伤亡者的家属已妥善安抚,参与行动和扫尾的人员也被严密监控。而没过多久,这帮人又纷纷调职,集中到一个新成立的部门。 李肃纯在医院将养了几天,便和王若虚一起,被送离了罗壁县。 而铁山连同水库,全部划成了军管区,从蜀州调来一支部队驻扎。山上的观音阁本是景点,自然作废,主持另作安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单说顾玙和小斋,他们回到县城就包了一辆车,连夜前往邻市。然后又买了票,踏上了去乐州的火车。 次日凌晨,那帮人还在忙忙叨叨扫尾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乐州的一家酒店里。 这趟蜀州之行,压根没有收获,反倒累死累活。宁愿再去天柱山翻个七天七夜,也不愿再碰到。 王若虚是风水大师,但肯定没有五雷内法。还有那个李肃纯……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跟对方有太多瓜葛。 因为,没有理由。 抢谭崇岱的功法,是跟小斋的师门有关,可他们又不是土匪,见着个功法就想抢。更何况,俩人把情况摸得差不多,那少年就会个炼尸术。 炼尸术啊,又lo又恶心,还不如买个美乐娃娃玩。起码肤白肉软,关节灵活,防污能力还强。 前面说了,他们没啥特别的念头,就想看看僵尸。李肃纯又不是生死之交,为毛要牵扯其中? 不过呢,俩人不会知道,那夜的惊鸿一现,给少年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 午后,阳光正好。 小斋从睡梦中醒来,不自觉的抻了个懒腰,浑身舒坦。她稍稍撑起身,见顾玙伏在桌前,正拿着张地图勾划。而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白粥、鸡蛋和几个素包子。 “吃饭吧,还热着呢。” 顾玙听到声音,没回头就道了句。 “你什么时候起的?” 小斋下床洗了洗手,拿着鸡蛋轻轻一敲,手指在蛋壳上划了两圈,一只雪白的鸡蛋就露了出来。 “起来一个多小时了,你休息好了么?” “还可以。” 她咬着蛋凑近,见那图正是峨眉山的地势图,满是密密麻麻的线路景点,不由愁道:“看样子,我们得在这定居了。” 顾玙把笔一扔,也叹道:“这才第四站,还有天山、壶瓶和王屋。唉,真是半年不出门,出门走半年。” “……” 俩人都有些沉默,做这些事情虽然有大意义,但做的过程中,实在是难熬。 半响,小斋才笑道:“好了,你也别画了,一会出去逛逛。” “也行,先散散心。” 顾玙把地图收好,站起身,又道:“哎,乐州有啥出名的么,咱们可以去看看。” “我来之前还真查了查……” 小斋把半拉鸡蛋塞进嘴里,含糊道:“听说这的露体视疗师挺出名的。” “什么?”他没听懂。 “露体视疗师!露体视疗师!” (盟主和妹子都有加更,不过时间不定,慢慢还。) 第一百零一章肉体治疗师 俗话说,每个城市都有一条忽悠外地人的步行街。同样的,每个城市也有那么一块鸡儿邦硬的地方。 乐州按自身实力来讲,只是一座四线城市,但傍上了峨眉山这条大腿,就呈现出一片繁荣假象。 顾玙和小斋大抵转了转,没什么趣味,约莫傍晚时分就往回走。经过一条街道时,见两侧有不少保健会所,门脸精致,外窄内阔,有的已亮起了灯。 “要不要去捏捏脚?”她瞧了一眼,忽然笑道。 “呃……” 他有点纠结,道:“我怎么着都行,你觉着累了就去捏捏。” “那走吧,我请你!” 小斋纯闲着无聊,拽上他就进了一家会所。 “欢迎光临!” 刚进门,身形苗条的服务员妹子就笑脸迎人,招呼道:“两位是做保健么?” “嗯。” “那楼上请。” 俩人上到二楼,各进男女间。这层是洗浴和换衣服的地方,都是一个个单间,隐秘性很好。 顾玙还挺稀奇,他是北方人,北方是一水的大澡堂子。一个个或长或短的老爷们,挤在一处洗洗涮涮,聊天打屁。 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是南方人,第一次洗澡就吓得肝颤。扭捏了半天,还是穿着裤衩进去的,连肥皂都没敢带。过后更是彻底不去,自己闷在寝室洗小澡。 咱们不能说,所有地方都是如此,但大体上:北方以澡堂为重,南方则习惯单间。 顾玙简单洗过,换了身浴服,又上到三楼。三楼有大厅,有包房,男男女女的都不少。他找了个包房,躺了一小会,小斋才走了进来。 姑娘穿着一身白色浴服,但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竟比那衣服还白上几分。 “两位需要技师么?”服务生凑过来询问。 “嗯,再来一壶绿茶。” “好的……” 服务生顿了顿,又问:“这位女士,您是要男技师么?” “女的。” “好,稍等。” 待他出去,顾玙按开小电视,随口问:“你在盛天经常做么?” “两个月一次吧。” “哦,我洗澡很勤,做按摩就比较少。” “有女朋友的人,做按摩都少。” “啧,我说的是正规按摩!”他蛋疼。 “按摩不都是正规的么?”小斋一脸惊讶。 嘁! 他懒得回话,自顾自的看电视。 没等多久,便听轻轻的敲门声,随即进来两位女技师。一个二十出头,五官还算可以,就是妆太浓,显得不太清爽。 另一个三十来岁,长发微卷,身材有致,一双杏眼能掐得出水来。这女人放下小箱子,笑道:“两位好,是做套餐,还是单项?” “按个脚就行。” “嗯,好的。” 她的笑意没有丝毫波动,拽过凳子坐在小斋对面。年轻那个不怎么说话,就搭上了顾玙。 “……” 俩人互视一眼,都有点神奇。这女人的相貌也就75分,但一笑起来,就像春风里盛开的粉桃花,娇而不艳,媚而不俗,魅力值爆表。 “两位第一次来么?” 她的手指灵活,力道适中,在小斋的脚上揉捏着。 “嗯,第一次来。” “我说怎么没见过呢,只要见过的,肯定不能忘。” “哦?” “你们一个帅,一个美,谁能忘呢?” “呵……” 俩人齐齐轻笑,这话奉承的很明显,却不会惹人反感。而且她的声音也软软的,就算拍马屁,也比别人拍的要舒服。 顾玙不禁看了看她的名牌,写着一个数字:3。 对方非常敏锐,笑道:“我姓杜,是3号。这个妹妹姓吴,是6号。她不爱说话,但技术很好,你们多照顾。” 年轻那个一听,也跟着笑了笑,捏的愈发认真。 俩人不是那种嘴上没边的家伙,但跟这个女人聊天,确实很有意思。从峨眉到菩萨,从肾疗到胆结石,天南海北,五花八门。 不知不觉,四十分钟过去。那女人正做着最后护理,用精油细细的抹了一层,笑道:“好了,我看下您手牌。” 小斋把手一晃,对方道:“嗯,我们先走了,欢迎你们再来!” 说着,她带着同伴出了包间。 顾玙瞅了瞅时间,还是很早,便问:“怎么着,回去还是呆会儿?” “呆会儿吧,回去也无聊。” 小斋懒懒的打了个呵欠,pia的往后一躺。 ………… 话说那女人出了包间,还没走到休息室,就听一个服务生喊道:“红姐,我正找你呢,那客人等半天了!” “几号?” “六号间!” “行,我这就过去,谢谢了。” 杜红让同伴先行回去,自己拐了个弯,进到六号包房。里面只有两张床,一个中年男子正躺在上面,笑道:“红红!” “哎呀,不是不让你叫嘛,多肉麻。” 杜红故作埋怨,却轻巧的凑过去,身子一斜,就软在了男人怀里。 “哈哈,这里谁不知道咱们俩,我叫一声怕什么,红红!红红!” “你这人……我走了啊!” 她作势起身,男人连忙拉住,哄道:“好好,不叫不叫。” 这两个人呢,属于比较常见的从客人vs技师,到老铁vs姘头的关系,极其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 一个要钱财,一个要快感。要说感情,有;要说真情,呵呵。 俩人腻腻歪歪的聊着天,有意无意的,杜红的小手就悄悄伸过去,在他的大腿内侧轻轻划弄。 “咝!” 那男人一抖,只觉一股酥痒传来,又波动到每一根汗毛孔里。 他嘴里说着话,眼中却饱含期待,等着那只手伸进去,像往常那样捻、揉、推、拉、提……五种技法交融施展,简直爽滑美妙。 不过今天,杜红好像没那意思,就在大腿根处动作,而且手指轻按,似点着某个穴位。 “红红!” 男人的心里身外都跟猫挠的一样,道:“你晚上请假吧。” “干嘛?忍不住了?”杜红笑道。 “你这小妖精,从哪儿学的法子?今天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你!” “咯咯,那我单子怎么办?” “亏不了你的,你就开张268的。” “就知道你疼我!” 她往前一凑,啵的就亲了一口。 不多时,杜红拿着单子出来,又去找领班请假。她往宿舍走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那破书上说的还真管用,今晚再试验试验……” 第一百零二章破书 “我怎么觉着,咱们俩流年不利呢?” “不用觉着,就特么是!从盛天出发这一路,就没得着好运气。” “唉……” 山门的广场上,顾玙和小斋望着眼前的银装素裹,不由真诚的骂了一句,妈卖批! 这年头,天气预报还是很准的。前两天是小雪节气,南方的温度随之骤降,他们在蜀州的时候已能感觉到寒意。 而今日一早,当他们赶到峨眉山下时,赫然发现,这里已经扬了一夜的雪花。 好嘛! 雪中登峨眉啊,多意境,多浪漫,多费力气! 方圆一百五十多公里,四座山峰,成千上百处探查点……这意味着他们要在山里耗上数日,并且缺衣少食冻成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峨眉山有三十多座寺院分布各处,都能提供食宿。 他们特苦逼,旁人却很兴奋,不少游客专程来此,就为了看看雪景。几百号人堆在山门外的广场上,吵吵嚷嚷,不比旺季差多少。 “呼……” 顾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在空中形成一团白雾。 “怎么样?”小斋问的无精打采。 “我宁愿它是1,但可惜它是3。” 他说的是灵气浓度,如果外围能达到2以上,就代表里面可能有节点。 “那就没办法了,走吧。” “记住随时补给,山里可能没什么动物了。” “没关系,不是还有猴子么?” “噫,真恶心。” 俩人逗着嘴,齐齐迈步,随着乌泱泱的人流,一头扎进了峨眉之中。 …… 上午,乐州。 程刚从酒店出来时,两条腿还在发软。 他今年四十三岁,时常健身,精力充沛,在床上总能让女人满足。他跟杜红上床的次数不算少,保持一个月两三次的频率。 那女人天生尤物,每次都会搞得很舒爽。但是昨晚,她简直像只妖精,还是那种会吸到你血肉枯干的妖精。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停车位,上了自己的那辆大吉普,刚启动两步,手机就响了。 “喂,起来了么?”电话里传来杜红的软笑。 “刚出来,你上班了?” “嗯,现在没有客人,就给你打个电话。你记得吃早饭啊,不然胃就更不好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吃……” 程刚顿了顿,又道:“明天中午你请会假,带你去天星。” “还真买啊?我昨天开玩笑的,那个包可贵了,你别破费了。” “破费不破费也分人,对你,我就愿意给。” “哟,你可别对我这么好了,我要是离不开你怎么办?” “离不开就陪着呗,我就当养只小猫小狗了。” “去你的,讨厌!” 又腻腻歪歪的聊了一会,他才挂了电话,忽然生出一种很淡很暖的感觉。 程刚白手起家,十几年积累的财产已过千万,妻子陪着一同创业,而今亦是人老珠黄。男人么,都懂的,在外找了几个情人,杜红只是其中之一。 真要说起来,他最喜欢的反倒是这个年纪最大的女人。起初呢,他想的很清楚:媳妇是媳妇,情人是情人。 但现在,经过了销魂蚀骨的一夜,竟发现有点欲罢不能了。 …… 保健会所,女生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大屋子,摆上八张双层床铺,一间能住十六个人。屋里的空气不是很好,透着一股各种劣质化妆品混在一起的怪味。 杜红坐在床铺上,正对着小镜子化妆,忽听外面有人喊道:“3号!3号!” “红姐,点你了!” 隔壁床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妹子,出声提醒。 “我没化完呢,你去吧。记得提我,他就让你做了。” “哦,谢谢红姐!” 那妹子应了声,提着小箱子起身。 过不多时,杜红化完了妆,见屋内就剩自己,便掀开被褥,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扉页和中间残缺,不晓得名字。 这书的来历也巧,前阵子,那妹子的爷爷去世。她爷爷在乡下,年轻时走南闯北,收罗了不少书籍。老头死后,亲戚就把一大箱子书送到城里,让她去旧书市场卖掉。 恰好当天,宿舍的桌子腿瘸了,随手就抽出一本垫桌脚。后来换了张新桌子,杜红看见这书,就随便翻了翻。 书年头太久,还是繁体字。她有心扔了,但见里面有不少插画,像极了古代的春宫图。 有的是男女***演示着各种体位。有的画了一根鸡儿邦硬,并在各个部位标明解读。还有的是一具男身,也是密密麻麻的注解。 更奇葩的,还有一具女身图,以及女女之间的技巧。 杜红是中学文化,毕竟有点底子,一瞧就来了兴趣。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翻成白话,然后发现:这竟是一本教女人伺候男人,女人伺候女人的学!术!专!著! 嗬,厉害了! 杜红抱着怀疑的态度,学了一招揉按穴位的手法,以及一式人面桃花。结果咧,就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后山幽谷伴笙箫…… 有了成功经验,她瞬间就把这书视作珍宝。肉体治疗师啊,靠的就是男人吃饭。 这书有数十页,她能看懂大半,唯独最后几页搞不明白。语言晦涩,连图也古怪,男女身上都化着一条条的细线,还有无数节点。 尤其最后一幅,女在上男在下,女人神色诡迷,令人不寒而栗,就像一只刚交配的母螳螂,要啃掉床伴的脑袋…… “3号!3号!” 杜红看了一会儿,又听外面有人叫喊,应道:“来了来了!” 她把书藏好,理了理衣服,起身出门。这里的女技师有四十多位,少的每天能做四个,多的能做十几个,各凭本事。 杜红无疑是顶尖那拨,叫号不断,她进到包房,见也是个老顾客。平日勾勾搭搭的,倒是没上过床。 她扭着细腰过去,自在调笑,气氛火热。 稍微捏了几下,她忽道:“哥,我新学了一种手法,要不给你按按?” “行,我给你品鉴品鉴。”那男人也好说话。 “呵,你要是觉着不舒服,就当我送你个活儿。” 说着,杜红就跟昨天一样,开始在大腿根处摸摸索索。 “我,我半个月没来,你这技术长进了!” 男人的身体轻轻拧动,显然非常舒坦。他不是程刚,关系差些,也不用开房。所以杜红按了一会,小手一滑,就伸进了短裤。 “咝!” 男人更是一抖,在女人的眼波流转和嘴角噙笑中,渐渐放飞自我。 (求月票了,求月票了,晚上还有……) 第一百零三章杜红 杜红真的红了。 虽然她以前也是爆款,但现在,简直吊的飞起。仅仅三天,她就成了会所最受欢迎的女技师,七八个客人排号等待服务的场景不要太多。 很多时候忙不过来,她就叫那个妹子帮忙,人家也赚了不少。别的技师自然眼红,明里暗里都在挑刺,可没个卵用,活儿不好就是不好。 今天是12月初,按照惯例,会所要列出上个月的业绩名单,加以奖金刺激。 第一名毫无疑问,杜红在众人的艳羡中接过红包。第二名整整差了一大截,第三更不必说。 “大家再接再厉,要向红姐学习……菲菲得了第二,很可惜,下次努力!” “哗哗哗!” 等这种蛋疼的仪式结束,杜红便找到经理,道:“哥,我有点事,晚上想出去一趟。” “还回来么?” “明天早上回来。” “行,你去吧!” 她现在是头牌,自然很好通融。而杜红得到允许,便换衣服下楼,打了辆车直奔酒店。 “咚咚!” 她上到七楼,停在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门被打开,里面正是程刚。他一见对方,就给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一口:“怎么这么慢,我都等死了!” “哎呀别闹,先放我下来。” “你让我等这么久,你得补偿我。” “好人,你让我把外套脱了啊。” “不用脱了,今天我生日,什么都听我的!” “呀!讨厌……” 声音越来越小,而后又越来越高涨,变成了一阵阵的呻吟。 正所谓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一番鼓掌过后,程刚疲惫又满足的躺在床上,搂着一具软软滑滑的身子,不由叹道:“红红,你现在真是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 “都快把我的骨头吸干了。” “哈,我又不是白骨精,我顶多算个没人要的小妖怪。” 她抚弄着男人的胸口,看皮肤上起了一层层的小颗粒,又柔柔的舔了几下。 “……” 程刚本能的一颤,脸上却莫名纠结,半响才道:“红红,我们认识多久了?” “认识五年了,第一次陪你睡觉,也有四年了。” 她有些奇怪,抬头问:“怎么了,想起问这个?”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离婚了,你会跟我在一起么?”他忽然吐出这句话。 “……” 这下轮到杜红惊讶,可随即轻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可不要你抛妻弃子,就这样挺好的。” “呵,是,这样挺好的。” 程刚也是脑袋一热,说完就有点后悔,女人给了个台阶,也就装作没发生过。而杜红埋在他怀里,眨了眨好看的杏眼,神色微妙。 这个男人最近很奇怪,以前一个月才见几次,现在却异常热络。几万的包包,说买就买,自己生日也不回家,破天荒的在外面度过…… 其实她能猜到,就是那本破书造成的效果。而刚才,他冷不丁提到离婚这件事,自己还真有些遐想,谁不愿意过安稳日子呢? 当然她久经风尘,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一夜春情无话。 次日一早,俩人还是先后离开。程刚回到家中,发现妻子没去公司,就坐在客厅等候。 “你昨天上哪儿去了?” “不是说了么,跟朋友聚会!” “呵,你过生日跟朋友聚会,把我和孩子扔在家?芳芳昨天等了你半夜,就为了让你吃一口她做的蛋糕,你倒好,现在才回来?” “一大早的,我不想吵架。” 程刚很不耐烦,本想在家歇歇,顿时没了心思:“我去公司了,晚上不回来吃。” “砰!” 他甩门出去,妻子气的脸色刷白。她早就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以前还算本份,没有太出格。这次却不同,她真有了一种危机感。 “喂?小李么?” 妻子缓了缓情绪,拨了个电话过去:“对,帮我找人查查,到底是哪个狐狸精?” 吩咐了一番,她挂断电话,暗自恨道:要是被我找到,一定叫你好看! ………… “小心!” “哗啦!” 一块突出的山石被脚一踩,直接松脱,带着些雪土簌簌滑落。顾玙左脚一空,整个身子就往下猛坠。 他连忙用右脚一点,接着反弹向后飘出半米,随即双腿微曲,轻巧落地。快攀到顶端的小斋一瞧,也松了口气,手掌一压,先跃了上去。 “……” 顾玙摇摇头,只得重新攀爬。 过了半响,俩人才站在这幽山深处的一道峭壁上举目远望。雪下的不小,松顶石尖都覆着一层白雪,阳光映照,白色中又泛着一抹金光。 最显眼的,是极远处的万佛顶,绝壁凌空,平畴突起,一座铜殿置于山巅,如一神孑立。 “这边也没有,只能往那边去了。” “还好峨眉不算太大,不然真要死这了。” “哎,我觉着咱俩搞个野外生存直播能挺火的,资源都浪费了。” “算了吧,没那份网红气质。” 俩人喷着哈气斗嘴,都有点微喘,待观察好地势,便踩着积雪往深处探去…… 他们已经进来三天了。 峨眉的景区大概分成两条线路,以清音阁为界点,向左是前山线,走猴区,到洪椿坪,九十九道拐等等。从清音阁往右,是后山线,去万年寺、长老坪这些地方。 他们将景区彻底趟过,没啥状况,就是过猴区的时候有点小麻烦。 这里的猴子漫山遍野,主要集中在猴区,多为管理员驯养。有些无良的家伙,喜欢指使猴子去纠缠游客,以便让其买粮喂食。 久而久之,猴子们也被惯出了毛病,愈发无法无天。 尤其是冬天,冬天人少啊,猴儿都饿着呢。这时候最危险,一定要结伴通过,东西藏好,绝不能用手拎着。 他们经过时,就有一个小姑娘,背包的拉链没拉严,结果被一只猴子跳到背上乱翻。姑娘吓得直哭,还不敢动。 顾玙便悄悄弹了一指,那猴儿当场僵硬,差点挂掉。过后,那管理员反倒找上来,恶人先告状。亏得有大家作证,才没闹出纠纷。 此次探索峨眉,跟天柱山类似,共划了七块区域,一个个排除。他们吸收之前的经验,主打山洞,地穴,幽谷之类的封闭场所,倒是效率极高。 俩人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下午,才寻了处平地扎营。冬季动物甚少,顾玙便在冰河里抓了几条鱼,小斋仍然煮她的野菜汤。 不多时,午饭搞定,各吃荤素。 俩人都有些乏味,雪中山景确实很美,但看多了也就那样。反倒觉得白茫茫一片,能淡出个鸟来。 那烤鱼焦嫩,菜汤清甜,都飘散着阵阵香气。 吃的正无趣时,就听树上乱响,随即扑的一声,一个东西掉了下来。俩人一瞧,却是一只半尺高的小猴,通身白毛,脸庞黝黑,两只大眼睛死盯着那些食物。 这白猴灵性十足,就像孩童见到好吃的,馋嘴馋舌的走不动路。 “……” “……” 气氛一时很微妙,片刻,顾玙叹道:“为什么它们总在吃饭的时候出现?” “说明我们厨艺好啊!” 小斋放下饭盒一推,哧溜溜的就滑了过去。顾玙也挑了一只不太热的烤鱼,往那边一扔。 “吱吱!” 白猴双爪接住,半兴奋半疑惑的咬了一口,立刻露出一张丑萌丑萌的笑脸,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咱们说灵气节点的特征: 第一,封闭环境。 第二,异化生物。 俩人看它手舞足蹈的,同样很开心,笑道:“乖,慢点吃,吃完带我们去你家。” 第一百零四章绿仙境 白猴灵性异禀,但毕竟年幼无知,被俩人联手坑的不要不要的。 方法也简单,就是对你好,就像约妹子出来,要什么给什么,搞到你都不好意思不去跟他开房的那种好。 所以在一顿酒足饭饱之后,白猴很自觉的爬起身,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头前带路。 这小猴不知是公是母,敏捷的吓人,行于峰峦林间如履平地。若非俩人还有些本事,跟都跟不上。 顾玙和小斋速度全开,只觉地势越来越高,最后竟攀岩而上,停在一块横突的大石上。 “吱吱!” 白猴稍微停下,回头叫了声,跟着纵身一跳,就没了踪影。 俩人连忙望去,见四周皆是峭壁,围拢成一块低凹地势,下面郁郁葱葱,稠密繁茂,形成了一小片森林。 “高度有多少?”小斋问。 “树木遮挡,看不太清,大概有二十几米。” “够了,绳子正好派上用场。” 小斋翻出一捆绳子,这还是在盛天买的,一直没用。俩人把绳子系上树桩,另一端直直垂落,然后托住腰股,双脚点着山壁,一点点降下。 这难度不算高,受过点训练的都能做到。不一会,俩人落地,抬眼四顾,立时有些惊艳。 这是一种,一瞬间的感觉。 就像懵懂的少年,第一次进到女孩儿的卧室;就像晚归的加班族,抬头看到家中留的一盏暖灯;就像喝醉的异乡客,踉跄出了酒馆,倾见了明月千里。 他们从苍茫的白世界,一下子落入了绿仙境。 清透,安静,不谙人间,没有半分的冒然和叨扰。每一棵树都是修直挺拔,仿佛千百年前就生长于此,远离着桑田变幻。 “……” 俩人身在此中,一时有些恍惚,直听到白猴叫声才缓过神来。那小猴就蹲在树枝上,依旧闪动着大眼睛,对他们的脚力也非常诧异。 “谢了!如果有缘再见,再请你吃好吃的。” 顾玙冲它招呼一声,便细细感受着此地灵气,片刻,不由赞道:“应该在六和七之间,比天柱强一点。不过这里是绝佳的修炼地,我都有心移居了。” “别立旗,指不定你以后就住这了……去那边看看。” 这森林不大,半小时就逛了个遍。 很神奇,除了小猴就没有别的生物,植被也少,稀稀拉拉的生着杂草,似乎养分全被大树吸取。 “这些都是红子龙,剥开皮,里面是红色的,材质极硬,一百年才能长到这么粗。” 小斋拍了拍一棵大树,眼中满是欣喜。 “跟凤凰山那棵比呢?”顾玙问。 “那棵就是老榔皮,枝多叶多韧性好,做棍棒,做大枪都可以。” 小斋摇摇头,忽叹道:“唉,我越来越觉得咱们人手不足了,要是有人接应,真想带一截回去。” “你带回去能干嘛?”他奇道。 “做剑啊。” “做剑?你还会剑法?”他着实惊讶。 “会一点点,现在钢剑不让用,用木剑总可以吧,这个料子就很适合。” “难怪你见着带尖带刃的都想玩玩……” 顾玙恍然,接着道:“驭蛇算一个,鉴木算一个,你那手上功夫算一个,这又多了门剑法。你说有凡术五门,那个是什么?” “我要是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乐趣么?”小斋笑道。 切! 若是以前,他就无从招架,但相处久了,慢慢的段位也上来了,道:“那等你全部呈现了,难道我就没乐趣了?” “到那时候再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告诉我?” “我喜欢啊!” “……” ………… “这位女士,你不能上去!这位女士……” “你滚开!杜红,你给我出来!有脸偷别人老公,怎么没脸见人?” 会所里,一楼闹哄哄一片,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转眼,这脚步声上到二楼,略停了停,又直接往上。 “杜红!杜红!你个婊子给我出来!”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高端,掩不住憔悴的女人疯狂喊叫。客人看着热闹,技师们幸灾乐祸,服务生则拼命阻拦: “女士,请你马上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你们家的员工勾引别人老公,你特么还敢报警?” 那女人气势极盛,一看就是摸爬滚打练就的,正要再喊,忽见人群分开,露出一名长发女子。 “你就是杜红?” “是……” “啪!” 二话没说,一个嘴巴就糊了上去。杜红躲闪不及,右脸瞬间红了一块,五道指印清晰可见。 “就是你这婊子!你爹妈生的你,就让你干这不要脸的勾当?” 女人不依不饶,继续骂道:“那么喜欢跟男人上床,直接做鸡去啊,还干什么技师?当婊子还立牌坊!” “……” 杜红被打蒙了,也被骂蒙了,话里话外能听出来,这位是程刚的正房。她不是泼妇性子,擅长的是温柔体贴,不可能跟对方撕比。 “少跟我摆出那副嘴脸,装可怜给谁看?” 那女人一见,愈发来气,伸手又要打。 这时老板也赶过来,忙道:“姐,你消消气!这事是她不对,但毕竟是你们私事。我们正做生意呢,你给我个面子,出去解决怎么样?” “哼!” 女人瞥了他一眼,又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再敢跟我老公有联系,我把你扒光了游街!” 话落,她抹身就走,留下一票议论纷纷的吃瓜群众。 “好了好了,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老板简直要疯,待轰走众人,愁道:“阿红,你跟我来。” 他带着杜红到了办公室,也不说话,一根一根的抽烟,之后才道:“阿红,你是这儿的老人,我们也算朋友。但今天你看到了,影响太不好,我实在没办法……” “哥,我不让为难,我辞职。”杜红一脸平静。 “唉,算哥对不住你,你可以先住着,等找着地方再走。”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收拾。” 说着,她抹身回到宿舍,面对的是舍友们的冷嘲热讽。只有那个小妹子很关切,问:“红姐,老板怎么说啊?” “没事,以后我就不在这了,你自己好好干。” 杜红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哎呀别哭,你不是有我电话么,想我了就找我。” 她简单收拾一番,整理出一个行李箱,随即又去财务。老板还算仁义,给了三个月的底薪。 一切处理妥当,她拎着箱子出去,这才抹了下眼睛。 杜红站在街边,颇感世事无常。一个小时前,还是有工作有住所的;一个小时后,却不知今晚落脚何处。 (今天一更……) 第一百零五章前程似锦 杜红没去找程刚。 的确,程刚对她很好,她也有那么一丝牵念。但牵念是牵念,成为不了说服自己继续死皮赖脸,然后跟那个女人撕比的理由。 她看似温温软软,其实想的特通透:我就是靠男人吃饭的,男人么,满街都是。 于是乎,她找了家小旅馆对付一晚,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了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谢谢你啊,不然我午饭还没着落呢。” 在一家私人会所的餐厅里,杜红切着一块七分熟的牛排,虽不太熟练,动作却依然优雅。 “客气了,我们谈不上是朋友,但江湖救急,何况还是你这么个大美女。” 那男人三十多岁,身量颇高,带着股生意人的精明和干练。他叫陈才,这家会所的老板,也是杜红的客人。 昨天晚上,她一个个的打电话求助,只有陈才最有诚意帮忙。 “呵……” 杜红笑了笑,又道:“那你考虑的怎么样?我的资历你也知道,出来就干这行,绝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你在业内鼎鼎大名,肯来我这屈就,我高兴还来不及。” 陈才摸出一份合同,推过去道:“这是合约,你先看看。” “哟,您还真正式!” 杜红略感意外,接过一瞧,顿时吓了一跳。那上面赫然写着:保健养生部领班,年薪三十万,每月提成,年终分红等等一系列优待条款。 “这,这……陈哥,我就是来做个技师,你太看得起我了!”她半真半假的表示惶恐。 “我愿意给,你也值这个价。要是没意见,你一会就签了。”陈才挥了挥手。 “那就谢谢……哥哥了。” 她在中间顿了顿,然后才吐出那两个字,眼波流转,抿嘴轻笑。 “咳,咳咳!” 陈才被她自然散发的媚意扎到,咳了几声掩饰,暗骂着:真特么是只妖精! 雇主关系既定,俩人也热络不少。他简单介绍了会所情况,这里在乐州颇为有名,餐饮、住宿、休闲、娱乐一条龙,因为隐蔽性非常好,来消费的多为达官显贵。 稍聊了一会,陈才又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叹道:“既然你点头,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有些话我也不瞒你。别看我这儿生意不错,实际谁苦谁知道。就像前阵子,我想扩大经营,做点别的项目,可审批那帮王八蛋就是压着,拖了几个月都不给批文,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就请出来,再沟通沟通啊。” “请了!今晚我就约了局,在绿洲摆酒……哎对了,要不你陪我一起招待吧?” “……” 杜红心中恍然,这才是对方的真正目的!利用自己疏通各处关系,来获取利益,这份职业以前叫交际花,现在叫女公关。 她没觉得受到侮辱,略一沉吟,便展颜笑道:“好啊,既然陈哥抬举,我也得涌泉相报才是。” “哈哈,痛快!来,我敬你一杯!”陈才大笑。 …… “今天赵局赏脸,我这激动之情难以言表,都在酒里了,先干为敬!” 包房里,陈才端着一杯白酒,对主位上的一个男人微微躬身,而后一饮而尽。 “好!好!” “哎哟,小陈酒量不减啊,我是比不上喽。” “赵局您是为工作操劳,哪像我们游手好闲,我们才比不了。” 席间各色人等,有官场的,有生意场的,还有传媒界的,杂七杂八都在叫嚷,中心就围着那位领导。 待第一轮喝罢,杜红才站起身,笑道:“赵局,今天第一次见面,我也不知唐突不唐突,反正看见您就觉着亲近。您要不介意,我也敬您一杯。” “一杯怎么行,要敬就敬三杯!” “就是,在场就你一个女同志,得表示表示心意,喝三杯!” 旁人纷纷起哄,杜红听了,小腰不由一拧,恰好到处的拧出一丝娇羞和委屈:“赵局,他们欺负我,您可别欺负我。” “哈哈,好了好了,一杯就行!” 那局长的眼睛就像钩子一样,死死的抠进这个女人的白肉里。 “还是您讲究,我先干了!” 杜红一仰脖,又笑道:“我给您倒上。” 说着,她斟满一杯,柔柔一送,手掌相触的瞬间,悄悄用小指甲勾了勾对方的手心。 “好,好……” 那局长浑身一颤,就觉有只虫子掉进了心头窝,不停的爬啊爬,连酒的滋味都淡了几分。 切! 陈才看在眼里,不经意的撇了撇嘴。这老东西不好财,不好名,就是喜欢女人。 许是美酒太烈,许是美人太浓,一向海量的赵局长喝了几轮,就有些支撑不住。陈才见状,立时道:“赵局,您觉着怎么样?要不要送您回去?” “没,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那您上去歇会吧,给您准备套房了。阿红,你扶赵局去休息,一定要照顾好!” “……” 杜红眼神微怔,随即淡然,笑道:“你放心,就交给我了!” 话落,她搀起局长,半个身子都倚了过去,慢慢出了包房。 等俩人一走,屋内瞬间安静。半响,有人忽道:“老兄,可以啊!哪儿找的这么个苏妲己?” “哈哈,就是运气好,自己撞我手里的。”陈才颇为得意。 “啧啧,厉害啊!” 那人真挺羡慕的,以他们的身份而言,这可是无往不利的宝贝。 …… 陈才的眼光着实高明,那女人果然是极品尤物。 能让一个五十来岁的准高官当夜不归,尽情沉醉在温柔乡里,甚至次日还流连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时分,他才接到杜红的电话,亲自开车来接。 那女人没有半点倦色,反而神采奕奕,更添魅惑。 她坐在后座,陈才不时从后视镜偷瞄一眼,竟也怦怦心跳,道:“阿红,这次你帮了我大忙,真不知怎么谢你。” “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嘛。” “哈哈,说得对,那我就不矫情了……哎,你现在还没住处吧?我在附近有套房子,正好空着,装修都是全的,你就搬哪儿去吧。” “好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呵……” 杜红撩了撩头发,眼睛转向窗外,略有些出神。 她之前接触的都是小老板,本以为他们挺牛逼的了,可昨天一瞧,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商人算个屁啊? 不知不觉间,她心态也有了些变化,陈才算提供了一个平台,指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大咖。 所谓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缘法。有的靠努力,有的靠人脉,有的靠心黑手辣,而自己靠的便是那本破书。 那书中尽是人间情爱,床笫之欢,男男女女皆逃不过,可称宝典。所以说,她现在无比重视,还想着要不要找个人来,把最后那几页译成白话…… “咦?” 她正念着心思,忽然轻呼一声。只见外面的人行道上,有两个年轻人迎面走来,衣服很脏,神色疲惫,气质却极为显眼。 她一下就认出来,正是找她捏脚的那对男女。说的还真没错,就这两位,见过了就不会忘。 “怎么了?” 陈才听她半天不语,不禁问道。 “没事,看到一对小情人,挺漂亮的。” “漂亮?再漂亮也比不过你啊!” “嗖!” 这车子向前行驶,与二人擦身而过。顾玙突然回过头,古怪道:“那辆车上,有个人在看我们。” “认识么?” “好像是捏脚的那个女人,就那个3号。” “哦?” 小斋也瞧了瞧,带着点戏谑和无所谓,笑道:“那车不错啊,祝她前程似锦喽!” 第一百零六章重大会议 道教有黄赤之道,即称房中术。喜欢就上 这房中术,大概是古代的性科学,包含基本的性常识、技巧、功能障碍治疗与受孕等等。而同时,它又把性与修行结合在一起。简单说,就是男女在鼓掌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正能量,可以延年益寿或长生不老。 古人厉害了!一边啪啪啪一边修炼,爽的不得了。 不过后来,真正的双修之法失传,冒出很多下流的猥亵术,为道门不容。 尤其是宋代,房中术更陷于邪法,出现了一些如催情、采补、御女术之类的东西,受后宅、后宫和淫人所喜,一直相传不绝。 杜红得的那本破书,便是采补之道。 前面的内容是技巧,后面几页是术法,采食男子精气滋补自身。久而久之,女人愈加年轻漂亮,男子则是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是不是肾透支啦?想把透支的肾补起来……啊呸呸呸! 前面说,各有各的路要走。莫老道的内丹,谭崇岱的符箓,王若虚的风水,李肃纯的炼尸,包括顾玙的食气,小斋的雷法等等,都是他们选择的路。 杜红也一样。 在这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时代,任何人的成功或失败,都不会奇怪。而跟她的两次相遇,顾玙和小斋并未放在心上,更不知这个女人会爬到什么样的位置。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中。 他们十一月初出发,在外面已经晃了一个多月。 小斋父母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都是催她回家过新年。方叔、方晴、曾奶奶、曾月薇等人也不时来电,问顾玙在何处,是否安好。 他们能怎么说呢,只能说在外面旅游,玩的很开心,再过一段就回去。 从峨眉山出来,俩人在乐州休整。顾玙照例做了一本记录,加上天柱山的那本,整整有一寸高。 上面详细记载了两座山的线路图、节点所在,以及附近的资源探索,比如天柱的石壁,峨眉的树木。 没错,他们把这些叫做资源。 现代社会中,煤炭、石油、稀土、天然气,甚至人才储备,一起构成了人类社会的资源结构。但以现在的情况,或许以后就变成了奇花异草、精铁矿石、灵山灵脉…… 这东西很微妙,在旧规则尚未打破,新规则尚未确立前,就四个字:先到先得。 俩人按照计划继续行进,还有三站:石门的壶瓶山,济州的王屋山,以及萨祖天山派。 先去前两个,最后那个是重中之重。穹窿山和罗壁县都没什么收获,如果天山还没有,那小斋的《摄龙五雷内法》,怕是补不全了。 当然他们不晓得,在遥远的京城里,一场意义重大的会议正在进行着。 ………… “啪!” 白灯雪亮,刷的一下照在李肃纯的脸上。他猛地一震,从昏睡中抬起头。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四面高墙,紧厚结实,筑成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正前方有一块大大的单面玻璃,看不到里面。 “时间已到,你考虑好了么?” 一个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威严厚重。 “考,考虑好了,我答应你们。” 李肃纯双目无神,似经受了一番莫大的精神摧残。 “很好!你要知道,以你犯下的罪行,把你枪毙十次都不够!不过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特许你戴罪立功,只要你好好表现,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 少年抽了抽嘴角,沉默无语。 而那玻璃后面,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监控室中,正跟李肃纯对话。他刚要再讲,近卫忽然凑过来,悄声道:“首长,会议要开始了。” “嗯,知道了。” 老人一挥手,道:“好好看管,注意他的心理波动。” “是!” 屋内的专家立刻应道。 那老人出了监控室,乘坐电梯往上走,又经过许多通道,最后来到一间会议室里。室内已经坐了八个人,主位一个,左三右四。 他坐在左边第四张椅子上,道:“晚了点,不过有个好消息,那小子点头了。” “哼!要我说就大刑伺候,非得搞什么怀柔,浪费时间!”右二冷哼道。 “那小子吃软不吃硬,万一心存死志怎么办?” “心存死志,你太看得起他了……” “行了,今天是开会,不是吵架!” 主位之人敲了敲桌子,待两边安静,吩咐道:“念!” 后方的机要秘书立时起身,捧着文件道:“一,同意设立特殊现象与异常人士调查管理局,直归中央管辖。总部设总局局长一名,副局长两名,各处处长七名,基层人员不限。 各地以较大城市为中心,辐射地域,共设三十六分局,职位等级同上。人员选拔标准,要求忠于国家,头脑灵活,应变能力强,能接受新生事物…… 该单位名称不对外,名义归市政府管理,若遇危机状况,可辖令当地所有部门!” “……” 那八个人一听,不禁略微动容。他们在整个权力机构中,属于最顶尖的那拨,距五位大长老也没差多少。 而上头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还要超乎想象,这特异局真要建立,职权可通天啊! 那秘书顿了顿,继续道: “二,从今日起,全国机关传媒要注意舆论导向,具体方法和培训,由各地政府负责。” “三,从今日起,密切注意道教、佛教协会及各门各派,多沟通,多交流,多了解。” “四,李肃纯一事,原则上同意,准许在第308号基地研究试验……” 整整十条,当秘书念完时,寂静无声。 半响,主位道:“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和补充?” “呃……” 左二先开口,道:“能不能搞个道教交流大会,统一调查?” “那样太过张扬,容易走漏风声,可以从具体目标着手,京城不就有个白云观么?” “明白,我去办!”左二点头。 “那个姓王的道士很识时务,我觉得可以吸收进来。”右四接道。 “同意!哎,对了,他提供的信息你们分析了么?”主位问道。 “分析了,理论上没有问题,但实际么……” 右四好像觉得有些荒谬,道:“据他说,下茅山炼尸术有六重境界,最后一个已经缺失,前五个是白、铁、铜、银、金。到了铜尸,就能开启少许智慧,听懂人言。到了金尸,便跟人相差无几,且可摧山裂地。” “哈,那不成神仙了!” 左三脱口而出,遂自知失言,连忙闭嘴。其他人听了,目光却是一闪,心里涌出一股难以压制的火苗。 神仙啊,长生不老! 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似乎都知道彼此的心思,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过了一会,主位咳了一声,扭转话题道:“铁山那边怎么样?” “样本和数据已经传了回来,这边也研究了很久,没发现异常。” 左四皱着眉,斟酌道:“但我觉得,肯定有某种东西催生了这些变化,只是我们探测不出来。” “我赞同你的想法,但上头要真凭实据,继续研究吧……” 主位也无奈,又问:“对了,听说现场还有两个神秘人,查出来了么?” “我这里有资料。” 右二翻开文件,道:“据当地警方调查,有一男一女的行迹极其可疑。他们在事发头一天进入罗壁,在一家旅馆投宿,第二天又租了辆车,晚上归还,并突然退房。据铁路方面提供的信息,他们当晚坐火车去了乐州,而后行踪不明。” “嗯,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派人去跟一跟。” 主位沉吟片刻,道:“我总觉得这俩人有大问题。” “好,我去安排。” 会议开了很久,待一切妥当,为首之人忽叹了口气,道:“诸位,我们活在和平的年代太久了,久到已经丧失了开拓精神和进取心,久到我们麻木僵化,习惯坐享其成。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倾轧争斗,但这件事关系到国家命运,谁要藏着私心在其中搞鬼,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是!” 听那最后一句的威严气势,众人刷的站起身,皆自凛然。 待会议结束,那老人满怀心事,匆匆往外走。走了两步,后面有人叫喊,却是右四。这九个人中,他们俩是老战友,虽免不了派系争斗,但也能时常闲聊。 “刚才说的,你都信么?”右四低声问。 “没法不信,那尸体被几十台机器检测,各项机能都显示是个死人,但偏偏能动,还杀了我们28个人。唉,这已经脱离科学范畴了。” “呵,你应该说,这脱离了我们所能掌握的科学范畴。” 右四不以为意,笑道:“我只相信,任何事物都有规律,有规律就能被控制。哪怕这世上真有神仙!” “你的意思是……”老人皱眉。 “你想,白尸就如此厉害,那铜、银、金得到什么程度?如果我们培养李肃纯,真把金尸炼出来,如果能批量炼制……” “慎言!”老人猛喝。 “是是,我多嘴了!” 右四瞬间闭口,也是一凛。 , 第一百零七章苗寨 (上章末尾修改了,之前的内容不太安全。) 石门在湘州,湘州在荆楚省,荆楚省在夏国的中南部。 湘州人口众多,城市与山林分界明显,东部发达,西部落后,满是千万年之久的原始地貌,以及传承古老风俗的村寨聚集地。 这一片巍莽大山,统称湘西,而石门,便是湘西的门户。 “滴滴!” 在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一辆老旧的轿车正慢速行驶。小斋把着方向盘,忽按了声喇叭,随即踩了脚刹车。 “麻烦!” 顾玙也无奈,推门下去,将拦在路中的一只竹鸡赶走。那竹鸡很鄙视,“扁罐罐”、“扁罐罐”的叫了几声,扑腾腾的飞到矮石上。 “怎么感觉都成精了,一点都不怕人!”他回到车上,不由嘀咕了一句。 “想多了,真要成精就好了。”小斋道。 “啧!” 顾玙咂巴了下嘴,也没再说什么。 没办法。 他们到了石门的时候,就发现一个特悲摧的事实,这里的灵气浓度只有1。哦不,准确的说,是在1-2中间。 外围达到2,才可能有节点,这就表明,壶瓶山或许并无异常。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过去瞧瞧,不然不死心。石门的交通极为不便,从县城到各村寨的小巴,每天只有两趟。他们错过了时间,若想过去,只得等明天早上。 俩人不愿干耗,索性租了辆破车,自己前往。 结果一上路,才知道现实有多糟,太绕太远了!那破车扎进大山里,立时就成了没有来路,没有尽头的扑街样。 照这个速度,天黑前能找到住处就不错了。 “滴滴!” 小斋又开了一段,拐过一道弯,忽然再次鸣笛。却是前方路上,有个穿特色服装的妹子在慢慢行走。 她回头一瞧,笑着挥了挥手。 小斋把车停到近前,就听她操着一口不太地道的普通话,道:“我要去前面寨子,你们能捎我一程么?” “可以啊,上来吧。” “谢谢你们!” 她上车坐到后座,腰间挂的小铃铛一阵响动,惹得俩人频频侧目。她约莫十五六岁,肤色白皙,头戴银梳,身穿无扣交叉的大领衣,下着蓝色长裤,袖口绣着一只古怪小虫。 顾玙喵了几眼小虫,笑问:“你是苗寨的么?” “嗯,从这里翻过一座山,再过一条河,就是我们寨子了。我今天去镇上买东西,回来晚了,还好碰到你们……” 小姑娘十分活泼,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又道:“哦对了,我汉名字叫龙棠,苗姓叫GhobMiel。” “什么?”俩人齐齐一愣。 “GhobMiel。”她重复了一遍。 这回听懂了,谐音大概是“仡芈”两个字。湘州的苗民有十二宗支,即十二大苗姓,下面分衍无数,又经融合变迁,流入了对应的汉姓。 仡芈,就是龙。 待双方一番介绍,龙棠问:“你们是来旅游的么?” “是啊,我们要去壶瓶。”小斋道。 “壶瓶啊,那里可远了,你们天黑也开不到。不如你们来寨子里,我们也有客栈的,还有停车的地方。”她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半点委婉。 顾玙倒好奇,问:“你们也接待外人么?” “当然了,夏天有很多人来我们这儿,我们就卖一些自己做的小饰品,然后一起唱歌跳舞。现在是淡季,天冷了,才没人来。” “……” 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顾玙笑道:“那好啊,就去你哪儿看看。” ………… 像这种山路,老司机也不敢飙车。 小斋慢慢悠悠的开了四十分钟,终于见了几处人家。随着道路愈发平坦,人烟也越来越多,将近傍晚时分,总算到了龙棠的寨子。 这里叫白青寨,人口近千,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苗寨。四面群山环绕,木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而筑,错落有致。 五条花街路串联寨中,东、西面置有木柱瓦顶的护寨门楼,寨中院坝及各户门庭,都是用青石铺就。 寨前是一条清澈溪流,上有风雨木桥,沿溪另有石磨碾房,并水车成行。 那破车驶进村寨,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在龙棠的指挥下,一路开到最大的一栋木楼前。小姑娘下车,领着二人进去,喊道:“阿伯!阿伯!” “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你不是去镇上了么?” 里面传来一声低斥,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腰背微驼。他穿着一身便服,对襟的黑色上衣,连钉十一颗布扣,前摆平直,后摆呈弧形,下面则是大裤脚的长裤。 “阿伯,我今天差点回不来了,多亏了他们……这是顾玙哥哥,这是小斋姐姐,他们要去壶瓶,今天想住在寨子里。” 龙棠连珠炮似的解释完,老头打量了俩人一番,不耐道:“去吧!去吧!” “谢谢阿伯!” 小姑娘拽着二人出来,悄声道:“阿伯同意了,他就是这样,你们别介意。” “那老人家是族长么?”顾玙奇道。 “我们这不叫族长,阿伯是爹爹的大哥,是寨子的款头,附近几个寨子都要听他的……” 经过她的讲解,俩人才明白,苗民都有自己的社会制度,各地的叫法也不同。黔州的叫“构榔”,首领叫榔头。滇州的叫从会,首领叫从头。而湘州的叫合款,首领叫款头。 通常由几个或几十个寨子组成,制定条约,选举首领一名,副首领若干,老虎汉一名(军事首领)、傩师(祭司)一名、“理老”(主持司法)等若干执事首领。 本朝建国九十年,这个古老的制度依然存在,成为政府的行政组织及法律的有效补充。 如此看来,龙棠的身份还真挺高杆,她爹爹便是傩师,第二大的木楼就是她家。跟首领相比,龙爹爹就很和善,对两位客人表示了欢迎。 见过了两位大佬,小姑娘才带他们去客栈。客栈也是一溜木楼,临着溪边,推开窗户便是山水如画。 龙棠很热情,非要掏钱请客,跟小大人似的掰扯一番,终究没争过他们。 交完押金,她又陪着上楼,笑道:“玙哥哥,你们一会就来我家吃饭,我们吃酸汤鱼。” “太打扰了,我们在这吃就行了。” “不打扰,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小姑娘明晃晃的颜狗直女一枚,对顾玙的热情程度远高于小斋。小斋懒得理,自己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窗前,忽地一指:“哎,那个人好奇怪!” 龙棠凑近一瞧,脸色糟糕,认真道:“那个人不好,你们不要靠近她。” “哦?她是谁?” “她是草鬼婆。” (今天一更) 第一百零八章草鬼婆 有书记载:“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苗民擅养蛊,苗语叫“草鬼”,而养蛊者皆为女性,亦称“草鬼婆”。 蛊术不属于道术,起源于巫傩文化,与茅山术倒有些相似。按照苗民惯例,必定一个寨子有一个草鬼婆,不过发展至今,传人寥寥。 方圆数百里,也就白青寨这么一位。 草鬼婆在族群的地位很特殊,平日遭族人嫌弃,各种受排斥,但有需要时,还不得不找她帮忙。 因此她们多数独居,性情孤僻,有乖戾者,稍微对其不敬,便会对你放蛊。 而小斋看到的,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发束绾,眼眸如水,站在溪边往木楼观望。之所以说她奇怪,是因为她周身都笼着一种孱弱,病态,就像被什么东西寄在身上吞血的感觉。 龙棠显然不喜欢,探出窗户喊道:“他们是我的客人,你到别处去!” “……” 那女人见她探头,本是欢喜,又听这话,不禁面色一暗,默默转身离开。 “她是我阿姐,我五岁的时候,她就被草鬼婆带走了,回来就变成这样。总之你们不要靠近。” 龙棠的语气也很复杂,嘱咐了一句,径自下楼。 待她走后,小斋又望了望窗外,忽笑道:“玙哥哥,你怎么看?” 噗! 顾玙暴汗,道:“你别闹!” “我没闹啊!山清水秀,苗女多情,你干脆留在这儿成亲,我自己去西天取经。等回来时,说不定你就生出个小和尚了。” 嘁! 他懒得回怼,只拎着袋子撞进浴室,闷声道:“我洗澡了!” 没劲! 小斋耸了耸肩,身子倚着窗台,两条大长腿尽情伸展。小青也滑了出来,开心的在地板上游走,似乎很中意这里的环境。 她就一边逗着宠物,一边无聊的四处瞧看。 ……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他们去龙棠家吃了饭,又回到客栈。苗寨的晚上很枯燥,基本没有娱乐活动,俩人闲聊了一会,各自上床休息。 室内安静,月光清冷,烧了半截的安神香飘着淡淡青烟。 “咝咝!” 突然间,正盘成一团的小青挺起身,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不自觉的游到窗台。尾巴缠住把手一拉,就开了一条小缝,嗖地就钻了出去。 它顺着木楼游走,到了地面,又过了小溪,最后消失在树林中。 而在树林深处,一块平坦的空地上,那个草鬼婆正烧着一方铜鼎,鼎身圆形,口小肚大,下面架着火堆。 她攥着一把绿色粉末,不断往里添加,从鼎口飘散出一缕缕的白雾。与此同时,林中簌簌不止,大量的黑影在月光下蠕动着,争先恐后的爬进铜鼎。 有蜘蛛,有蝎子,有小蛇,有蜈蚣,赫然是一只只狰狞可怖的毒虫。 那女人看铜鼎快要装满,不禁露出喜色,而随即,这喜色就变成了剧痛。 “啊!” “啊……啊!” 只见她双目紧闭,疼得全身抽搐,雪白的面皮下竟形成了一块波浪凸起,似有活物在里面乱钻乱窜。 “盘王在上,佑我,佑我……” 女人咬着牙根,嘴角丝丝血红,勉强往鼎中一指。 轰! 就像瞬间增强了火势,鼎中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夹杂着毒虫的疯狂嘶叫,令人毛骨悚然。 过了半响,嘶叫渐渐平息,女人的脸色也略微好转。她又一指,一道肉眼分辨不出的虚影闪过,似缩回到了体内。 “呼……呼……”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若死里逃生。 “咝咝!” 正此时,前方又有响动传来,她一怔,却见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冒出了头。这二货循着味道前来,结果到了现场,却发现人家收工了。 丫晃了晃脑袋,还挺不爽的样子。 女人却眼睛一亮,此等灵蛇极为罕见,若能抓回去喂养,等明年端午之日,放于蛊瓮。以这灵蛇的资质,必成胜者,那便是绝好的一只阴蛇蛊。 阴蛇蛊,蛊入则成形,或为蛇、或为肉鳖,在身内各处咬噬。夜间更甚;有阴蛇随风入毛孔来咬,内外交攻,无可求治。 “咝咝!” 小青跟着主人得瑟惯了,不知危险,就见这女人站起身,对自己笑了笑。 下一秒,它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没错,就是凌空飘了起来,并迅速往那边移动。小青立时炸了,拼命拧着身子,可惜挣脱不得。 等到了近前,女人伸手就要抓,忽觉一道尖锐的破风声袭来。 “啪!” 一颗石子正中她的手背,小青掉落在地,转身即逃。 “对不住,那蛇是我的,你不能抓。” 随着一句招呼,林中走出俩人,正是客栈里的一男一女。他们站至场中,并无恶意,只有浓浓的好奇。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也是蛊么?”顾玙问。 “……” 女人眉头一皱,红唇轻颤,似在念叨着什么。 顾玙突然眼神一凛,运气于掌,右手向前一抓,随即稍顿,然后又是一抓。 “好家伙!” 他匪夷所思,只觉掌心微微刺痛,像被叮了一下。而那无形的东西碰壁,又直奔小斋,小斋手指一挑,雪亮的匕首转了个圈,在面前一横。 “戕!” 虚空中龙吟响彻,夜色惊荡。 女人面色大变,这俩人居然能挡住自己的蛊虫,待要全力攻击,又听有人呼喊: “龙秋!” “龙秋!” 好嘛,今晚的树林真是热闹,这已经是第三拨了。乱糟糟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一股脑的钻出好些人,打头的正是龙棠,后面跟着两个青壮,其中一人背着个男孩。 “玙哥哥,小斋姐姐,你们怎么……” 龙棠见此情形,不由一愣,怒道:“龙秋,你又害人了!” “没有,我没有……” 女人似对她非常忍让,画风骤转,慌乱的摆着手。 “还说没有,你的鼎就在这儿呢!” “她确实没有,我们睡不着出来逛逛,碰巧遇到的。”顾玙给解了围。 “哼!” 龙棠这才作罢,厌恶的瞟了眼铜鼎,道:“小山肚子疼,你给看看。” “哦……” 龙秋垂头上前,让男孩平躺在地,摸了摸他的腹部,问:“他疼多久了?” “晚饭时还好好的,睡到半夜喊肚子疼,我们就马上送过来了。”一个男子应道。 “可能吃了脏东西,跟我来吧。” 说着,她带着众人往深处走,停在一栋木屋前。旁人都不敢靠近,她进去片刻,拿了一枚生鸡蛋和一根红线出来。 龙秋把红线绑在鸡蛋上,然后手指一划,白嫩的小臂就渗出了几滴血珠。她将血滴到鸡蛋上,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蛋壳,一点点融裹了红线。 滴了一会,她把男孩的衣服掀起,用鸡蛋在腹部滚来滚去。 众人的表情十分奇怪,恐惧又带着期盼。顾玙和小斋一眨不眨的盯着,皆感新奇有趣,这完全是另一个体系的能量,跟道法截然不同。 约莫几分钟后,龙秋问:“肚子还痛么?” “不痛了。”男孩挺着小脸应道。 “呵,记得以后别……” “哎呀,不痛就好,不痛就好。走,我们回去睡觉,这次谢谢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就抱起孩子,逃命似的撂下一句。龙棠也凑到近前,道:“玙哥哥,我们也走吧,这里没事了。” “……” 俩人都没动,她正奇怪,却见小斋抹身过去,笑道:“你那个鸡蛋能给我么?” “嗯?” 龙秋抬起头,失落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自觉的把鸡蛋递过。 “呵,谢谢!” 小斋笑了笑,这才起身闪人。 今晚无心再睡,他们出了树林,回到客栈,龙棠忍不住埋怨:“你们拿那个干什么,不干净的。” “怎么个不干净?”顾玙问。 “反正,反正……哎呀,你别敲!” 她见小斋磕了一下鸡蛋,连忙躲到一边,看都不敢看。 俩人莫名其妙,见那鸡蛋哗啦落在茶杯里,不由凑过头去。蛋清呢,还是蛋清,蛋黄却很古怪,不是黄黄的,而是白花花的一坨。 “噫!” 连他们都有点恶心,那竟是一堆在蠕动的白色虫子。 “这就是蛊么?”小斋奇道。 “它们不算蛊虫,这应该是,呃……” 龙棠想了想形容词,道:“应该是被蛊去除的病气,嗯,是这样。” 俩人一怔,那可真神了,病气居然能实体化,变成一条条细白虫子。顾玙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是不急着回家,就留下聊聊,我们对这个很好奇。” “可以啊,反正我也睡不着。” 龙棠见他挽留,自然没话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就知道蛊有多好种,能伤人,也能救人。以前一个寨子必须有一个草鬼婆,后来都没人学了,龙秋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说到龙秋,不由黯淡了些,低低道:“寨子里原本有个草鬼婆,很大年纪了。她怕这个东西失传,就找到阿伯,阿伯让她在五个寨子里挑,最后就挑中了阿姐……阿姐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一百零九章龙秋 “草鬼婆一旦学会放蛊,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找人放一次,否则蛊毒就会在她体内发作。如果她需要放蛊,又找不到外人,就会向寨子里的人下手。” 房间里,一灯昏黄,小姑娘仍在讲述着。 “所以你们才害怕龙秋?”顾玙有些了然。 “不全是这样……” 龙棠顿了顿,又道:“草鬼婆都有本命蛊,会伴着她们一生。之前的那个草鬼婆,她的本命蛊是癫蛊,人一沾到,就会钻进脑子里,变得跟疯子一样。可她不是要害人,放了蛊之后,会指点他们家人,去找另一个人解蛊,然后把解蛊的方法偷偷告诉那个人。 但是,但是阿姐不一样。她的天分非常高,竟然收了金蚕做本命蛊。” “金蚕会怎样?”小斋见她吞吞吐吐的,不由问道。 “……” 小姑娘沉默了几秒钟,吐出四个字:“它会吃人。” “什么?” 顾玙和小斋也是愕然,终于明白龙秋为什么遭到大家敌视。 这里说的金蚕蛊和金蚕王不一样,前者是无形的蛊,后者是蚕中之王,通体金黄,身体比普通的蚕大一倍。以前苗族的傩师经常服用金蚕王,据说可以增加修行。 “金蚕蛊非常厉害,它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但每年年末,必须找个人让它吃。前年的时候,阿姐刚得到金蚕蛊,控制不住,差点死了一个人。去年又差点害死一个,就被大家赶出寨子。因为中了这种蛊的,没人能救得了。” 龙棠的声音愈发低沉,道:“虽然阿姐说,找到了能抑制的方法,但没人相信她。” “什么方法?”顾玙问。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沉重,毕竟话题太过残酷,仨人有的没的又聊了一会,龙棠便起身回家。二人相顾片刻,小斋道:“那个鼎是关键。” “嗯,她应该借用毒虫生血来喂养金蚕,可惜治标不治本。” “唉,可怜……” 小斋忽叹了口气,对龙秋的遭遇颇为同情。 难怪看到她时,竟是那么的病瘦孱弱。要知道,金蚕一年吃不到人,就会吞噬宿主精血,两年吃不到,就会加倍,直至吃到人,或者宿主死去,然后一同挂掉。 说来轻巧,期间承受的痛苦又是何等煎熬。 俩人了解真相后,便对龙秋抱着一份敬佩与怜惜,只是眼下还有正事,不得不暂且搁置。 次日清晨,他们告别白青寨,开着那辆破车,继续往壶瓶山驶去。 …… 午后,林中小屋。 龙秋坐在木凳上,左手把着石罐,右手拿着药杵,一下下的捣着草药。这些草药便是昨天晚上的绿粉,加热后会散出一种香气,可以吸引毒虫。 她没有绾发,一头长发如黑瀑般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另外半边脸,比这湘西美景还要精致,还要相宜。 而这精致中,又带着一丝抹不掉的郁郁。 经过两年的教训,她知道金蚕喜欢在年末发作,也就是12月下旬。金蚕蛊跟别的蛊都不一样,它是有灵性的。 比如你要插秧,你先插一棵给它看,它就会把整亩的田插好。你一进家门,脚在门槛上一踢,回头再瞧,门槛上的沙土已经没有了,因为金蚕非常喜欢干净。 金蚕无形,又能变形,或是一条蛇,或是一只蛙,或是一个到处跳跑的穿红裤头的小娃娃。 收了它做本命蛊,如果宿主的能力不够强,反倒像签了不平等条约,由它来主导你。这样的蛊当然不好应对,龙秋也是实验了千百次,才发现毒虫生血对它有缓解作用。 “哚哚哚哚!” 好半天,龙秋捣完了药,起身拿到一旁。刚走了两步,就猛地一咬牙,那种近乎难以承受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唔……” 她痛苦的呻吟着,左手颤颤巍巍的把石罐放好,右手死死抓着桌板,指甲都抠进了木头里。 正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叫喊: “秋姐姐!” “秋姐姐!” 龙秋浑身一抖,急忙大喊:“别进来!” “秋姐姐,我是来谢谢你的,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你快走!” 她跌跌撞撞的想往里屋跑,可惜迟了,那个肚子疼的小山拎着土筐闯了进来。他懂什么,大人的话全当耳旁风,见状还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了?” “不要……” 龙秋已经带着哭腔。 “啊!” 小山只觉被一股大力撞击,瞬间就晕了过去。虚空中的金蚕许久未尽血食,兴奋的就要扑上去。 龙秋看着小山,眼中发狠,拼尽了全身的力量: “给我回来!” 一言既出,她顿觉头痛如裂,随即也失去了意识。 …… “哗!” 一盆水泼到了她脸上,许是太过疼痛,许是不愿醒来,她只觉黑暗中翘开了一道缝隙,模模糊糊的有人正在哭喊: “就是她!害了阿宝阿妮还不够,又来害我家小山。款头,你今天一定要为我做主!” “是啊,我们给过她两次机会了,这叫恶性难改。” “她虽然搬出了寨子,可毕竟不远,我们平日都是人心惶惶。” “就是,以后那树林总得去吧。” 七嘴八舌的议论,连带着一阵冰冷的沉默,少顷,就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道:“小山虽然没有大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阿秋的蛊虫确实难以控制,危害非常大。 这样,先把她关进庙里。明天我把各寨首领叫来,再决定怎么办。” “哼!便宜她了!” “照我说,还不如送县里,直接就进监狱了。” “好了,先散了吧。你们两个,送她去庙里。” 话音落下,龙秋便觉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一直飞了好远,才摔倒干硬的地面上。她昏昏沉沉了好久,才勉强睁开眼。 四周光线昏暗,些许阳光从格子窗里透过来,形成点点光斑。 此处空间不大,能容纳数人,两侧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件,前方的神案上供着一尊像,正是苗民的初祖:盘瓠。 据记载:远古帝喾高辛氏时,皇后耳痛三年,后从耳中取出一条虫子,外形似蚕,将其在盘中养育,竟然变成了一条龙犬,浑身毫光闪现,遍体锦缎。 高辛氏见了大喜,赐名龙期,号称盘瓠。 后犬戎氏族作乱,高辛氏允诺,谁能斩下犬戎将军首级,便封邑赏金,并将公主相许。于是,盘瓠咬下犬戎将军首级而归。帝不得已,乃以女配盘瓠。 盘瓠死后,其后人滋蔓,号曰东夷。 几乎每个苗民聚集地,都会有一座盘王庙,用作祭祀和庆典,亦或家法。 “唔!” 龙秋趴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的神像。忽然间,她脸色一白,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疼痛感潮水般的崩裂全身。 “啊……” 她身体紧弓,像朵花似的枯萎、缩小,口中喃喃: “盘王在上,佑我,佑我……” (这章给面霸薄荷!) , 第一百一十章怒 傍晚,微雨。 这里的冬天是不下雪的,只有凉凉的雨水,浇到身上,浇到木楼,甚至润了一层青石路,都能感到那份黏黏的湿冷。 “滴滴!” 一辆破车从深山中驶来,小心翼翼的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近光灯开着,透过雨雾照射出一道朦胧的光线。 顾玙和小斋在壶瓶山花费了一天的时间,一无所获。那里的灵气很不稳定,有些地方是1,有些地方是2,但是没能达到3。 他们没有全面探寻,大概的搜索了一番,确信此处并无节点,遂返程,又走了多半天,才又回到白青寨。 他们打算在这投宿,再看看那个可怜的姑娘。 “哎,她的金蚕蛊,你有办法么?”小斋开着车,忽问道。 “那是本命蛊,我猜测那东西跟性命相连,或许不能强行拔除。具体再看吧,不行就呆几天。” “嗯,也真难为她了……” 开了不多时,车子驶进白青寨的地界,直接拐下山坡,停在了树林外面。俩人找到木屋,但奇怪的是,木屋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接着又在林中寻找,还是不见,便开车到了寨子里。 寨中也是漆漆一片,只几家木楼亮着灯。他们一家家看过去,刚好见那个肚子疼的小男孩在屋里写字,便喊道:“小山!” 男孩头上裹着纱布,精神有些萎靡,跑出来道:“哥哥姐姐,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事情忙完了,还想在这住几天。他们人呢?” “他们都去庙里了,说是开什么会。” “庙?” “盘王庙啊,就在南边,走上一会就到了。龙棠姐姐也去了,不过他们不让我去。” “那好吧,我们过去瞧瞧。哎,你头怎么了?” “我,我……” 小山明显有点害怕,吞吞吐吐道:“我不小心磕了。” “哦,那我们先走了,回来再找你玩。” 俩人略微奇怪,重新上车,往寨子的南边驶去。 …… 盘王庙。 此处灯火通明,庙前的广场上站满了人,有老人,有青壮,就是没有孩童,外围一圈则点着火把,用防雨的罩子扣着。 六个人戳在场中,以阿伯为首,余下正是附近寨子的首领。龙棠身份较高,混了个前排位置,只是脸色有些郁郁。 就在她前方二十米处,便是朱红色的庙门,大门紧锁,里面黑洞洞的,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喊叫。 “啊……啊……” 众人听着这声音,都不禁后背发凉。 阿伯倒是镇定,扫视了一圈,冲五人点点头,便大声道:“苗民的子孙们!今天我们在盘王面前,召开合款大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龙秋。 相信你们都知道,龙秋是寨子里的草鬼婆,收了控制不了的金蚕蛊……她前年险些杀人,去年又是,今年还是,就在昨天,她差点害死了阿香家的小山! 身为款头,我必须给大家一个交待!经过我跟五位首领商议,现在宣布对龙秋的处置……” 阿伯顿了顿,继续道:“按照族规,予龙秋鞭二十,并逐出百里苗寨,终生不得踏入!大家可有异议?” 话音方落,本是一片肃然的场下瞬间沸腾: “一个小姑娘受得了二十鞭么?逐出去她还怎么活,不会死在外面吧?” “小姑娘?你见过杀人的小姑娘么?那就是个草鬼婆!” “就是,款头已经算仁义了。她不走,死的就是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少数报以同情,多数却嫌处罚太轻。 龙棠抿着嘴,非常想劝劝阿伯,但也知道,这种场合没有自己开口的份。她对阿姐的感情很复杂,既害怕厌恶,又念着姊妹的情,一时颇为无措。 咱们说,虽然是现代社会,但很多地方的宗族观念根深蒂固。若发生争端,族长族规的威慑力要远高于法律。 吵杂了半响,阿伯示意安静,道:“好了,既然多数同意,那我们立刻处刑。” 他一挥手,几个青壮迈步上前,就要开门进庙。正开锁时,忽听“轰轰”的汽车声响,还不及反应,就见一辆破车直直的冲了进来。 众人吓得连忙躲闪,让出一块空间。而那破车停稳,下来一男一女,正是顾玙和小斋。 龙棠最先跑了过来,道:“玙哥哥,你们忙完事了?” “嗯,刚忙完。这什么情况?”他问。 “我们,我们在处置龙秋。”她当着全族的面,也不敢叫阿姐。 “处置?” 俩人一听,就微微皱眉,小斋道:“我能听听,是怎么个处置法么?” “你是谁啊,这里不管你的事!” “就是,两个外人在这干什么?款头,还不赶他们出去!” “咚咚!” 阿伯拄着手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大家说的没错,这是我们族里的事务,请你们离开。” “别介啊,好容易赶上了,我们也凑凑热闹,顺便听听你们这宗族规矩,公不公平?合不合理?”小斋笑道。 “大胆!” “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放肆!”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乱糟糟的开始训斥。龙棠急了,生怕双方冲突,低低道:“他们要抽阿姐鞭子,还要把她赶出大山……这不是你们能管的,求求你们,还是快走吧!” “……” 沉默,冰冷的沉默。 俩人认识以来,顾玙从没见过小斋生气,小斋也从没见过顾玙生气。但这一刻,他们的眼神从惊愕到荒谬,从荒谬到愤怒,最后归于无尽漆暗。 “你们几个,把他们轰走!阿蛮,开门!” 阿伯见他们不动,不耐烦的喝道。当即,便有七八个大汉跃出,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 “阿伯,不要……” 龙棠吓得脸都白了,众人有的惶恐,有的兴奋,伴着庙里的阵阵惨叫,直如一幅描摹精致的悚然人间。 “小子,你现在想走都来不及了……” 一个大汉凑到跟前,盯着高高瘦瘦的顾玙,自己那粗壮的胳膊一甩,估计就能把他扔出去。 “嗖!” 而下一秒,大汉就觉眼睛一花,一道虚影从身边飞过,如轻风般钻过人群,直接来到庙门前。 那影子又是一闪,准备开门的两个人哇哇乱叫,然后扑通扑通,正摔在了阿伯跟前。 “砰!” 顾玙踹开木门,纵身就冲了进去。 里面光线极暗,盘王在上,漠视众生;龙秋在地,翻滚哭嚎。恍惚间,她觉有人进来,还喃喃念叨着:“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话音方落,顾玙脚步微顿,伸手虚抓,如同那晚一样,一个无形的东西撞进手掌。 “嗤!” 金蚕有灵,记得此人不好惹,一击不中,立即退回。 他这才蹲下身,完全没有头绪,只能缓缓输入一道灵气,顺着那凸起的皮肤,驱赶着金蚕。 “唔……” 龙秋疼得生不如死,忽觉一股热流涌出体内,慢慢滋润着血肉经络,顿时舒服了许多。 与此同时,外面已经乱了套。 阿伯气的直敲手杖,喝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外人竟敢擅闯神庙!”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揪出来!”一首领喊道。 “都给我上!”另一首领接道。 刷刷! 十数人都跳了出来,准备进去捉贼。正此时,又见人影划过,直挺挺的戳在门前,一人之身却横刀立马,气势万钧。 “呵呵……” 小斋不知是笑是怒,表情古怪:“好一个款头!有本事欺负姑娘,没本事救治族民。逼着人家学蛊,学完就用,用完就扔,这就是你们的宗族礼法?” “我们自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教。”阿伯冷然道。 “自家?我看是你们窝在山里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放肆!我们乃盘王后裔,受盘王保佑,受大山之灵保佑,受蛇神蛊神保佑,可生生代代不灭!” “保佑?好……” 小斋懒得废话,手指一挑,腰间的骨笛就握在了掌中。她将骨笛一横,“咻……” 一阵尖锐短促,又隐含奇特音律的笛声响起,瞬间充荡在偌大的广场中。 “她在干什么?” “别管她,给我上!” 十几个人对视一眼,继续上前。阿伯盯着小斋,只感奇耻大辱,苗民的神庙何时被外人闯入过?合款大会又何时被糟蹋过? “把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男的,还有……” 他扯着嗓子嘶吼,说着说着忽然一顿。因为他清晰的听到,就在自己身后,草丛摇坠,沙沙乱响,就像什么东西在贴着地皮滑动。 他猛地回头,苍老的眼神立时圆睁,惊叫道:“有蛇!” “蛇,好多蛇!” “啊!” “啊!” 霎时间,场中的惨叫此起彼伏。众人魂飞胆裂,只见一条条的野蛇从山中醒来,从草丛,从地洞,甚至从头上的枝梢游走,掉落。 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有青,有红,有黄,有花,咝咝吐着信子……这广场之中,顿时成了万蛇坑。 “你,你……” 阿伯又惧又惊,声音都变了形:“你也是草鬼婆!” “看看你们的蛇神保佑……” 小斋放下骨笛,她今天真的是怒了,秒出大招,万蛇来朝,唯独放过了龙棠一家。而龙棠已经呆了,两眼发怔,这才是真正的玙哥哥和小斋姐姐么? 不知过了多久,顾玙抱着昏迷的龙秋出了神庙。他扫了一眼,只道:“暂时没事,不过尽快找个地方处理。” “好!” 俩人不理那些满地哀嚎,径直上车。小斋又是一吹,众蛇纷纷停下动作,晃晃脑袋,莫名其妙的游了回去。 “轰!” 那破车启动,灯光照着茫茫雨夜,渐行渐远。 龙棠再也忍不住,突然追了两步,喊道:“阿姐,你要好好的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新队友 “唔……” 龙秋慢慢睁开眼睛,就被那和熙的阳光晃了一脸。 深色的窗帘,一扇拉的严实,一扇拉到半边,那阳光就从窗外透过来,真实又恍惚。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疼痛大为缓解,又瞧了瞧四周,小房间,小案几,老旧的镜子和电视机,朴素而安稳。 电视机旁边是一道窄门,门关着,传来隐约的对话声。似察觉到她的醒来,声音即止,随后门被推开。 “睡了两天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顾玙笑问。 “两天?你们,你们……” 龙秋顿了顿,方记起这俩人是谁,转而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简单说,他们要拿鞭子抽你,再把你赶出山去,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小斋道。 “他们要把我赶出山?” 龙秋目光一黯,虽然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她太了解族人的德行了,便问:“你们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抢啊。” “那他们……”她心中一急。 “放心,死不了的。” 小斋眉头微皱,有点恨铁不成钢,可也没说什么。 顾玙坐在对面床上,道:“我跟你介绍一下吧,我叫顾玙,她叫江小斋,都是龙棠的朋友。我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金蚕,你看看左手腕。” 龙秋又惊又奇,金蚕那么厉害,这个男人竟敢说压制。她疑惑的抬起左手,见雪白的手腕上,果然多了一个虫形的红色印记。 “这,这……” “我不懂蛊术,不敢妄动。我就问你,金蚕可以拔除么?”他问。 “不能,金蚕一但入体,要么跟我同生,要么跟我同死。”她缓缓摇头。 “啧!” 顾玙面色为难,斟酌了片刻,道:“本来我们的想法,是让你调养好身体,尽量解决掉金蚕。你要是想去外面看看,我们会给你些钱,就此别过。不过现在……抱歉,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只能跟我们在一起了。因为我每隔几天要重新封住,不然它还会发作。” “……” 事情变化太快,乱糟糟的撞击着龙秋的思绪。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你考虑一下吧,我们先出去。” 小斋叹了声,便拽着他出门。 转眼间,屋内安安静静,龙秋独坐在床。 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非常坚强,不然也不能撑了三年,还找到了缓解痛苦的办法。只是眼前的一切太过神奇,搞得她有点懵逼。 她呆坐了好久,思维也在一点点理顺。 …… 这是石门的一家旅店,四人的套间,里外各有两张床。 顾玙和小斋坐在外面,一言不发,一个看书,一个玩手机。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里屋的门被推开,龙秋走了出来。 “想好了?”顾玙道。 “嗯。” 她还有些虚弱,摇摇晃晃的坐在沙发上,轻声道:“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好啊,有问必答。”小斋道。 她停了两秒钟,道出第一个问题:“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呵……” 俩人同时轻笑,顾玙没言语,只用神识一扫,龙秋就激灵灵一下,只觉浑身内外被看了个透彻。 小斋也一挥手,小青嗖地就窜了出来,扑到妹子腿上,见着天儿的撒欢。 她睁大眼睛,惊叹道:“你们原来就是师父说的修士!” “你师父见过修士?”顾玙反倒奇怪。 “没有,她是在古书上看的。” 俩人肯暴露,就已经表明了诚意,龙秋没再追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们要干什么?” “这个太复杂,慢慢说吧……” 当即,顾玙尽量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遍。妹子自幼生在深山,最远就是到石门,对外界知之甚少,何况还是这等秘闻。 她边听边叹,自己都没发现,眼中的光彩越来越盛。没办法,那个神秘世界的吸引力,没有人能挡得住。 约莫十几分钟后,顾玙总算旁白完毕。 龙秋恍惚了片刻,又支吾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要是加入你们,我算是,算是……” “哈!” 小斋直接坐了过去,把妹子一搂,笑道:“你当然是我们队友了,生死不弃!” “生死不弃……” 她念叨着这四个字,又想起那帮族人,一时极为复杂。 其实他们也不是草率决定,一来,确实需要帮手,两个人行动掣肘太多。二来,龙秋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滥杀,可见心性。 有这两点作保,在他们救回人的时候,就已经暗戳戳的预定了。 龙秋以为程序结束了,谁知小斋又开始调戏,笑道:“你问完了吧?那好,该我们了。” “啊?” 妹子有点紧张,道:“你们要问什么?” “你今年多大?” “我20了。” “叫姐姐!” “……” 她的表情十分古怪,依言叫了声:“小斋姐姐。” “乖,你身高多少?” “174。” “体重,罩杯,腰围,鞋码,你玙哥哥很关注这个……” “行了行了!” 顾玙把她轰开,糟心道:“别听她胡说!呃,现在的情况是,你的金蚕被封住,也不能动用,那你还有别的蛊么?” “有的,草鬼婆只要身体受得了,理论上可以收无限的蛊。我还有两只,一只是针蛊,中了会如万针穿心。另一只是,是……” 她忽然有些羞涩,吐出三个字:“是情蛊。” “嗯嗯,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有一对,一只给自己,一只给心上人,谁要变心就会死?”小斋来了精神,劲劲儿的追问。 “差不多吧。” “那你厉害了!等我们忙完,回去就开家爱情测验室,妹子,我们要发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龙秋本来觉得对方挺牛逼的,结果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别打岔,你继续说。”顾玙蛋疼。 “呃,因为金蚕等级太高,又是本命蛊,所以针蛊不敢出来。现在金蚕被封了,我就可以用针蛊了。” “那对你自身没影响么?” “其实一般的蛊,要好几年才会发作一次,针蛊是三年,我还能受得住。” “哦……” 顾玙听了,莫名陷入沉吟,似在思考什么。好一会,他开口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说给你听听。 比如,你自身的能量是10,而金蚕要吃掉2,那你当然会很痛苦。但是,如果你的能量是100,金蚕还会对你有影响么? 甚至说,当你的能量达到一定程度,能不能将它彻底收服,不再反噬?” “你是说……”龙秋心里一跳。 “没错,我觉得你身体太弱,应该加强一点了。” …………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在湘州的临时指挥室里,一个人发出了跟阿伯同样的愤怒。这人四十出头,双目有神,他狠狠锤了下桌子,待情绪稍缓,问:“那些山民怎么样了?” “受伤的不少,所幸无人死亡,那些蛇也采了样本,多半无毒。” 助手捧着个文件,又道:“据调查,那个女人应该能操纵蛇群,不过照情况来看,她还是留手了。” “哈!我们还要谢谢她喽?”那人气极反笑。 “呃……”助手没法接,闭嘴不言。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人笑道:“行了,老李!他们也是为了救人,无非手段激烈一点。可别忘了上头的策略,友好接触。” “是是,友好接触,我特么友好不了,你负责吧!” 老李脾气倒大,一撂挑子竟然走了。 话说自上方关注以来,即刻展开追踪,很快就找到了线索,一路跟到湘州。目前还属于前期阶段,不好贸然靠近。 可谁想,那俩家伙胆大包天,咔咔搞出这么大的事儿。 而这两位负责人,也代表不同派系的立场,一个主和,一个主镇压。跟着,那位又安排了些善后工作,道:“行了,你先去吧,把人给我叫进来。” 助手出去,不多时,又进来一位。 “计划有变,你提前接触,注意,千万别暴露身份。” “是!” (这章给爱葭……我这个月的更新连自己都感动了,欠的二十多章,也许本月就能还上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三人 湘州,酒店。 外房门紧闭,小青盘在门口守卫。而在里间的卧室里,龙秋不太确定的看着顾玙,问:“你真的要试么?” “当然。” “可是,可是……” “没事,尽管来吧!” “那好吧。” 龙秋也不是怯懦之人,立时嘴唇轻动,似在念叨着一句苗语。 话说蛊虫攻击的方式很神奇,无迹可寻,根本没有施放动作,就像古时的奇毒一样,你都不知何时中招。 不过顾玙用神识一扫,清晰的感觉到有一种古怪能量袭来,他未做抵抗,让其深入体内。约莫几秒钟后,他身子猛然一抽,忍不住痛呼: “啊!” 这种感觉,就像拈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钢针,对准你的指甲缝,然后用力一捅,这酸爽! 龙秋听他一叫,不免有些慌乱:“你怎么样?” “不用管!” “……” 妹子只得戳在原地,眼巴巴的关注着对方。 顾玙继续硬撑,很快,那一根针好像变成了两根针,三根针……而且不仅是指甲缝,又牵连到各个部位。 终于,丫挺不住了,忙道:“停!” 小斋亮出匕首,嗖地就飘了过去,龙秋也道:“左手食指!” “右手小指!” “右肩头!” “左肋!” 小斋依言而动,一一挑破这几处,伤口渗出丝丝黑血。顾玙灵力疯狂运转,迅速将蛊毒逼出,数分钟后,血液已由黑转红。 小斋又拿着喷雾和绷带,利索的包扎好。 “你这个太可以了,感觉比金蚕都厉害!”等那货缓过劲,不由大为惊叹。 “针蛊只是造成的痛感比较强,其实等级不算高。它很害怕烈酒,一般人中了蛊,就把人浸在装满烈酒的木桶里,再加些草药,每天几个小时,泡上三天就好了。如果不解的话,就会遭受万针穿心之苦,最后活活痛死。”妹子解释道。 “那有施放距离么?”小斋也问。 “只要我能看清你的脸,基本就能攻击到。” 嗬! 俩人立时惊喜,蛊术不愧是自古流传的一种秘术,确有独到之处。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针蛊的能量有限,每天只能用两次,一次能怼一人。如果使用过多,蛊虫便会衰竭而死。 金蚕蛊就不怕这个,可以随便用,但它要吃人,并且无法救治。 他们已经很满足了,龙秋这一手本事,妥妥就是为阴人、暗杀、拷问量身打造的!更别说,她还懂一些治疗术。 ………… 话说他们把龙秋救走之后,在石门呆了两天,抹身就来了湘州。 三人要从这里奔往济州,去王屋山一行,不过在此之前,还要采购些必需品,顺便给龙秋买几套衣裳。 妹子出来的时候,啥也没带,只有一身苗女装。小斋把自己的衣服借她,无奈身材不同,穿着偏大。 下午,商场。 四楼女装的一家内衣店外,顾玙特坦然的坐在沙发上等候。小斋拉着龙秋,正在里面挑选内衣。 大大小小,花色各异的胸罩、内裤挂的满墙都是,不少路过的小男生偷偷瞄上一眼,顿时壮得跟小泰迪一样。小斋则扫了一大圈,问:“你穿什么号?” “我,我……” 妹子脸蛋通红,窘得说不出话,她活这么大就没来过几次商场,何况还是这种店铺。 “你不会没量过吧?” 小斋也神奇,叹道:“想不到现在还有对胸部歧视如此严重的地方……服务员,拿尺来!” “不用不用,随便买一个就好了。”龙秋愈加害羞。 “这怎么能随便,听我的!” 小斋接过尺子,拿了几件样品,拎着她进到更衣间,言简意赅:“脱!” “不要……” 龙秋将胳膊抱在胸前,只是摇头。 “过来!” 小斋不耐烦,手指如兰花般绽放,师门四十八手连番施展,转眼就扒掉了她的外套和毛衣。 “姐姐……” “别动!再动我就扒光你!” “我,我要放蛊了……” “唉……” 数米远的地方,顾玙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 而更衣间里,当最后一件蓝色绣花的小肚兜悄悄脱落,就像淡云别了清寒月,碎雪离了梅枝头,满目白光,薄露嫣红。 “啧啧!” 小斋看着这具近乎完美的上身,眼中满是赞叹,道:“来,我帮你量一下。” 她拿着尺子,小心轻柔的量着尺寸,又道:“别觉得不好意思,这都是很正常的。你在山里呆久了,要尽快习惯。多看看周围,看看人群,看看环境,自己也感受一下。” “那我要跟他们学么?”龙秋忍着细痒,低声道。 “怎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在寨子里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人喜欢我。我想试试,能不能像他们那样活着……” “小秋!” 小斋忽然打断,表情认真了许多,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为什么?” “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他们或许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一点是都害怕的,就是跟自己太不一样的人。你太弱,有人欺负;你太强,有人打压;你太好,有人诋毁……只有你跟他们差不多时,他们才会安心,也懒得管你是好是坏。所以呢……” 她拿着一件淡粉色的胸罩帮龙秋戴好,摇摇头又给解下,道:“有些人选择和光同尘,有些人选择大道独行,你喜欢那种?” “我……” 妹子心性不弱,只是见识少了些,三观缺陷过大,一时显得很纠结。 “快点啊,你喜欢粉色的还是白色的?”她晃着两件胸罩追问。 “啊?”妹子懵逼。 …… 费了半天劲,龙秋总算挑了两套内衣,小斋又帮她买了些别的装备。 妹子嘴上感激,心中更甚,自己刚刚入伙,可俩人的态度没得说。好与不好,感受真的不同。 不一会,到了傍晚时分。 三人各拎着一个大袋子,乘着电梯下楼。龙秋已经逛了半天,但还是很开心,看什么都好奇。她也不像最初那样拘谨,跟小斋说说笑笑,十分亲近。 顾玙不好多插嘴,只能挑着谈话间隙,不时插那么一下。而当电梯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心中一动,气息有了感应。 他回过头,果然,龙秋带着一丝痛苦之色。 “去一楼!” 小斋反应也快,拽着她跑下电梯,到了一楼的快餐店。挑了个角落座位,顾玙拉过妹子的手,往腕上一搭:金蚕正蠢蠢欲动,快要挣脱而出。 他没多话,只默运灵力,一丝丝的渗入体内,修补着破损的封印。其实原理很简单,用灵气把金蚕逼到手腕处,再将其裹住封死。 “唔……” 龙秋用右手拄着脸颊,头发垂落,遮住旁人视线。另一边,脸色已然惨白。 过了好一会,金蚕才安静了一些,她觉痛感减轻,这才抬起头。而这一抬,心里却砰砰跳动。 顾玙正握着自己的手(腕),一双好看的眼睛往这边瞧来,满是关切。 这情景太尴尬,若旁人见了,肯定以为是热恋中的小情人,吃个快餐还要摸摸小手。 “……” 龙秋默默的又垂下头,脸色比刚才还要复杂。这才过去三四天,金蚕就按捺不住了,需要重新封住。那岂不是说,我要,我要经常跟他在一起了? 少女的心思啊,太好猜,也太难猜。 小斋就挨在她右边,见她有所好转,顿时也松了口气:没(gou)事(nan)了(女)! (我明天就要开始装修了……顿感人生灰暗……) 第一百一十三章融入 济州,王屋山。 王屋山在济州西北,号称道教十大洞天之首,一度是全真派圣地。不过在明清时期,住山道士已不见记载,到了现在,又是翻修重建旅游开发的老套路。 三人从湘州来此,事实证明,主角也不是那么好运气。这里的灵气浓度依然稀薄,他们进山转了一天半,毫无所获。 事先猜想的四个节点只有半数正确,壶瓶和王屋都是个扑街货。这样一来,以他们掌握的情报,世上只存在三个灵气节点。 当然,不排除那些没被发现的。 此时中午,仨人在一块空地扎营,已经吃过了饭。小斋戳在旁边,正教龙秋一套简化版的炼体术,跟谭崇岱的那个相似,不过要精深一些。 这套功夫,是她从四十八手中琢磨出来的,极适合打基础。 龙秋的身体非常虚弱,动了几下就满头细汗,妹子天生有股韧劲,不叫苦叫累,闷声不吭的练习。 顾玙则在不远处的青石上,拿着笔写写画画。 他们从盛天到王屋,经过了近二百座城镇村庄,他将这些地方归纳整理,不按行政区域,只按灵气浓度划分。 0,1,2,3……一直到6,各成地界,一个个都被不同颜色的圆圈涂抹。 整个面积,将近五分之一的国土,其中又有三处最为显眼:凤凰山(5)、天柱山(6)、峨眉山(6)。而以这三处为中心,向周遭扩散,又形成比较上层的辐射域。 凤凰山: 白城(西)一道河二道河三道河四道河五道河 白城(东)草河口东泉镇五龙背浪头县 南北略。 天柱山: 天门镇(北)玉冲镇龙湾县石桥市 天门镇(南)雷公岭凉泉县长埔市 东西略。 峨眉山: 峨眉山市(北)界山镇甘水县饮马市 峨眉山市(南)五渡桥红花县乌斯河 东西略。 白城的辐射半径,约为九十公里;另两处的半径,约为150公里。这些是成系统,带有相连性,资源比较丰富的区域。 另有很多断续的零散地方,浓度都是1,或1-2之间。 “……” 顾玙看完这张图,忽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全国可能就三个特区,自己老家就占了一个,而且灵气的浓度会越来越强,节点辐射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大。 等盛天全被覆盖,等辽东省全被覆盖,那得是什么样的形势?近二十亿人口的国家,如此庞大的社会体系,又得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别的他不清楚,但有两点是肯定的:资源的重新分配,规则的重新建立。 具体来说,就是修道者与普通人,修道者与官方,修道者与修道者,普通人与官方,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资源与规则。 这又涉及经济结构,文化观念,价值观念等等一系列的因素。自己等人身在其中,根本逃脱不掉。 “呼……” 他乱七八糟的思考完一些东西,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喊道:“小秋,过来练功了。” “哦!” 龙秋那边刚结束,还没等歇息,就满头汗的跑过来。 太阳高照,正阳之气最浓。 顾玙坐在青石上,一吞一吐,照旧采食灵气。龙秋坐在他身边,纵然见了很多次,仍忍不住惊叹。 她没有食气,而是上身挺直,努力让自己澄神静虑。 这俩人对妹子的培养可谓尽心尽力,一个教外功,一个教内法,只为让她的精气神尽快强健。 想食气,先明心,也就是启灵。 龙秋自小被草鬼婆收去,跟各种毒虫打交道,长大后又被族人欺压。即便她天性良善,潜意识中的负面情绪也不可磨灭。 明心要的就是无杂念,如果启灵过程中,心神恍惚,很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顾玙先让她练习静坐,识辨红尘,等心境提升之后,才会正式教导。说起来,俩人也算亦师亦友了。 凉风拂过,日光偏斜。 过了许久,他们同时睁开眼,顾玙瞅瞅妹子,问:“这次感觉怎么样?” “比早上强了一点。”龙秋道。 “继续保持,你悟性很高,就是自信心差了点。” “是啊,姐姐也这么说,说我缺乏自信。” 她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转头又一瞧,见小斋没在营地,可能钻进树林撒欢去了。她有点犹豫,但还是问道:“哥哥,姐姐为什么不学食气法呢?” “因为……” 顾玙听了微怔,随即笑道:“因为她太骄傲了。” “骄傲?”妹子不理解。 “她以她师门为荣,以她师父为荣,以她自己为荣,不可能去接受一个外门的功法。有的人碰到阻碍,会绕路,会借势,会变节。但有的人不同,宁肯硬生生凿出一条路,也要趟过去。” “我还是不太懂,姐姐不是接受了你的帮助么?这也是借势啊?”妹子略蒙。 “呵,这不一样。” 顾玙顿了顿,第一次比较袒露的讲出对小斋的评价,道:“想当初,我偶然得了灵果,十足的野路子出身。是她帮我梳理的修行体系和理论,如果没有那些文稿,我还在门外打转。 有时我就在想,或许她早就发现我的秘密,只是故意不说。她若是要人帮忙,一定先十倍百倍的对你好,让你拒绝不了。 更何况,我这次也有自己的目标,想见识一下各派秘法。所以谈不上谁帮谁,互相扶持吧,毕竟修行之路太远太难。” “哦……” 龙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隐隐有一丝羡慕,不是具体的人,而是这种相处的关系。 “呼啦啦!” 正此时,枝叶摇动,小斋从林中闪出,随手抛来两只果子,道:“这个好吃,你们尝尝!” 龙秋接住一瞧,一只深红色的小圆果躺在手心里,红皮上沾着水珠,显得晶莹剔透。她咬了一口,酸甜清嫩,勾的舌根玉液连连。 “味道不错,吃完咱们就出山。”顾玙也尝了一口。 “最好晚上能赶到济州,在哪儿住一夜。” “我查了查里程,到天山要三十多个小时,干脆坐飞机吧?” “飞机也……对了小秋,你没坐过飞机吧?” “没,没有。” “那就坐飞机!你体力怎么样,能坚持到出山么?” “我可以,没问题的。” 龙秋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她,突然莫名的开心起来,就像有颗种子在心底滋长,在这一刻开出了花。 求月票了 这个月上架,很需要订阅和月票。 从今天的2800票开始算,直到四月最后一天,每300张加一更,盟主的加更另算。 月票加更和盟主加更,会在这个月和五月还清。 投月票就麻烦你们了,望大家支持,感谢。 第一百一十四章娘炮 夏国三十六省,各不相同,单论人口算,豫中省最多。济州在省内只算中等城市,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那波涛汹涌的威力。 晚上八点多钟,顾玙三人赶回了城区,先找了酒店住下。以前开一间房,现在开两间,俩姑娘睡一屋。龙秋的身份证虽然没带,号码却记得,便办了一张临时证件。 稍作安顿,三个人又下楼吃饭,没往远走,就在隔壁一条街的烧烤店。 龙秋九岁的时候被带走,之前也进过城,不过总的来讲,她还是跟个小宝宝一样。这会儿,她就盯着柜子里的食材好奇,确切的说,是盯着一串串的虫子好奇。 “美女敢吃么?烤蜈蚣一串三十,烤蝎子一串二十,蚂蚱和青虫都五块。”店员小哥见她生的极美,忍不住勾搭两句。 “它们是野生的么?”妹子问。 “野生的谁敢吃,不干净,都是养殖的,美女来几串尝尝?” “等级太低,也只能被吃了……” 她嘀咕了一句,没理那人,颠颠的跑回座位。小斋刚点完了东西,问:“你跟他说什么呢?” “说了说虫子。” “觉着可怜么?” “没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怪不得谁。” “哟,不错,现在都会用成语了。”小斋笑道。 “你别老取笑我。” “我哪有取笑你,疼你还来不及……” 俩姑娘嘻嘻哈哈,顾玙则坐在对面,一直鼓捣着手机,半天才道:“好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飞多久?”小斋问。 “不到五个小时,直达。” “直达就好,最烦转机了。” “好什么!” 顾玙难得露出一种,呃,挺家庭妇男的表情,愁道:“你知道我们到现在,一共花了多少钱么?” “总没有十万块吧?”小斋眨眨眼,也有点心虚。 “蒙的还挺准,我刚才算了算,加上机票钱正好十万!” “呃……” 她耷拉着脑袋,装作没听见的喝茶水。 “跟你说话呢!再不省着点,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咦,这茶不错啊……” “嘿!” 俩人进入惯有的日常模式,但龙秋不晓得啊,顿时慌乱:“是不是我让你们破费了?” “没你的事,是咱们俩大手大脚。” 顾玙糟心的把手机一甩,着实郁闷。 出来两个月了,平时没感觉,一算总账才吓了一跳。他存款七万,她存款六万,吃吃喝喝,玩玩耍耍,简直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就比如龙秋妹子,给她买了几套衣裳,买了一部手机,这就小一万块。还有动不动就租车,包车,吃各地美食,睡也要睡的好…… 总之,这俩货有多能吃苦,就有多能浪荡,山里山外,完全两种生活。 ………… “揍他!” “草他妈的,也不看看谁开的店,搁特么我这装逼!” “我不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这种人太粗鲁。” “艹,我听丫说话就来气,给我抽丫的!” 三人吃过饭,走出烧烤店时,就见隔壁来这么一出。隔壁也是个烧烤店,许是闹了争端,一帮人正围着一个家伙圈踢。 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操着一溜北方口音,而中间被打的那位,正抱着头各种瞎嚷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样还有素质么,哎哟哎哟!” “我跟你们讲,你们打人犯法的,哎哟……” 这声音尖锐细长,不男不女,听着十分别扭。 这本不关三人的事,可他们一帮人堵着道,那家伙又着实很惨,顾玙便道了声:“要是没什么大矛盾,差不多就行了。” “你特么算干嘛的?小心连你一块揍!”一个汉子道。 “人家已经报警了,你们最好散开。” 他懒得动手,指了指一个正打电话的路人。那帮汉子一瞧,骂骂咧咧的又各踹一脚:“小子,算你走运,以后懂点事,别得得瑟瑟的。” “我怎么得瑟了?你的菜不好吃,还不许说了?呸!” 那家伙爬起来,冲对方唾了一口,又抹身冲着这边:“哎呀,多亏了你们,他们简直不是人!” “呃……” 仨人的表情一致,明晃晃的透着两个大字:娘炮! 就见眼前这位,花里胡哨的衣裤,一双粉骚骚的厚底鞋,头发微黄,左耳穿着三个耳环。五官倒也秀气,就是粉太厚,抹的跟墙腻子似的。 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顾玙才道:“我们先走了,你最好去医院看看。” “别啊,你救了我哎,我得好好感谢你们。” “真不用,拜拜!” “世上还是好人多,谢谢你们啊!” 说着,几人迈步,走了一段后都觉诧异,竟然同路。娘炮眼睛一亮,道:“你们去哪里?我住鉴湖宾馆。” “真巧,我们也是。”龙秋对这号人充满了新鲜感。 “哎呀,果然有缘分。我是来旅游的,昨天刚去了王屋山,你们呢?” “我们还没去,准备明天去看看。”顾玙道。 “王屋山不错的,一定要上那个祭坛遗址,非常漂亮。可惜我明天就走了,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娘炮递过一张粉色的卡片。 顾玙接过一瞧,写着天雪艺术造型工作室总监,路宁宁。 路宁宁? 他抽了抽嘴角,真是人如其名。 “我是个造型师,在江州开了家工作室。以后你们要是过去,一定要找我,我做东哦。” “呵,有机会一定去。” “你这一听就是客气话,我可是真心诚意的,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如果来,我肯定好好招待……” 那货就是个话痨,一路叨逼叨叨逼叨个不停,直进了宾馆,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告别。 龙秋瞧着他的背影,笑道:“这人真有意思,明明很好看,非要打扮成那样。” “……” 那俩人却没应,轻轻碰了碰手,都觉得有点古怪。小斋又看了眼名片,发现地址就在江州大学附近,便给小堇拨了个电话。 “喂?亲爱的姐姐,你终于又想起我了。” “问你个事,你学校附近是有个天雪造型室么?” “有啊,我还在哪儿做过头发,怎么了?” “那老板你见过么?” “见过啊,有点小帅,就是特娘,听他说话都渗得慌。” “老板叫什么?” “好像姓路,叫……哦对,叫路宁宁。这哥们前阵子失恋了,好像正在旅游。不是,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先挂了。” “哎哎,你拔吊无情啊,艹!” “嘟嘟嘟……” (这章给戒叔,戒叔身体健康,开车安全。) 第一百一十五章夜探 机场,大厅。 乘客不算太多,起码没到吵吵嚷嚷的程度,某些区域还显得很安静。 哥哥去换登机牌,顺便托运行李,姐姐一晃就消失不知哪儿浪去了,剩下龙秋可怜巴巴的坐在长椅上,还拎着两个小包。 当然她也不无聊,正抱着手机玩一个比较传统的益智游戏,斗地主。 她的牌技超烂,眨眼就输了十万豆,刚想重新开局,就听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哎呀,大美女是你啊!” 嗯? 龙秋一抬头,就瞧见路宁宁那个骚货戳在跟前。 丫挎着红色小包,扭扭哒哒的凑到旁边,笑道:“咱们真是有缘分,这也能碰上,我去羊城,你们去哪儿?” “呃……” 她昨天就被教育了一番,可又不会撒谎,只得岔开道:“你旅游路线这么跳啊?济州离羊城几千公里呢?” “唉,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路宁宁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伤感道:“我跟我男朋友刚刚分手,我这心呐,就跟碎了一样。我给自己放了半个月假,把我们走过的地方都去一遍,羊城是最后一站,我们就在哪儿定的情。” 男,男,男,男盆友? 哇,这个对山妹子的冲击力太大了!后面的都没听,耳朵里只充斥着这三个大字。 “你看,这是他。” 路宁宁又摸出手机,给她看了几张照片,两个秀气的男生勾勾搭搭,以及各种么么哒。 “等我回去了,这些照片也该删了,唉,看着都心痛……” 他自顾自的叨逼叨,全然不理对方的感受。龙秋只觉浑身微痒,屁股有点坐不住了,只想立马闪人。 “小秋!” 正此时,顾玙办好了手续回来,不禁奇道:“咦,你怎么在这?” “咯咯,我就说缘分呢!我也是这个点的飞机,哎对了,你们不是去王屋山么?”路宁宁笑道。 “我们临时改计划了。” “哇,你这改的可远,还要坐飞机……哎呀,我要进安检了,不跟你们说了。来江州一定找我哦,拜拜!” 路宁宁抹身闪了,临走还浪荡着两声娇笑,听得龙秋一颤一颤的。 稍后俩人会同小斋,把事情一讲,都摸不着头脑。 路宁宁的突然出现,确实很诡异,但又找不到证据。自己从没吐露过实情,包括飞机班次、目的地等等,连机票都是昨晚现买的。 而且小堇也证实了身份,的确是江州的造型师。 这就有点拧了,难道真的是巧合? 他们带着疑惑上了飞机,三人座,比较靠后,龙秋在里面。她显得非常兴奋,把小窗口打开,劲劲的往外瞧。 航班起飞,一路无话。 顾玙坐在俩姑娘中间,觉得十分别扭,因为一点都不科学。 他左边不应该是一个日天日地的大总攻,而应该是一个在西方名校留学温柔体贴智商超卓但一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只是为了平易近人才坐经济舱的省长学霸千金。 他右边也不应该是一个浑身是虫的小可怜,而应该是一个身材劲爆帮家里打下一份基业但也一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只是为了体验平民生活才坐经济舱的集团傲娇大小姐。 诶,这样画风才对嘛! …… “二人没有明显的倾向,可以判定,能够和平沟通。” “他们对我有所怀疑,但不能确定真实身份。” “多出的女人,就是救的那个苗女……左手腕有一块红色印记,跟审问的资料不符……不,她有什么能力,暂时还不清楚。只是身体很弱,比较单纯,对外面不太了解。” “仨人关系很好,不像刚认识的样子……在王屋山只找到一些宿营痕迹,并无异常。” “他们飞往乌市,目的地应该是天山,我们可以做下一步安排。” “从他们的行程来看,肯定在寻找某样东西……那样太冒险了,他们非常敏锐……好吧,不过人员一定要谨慎!” “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机场内部,某个隐秘的房间里,路宁宁刚汇报完了工作。他理了理衣服,大步迈出,哪有半点娘炮的样子。 ………… “轰!” 飞机冲破云层,裹带着强烈的气流缓缓下降,地面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甚至能看到蚂蚁般的汽车在细长的公路上奔跑。 乌木城,一座很伟大的城市,千百年一直守在这西境门户。经过不断发展,中心城区的繁荣程度已不亚于内陆,但二环三环的区域就直线下滑。 房屋破旧,工地停摆,一片萧条下映衬着远处的巍峨雪峰那是天山东段,博格达山的外围。 “咝,这里真冷!” 龙秋裹了裹羽绒服,感受着跟山里全然不同的冬季气候,瞬间冻成狗。 顾玙略微担心,道:“这次肯定要进雪山,我就怕你吃不消。” “没事的,我挺得住,爬雪山比金蚕还疼么?” “那不一样,反正你先试试吧。” 俩人在后面说着,小斋却独自在前,恍若未觉。从落地的一瞬间起,她的情绪就有些古怪,不像平日般淡定。 “哥哥,姐姐怎么好像不开心呢?”龙秋悄悄询问。 “她不是不开心,是压力太大,如果在这儿没收获,她师门功法就真的失传了。”他也低声应道。 “哦……” 妹子看了看前面的身影,忽然坚定道:“我一定要帮姐姐找到!” “呵,那就全靠你了。” 顾玙瞧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失笑。 没办法,这趟比以往都要困难,穹窿山派、西河派好歹有个据点,可天山派近乎消失除名,道协网站上也找不到,现在连地址都不清楚。 他们的计划是,先到博格达山脚下的达康市,然后四处打探。比如去市里的图书馆,查查地方志;还有当地的道教协会,看能不能捋出线索。 仨人乘机场大巴到了市中心,又坐客车到了达康。一个市级单位,人口只有三十万,不得不感叹西部的人口密度。 天已入夜,下榻投宿,照例俩姑娘一间房,他自己一间。 龙秋甚是疲惫,小斋照看她睡熟,自己却穿了衣裳,抹身来到隔壁。“咚咚”敲了两下门,几秒钟后,顾玙就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门口。 “就知道你等不及。”他无奈道。 “你……” 小斋见他样子,先是一怔,而后一笑:“走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线索3100加 达康市宗教局在城西,符合一切清水衙门的配制,人家四层楼,它就三层,人家电子拉门,它就两扇老铁,人家大街大院,它就鸡毛胡同。 连打更老头都觉着比人一级,因为工资少。 这会是八点多钟,老张头照旧去楼上巡视一圈,见各屋门窗关好,又抹回一楼。值班室亮着昏灯,一壶浊酒,两包小菜,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这便是他的漫漫长夜。 老头当然不知道,就在楼后面,正有两个黑影暗戳戳的摸过来。 “那个监控能拍到么?”小斋指了指街边的路灯杆。 “那边差不多,从这边上吧。” “你先开窗,给!” 她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块黑布,顾玙蛋疼的往脸上一系,妥妥一采花贼。 他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缩到一小片阴影里,然后看着光滑平整的墙体,纵身一跃。这一下,人就到了一半,跟着用小斋教的招数,五指张开,用掌心像吸盘似的一贴。 借着一瞬间的摩擦力,又往上窜了一截。 他左手一挂,就搭在了窗台上,右手贴着窗户用力一吐,“啪嗒!” 窗锁顿时滑开。 紧跟着,小斋也照着刚才的方法,轻飘飘的攀了上去。俩人就像两只灵巧的黑猫,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屋子。 没办法,图书馆可以办借阅证,宗教局的文件可不能随便查阅。为了找线索,只能当一回飞贼了。 这俩货蒙着脸,拿着小手电来回瞎照,很快在三楼找到了档案室。依葫芦画瓢的震开门锁,进去就开始查找。 达康历史悠久,最早的一座寺庙要追溯到一千年前,曾经道教昌盛,后来全部损毁。目前有两座比较大的庙观,都在天池景区。 一是铁瓦福寿观,观主陈欣荣,为全真龙门派二十六代弟子,到此分衍生根。龙门派的初祖赫赫有名,即长春真人丘处机。 一是娘娘庙,供着西王母像,纯属商业开发。 余下,另有些小寺小观,却未提及天山派。 俩人并未灰心,按年代史一一看去,终于找到了相关资料。 话说北宋有个名将叫杨继业,他有个后代叫杨继明,此人跟着葛洪的徒弟王世光学道,后远遁西域隐居,参悟玄玄。 杨继明有个儿子,叫杨延天。到这辈时,恰逢萨守坚游历到此,便与杨延天同隐天山参悟,一起创派制规,名为“天山派”。 葛洪都晓得,那是仙道大家,涉猎极广,食气、辟谷、外丹、内丹等等都有著作。而最突出的,无疑是对外丹的研究。 所以天山派的传承主要包括两种,一是萨守坚的神霄法,一是杨延天的丹法。 而杨延天之女、萨守坚之徒,号渡烟真人的女冠,为第一代传人。 第二代,是渡烟真人之徒,铁肩道长。 第三代叫张之平,原师从郝大通,后拜入天山派;号担风道长。 如此种种,天山派经历八百余年。最后一代传人露面,还是三十年前的司马道长,之后便无踪迹。 关于天山派的资料,一共就这么多。 俩人收获甚微,无奈而返。回到酒店时,龙秋那丫头还在熟睡,竟是丝毫不知。 次日一早,他们又跑到图书馆,翻看达康的地方志。这套书还是前几年新修的,涵盖了历史、地理、风俗、人文等各个方面。 仨人熬了半天,终于从密密麻麻的时间线中揪出一段话,却是当作民间趣闻记载的: 是说在一个小村庄,一女牧民在草场临产,恰逢一年轻男子路过,便给接生。年轻人会些医术,女人平安,孩童无恙。 事后,有人玩笑,你个男人怎能见污秽之气? 他说:善心善德,我乃方外之人。 那男子复姓司马,再看时间,十二年前。 ………… “达康的地理环境分三个部分,南部是山区,有大片的优良草场,是最重要的夏牧场。中部是平原,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主产粮油。北部是荒漠,人口最少,是辅助的冬牧场。” 房间内,桌上铺开一张地图,顾玙拿着笔详细分析:“根据资料推断,当时应该是夏天,所以在夏牧场范围。南部有三个乡镇,十六个村,两万多人口,都是我们的查寻对象。” “别看挺笼统的,其实已经很具体了,那个姓司马的家伙曾在村里小住,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顾玙在地图上划了个圈,又道:“对了小秋,你留在市里,这次不用你去。” “我要去!”妹子急了。 “听话,你身子太弱,万一出了事,还要拖累我们。” 小斋故意说重,那妹子一听,先是沉默反抗,见他们不理,才不甘心的抿了抿嘴。 随后,俩人忙忙叨叨的做准备,龙秋眼睁睁瞧着,忽然觉着自己特没用。不过她心志坚韧,一会就调整过来,劲劲的上前帮忙。 …… “哥哥诶,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哈,知道你那肚子最坑,看我买了一袋子。” “嗬,大方!” 酒店对面的一个住宅楼里,几个人挤在屋中,稀里哗啦的倒出十来筒方便面。饿了大半天了,热水一冲,半硬不软的就开始吃。 一哥们端着面,边盯着酒店门口,边道:“说实在的啊,我干这行十几年了,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以前我跟的那些人,有的五米,有的十米,顶天也就二十米。但这个不成,白天我刚跟了两步,那小子就回头瞅一眼,我当时一身汗啊,还好混过去了。” “就冲您这本事,才叫您来呢,不然能让您当组长么?” “别介,这组长比局长都屁股沉,好家伙,你忘了给我们上课讲的,使命感!” “哈哈,对,使命感!” …… 而在某处的另一间办公室里,一帮人同样在惊叹。 “这特么是夜行侠啊,什么监控都没拍到!” “门窗没坏,锁也完好,哦,还顺手给浇了盆花。” “要不是咱们技术先进,还真以为闹鬼了。” “别废话了,检测结果出了么?” “出来了,根据他们查阅的文件书籍,书页的指纹和倾轧痕迹,他们应该在找一个叫天山派的地方,范围应在南部和中部的乡镇。” “好,立即通知上方,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行动。” “是!” 这两帮人有老有少,口音各异。 几天前还互不相识,从天南海北调过来,都怀着一技之长,任务就是监视、跟踪那三个家伙。 他们同属一个单位,名头也很新:京城特异总局调查二处! 第一百一十七章水磨沟 博格达山区的面积极大,有一千七百多平方公里。按海拔高度的不同,又将整个山区分成三块: 1700-700米为前山丘陵地带,矿藏丰富,森林广博,是达康市最重要的资源区域。 2800-1700米为中山带,主要是夏牧场和景区,天池便在此处。 2800米以上为高山区,终年积雪,冰川覆盖,是达康市各条河流的发源地。 而最高处,则是博格达峰,海拔5445米。 所以南部的居民,大多在丘陵带和中山带,一个乡镇少则几千多则一万,分到各村也就几百,真真的人口稀疏。 今天阳光极盛,带着高原特有的强烈日照。 碧空如洗,似高似低的在头顶铺开,到远处又与雪峰相接,仿若擎天巨柱。草场已经干枯,留着大片大片的灰白残根,前不久刚下了雪,还没化净,就像一块块不规则的拼图板。 人工砌筑的藏青路面,夹在广阔的灰白中间,竟也显得十分悠远。 俩人背着包,走在这天地之中,心情自然舒畅。 “没租车也挺好的,起码能看看风景。” “穷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 “拜托,人艰不拆好嘛?” 仍旧逗着嘴,脚步奇快的沿着公路前行,小斋好像很喜欢这里,不禁感叹:“要是能住在这就好了,每天都会很开心。” “你去一个地方就想住,趁早歇歇。”顾玙吐槽。 “哈,你知道这次出来我感受最深的是什么嘛?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要一栋小木屋,现在变了……” 许是近来的压力太大,她到了荒野,难得放纵一回,张开双臂喊道:“我想要一座雪山,有树有泉,有花有草,有熊有鹰,有雪有云!” “啊……” 她忽然提高音量,大叫了一声,拉得老长老长,又飘出老远老远。 “啊!” 顾玙也跟着喊,与其交织缠绕,又一起消散在荒原中。 这本是小清新的中二场景,如果草皮合适,指不定就开始野外杂交了。结果咧,却被不开眼的家伙打断。 “啪!” 一声突兀的枪响忽自前方传来,还伴着隐隐的嘶吼。俩人先是一怔,随即迈开大步,飞速跑去。 “啪!” 不多时,他们赶到现场,只见一个牧民躲在摩托车后面,正拿着猎枪射击。而前方,却是一群凶残狡诈的高原狼。 冬季难猎食,何况还下了雪,狼群耐不住饥饿,便跑到居住区找食。话说几十年前大开发,政府组织过打狼行动,几十年后,野狼稀少,又特么的设界保护。 没个整。 这狼群属于小股,约莫有七八只,个个瘦骨嶙峋,目带凶光,地上还躺着两只受伤的同伴。 俩人不及多想,就冲过去帮忙。那牧民远远瞧见,着急的大喊:“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反正听不懂…… “嗷呜!” 其中一匹体型较大,明显是首领,立时吼叫。有两只狼迅速后撤,转头对准来人,左对左,右对右,哧着白森森的犬牙就扑了过去。 顾玙不躲不避,右手攥拳,直直就怼在了狼头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俗话说,铜头铁背豆腐腰,头部最坚。 然而他一拳下去,那狼嗷呜一声,整个额头瘪了一大块。碎裂的头骨向里窝陷,又刺入大脑,就像坨烂肉摔在了地上。 秒杀。 “啧!” 顾玙还有闲心吐槽,我预想的人设不是这样啊,哥哥我是白衣剑仙啊,怎么成一拳超人了呢? 没办法,技巧决定了战斗风格,在不用幻术的情况下,他只能正面肛。 反观小斋那边,画风截然不同,身子轻巧横移,避开狼爪。接着寒光一闪,那狼还在空中时,喉咙就爆出一蓬血花。 鲜血散落在地,宛若雪里红梅。 这还没完,那匕首转了一圈,又飞了出去。一只跃跃欲试的老狼被钉在地上,发出破风箱拉动似的沙哑哀嚎,简直生不如死。 “嗷呜!” 一个屁的功夫不到,三个手下就已扑街。那首领颇有智慧,见状不妙,立即号令撤退。 “别让它跑了,它会报仇的!” 牧民大喊,这回倒听懂了。 顾玙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弯腰捡起块石头,嗖地一甩,正中那狼的后腿。 “嗷呜!” 首领一瘸一拐的,还在努力奔跑。那俩个家伙轻松上前,从包里翻出绳子,捆粽子似的把丫一拎。 “哇哦哦哦哦……” 牧民大呼小叫,又叽里咕噜的吐着鸟语,半天才转成普通话:“你们活捉了一只狼王,你们是勇士!” “你没受伤吧?”顾玙蛋疼。 “我没事,我叫西日阿洪,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是附近村子的么?我们正想去看看。” “啊,那太好了,坐我的车,坐我的车!” 一番介绍,那牧民显得非常热情,极力邀请。 于是乎,三人乘着一辆破摩托车,顾玙当然在中间,挤得跟人肉三明治似的。五匹死伤的没管,一匹活的吊在车尾,晃里晃荡的特可怜。 ………… 整个西域都是多民族地区,达康也不例外。 这个村子叫水磨沟,村民以放牧为生。草场也分春夏秋冬的,春秋草场属于中、低等,夏草场属于优等,冬草场比较特殊,是辅助性质。 西日阿洪在北面放牧,今儿是回家拿东西,不想半路碰到了狼。 这摩托车一进村里,瞬间引起了轰动,穿着毛袄的小屁孩们指指点点,各种鬼叫。皮肤黝黑,脸蛋通红的牧民们也纷纷跟随。毕竟死狼常见,活捉的可不多。 这个民族的房屋通常分两种,牧区和农区。 牧区以毡房为主,便于搬迁,拆装方便。不过现在政府规划,都是固定的草场,也就用不上了。 另一种则是长方形的屋子,开天窗,屋顶平坦,可以晾晒瓜果粮食。室内砌土坑,墙上开壁塞,放置食物和用具,冬天以火墙或火炉取暖。 每家还有小院,种些花木果树,打扫得十分整洁。 西日阿洪把车开到一个院子里,跟一白胡子老者说了几句。那老者上前,行了个民族礼,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小伙子!” “应该的,我们只帮了点小忙。” “谦逊是美好的品德,听说你们要留宿,我们非常欢迎,你们是尊贵的客人。” 老者说话带着点古腔,听着怪里怪气的。 俩人本就是来调查的,便顺势答应,原想找个住处,再问问天山派的事儿,可惜低估了村民的热情。 他们为了欢迎客人,竟然办了场篝!火!晚!宴! 没错!就是真人秀常看到的那种,一帮人围着火堆尬舞,然后强行煽情,航拍大远景,火堆越来越远,夜色迷茫,再配上几句鸡屎汤的篝火晚宴! 顾玙和小斋要哭了好嘛?他们最烦这种场合,怎奈盛情难却,只得忍着尴尬参加。 当天傍晚,除了在冬草场留守的,全都聚在村子的大广场。中间燃着火堆,长桌一溜摆开,烈酒,烤馕,奶疙瘩,还宰了几只羊。 齁冷的天,吃一口肉,喷出一口白气,再喝一口酒,再喷,跟特么修仙一样。至于那匹狼,自然剁了吃肉,最大的一块就pia在顾玙碗里。 “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他正吃着,忽见一个大辫子姑娘来敬酒,皮肤也很黑,五官相对精致。 “应该的,应该的。”他连忙回礼。 “我叫阿依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妹子干了一碗酒,留下名字飘走。 “哎,她怎么不敬我啊?”小斋特神奇,我手里还举着碗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粗壮汉子凑过来,瓮声翁气道:“西日阿洪是我的兄弟,你救了他就等于救了我,谢谢!” 说罢,他咕嘟咕嘟干了一大碗,也撂下一句:“听说你很勇猛,我喜欢勇猛的女人。” “……” 小斋抽了抽嘴角,道:“他们村儿都这么夸人么?” 正此时,外面有人跑过来,跟老者耳语几句。老者让他退下,有些不快道:“两位客人,他们去捡狼尸时,发现尸体不见了,我很抱歉。” “哦,或许是别村的人拿走了。”顾玙无所谓。 “不可能,我们守规矩,谁打死的谁来取,不会乱动的,一定是外人。”老者很笃定。 “没关系,首领都捉住了,狼群也报复不了。” 他反过头安慰几句,老者才面色好转,又道:“狼身上最宝贵的就是狼牙,我让他们打磨好,明天交给你们。狼牙是有魔力的珍宝,你们会得到雪山神的保佑。” “呵,那就谢谢了!” 俩人对这个还蛮有兴趣的。 由于天气实在太冷,闹腾了一会就散场,天山派的事儿也没功夫问。 俩人住在一个大婶家里,屋子不大,墙上挂着壁毡,地上也铺着花毡。 那炉子烧的极旺,暖烘烘的热气从土炕上透过来,舒(nan)服(shou)的跟烙饼一样。 他们并排躺着,和衣而睡,小斋抻了个懒腰,忽然来了句:“真烦!” 顾玙闭着眼,也轻轻应了声:“正事要紧,先别管他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叮嘱3400加 “在草场生娃娃……嗯,是有这件事情。” 第二天,在老者的屋子里,他抽了一口泛黄呛人的土烟,缓缓道:“好像在十几年前了,不过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是那边的泉水村。” “泉水村?离这有多远?”顾玙问。 “骑着摩托车,要三十分钟吧,我可以送你们去。”西日阿洪道。 “那就太谢谢了!” “你们救了我,我没什么好报答的。”小伙子憨憨一笑。 此时,老者也站起身,从托盘里拿起两只吊坠,系着两颗弯弯的狼牙。颜色微黄,牙根中空,侧棱明显,内侧边有道血槽,长度在4厘米左右,平滑完整。 一只狼有四颗犬齿,上面的两颗较为珍贵,狼牙从嘴里拔出来后,很容易生出裂纹。所以能找到没有裂纹,又在3厘米以上的狼牙,那妥妥是珍品。 “我活了这么久了,很少见过这么好的牙,你们都是受雪山神保佑的,祝你们平安!” 老者把吊坠递过去,上面已经串好了绳子,一红一黑。红的给小斋,黑的给顾玙,都有点爱不释手。 随后,俩人拜别村民,又坐上那辆破摩托车,颠颠去了泉水村。 两个村庄的风貌非常相近,只是水磨沟的人口要多一丢丢。西日阿洪自告奋勇的当向导,带着他们进去,拽住一个大妈问:“琼阿帕,我们来找个人。” “你们要找谁?” “就是,就是在牧场生娃娃的那个……” 他还没说完,大妈就恍然道:“哦,是阿依古丽,她家在那里。” “谢谢琼阿帕!” 这些人的名字都是民族语言直译的,多指代天地日月,树木花草,甚至黄金珠宝等等。像西日阿洪,就是狮子的意思,阿依古丽则是月亮花。 走了几步,仨人就到了一座院子前,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女人正在里面干活。西日阿洪喊道:“阿恰,我是水磨沟的,有两位客人要找你。” 他们说话都直来直去,感觉硬梆梆的,阿依古丽也如此,晃晃悠悠的过来:“你们找我什么事?” “呃……” 俩人有点不适应这种交流,道:“不好意思,我们能进去说么?” “可以。” 说着几人进屋,屁股坐定,顾玙问:“我们想打听个人,就是帮您接生的那位,您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你们找他做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失踪很多年了,好容易才得到一些消息,就过来看看。” “哦,其实他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姓司马,后来也来过两次,还给了艾尔肯一个护身符。艾尔肯!” 她招过一只卷毛小男孩,指着脖子上的坠子道:“就是这个。” 俩人仔细一瞧,却是一块青色的圆形玉佩,正面画着阴阳鱼,上下左右各有繁体字,合起来为:斩妖、治邪。 背面则是一个道门讳字,翻译过来就是:雷。 好家伙! 小斋又惊又喜,很明显,那位必是天山派的传人。顾玙却只有惊讶,因为那玉佩波动着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正是灵气。 这就奇怪了,他早就探查了达康市,此处的浓度是零啊!按自己的经验,节点与辐射的理论绝对正确,但玉佩的灵气从哪儿来的? 俩人各有心思,皆自恍惚,片刻,小斋才问:“您知道他住哪儿么?” “不清楚,应该住在山里。” “您再想想,没有一点印象么?” “他住在山里……哦,他说那个地方很漂亮,是雪山里的绿谷。” “那位置呢?有大概方向么?” “好像,好像在博格达峰的东南方。”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七年前吧,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这女人也说不明白,只是含含糊糊,他们又问了半天,实在没有更多的信息。 从她家里出来,俩人神色郁郁,顾玙愁道:“没办法,只能进山了。” “我们最坏的打算总能实现,最好的打算从没有过。”小斋摇了摇头。 “你们疯了么?” 西日阿洪一听,顿时炸了毛,叫道:“冬天没人敢进山的!里面都是饥饿的熊,狼群,还有豹子,还有恐怖的雪崩!!!你们没有食物和方向,根本回不来!” “你给我们当向导,不就有了么?”顾玙笑道。 “雪山神在上,我还有父母和妹妹,我还没有结婚!” “哈哈哈!” 小斋也乐,又瞧了瞧顾玙,心意相通,便正经道:“说真的,我们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只要不是进山。” “我们还有个朋友要过来,但是她身体弱,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 “没问题,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妹妹可以照顾她。” “好!” 俩人由衷感谢,这哥们确实不错。 …… 当天,俩人折回达康市,把龙秋接到了水磨沟。 这主意是临时定的,他们一去不知几日,龙秋孤零零的呆在城里很不安全,何况还有金蚕封印。 顾玙帮她牢牢加固,挺个三五天没问题。西日阿洪回了冬草场,家里还剩妹妹和母亲,都是和善的人,见了龙秋就很喜欢。 而正式出发前的夜里,俩人把妹子叫到跟前,从未有过的严肃。 “小秋,现在有些人在跟着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答应我们一件事。”顾玙道。 “嗯嗯!”妹子连忙点头。 “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可能会来找你。你的实力我很放心,但你心思单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如果你受到危险,就使用针蛊,如果你觉得这个危险十分强大,能用金蚕的时候,一定要用!” 话说这两个人,之前并未发现调查二处,直到老者说狼尸被取,还肯定是外人干的,他们才有所察觉。 不是不带龙秋进山,而是以她的体质,冻也冻死了。 “这……” 妹子听了,还有点犹豫,金蚕一放,自己苦痛全消,但代价,可是要杀人啊。 “你答应我们,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我们不在身边,你得保护好自己。”小斋也叮嘱道。 “哥哥,姐姐……” 龙秋被交待后事的态度吓到了,可怜巴巴的问:“你们,你们不回来了么?” “回来,我们当然会回来!不过要谨防万一。” “我明白了,我一定等着你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雪山 博格达山,清晨。 雪豹很喜欢在这个时段下山,它们白天在高山的裸岩上晒太阳,清晨或黄昏沿着踩出的小径,到海拔较低的荒原溪谷捕食。 这是一只完全成年的雪豹,灰白色的皮毛,带有黑色斑点和黑环,身长过一米,尾巴粗大且修长。 它弓着脊背在枯草丛中行走,厚实的肉掌踏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它隐蔽的推进到石崖顶端,淡蓝色的眼眸微眯,注视着下面的两只猎物。 雪豹极善跳跃,三四米高的石崖可一纵而下,这也是它最习惯的必杀方式。 那两只猎物全然不觉,它观察了片刻,决定发起攻击。后爪用力一踩,庞大的身形带出一小片阴影,利爪闪着寒光,然后…… pia! “唉……” 顾玙看着这只大头朝下,把地面砸出一个坑的猫科动物,不禁摇了摇头:“亏得我们刚吃完饭,不然你已经四分五裂了。” 他揉了揉大猫的脑袋,那货还沉浸在幻境中,双眼带着古怪的惊悚情绪。 小斋掩埋掉火堆,把锅碗瓢盆收好,道:“我以后一定圈块地方,就养这些大牲口,光看带不走的感觉太难受了。” “那你开个动物园得了,我正好在旁边倒腾服装。” 顾玙吐槽了一句,翻身跳上大石,拿望远镜看了看,道:“那边颜色有变化,我们应该快走出林带了。” “出去就没食物了,还得准备一些。” “嗯,一会去捉些雪鸡。” 这是他们自己鼓捣出的方法,很是粗暴:先将动物剃掉骨头,顾玙用灵力反复挤压,捏成一团团密度极大的肉糜。然后刨个坑埋一会,很快就冻的梆梆硬。 吃的时候掰一点,扔水里一煮,便是一锅不怎么沸的肉汤。方便实用,就是过程恶心了点。除此之外,他们还带了大量的压缩干粮和点火燃料。 这里是2800米以下的中山带,生着广阔的针叶林和各种高原植被。若在夏季,还能看到冰川被森林包裹着的奇景,可现在是寒冬,树木都披着一身冰甲,半点绿色不见。 根据少得可怜的线索,那天山派传人可能在一处谷地,既是谷地,四周必有山环绕。所以大致目标就有了:东南方,群山环抱,低地势。 所以他们先在中山带寻找,找了两天毫无线索,这才想着往上走。 俩人各背着大包,裹着厚厚的登山服,穿过林带,又避开一溜黄色的房屋——那是政府设的观测站。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海拔陡然升高,现出一片雄伟壮阔的冰川带。 这便是博格达的高山区,终年积雪,空气稀薄。雪山一座连着一座,冰漏、冰洞、冰沟,以及直下百尺的大冰瀑满目皆是。 夏季尚可,冬季就是死亡禁区。 …… “卧槽,还真敢往里走!” “他们可什么装备都没有。” “我说实话啊,跟了他们好几天,我吉吧都不服,就服他们俩!” 顾玙和小斋消失了一段之后,针叶林带的边缘突然窜出几个人,先是一通抱怨,随即某个家伙问:“头儿,咱们还跟不跟?” “这情况跟不了,已经超出我们范围了。” 为首之人面色难看,无奈道:“向上头汇报吧,看他们怎么处理。” 这帮家伙同属调查二处,从俩人到达康时就开始监视,狼尸就是他们拿走的。 那几具狼尸被送到专家手里,人家一瞧那死法,顿时吓的不行。一具皮毛完好,头骨粉碎;另一具的喉咙处,有一道极为匀称就像用机器切出来的伤口,刚好割断了颈动脉。 人家都有测验的,比如狼头骨的硬度是多少,用多大的力才能将其打碎……如此分析,就会得出一个大概数值,用以评价他们的战斗力。 话说官方对二人的评估,着实经过了一番波折:之前怼僵尸,王若虚和军人说的是天花乱坠,但上头很怀疑,干掉二十八个人的僵尸,就让两个人按在湖里摩擦? 不过之后,就是小斋驭万蛇,这次有实证,有苗人和血液可以采样。 如今又是杀狼,这个最清晰,因为尸体不会骗人的。 综合以上,官方才有了一个比(zi)较(yi)确(wei)信(shi)的评价:肉搏能力极强,擅使匕首,可控蛇,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单一。 特异局尚在初创,没有很清晰的认识,反正以李肃纯做基准,那俩货的实力要在其上。 于是乎,队长将情况一反映,很快接到了指示:再加派人手,务必监守,等他们下山! ………… 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种色彩,连天空的蓝都被遮掩,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败。 “呼……” 忽有风吹来,掀起一蓬蓬的白雾,那是浮雪卷在空中,形成的颗粒状的雪漫。俩人拧过身,风住了才转回来,顾玙见小斋微微喘着气,不由问:“还行么?” “没事,现在还挺得住,就怕晚上气温骤降。” “再走一段吧,然后找住的地方。” “嗯。” 顾玙有灵气在身,对严寒的抵抗力要强些,小斋虽然体术超绝,可毕竟是凡人之躯。 她紧了紧登山服,边走边望:那些万年之前就已形成的雪山群巍峨耸立,将天地笼罩,宛如世界尽头。 自己身在其中,竟不知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连时间都仿佛消失。 “不好意思,让你陪我跑了这么久。”她忽道。 “怎么想起说这个?”他一怔。 “爬山这么无聊,总得说点更无聊的话题吧?” “那不如说点更更无聊的,比如晚上吃什么?” “哈,果然够无……轰!” 刚吐了半句话,她脚下就猛然一空,以那只右脚为圆心,迅速裂开了一大块。连冰带雪,包括整个人,都直直掉了下去。 “小斋!” 顾玙飞过去救,却晚了一步,只剩个硕大的黑窟窿留在原地。 “哗啦!” “砰!” 而小斋随着塌陷的雪层掉落,反应神速的摸出冰凿,用力往冰壁一扎,滋滋滋划出一阵头皮发麻的声响。 那冰壁又滑又硬,摩擦力极小,往下再降了数米,才勉强缓住。她低头一瞧,下面黑漆漆一片,便用右手撑着,左手摸出电筒一照,原来快到底了。 她抽出冰凿,双脚落地,此处却是另一方空间。 这时,上面传来顾玙的呼喊,她仰头回道:“我没事,你下来看看!” “……” 上面安静了几分钟,随即垂下一根绳索,顾玙也滑了下来。 “这是冰斗么?” 他也拿手电照了照,见这里空间颇大,三面是冰壁,一面却是空的,仿佛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或许是次级冰层,雪下的太快太急,就在上面盖了薄薄一层,这里才是……哎,你看那个!” 她忽地一晃。 , 第一百二十章凌霄道人 小斋拿着手电,忽然一照。 顾玙顺着瞧去,只见微弱的光线在冰壁上晃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区域,中间显出几道模糊的刻痕。 那些痕迹非常轻淡,大部分被寒冰侵蚀,渐渐与冰壁融为一体。也不知刻了多久,想必是又深又宽,才能保留住一些形态。 “这个是……” 他靠近几步,用手触摸着痕迹走向,一遍遍的顺下来,不由奇道:“这好像是个字,还有点熟悉……哦对了,就是护身符上的那个讳字。” “雷?呵,我们误打误撞,还真找对地方了。” 小斋很是开心,这明显就是人为的,肯定跟天山派有关。 俩人也不着急,当即梳理了一番。 “综合各方面推测,天山派应该在冰川区的一块盆地里。这条路可能不是正门,大概是后山路,甚至留着保命的暗道。”顾玙道。 “不一定,或许是条隐秘捷径,方便自己进出。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走了。至于那个讳字,你猜是做什么的?”小斋问。 “或许是人家先辈所留,能起到什么防护作用。”他笑道。 “也是,哪会人家还有法力呢。” 说罢,俩人又拿着手电往深处探照,黑洞洞的仿若无尽深渊,光线直入数米就被吞没,后面依然是黑暗。 不过他们也看清几分,这留空的一面确实是条天然通道,不知通往何处。他们都是胆大包天之辈,没什么犹豫,顺着就溜了进去。 结果刚迈几步,俩人就悚然一惊,无论是天光,雪光,冰面反射的光,还是手电光,一瞬间竟被全部吞噬。 自己就像失去了空间感,四面八方皆被虚无的黑暗包裹,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 “咝!” 顾玙不自觉的一颤,左手向旁边伸了伸,握住一只细嫩修长的手掌。而对方手指一紧,也反握住了自己。 俩人牵着小手,心里安稳了些,连忙晃了晃手电,那束光才隐隐绰绰的出现,又过了好一会,才勉强适应这种环境。 脚下的冰面极滑,一步都不敢走错,因为地势是往下延伸,若是踩空摔倒,就不知咕噜咕噜滚到哪里。 他们一路又发现几个讳字,有的是雷,有的不认识。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越走越低,越走越低,不禁心中嘀咕:莫不是要跑到地心去了? 而就在这时,手电的光线猛然拉近、放大,然后静止不动。 咦?俩人一顿,却是前方死路,有道突兀的冰墙立在眼前。 “这就到头了?” 小斋可不相信,摸出冰凿戳了两下,皱眉道:“好像不太厚。” “你退后!” 顾玙摸了摸冰墙,又感受了一下头顶的雪层,先用冰凿戳开一圈小孔,然后攥拳,砰地一声。 “哗啦!” 周遭一阵轻晃,头顶噼里啪啦的有雪块掉落,而冰墙也凿出了一个圆洞。俩人都很瘦,轻松钻了过去。 墙后仍是通道,继续走了一小段,却见冰雪减少,灰褐色的裸岩增多。到最后一程,已完全成了岩洞。 “在哪儿!” 顾玙的眼睛被一抹光亮闪过,立时兴奋起来,拉着小斋往出口跑去。 …… 雪山中的绿谷,还真是没说错。 通道尽头,赫然连着一座小山谷,海拔与中山带相近,甚至还要低一些。四周被山峰包围,阻挡了寒流,使得此处封闭且温暖。 这应该是后山,因为看见了一小片田,另有几块菜地,夹着条小河蜿蜒而过。岸边有树木杂草,远处还隐现着几间木屋。 “这地方好奇怪……” 顾玙打量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感觉到灵气了?”小斋问。 “说不清楚,灵气肯定是有,但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释放不出来,特别杂乱。走,去前边看看。” 俩人小心的避过菜田,顺着土路来到木屋前。 屋子共三间,风格较为老旧,可也不是太古老,约莫七八十年代的那种感觉。周围竖着木栅栏,圈成一圈,就成了院落。 院子里干干净净,显然有人居住。 他们刚要上前,就听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居然有客到访,难得难得!” “吱呀!” 随着门开,里面走出一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此人衣衫破旧,相貌平平,眉目间却极富神采,光华外露,又带着一股高绝之意。 咦? 他眼睛扫来,跟顾玙这么一对,都低呼一声。他本有些目下无尘,脸色却微微一变,转而笑道:“原是两位道友来访,里面请!” “打扰了!” 顾玙很意外的抢先进屋,同时隐蔽的比了个手势。 “……” 小斋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凛。 这屋内非常简朴,东边静室,西边卧房,铺着土炕。落座后,他们通了姓名,那人亦道:“我叫司马彻,随了我师父的俗姓,也给自己起了个道号叫凌霄道人,见笑了。” 俩人忙称不敢,自是客气一番。 随即,司马彻又问:“不知你们从哪边来?” “从西北来。” “哦,水磨沟。我七年前还去过一次,那孩子还好么?” “孩子很好,我们看了那护身符才找到些线索。” “呵,当年我亲手接他降世,就算是沾了因果,赠他一道灵符,也是缘分。” 司马彻颇为自在,东一句西一句的掰扯了半天,什么正题都没问。又过了半响,小斋终于道:“司马前辈,我有一事不解。” “请讲。” “九十年前,政府在白云观举行大典,认证六十二家正统门派,天山派便在其中。可自从三十年前,尊师惊鸿一现后,天山派再无音讯。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为什么隐世不出了呢?” “呵呵,我天山派地处边陲,一向稀落,到我师傅那辈,只收了我一个徒弟。我派庙观就在西北那边,可惜被一次雪崩淹没。师父不愿跟政府扯皮,就带着我到此隐居。其实这里也是天山派的隐修地,只是无人知晓。后来师父故去,剩我一人,更是没必要大费周章……” 司马彻倒是没隐瞒,随即转向某人,笑道:“更何况,尘世纷扰哪有修道来的自在?顾道友,你说是么?” , 第一百二十一章条件3700加 “尘世虽然烦扰,却是最好的历练之地,不经历红尘,哪来的道心坚定?” “我心即道心,我心即安稳,又何须那些无用的东西认证?修道者本该绝俗离尘,若混俗和光,岂不染了尘埃?” “绝俗离尘,是得道之后的事。若未得道,而即离尘,那造化何由夺?生死何由了?” “造化在天地,生死在自身,关众生何事?” “呵……” 顾玙轻笑,试探一二便不再争论,道:“好吧,先不说这些,实不相瞒,我们贸然拜访是有事相求。” “哎,不急不急,有客自远方来,我当然要招待一番。” 司马彻打断对话,笑道:“别看我这里清贫,其实什么都不缺,你们等着就好。” 说罢,他起身去了厨房。俩人想要帮忙,人家执意不用,只得在里屋等待。 不多时,简单的几个菜就端上桌,他在谷里种养齐全,有荤有素。尤其是米粮,用雪山融化的泉水浇灌,嚼着清韧甘甜。 司马彻显得极为热情,许是独居久了,颇有谈玄论道、不眠不休的意思。 “师父羽化后,我独自住了十二年,前五年时常下山,看看人世百态。五年后,决意潜心修道,将出路封死,终于小有所成。哦,你们可知天山派的功法?” “不太清楚,只知传自萨真人和杨真人。”小斋道。 “不错,萨祖有神霄法,杨祖有内外丹法。我派传世八百年,吸取众家之长,鼎盛时道法万象千种。可惜传到师祖一辈所剩寥寥,至于我修的,叫按跷功。” “按跷功?” “此功内养心神,外练身形,以外补内,玄入天一……” 司马彻解释了一些功法理论,那俩人啧啧称奇,都是第一次听闻。 话说任督二脉的总枢在阴跷,阴跷上通泥丸,下透涌泉,真气聚散,皆从此关窍。若贯通上下,和气自然上朝,阳长阴消,水中火发,雪里开花,所谓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宫都是春。 总之,如果阴跷通畅,则脉络皆通,可轻身虚意,内气弘化。至于运行的法门,自然为派中之秘,他是绝口不提。 “贵派果然底蕴深厚,传承久远,令人大开眼界。”顾玙赞道。 “道友太谦虚了,你已是先天之境,我还要略逊半筹,要佩服也该我佩服才是。” “……” 话一出口,气氛忽地一凝。司马彻主动把题点破,顾玙毫无意外,小斋也没有波动。 没错!俩人一照面,就摸清了彼此的底。 司马彻虽然年轻,修为却比莫老道还高出一等,无限接近于先天。所以他看到顾玙,才会收起那副姿态,礼遇有加。 先天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莫老道修了一辈子内丹,还差那么一截。谭崇岱没有炼气法,年龄又大,肯定终生无望。李肃纯有官方背书,或许受到栽培,将来不可预期。 至于王若需、杜红之流,全凭因缘造化。 而顾玙自己划分的境界,没有先天一说:明心——炼形——凝神——灵身——人仙。到了灵身,也就是完全版的先天之体,那已经离人仙不远了,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不过话说回来,司马彻的资质必定极佳,按跷功也一定很厉害。他才三十多岁,假以时日,妥妥的杀出新手村。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也能感知到灵气……哦不,或许他现在,已经能勉强感知到灵气的存在了! 顾玙最后一个念头,定格在艾尔肯戴的那块青色玉佩上。 小斋就坐在旁边,全然不知这短短几秒,他脑中过了多少事情,只听司马彻又道:“我久居山中,难得碰到同道。今天有幸,便想多问一问,道友修的是什么功法?” “我修的是食六气法。” “哦?可是古仙人的食气法?”司马彻一听,手指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正是。” “哎呀,道友果然福源深厚,不知这功法是师传,还是……” “不好意思,这个不能相告。” “哦,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司马彻没有丝毫不快,抿了一口水,笑而不语。 他笃定啊,俩人有事相求,果然,小斋停了片刻,忍不住问:“前辈,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贵派的神霄雷法,可有流传下来?” “有啊!只是太过玄奥,我资质有限,修习不得。”司马彻微怔,随即笑道。 “那,能不能借我们一观?” “这个……你们知道,这秘法都是门派重宝,不能给外人观瞧。”对方很为难的样子。 “我们明白,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出来,我们各自斟酌。”顾玙道。 “哦?” 司马彻目光闪动,作势思考半响,方笑道:“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把食气法借我一观,雷法我双手奉上。” “不行!” 顾玙没吭声,小斋先否决了:“这个条件绝对不行!” “那没办法,只能说声抱歉了。” “先别急,这事关系重大,我们都需要时间考虑考虑。”顾玙缓和道。 “嗯,也对,二位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再谈。”司马彻笑道。 三人折腾了大半天,天早就黑了。 那家伙好像能夜中视物,竟然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他们没歇在东边的静室,执意在屋外空地,燃了火堆,用树枝毯子铺了张床,挤着挤着往上一躺。 热气透过树枝烘到背部,温度刚好,舒服的很。这山谷确是一块宝地,夜间也不是太冷,可一想到此时此景,还有连绵雪山,不禁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光影掩映中,顾玙忽然开口:“其实没必要拦我,一个换一个,很公平。” “我不能用你的东西……” 小斋刚要争论,却觉一只手伸过来,在自己的手背上敲了敲。她秒懂,不露痕迹的吐出后半句:“来作交换,那样对你就不公平了。” “以我们的关系,还说这个干什么?我们这趟出来,就为了见识见识,互相交流。能换到最好,换不到也没办法。” “或许他有什么困难之事,我们能帮忙解决呢?” “在这能有什么事情,实在不行,只能回去了……” 一边说着,顾玙一边在她的掌心写了两个字:灵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险境 “看来没办法达成一致了。? ” “唉,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告辞了,有缘再见。” 顾玙叹了声,转身就要跟小斋出门。 司马彻坐在椅子上,目光闪烁不定,刚才他们又谈了谈,显然没有结果。对方想看雷法,又不同意拿食气法交换,而自己呢,需求反倒比对方更强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天山派传到现在,就剩下一个按跷功。这门功法是打基础的选,可以修到先天,但先天之后呢?就没了! 相反,食气法可是古仙人广泛应用的,据传到地仙封顶。 他修道三十年了,做梦都想着长生飞天,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怎么能轻易放过? 那两口子的双簧唱得很好,真让他以为对雷法不太重视,见俩人要走,忍不住出声道:“二位留步!” “还有事么?”顾玙回身。 “食气法是绝世秘传,你不愿示人,我也不强求。” 司马彻脑筋一转,笑道:“不如这样,我有一件事情难以处理,如果你们帮我解决,雷法我同样奉上,如何?” “可以谈,我要先知道是什么事。” “这个自然,跟我来。” 说着,他领着二人出门,走到幽谷的最东端,又顺着一条山梁蜿蜒而上。 山梁没有铺路,只经过长期踩踏,才形成了一条窄径。他们走了很远,直到绿意不见,冰雪渐多,再往下看时,山谷已变得很小。 跟着,他们又上了个斜坡,最后停在了坡顶。 “原来在这!” 顾玙暗自一惊,他刚进谷时,就觉此处的灵气极为压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所以一直在找。 这会儿一瞧,只见斜坡下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冰碛湖。所谓冰碛湖,就是冰川在末端消融后退时,挟带的砾石在地面堆积成洼地,堵塞部分河床形成的湖泊。 这湖平如明镜,寒光凛凛,湖面上满是氤氲白雾,浓而不散。四周围着一圈青色裸岩,材质似石似玉。 而他最惊讶的,是湖中传来一股磅礴的灵气波动,喷薄欲出,却又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 灵气乃天地而生,本就是最纯粹的能量。以现在的科学设备,连探测都探测不出,更别提压制了。 妈蛋的,这湖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他心中汹涌,面色淡静,司马彻瞧不出端倪,便问:“顾道友,你观此处如何?” “天然造化,堪称奇景。” “还有呢?” “你想让我下去瞧瞧。”顾玙笑道。 “哈哈,果然没找错人!” 司马彻也大笑,道:“不瞒你们说,这山谷是我派隐修之地,而整座山谷又以此湖为重。据师门记载,萨祖曾在此闭关,参悟玄玄,并留下一枚重宝。但历代前辈多次探查,皆无所获。可就在数年前,我隐约觉得湖中古怪,还飘起了雾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我想下去看看,怎奈实力不济。” “这……” 顾玙眉头微皱,道:“这是你门派的藏宝地,我一个外人插手,不太合适吧?” “如今道门不兴,道法衰落,更应该抛开成见,精诚一致才对。道友的修为已到先天,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如果真有重宝,白白沉在里面,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一番话,大情理小心思都包括了,让人无法辩驳。可越是这样,越觉得有些虚假。 “……” 小斋瞄了他一眼,暗暗摇头。她从不将人想的有多坏,也从不将人想的有多好,只是当一件事情出应有的逻辑时,必有猫腻。 顾玙低着头,也做思考状,琢磨的却是另一件事:果然,司马彻勉强能感应到灵气,但把握不住脉络,大多靠臆测。 那块青玉的原料,应该就是在周围挖的。 司马彻见俩人沉默,脸上闪过一丝急切,问:“顾道友,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有些信息我要了解一下,我们回去详谈。” “好!” …… 话说八百多年前,萨守坚游历到天山,跟杨延天合伙创立了天山派。 杨家在此生根,自然非常重视,萨守坚只是路过打野,性质肯定不同。他住了数年便闪,继续游历,晚年又跑到最南边的鲤城,据说在哪儿得道升天。 而所谓的重宝,估计也不是特意留给后人,许是一时兴起,弄了个小玩意,耍了耍又扔进了湖里。 天山派传了五朝,历代都有人去打捞,以求大道之基。到了司马彻这辈,他现湖水异样后,也下去捞过,可惜沉了两米就扑街。 据他说,那湖水极重,浮力极强,潜不多深就拼光了气力,着实骇人。 “那湖肯定是个灵气节点,那东西应该是真的,才能把灵气牢牢锁住,没有逸散。” 谷内,顾玙神识展开,以防某人窃听,一边又跟小斋讲解。 “他自己想取宝,就拿我们当劳工了?” “交换呗,只要他真能拿出雷法,我帮他也无所谓。” “呵,就怕他虚张声势。” 俩人理好绳索,增减衣物,做下水前的准备。司马彻一直呆在屋子里,不知在鼓捣什么。 到了下午时分,仨人碰头,司马彻捧着个木盒出来,笑道:“我已将雷法录在卷中,就在这盒内。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信守承诺。” “……” 顾玙又用神识一扫,盒中确实藏着纸卷,卷上有字,倒很像一门功法。他微微皱眉,随即舒展,笑道:“但愿如此。” 仨人再次到了湖边,他腰间系了绳子,另一端绑在大石上,由小斋看护。 他站在青岩上,稍一纵身,扑通就钻了进去。 咝! 刚入水中,难以承受的寒意就从四面八方涌来,硬生生的渗入骨头缝里。他灵力疯狂运转,游走周身,这才抵消了不少。 白城有很多河沟子,他自小玩闹,水性不错。但这湖水的重力和浮力都乎寻常,平日一划,就能窜出数米,现在却十分困难。 他就像在一大块果冻里游泳,而且越往下,越觉吃力。潜到三五米处,已有些不支,迅向上方游去,同时拉了拉绳索。 小斋见绳子晃动,用力拉拽,就听哗啦一声,顾玙露出了头。 岸上的火堆早就架好,他凑到旁边取暖,司马彻忙问:“顾道友,你怎么样?” “没事,缓一缓就好。” “那湖里是什么?” “还没头绪,我潜了三五米,就先上来了。” “听我师父说,那些先辈可以潜到很深,但什么也找不到。从这白雾出现,湖水才变得如此古怪。你要是觉得难办,那……” “无妨,我再试试。” 顾玙略歇了一会,便接连实验,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入水。慢慢的,他有些适应了湖中环境,潜的也越来越深。 当第五次下去时,天色已然黯淡。 “汩汩……” 特有的水流声在耳边作响,周遭满是碎冰,泛着蓝森森的幽光。深处浮力更强,顾玙用力冲了数次,终于一口气怼到了湖底。 颇为意外,湖底不是光秃秃一片,而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奇特水草覆盖。绿油油的缠绕、招摇,似古老的废墟,时光的遗弃,静谧且诡异。 突然间,有一丝异常的波动从神识中闪过,转瞬消失。 “……” 顾玙睁大眼睛,顺着方向缓缓游去,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如果没错,自己曾感受过类似的波动——五道河的那块鱼骨! 鱼骨的意义无需多言,残缺的食气法,幻术,一些杂闻游记……直接奠定了自己的修道之基。 而这个东西恰好在节点,不知为何,莫名压制住了灵气。 它里面会有什么? 几乎一瞬间,顾玙就生出一种让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可随即就摇了摇头,将那丝念头抹掉。 他费劲的拨开水草,双手一阵摸索,半天才现了那个东西。 约莫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就像块不起眼的方石头。顶端似雕着一条龙,龙身有空隙,可以用手指扣住。 这个,应该是方古印。 顾玙顿了片刻,眼神一凝,用手扣住龙身,往起一提。 居然没动。 他又加大气力,再次一提。 “汩汩……” 水流声骤然强烈,沉闷如雷。 他不敢多留,灵力灌注右手,第三次提起。 “轰!” 大片的水草似被狂风掀起,齐刷刷折断了腰。古印下方有气浪喷涌,瞬间炸开湖底,水流已经变成了偌大的水珠子,在身边来回滚动。 浓郁而杂乱的灵气竟然肉眼可见,形成一道道的白痕,疯狂割裂着整个冰碛湖。 “砰!” 一颗水珠炮弹般的撞来,顾玙躲闪不及,直挺挺的翻了个圈。他勉强稳住身形,暗道不妙,提着古印就向上游去。 …… 岸上,小斋眼瞅着湖面起了波澜,前一秒风平浪静,下一秒天昏地暗。 她不及多想,拼命拉着绳索,那绳子被冲击的歪歪扭扭,根本没有着力点,便喊道:“过来帮忙!” 司马彻还在围观,听了才跑过去。 俩人合力,总算一点点的拖出湖面,几个呼吸后,只见一道人影飞上了岸,身后砰砰砰犹如爆炸一般。 “呼哧……呼哧……” 顾玙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浪荡了这么久,还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危机感。 司马彻先回过神,三两步扑过去,一把抄起古印。 “这是,这是……” 他端详片刻,脸上又哭又笑,嘶哑道“萨祖道印,萨祖道印……” “师父说的竟然是真的,呜呜……” 顾玙见他痴态尽显,动也不动的瘫坐,不由吼道:“这里不安全,快点离开!” “砰!” “哗!” 话音刚落,就听湖中一声巨响,半个湖都飞上了天,好似银河倾洒。刹那间,方圆百米皆被浇了个透彻。 而紧跟着,又听闷雷翻滚,轰隆隆的自九霄而下。 这响动太过壮奇,连司马彻也惊醒,仨人齐齐抬头,都是一叹:完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崩 “轰!” “轰隆隆!” 这不是雷声,而是孤独庞大的雪山神,在永恒无尽的冻土上酣睡,被蝼蚁惊扰,随口呼出的一声微鼾。 顾玙拔出了古印,压抑已久的灵气团瞬间释放,那湖中巨响就跟炸弹一样,震得山体松脱,然后,便是雪崩。 雪崩与泥石流、地震、洪水般的狰狞完全不同,竟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峰顶的雪层突然断裂,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动,就像神祗抖落了身上的一件白袍。 而一秒钟不到,这白袍就变成了白沙,白沙变成了白浪,卷着漫漫云气,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快走!” 不知谁喊了一句,先是两道人影疾驰而下,又有一道人影仓皇跟随。 顾玙和小斋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耳边寒风尖啸。他们没走山梁,直接跳下山涧,在凸起的裸岩和泥土层上腾身飞纵。 司马彻把古印牢牢的裹在怀里,度竟也不慢,三十年苦修的内气灌注双脚,死命狂奔,吓得魂飞魄散。 而那个装着纸卷的木盒,啪嗒掉落在地,转瞬淹没。 “轰隆隆!” “隆隆!” 三人背后,那天崩地裂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雪浪在黯淡的光色中,好似九霄直落,银龙飞舞,顺着山势倾泻而下。 而银龙前面,又驱赶着白茫茫的粉末状雪云,直若腾云驾雾一般。 雪崩是从数千米的高处滑落,势能极大,会引起空气的剧烈振荡,所以会形成一层气浪。这种气浪类似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足以摧毁一切。 “呼……呼……” 风啸声和呼吸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出气,还是进气。顾玙只觉后面的追赶愈加疯狂,从未有过的死亡气息笼罩全身。 突然间,他脑中一转,急忙喊道:“横向跑,别在通过区!” “南边!” 小斋也反应过来,立时回应。说着很慢,其实从顾玙上岸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事情生的太突然,全都乱了套。 当即,俩人方向一转,就往南边飞去。司马彻甚有余力,不及多想,也跟着转向。 “轰!” 雪崩越往下,度越快,人的脚力根本跑不过。三人残喘片刻,还是逃不过自然威力,眼瞅着就要被气浪掀翻。 “抓紧我!” 顾玙心里猛然一抽,一手拽过小斋,拼尽生平最大的气力,飞过前方岩石。还没等落地,他就将灵气集中到后背,随即一压,把小斋护在身下。 紧跟着,就听“砰!” “噼里啪啦!” 还不是中心地带,仅仅是边缘的一抹气浪,就把那块大石击碎。碎屑席卷漫天,竟然下了一阵石雨,全砸在顾玙背部。 他只觉喉咙甜涩,有口血要喷出,又生生忍住,随即眼前一黑。 “轰!” 气浪过后是雪浪,夹杂着数不清的冰块、岩块呼啸而过。俩人就像风暴中的孤舟,随时都会沉没。 一秒、两秒、三秒……不知过了多久,在极为漫长的煎熬中,那声音终于渐渐远去。 …… “唔!” 小斋被抱着,没受到多大的冲击,她睁开眼,只觉一片漆暗。稍稍辨认,却是俩人被激起的雪块掩埋,应该在雪层底下。 “顾玙!顾玙!” 她唤了两声,对方毫无反应,忙往前一凑,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还好还好,有呼吸和心跳,只是处于昏迷。 刚才的一切太过惊险,以至于脑筋混乱,只剩下最直白的感受:劫后余生。 稍微缓了缓,她才拧动身子,挣开狭小的空间,开始奋力挖雪。 人被埋在雪里,体温会极下降,过半个小时即有生命危险。小斋右手压着,只有左手能动,挖通一点,就往上窜一点。 不多时,空间增大,活动也愈加方便。 他们埋的不算深,很快就挖到了表面。小斋把他拖出来,又往深处走了走,生怕有二次崩塌。 她站在山腰往下看,景象已完全不同,绿谷湮灭,房屋消失,树木、农田、菜地、河流通通不见,只有几千几万吨的白雪覆盖,形成了一小片雪原。 “唉……” 她轻声叹着,又瞧了瞧四周,身上还藏着点火器,便想找些引火材料。 “救命……” “嗯” 她脚步一顿。 “救命……救命……” 接连几声呼喊,像是有人求救,隐隐约约,似远似近。她循着声音走去,停在了一块雪层旁边,道:“司马前辈” “是我,道友快救我!” “等等!” 小斋又开始挖雪,司马彻也在里面刨,当露出半个身子时,那货已冻得近乎麻木。 “谢谢,谢谢江道友!” 司马彻爬出雪坑,满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后怕。丫妥妥的狗屎运,直接被气浪掀飞,栽进雪坑,竟然没受什么伤。 “顾,顾道友呢”他喘着气问。 “在那边,我们要生堆火才行。” “我知道哪里有柴。” 说着,俩人寻来树枝,燃起火堆。又过了一会,顾玙也悠悠转醒,面色苍白。 “感觉怎么样我摸了摸,骨头没有事。”小斋忙问。 “可能,可能内脏被震伤了……”他的气息非常不顺,显得很虚弱。 “那你歇着,不要动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 “洞口被雪堵住,山谷全部消失,我们的食物和工具都在背包里,也都没了。” “那家伙干嘛呢” “说是下去看看,你捞上来的东西还在他手里。” “哦……” 顾玙点了点头,忽然莫名其妙道:“你小心些。” “我明白。” 正此时,司马彻神色凄然的返回山腰,扑通瘫坐在地,哀道:“完了,我派几百年的隐修地,现在全完了……完了……” “司马道友!” 顾玙靠着一棵矮树,指着与洞口相反的方向,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可知那边通向什么地方” 司马彻怔了怔,方道:“那边也是雪山,过了老远才有村庄,大概四天的路程。” 四天 俩人齐齐皱眉,这意味着自己被困入绝境,受着伤,行动不便,更重要的是,没有食物! …… 夜。 天色完全暗下,漆黑如墨,仅这里亮着一点火光。少了山谷的温暖,只觉气温骤降,寒凉难忍。 他们都是非凡之人,情绪已然稳定,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办法。最后一致决定:先挖屋子,找些食物和工具,有了基本保障,挖通出口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一想,此时此景倒没那么难熬了。 至于交换之事,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提,反正谁也没说。 “噼啪!” 火苗舔着树枝,出清脆的爆音。司马彻借着火光,细细端详着那方古印。 在师门典籍中,将这印称作萨祖道印,据说里面有萨守坚的道法绝学,以及一些零星感悟。得此印者,即得大道之基,成仙有望。 可他看来看去,咋瞅都是黑乎乎一块石头,根本不知用法。不过他也不急,反正现在出不去。 而在火堆的另一边,则是顾玙和小斋二人。 顾玙闭目打坐,却没有食气。 此处灵气尖锐混乱,吸入体内就是个死,估计要好久好久,才能变得平缓自然。所以他只是普通调息,用自身灵气一遍遍温润着内脏经络,争取尽快恢复。 过了半响,他睁开眼,转头一瞧,正对上那双闪亮亮的眸子。 “还是睡会吧,明天你还得干活呢。”他笑道。 “算了,睡不着。” 小斋摇了摇头,神色郁郁,低声道:“我担心小秋。” 顾玙一听,也是担忧:“是啊,四天了!” …… “小秋,吃饭了!” “我来我来!” 屋子里,阿依汗端着饭菜上桌,同时大声招呼。龙秋赶紧过去,帮忙拿碗拿筷。妈妈去了牧场,就剩两个小姑娘在家,她们相处的很不错,头碰头的边吃边聊。 姑娘们的话题无非几种,说着说着就聊到那俩人身上。 阿依汗单纯大方,心直口快,难免要提到何时归来云云。龙秋笑着应对,眼中却藏着浓浓的忧色。 俩人临走时,给西日阿洪一家留了些钱,算作食宿费。也给了龙秋一些,只是在小村里,无处花销。 她的封印最多五天,如果后天再不回来,金蚕就会脱困而出。 她性子极倔,早就打算好了,只等到明天晚上,然后独自进山去找哥哥姐姐。找到了最好,找不到,就让自己死在雪山中,也免得误伤村民。 而与此同时,水磨沟与博格达山区之间的一处据点内,几个人正在谈论: “队长,这都四天了,那俩人怕是死在里面了。” “呵,我可不相信他们就这样挂了,肯定会出来。” “你还别说,我也不信。要不是披着这身皮,说真的,我还真挺崇拜他们俩,特潇洒!” “哈,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说话间,忽有脚步声传来,道:“队长,上面有口头指示!” “什么内容” “再等两日,如果目标还没出现,即刻行动!”8 , 第一百二十四章反杀 晨光微露,又是一片白雪茫茫。 昨晚的篝火已冷,小斋正重新点燃,由于下面无处歇息,这里已经辟出一小块空地,用作临时宿营。 司马彻去别处转了转,唉声叹气的回来,道:“都找遍了,没有吃的。” “唉,有个锅盆也好,起码能喝点热水。” “是啊,看来得饿着肚子干活了。” 俩人随便聊了几句,貌似一团和气,顾玙则坐在一旁,仍然闭目调息。他的内伤不算轻,也不算重,如果有个好环境,休养一段便可。 不过现在,恰恰缺的就是个好环境。 他灵台空明,神识内照,五个颜色的气团似浮于黑洞洞的宇宙中,另有一道白气缓缓运行,每运行周天,气团就恢复几分。 这般调息,使得他脸上呈现出一层薄薄的虚光,似神采变幻,令人暗暗称奇。 司马彻见了,羡慕又嫉妒,忍不住问:“江道友,这就是食气法么” “对啊。他正调理内伤,受不得打扰,我们还是下去吧。” “哦,好好!” 俩人下到谷中,在原来房屋的位置再放大三圈,划定了挖掘区。因为房屋不可能原地摧毁,肯定被冲上了天,然后四处散落。 他们没有任何工具,只能徒手挖掘。谷中极冷,雪地极冷,光溜溜的手更是冷,不一会,已冻得通红麻木。 “呼哧……呼哧……” 司马彻昨日连番惊吓,晚间又没休息好,加上腹中饥饿,状态十分不济。他直起身,往那边瞧去,见江小斋也是气喘吁吁,却片刻未停,神情专注。 老实说,他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顾玙身上,没太看得起这个女人。而这会,不由得重新打量,得出最直接的评价:有些不凡。 “咦” 他正想着,忽见小斋轻呼一声,从半尺多深的雪坑里拽出一块木板,笑道:“运气不错,可以当锹使,你先拿着!” 她手一扬,嗖的就甩了过去。 “……” 司马彻一愣,他虽然修道避世,但基本观念还是有的,道:“还是你用吧,我……” 刚吐了半句,丫就悻悻闭嘴,眼瞅着那女人又拎出一块更大的。 好嘛!这种感觉特奇妙,一向对男女之情无感的司马彻,莫名腹诽起二人:你们俩到底怎么相处的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强烈的太阳光笼罩全谷,雪亮亮的泛着金彩。 他们圈定的范围很正确,已经捡拾了不少东西,有破锅,有破布,有破草席,还有碎玻璃和水缸残片。 这些统统收着,毕竟情况特殊,指不定能用到什么。 司马彻挖着挖着,忽然动作微顿,随即又加快度。雪块被迅清出,露出一个青色的,烟盒大小的玉匣。 这玉匣的材质,跟那块玉佩相同,都是从湖边的变异岩敲的。 “……” 他瞄了一眼小斋,偷偷把玉匣藏进怀里,继续挖掘。 小斋那边全然不知,因为也有了收获,只见她奋力挖出积雪,使劲一拽,就揪出一个东西,正是自己的背包。 她打开一瞧,有些物品已经损坏,但无所谓,里面还有几包浓缩的麦粉、豆粉,压缩饼干,以及自制的肉团团。 “我找到食物了!”她举着晃了晃。 “都有什么” 司马彻连忙跑过来,见了也是欣喜,有食物才能有希望。 当即,俩人也不挖了,干脆返回营地。 顾玙正无聊的看着火堆,不时添一根柴,远远的瞧着他们回来,然后哗啷往地上一扔,奇道:“怎么跟个收破烂的似的” “这些可不是破烂,都是宝贝。” “你让开点!” 小斋一刻不得闲,先找了块木板摆好,又把破毯子烤干往上一铺,甚至还有半个方枕。眨眼间,她就鼓捣出一张简易床。 “凑合躺吧,找到被褥再给你换张好的。” 她扶着顾玙,半靠半倚的歪在床上,确实比木桩子舒服多了。 之后,她又架了两口锅,一口煮麦糊,一口煮肉团。那麦粉极为强大,一包就能熬出一锅。肉团更不用说,热腾腾油乎乎,勾得人食指大动。 大家都饿坏了,一时没了言语,只剩下呼噜呼噜的吞咽声。 吃过饭后,趁着天没黑,俩人再次下山。 第一天的收获非常多,另一个背包也挖了出来,最重要的是,总算挖到了铁锹,虽然只是个锹头。 霎时间,生存的希望大大增加。就是食物还稍显不足,如果再生意外,可能不够三个人的份量。 …… “啪!” 火苗舔着干枝,周遭漆黑,又一个夜晚降临。 司马彻进行着唯一的业余活动,还在研究那枚古印。二人依旧在对面,头碰头的说着悄悄话。 “也不知小秋怎么样了。” “以她的性子,应该会进山找我们吧。” “唉,我倒希望她碰到危险了。” 没办法,如果有危机,龙秋还可能听哥哥姐姐的话,放出金蚕蛊。如果没危机,她肯定不会伤害村民,选择自己承受。 金蚕蛊被封了这么久,用屁股想都知道,得疯狂成什么样子! 说来也有趣,俩人身困雪山,却对自己的处境毫不担忧,只担心雪山之外的那个小姑娘。而沉默了一会,顾玙似想到什么事情,忽然唤道:“司马道友!” “顾道友,有事么”司马彻抬头。 “之前求生慌乱,没来得及讲。现在我想问问,你已经拿到了古印,那答应我们的东西呢你不会忘了吧” “呵呵,道友说笑了,我怎会是见利忘义之辈!” 司马彻一听,立即应道:“只是那盒子掉落山涧,不知埋在何处。现在又没有笔墨,我想给你们也没办法。” “前辈,那雷法是你撰录的么”小斋问。 “正是!” “那你口述一份不就行了,我们记得住。”她笑道。 “这个,怕是不妥。” 司马彻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照着师门典籍攥录,口述恐有误差。不如我们明天再找找,最好能找到那本秘法,若实在找不到,我再口述一份。” “也有道理,那我们明天再辛苦些。” “好了,不早了,先休息吧。” 那俩货说睡就睡,顾玙躺在床上,小斋靠在身边,就垫着一块破布。 “噼啪!” 营地顿时安静,木柴加了不少,火势不歇,隔开了双方阵营。 司马彻透过火堆,盯着对面二人,又摸了摸怀中。 …… 次日,中午。 小斋和司马彻继续着挖掘工作,不过好运气都在昨天用完了,今天收获甚微,一样有用的都没找到。 小斋索性放弃了木屋范围,往洞口那边移了数米。 而她挖着挖着,眼睛突然一亮,居然扯出了半床被褥——因为裂成了两半,只能叫半床。这被褥满是冰茬,厚厚实实,硬的像块石板。 “这个不错,比那破毯子强多了。” 她转过头,喊道:“前辈,我得回去一趟,被子要尽快烤干才行!” “那我送回去吧,你省些体力。” 司马彻凑过来,显得非常关切。 “也好,麻烦前辈了。”小斋没拒绝。 “我们这种处境,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去去就回。” 他接过被子,噌噌噌就上了山腰,到了临时营地,见顾玙还在打坐,双目紧闭,似对外界毫不知情。 司马彻把被子轻轻放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转而又变得阴冷。 他小心踩着地面,一步步向前走去,刚到火堆附近,顾玙猛地睁开了眼。 咝! 司马彻心中一抽,强自镇定,可没等想好说辞,就见对方瞧着自己,来了句:“你想杀我” “……” 他一怔,随即眼睛眯起,又往前迈了一步。顾玙不慌不乱,还在问:“为什么” “……” 他依然不答。 “那雷法是假的,你根本没有雷法” “你早就知道”他总算开口。 “不,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才确定。” 顾玙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神色,问:“小斋呢” “她还在下面,不过你放心,我们患难一场,我会将你们同葬。”司马彻的声音愈冰冷。 没错,他压根就没有雷法! 起初就各种晃点,知道顾玙是先天跟脚,便想诓些好处。那盒子里的纸卷,只是将门派功法拆乱重组,编造出的一套东西。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识破的后果,只是利益当头,后果算什么 本想着能拖就拖,可昨晚被俩人追要,他才想先下手为强,先解决掉顾玙,再干掉貌似无害的小斋。 “唉……” 顾玙听了,却轻叹一声:道:“你如果先对她出手,等下死的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哼,虚张声势!” 司马彻已经过了火堆,距他仅有数步之遥,当即手中一晃,袍袖抖出一道气劲,正是无限接近先天的实力。 而几乎同时,他嘴巴一张,口中青芒闪烁,竟似有东西要射出。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苦心多年,研究出的一门阴毒秘术! 他本是很小心了,顾玙身负内伤,行动不便,此乃下手良机。可惜他不知道,那家伙最擅长的,从来就不是肉搏。 “啊!” 那青芒一闪,转瞬即灭,转而出了一声惨叫。 司马彻的身子一抽,从头到脚拧成一种诡异的角度,生生短了半截。他扑通摔倒在地,用双手不断抓着皮肉,状若疯癫,哀嚎连连。 “啊!” “啊……不要咬我……啊!” 他的指甲都扣进了肉里,抓出一道道血痕,筋骨暴露,简直惨不忍睹。 顾玙就在近前盘坐,眼中先是不忍,又慢慢变的深邃漆暗。 “啊!” “救我,救我!” 数个呼吸间,那惨叫声便越来越小。司马彻像蒸干了水分的死鱼,直挺挺躺在地上,鲜血淋漓,只剩了半口气。 倘若不管不顾,估计挺不到两个小时。 “他到底是忍不住了……” 此时,小斋跟了上来,瞟了眼司马彻,掩嘴轻呕:“怎么弄得这么惨” “……” 顾玙神情沉郁,并未答话,毕竟第一次亲手杀人。小斋当然理解,其实她自己也不舒服,把那家伙拖到一边,问:“一会怎么处理” 他眼睛微阖,似悲似叹:“葬了吧……”8 , 第一百二十六章终有收获 在山谷的东南角,多了一座新坟。 坟是白雪堆的,碑就是一块破木板,没有任何文字。即便若干年后,有缘人寻到此处,也不知这里埋的是何人,不知这里曾是一片绿谷。 并非俩人矫情伪善,杀了司马彻,还要表示一下哀悼。司马彻谈不上好坏,只是为了追求利益,做了很多人都可能会做的事情。 所以呢,这应该叫悲凉,同为修道者的悲凉。 下午时分,营地。 小斋去山下挖雪,顾玙坐在那张简易床上,显得精神不济。他连日修补内伤,又强行施展幻术,灵气已经耗去了一多半。 他还没到灵身境,不能由自身催生,只能靠外界吸收。可现在外界也扑街,自不敢轻举妄动,能省一点是一点。 此刻,顾玙手里正拿着两件东西,一件是青玉匣,一件是萨祖道印。 他先研究那个玉匣,有烟盒大小,盖子可以推拉,似由整块玉石雕成。里面则是两根比绣花针略粗,比牙签略细,约五厘米长的玉针。 两端尖锐,通体青碧,闪着凛凛寒光。 不过看盒内空间,应该有三根针,已经用掉了一根,正是司马彻口中的那道青芒。 这哥们隐居天山多年,偶然发现了冰湖和变异玉石,便费尽心血,做了三根玉针。又动用某种秘法,把针藏在口中,出其不意,即可伤人。 可惜还没等使出来,丫就被幻术干掉了。 顾玙没有找到法门,不能藏在嘴里,这玉针也比较珍贵,还是保存为好。 研究完玉匣,他又拿起那枚道印,这东西给他的感觉跟鱼骨相似,都带着辉煌消散,仅有留存的一丝苍凉古老。 不过这印要完整许多,细细观察,四面还刻着一些道纹,似符箓似阵法。许是因为这个,它才能压制住节点。 当年萨守坚为何留下这枚道印,不得而知。或许他也没想到,恰好此处会出现节点,还有个与神霄派渊源极深的后辈前来,又得了此印。 “……” 顾玙把玩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放出一缕灵气,往印中探去。那缕灵气方一接触,就像溪流入海,转瞬就被吞没。 他眨了眨眼,不再尝试,改用另一种方法。 当即神识一动,慢慢分出一截枝杈,细细柔柔的再次扫过。这次有了反应,如同频率相调,信号恰对,那道印没做抵挡,就敞开了自己的广阔久远。 顾玙意识一暗,只觉满天星斗,深邃无尽。 …… 小斋提着铁锹,气喘吁吁的爬上山腰。那铁锹模样古怪,锹头被她找了根木头,随便一戳,再用绳子系牢,反正凑合能用。 她到了营地,见顾玙手捧古印闭目静坐,也不打扰,自顾自的开始熬肉汤。 待肉味散出,香气扑鼻,顾玙才睁开眼,犹有余韵。他偏过头,瞧小斋明明累得不行,还在忙活煮饭,不禁涌出一股歉意,道:“辛苦你了!” “我去洞口试了试,那里埋的不算深,运气好的话,明天就能挖通。” 她压根就不是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的软妹子,就没接那茬,只问:“你的伤怎么样?” “不太乐观,估计得出去调养了。” “没关系,我们还都活着,这就是好事。” 小斋盛了碗汤递给他,又问:“对了,那东西研究出来了么?” “有了些眉目。这匣子里的玉针应该是种暗器,可以在口中射出。速度极快,如果近距离的话,几乎避无可避。” “穿透性呢?” “不太清楚,但他拿这个当杀招,肯定威力不弱。至于这枚古印……” 顾玙把那印托在掌上,忽然面容一板,一本正经道:“江小斋,我现有道法一篇,你可要学?” “可得长生么?”小斋笑问。 “不能。” “不学,不学!” “你这妮子,今晚三更时分,到我床上来!” “就你?” 小斋上上下下瞄了他一圈,又里里外外的鄙视道:“你撑得过我泡碗面的功夫么?泡辣白菜的我都算欺负你!” 嘁!我可以软磨硬泡啊…… 顾玙撇了撇嘴,终究没敢说,自动自觉的败退。 话说萨祖道印中,其实有法三篇,一曰《神霄大雷琅玉书》,一曰《炼丹》,一曰《炼器》。 第一个是完整的,二、三是他自己瞎叫的,因为只有几句话,记录了一味丹方,一柄法器炼制,更像随性所为。 而那《神霄大雷琅玉书》,正是小斋苦求的修炼功法。 “雷法乃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所以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嘘为云雨,嘻为雷霆。 五行根于二气,二气分为五行,人能聚五行之气,运五行之气为五雷。 五雷分属五脏。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金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翻译过来:雷法最吊,修五雷的过程就像传说中的斩三尸,木雷、火雷、金雷、水雷、土雷,要一个个修炼到无漏境界,才算雷法小成。 千般道法,殊途同归,其根本就是让人体和天地沟通,形成小宇宙和大宇宙的对接。所以这个无漏境界,说白了就是先天境。 顾玙是整体修习,五雷则分五个阶段,修成后,都是人仙。 而再往上,便是神仙,以形神都能使用神通为标准。《大雷琅玉书》中亦有记载,包括如何存想,如何修习神通等等。 这也符合了穹窿山的那篇总纲:存想如龙,自在如龙,摄万物如龙…… 照此一看,更证明了小斋师门的渊源,必与神霄派有关。 因为宋代之前,还是以食气为主,宋代之后,就普遍转为内丹。而这篇雷法,既有很明显的食气法门,又带着一点刚刚冒头的内丹理论。 这个变革期,正是唐朝——也就是小斋师门立派的时代。俩人脑洞都大,已经脑补出了一部王文卿或林灵素杀人夺功,然后成功洗白,开宗立派的狗血恩仇剧。 至于两外两篇,丹方名聚气丹,可辅助修行。法器名清净尘,就是一柄拂尘,可驱邪避凶。 光看名字就晓得,属于基础品,难怪叙述不多。 当然对他们俩来讲,已是惊喜中的惊喜。小斋若非太过疲惫,兴奋的都想翻上树去,真真像只猢狲。 顾玙也很开心,这可是最后一站啊,总算不虚此行。 “这个丹方来的好,我们俩都能用到。这个拂尘么……” 小斋皱了皱眉,道:“莫非我们以后要当道士?” “用不着吧?” “怎么用不着?你能想象我穿着连衣裙,然后拿把拂尘的德行么?” “呃……” 顾玙汗了汗,只得道:“再说,再说。” 就这么点东西,他们整整摆弄了一夜,还兴致未歇。没办法,单论这种意外得宝的快感和满足感,确实绝无仅有,俩人的关系也更进一层。 侣的存在,不仅是指引、教导,更重要的是,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身边有人陪伴,并且能完全信任。 比如现在,如果换一个人来,他得了萨祖道法,还能毫无保留的告知小斋么?甚至说,他会不会为了独吞传承,直接把小斋干掉? 这种信任,才是他们的关系能不断滋长的基础。 第一百二十六章荒原夜4000加 第五天了。 夜晚的水磨沟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沉睡在大山的怀抱中。近百户人家,只有几户还亮着灯,东面的西日阿洪家便是其中之一。 “不玩了!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暖和的土炕上,阿伊汗又赢了一把纸牌,不由打了个呵欠。坐在对面的龙秋划拉着纸牌,笑道:“嗯,我来收拾,你躺着吧。” “那我不管你了。” 阿伊汗陪她玩了半天,实在是困,倒头就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间,她觉得灯光一暗,有个软软的身子躺在旁边,再过了一会,这姑娘已沉沉睡去。 屋内黑暗且悄静,又隐隐跳动着某种狂躁,似流淌着一股不安稳的气息。龙秋忽地睁开眼,轻轻唤道:“阿伊汗?阿伊汗?” “……” 听那边毫无反应,她才蹑手蹑脚的起身,穿好衣服,将早就写好的小纸条放在桌上。 之后,她站在门口回望,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觉炕上有着一个善良美好的影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顿了几秒钟,悄悄推门,直接出了院子。 村庄沉静的像一块墨锭,幽深古老。龙秋背着包,脚步不停,穿过这个小而温暖的地方,来到了荒原之中。 一入荒野,首先是冷,然后是大。 这两种感觉瞬间充占了她的全身,瞧着四周的漆夜,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她选择在深夜离开,是不想白天惊动村民,免得大家寻找,甚至报警。 龙秋并非去求死,还想找到哥哥姐姐呢,所以偷偷准备了不少东西。她拉开背包,想拿出手电,结果腕上一凉,却是小青缠了上来。 “呵,我差点把你忘了!” 她摸了摸青蛇的脑袋,笑道:“我还以为就我自己呢,还好有你陪着。不过你也不能陪我多久,天一亮你就得走了。” “咝咝!” 小青听不懂她的话,只是俯下头,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 因为雪山太冷,小斋怕它冻死,就留在了村里。经过几天相处,它对这个小姐姐充满了好感,简直温柔的一比。 有了青蛇陪伴,龙秋的情绪好了很多。之前两天,她已经把路线探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区走去。 如果李肃纯在这,俩人倒能交流一番。这种独自夜行,天高野阔,只能跟个非人类对话,实则自言自语的经历,真是太煎熬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龙秋距入山口越来越近,而她走着走着,脚步突然一停,低低的呻吟一声: “唔!” 就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金蚕跳动了一下,比预计的发作时间还要早。 “……” 龙秋抿着嘴,蹲下身让青蛇游到地面上,道:“谢谢你这几天陪着我,我现在要走了,你也离开吧。记住别被人捉去,也别往山里走,那边太冷了。如果我还能活着,如果能找到哥哥姐姐,我们再回来接你。” “咝咝!” 小青察觉到离别的意思,但它理解不了,一个劲吐着信子表示拒绝。 “你快走啊!” “快走啊!” “咝咝!” “你……唔!” 说话间,她又感到金蚕跳了一下,抹身就往远处跑去。小青特倔的在后面吊着,怎么也甩不掉。 最后,她都带了哭音:“你别跟着我了,它真会吃了你的!” ………… 水磨沟与山区之间的临时据点内,二处六队的成员睡得正香。 这是一片类似观测站的房屋,刷着黄漆,前面有小广场,还竖着旗杆。从外表看,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藏着一伙新兴分子。 “头儿,醒醒!醒醒!” 队长老秦正歪在床上做梦,忽被手下拍醒,睁眼一瞧,却是值班监视的小刘。 “怎么了?”他看对方神色,立时心中一紧。 “三号,三号目标出村了!正往山里行进!”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快,全队集合!” 眨眼间,成员们都被拖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排成两溜。老秦言简意赅,道:“三号目标正在进山,情况紧急,我们立刻出发!” “明白!” 大家纷纷一凛,都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按上头的意思,一二号目标生死未卜,才将重心转移到三号目标。如今三号也要逃窜,如果她也失踪了,这责任谁敢担? 当即,只派两个人留守,其余十来号全部上阵,奔赴茫茫荒野。 …… 龙秋赶不走小青,也制不住它,除非动用针蛊。 小青傻了吧唧的啥也不管,一心跟在后面,全然不知这小姑娘的心情。 而她又走了一程,眼前景物忽地一变,空旷的感觉顿时消失,换成了一大片黑影,犹如黑暗巨神般矗立在荒原中。 “呼……” 龙秋吐了口气,迈步就要进山,忽听背后汽车声响,回头一瞧,却被雪亮的前灯晃了眼。 “轰轰!” “轰!” 强劲的发动机声响彻黑夜,一直开到了身前身后,把自己围在当中。随即齐齐熄灭,好多人下了车,勾出一道道白色的轮廓。 “你们是谁?”她用手遮着光。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现在有件事情要你配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老秦道。 “不,我不跟你们走!” 龙秋攥着小拳头,想起哥哥姐姐提及的那帮家伙。 “呵,你别紧张,我们并无恶意。” 老秦似乎胸有成竹,笑道:“你半夜进山,是想找那两个人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们一定帮你寻找。我们的人手成千上万,找两个人轻而易举。” “……” 不得不说,对方做了很充分的事前工作,一下就集中软肋。龙秋听了,还真的有些心动,可又不敢轻易相信。 “啊!” 正此时,就听有人突然惨叫,随即栽倒在地。 “蛇!” “有蛇!” “她也会控蛇!” “刷!” 气氛瞬间紧张,六七把枪举起,齐齐对准了龙秋。另有四五把扫瞄地面,准备干掉小青。 “你们别动它!” 她心中一惊,大声喊道。 “我们不想难为你,你最好把蛇收起来。我的同伴受了伤,需要马上救治,你也不要耽误时间!” 老秦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们走?” “你先让它过来。”她抿着嘴道。 “可以!” 老秦一挥手,枪支放下,小青颠颠的游到近前。说实在的,龙秋面对这种情况,着实有些无措,一时沉默不语。 而对面,十几道目光都盯着这个姑娘,有好奇,有探究,有对容貌的欣赏,有对控蛇的厌恶。 稍等了片刻,老秦颇不耐烦,示意麻醉枪准备,要强行掳人。那枪口架好,还没等发射,就见这个瘦瘦弱弱的姑娘猛然抽搐,皮肤下竟鼓起了一道波浪纹,像有活物在里面窜动。 “不……” 龙秋摔在地上,死死抠着雪泥和硬土,连嘴唇都咬出了血,声声哀嚎: “不要……” 第一百二十七章金蚕 “啊……啊……” 在十来把枪的威慑下,龙秋却毫无预兆的倒地哀嚎,那惨叫声撕裂黑夜,光听着就能感受到她的痛不欲生。 六队的成员倒吓了一跳,只有老秦勃然变色,喝道:“退后!马上退后!” 有些队员还没反应过来,但服从命令的本能,还是让他们齐刷刷的后撤数步。小青也抖了两下,一种莫大的恐惧感笼罩全身,哧溜一窜,就消失在黑夜中。 之前苗寨的事情,是政府扫的尾。 他们肯定要调查,对那些苗民挨个审问,最后得出结论:男的近战很猛,女的懂大召唤术,至于小蛊女,则藏着一只很厉害的蛊虫,据说可以吃人。 “据说”二字就概括了一切,非常笼统,因为没有影像资料,也没真的吃过人。苗民只能凭自己臆测,模模糊糊的勾画出一个印象:哦,那东西很危险,女人一惨叫就会放出来。 草鬼婆的传承一向隐秘,如果都清楚,那特么还叫传承么?唯一有些了解的,是龙棠,但不知何种考虑,她没说。 所以这帮人也一知半解,甚至有所怀疑。蛊虫这东西,毕竟不像修道那般玄妙,令人心生敬畏,就是一只虫子而已…… 咱们说,金蚕蛊颇具灵性,每年要吃掉一个人,年底时会跟宿主结算,如果没吃到,就会在体内发作。 但过了年,第二年它还是会听命行事,等年底时再结算……如此反复,要么吃到人,要么宿主精血被吸干,一起挂掉。 这便是金蚕的生存习性,再夸大些,叫法则。 现如今,顾玙把它封了好多天,强行改变习性,后果么,可想而知…… “啊!” 龙秋蜷缩在地上,还在声声惨叫。成员们见她的可怜模样,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小刘问道:“头儿,怎么办?” “别特么傻愣着!麻醉枪,给我射击!” 老秦到底果断,挥手令下。一个队员举着麻醉枪瞄准,里面是极其高效的药剂,几乎能立时昏迷。 他手指一搭,就要扣动扳机,而与此同时,那惨叫声骤然停止。龙秋的身子剧烈一抖,又死了般的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 这人微感疑惑,随即就觉得右手一轻,好像空荡荡的失去了重力。他下意识往枪身一瞄,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凄厉的喊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 “老龚,怎么了?” “又有蛇么?” 队员纷纷转头,只见那个人的右手,就像用橡皮擦掉了部分图画,竟然凭空消失,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紧跟着,那空荡又迅速蔓延,到右臂,右肩,右脸,直至整个上身……仿佛有只无形的怪物在撕咬、吞噬。 “啪嗒!” 枪支掉落,摔出去老远。而就在那原地,就在短短数秒钟内,这个人被硬生生的从空间抹除,血骨不剩。 “老龚!” “啪啪啪!” 几个队员目眦尽裂,疯了似的开枪射击,子弹没入夜空,击在地面,只有硬土飞溅,坑洞点点。 金蚕乃蛊中极品,谁收了不得好好伺奉?偏生遇到龙秋这个姑娘,憋了三年不开荤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封印住。 此刻,它终于逃出升天,已是完全暴走的状态。 “啪啪!” 枪声还在继续,金蚕受到攻击,凶性更盛,在虚空中化作一道无形流光,带着尖啸直直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一蓬血雾爆开。某个开枪的队员浑身一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口被洞穿,露出拳头大的窟窿。 他扑通倒地,竟是连疼痛都没体会到。 “救命!” “这是什么东西?” 数人哭喊逃窜,数人借着汽车当作掩体,还有的脑筋极快,也顾不上活捉命令,举枪就要干掉龙秋。 结果还没等动作,就成了金蚕的首杀目标,从左边太阳穴到右边太阳穴,齐整整的一道穿孔。 “咯……咯……” 小刘钻进汽车,一米八的身躯缩在后座,完全不见人影。他怕了,真的怕了,紧张到了极致,嗓子里挤出不正常的音调。 他不是军人,调职前属于警察系统,虽然办过不少大案,但跟这场面比起来,不值一提。 外面的惨叫声清清楚楚的传来,那个东西仗着无形无影的特性,正如死神一般,大开杀戒。 最初小刘听闻的时候,是不太相信的。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金蚕蛊! “救命!” “啊!” “蓬!” 荒野中,黑夜裹着白剌剌的灯光,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融洽感。而在这光里,却是血花漫尽,细细扬扬,仿若下了一场红雨。 不远处,已经昏过去的龙秋,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润,似气血升腾。蛊与主人是相生的,主人越强,蛊虫越强,蛊虫越强,亦可反哺主人。 “……” 小刘一动都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极短的时间,外面突然没了动静。 他稍稍探头,见场中安静,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车。另外活着的队员也凑了过来,恐惧中又带着不解,一点人数,十一个人,还剩五个。 “头儿,你们制服它了?”小刘哆嗦着询问,强忍着不去看地上。 “没有,是它自己消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秦的嘴唇也在抖,他一直坚持在场中,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逃过一命。他也不想追究对方的行径,只道:“走,去那边看看。” 他们一步步的探过去,见龙秋侧身躺着,明显在昏迷中。 众人略微安心,正此时,忽有一人把枪口对准她的脑袋,就要开火。老秦一把按住,喝道:“你干什么?” “我要报仇!” “她不能杀!” “可她杀了我们这么多人!”那人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服从命令!我们要把她活着带回去!” 老秦攥住他的腕子,力气渐渐增大,与其对视了好半天,那人才唾了一口,满是愤恨的放下枪。 “抬上车!”老秦挥了挥手。 当即,由另两个人把龙秋抬上车,也是一脸仇恨。 五人分成两拨,一拨连夜赶往达康市,稍作整顿,再前往乌木市。乌木市是西北的中心,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处理此事。 另一拨原地留守,等待接应人手,又死了六个人,肯定要一番善后。 “轰!” 车子行驶在荒原中,前灯推开了一片视野。 老秦自己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看看那个女孩子,虽然昏迷不醒,却给车里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他心中既愤怒,又恐慌,既震惊,又好奇。那些个蛊虫、道法,奇奇怪怪不知所谓的东西,竟真的如此厉害! 幸亏她无法操控的样子,不然今天……唉! 老秦复杂万千,可惜他不晓得,那金蚕出来浪了一圈,早就心满意足的缩了回去。小秋虽然破了戒,但已经能控制住它了。 ………… 当晚发生的事情跟铁山一样,迅速被官方安抚、压制,甚至还要更简单。这里在冬季本就是无人区,六队的成员不说,压根没人知道。 其实官方挺憋屈的,这算特异局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专项行动,结果咧,惨胜。 说惨胜都有点贴金,若非那蛊虫莫名其妙的收手,六队就会创下“从组建到团灭最快速度”的尴尬记录。 特异局是个新鲜事物,如何运转,如何行动,尚在摸索之中。这一次,算开了个坏头。 之前的那个临时据点没有拆,留派几个人继续监视,不过重心已经转移到乌木市。毕竟跟李肃纯的僵尸相比,蛊虫这玩意更神奇一些。 无形无影,一击必杀,那是何等的利器? 三天后,博格达山区。 白雪皑皑,万籁空静,而在广阔的针叶林中,有两个人影正极速奔走。一步就窜出去老远,若非还有脚印,真似传说中的踏雪无痕。 “第八天了,不知小秋怎么样了?” “她可能会进山,我们注意点周围,说不定能看见。” “要是没有雪崩,我们早就回来了!” “要是没雪崩,也拿不到道印!” 这二人,正是挖通洞口,急慌慌回程的顾玙和江小斋。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冲,因为太过焦躁,最后索性闭嘴,一个劲的飞奔。 不多时,俩人就到了山区外围,远远的能看到平原。他们速度稍减,时刻留意着四周状况。 “那边!” 突然间,小斋脚步一停,往那面拐去。 她停在一丛枯草前,很确定的唤了声:“小青?” “咝咝!” 果然,一条青蛇嗖地就钻了出来,往身上一扑。如果它能哭,此刻已泪如泉涌。 “你怎么在这?小秋呢?” “咝咝!” 小斋比划了一番,青蛇也拧来拧去的似在讲述。片刻后,她面色一凛,道:“小秋没在山里……有很多人……” “很多人?” 顾玙的心也是一沉,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俩人皱着眉,脑筋急转,半响方道:“水磨沟估计没什么线索,达康不能确定,她会被送到乌木市么?” “有可能,不过也可能在京城。” “京城……乌木市……” 顾玙愈发郁郁,这两个地方对他们而言,就是庞然大物,根本不能抵挡。但是,小秋也必须要救,只是要选择恰当的方式。 从某种程度上,龙秋是他们带出来的,金蚕也是他封印的,所以有一定责任。何况他们说好了的,生死不弃。 第一百二十八章初接触1 乌木市,晨。 赵磊一向起得很早,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身便装,简单朴素,晃晃悠悠的进了一家早点铺子。 “哟,来了!”老板招呼道。 “老三样!” “好嘞,你先坐着。” 他径自往里走,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店里的人不少,男女老少各有特色,他身在其中,却是毫不起眼。 不起眼,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气质。大众化的脸,大众化的身材,大众化的装扮,就往这一戳,存在感就特尴尬。 这样的人在单位里,往往是边缘人物,好在他的职业不太一般。 赵磊三十多岁,已经干了十多年的便衣,跟踪、盯梢、监视、反扒等等,大任务没有,小任务千百次。 别的没练出来,就那双眼睛,瞅谁谁准。 可别小瞧,世上的行当千千万,渔夫撒下渔网,老农挥着锄头,剑客拔出长剑,道理都是一样的:把一件事情重复无数次,那就叫本事。 赵磊也如此,他面对同事、亲戚、孩子的时候都很和气,甚至有些懦弱,但对着小贼时,却莫名的有种碾压感。 只可惜,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在前不久,一辈子升职无望的赵磊忽然得了调令,转到一个新组建的部门。起初是集中培训,政府的人来讲课,上来就是一顿爱国爱民,然后,就开始蹂躏他们的世界观。 具体的就不说了,总之集体怀疑人生。 他们的单位名称也随之转换,变成了乌木市特异分局调查三处四队。名义上归市政府管,单位也没挂牌子,就在政府大院里的一栋小楼。 一个局长,两个副局,七个处长,分为调查处和行动处,每处又分成若干个队和外围,俗称临时工。 骨干在大院,马仔打散到各街道,所以对赵磊来讲,无非是从基层转基层,没毛病。 不过老实说,他心里是有点怨气的。以前干便衣多好,如今跑这神神叨叨的地方来,两眼一抹黑,看啥都透着股怪气。 就比如行动处,他从来就没见过相关同事,人手似乎极少,鬼鬼祟祟的。 还有老师讲的那些不着四六的破事儿,很多人都不信的,平时没少议论,甚至连特异局这名字都觉着不好听,见不得光。 “哧!” 赵磊端起碗,溜边嘬了一口皮蛋粥,胃里暖烘烘的觉着特舒服。而桌子上,还摆着四个包子和一碟卤豆干,这便是他的日常早点。 他咬了两口包子,就随意抬头,恰好见店前有人经过,那人影一晃,转而不见。 他瞬间睁大眼睛,甩下十块钱就出了门,摸出手机道:“喂,陈队,他们又出现了!” “什么又出现了?”那边含含糊糊,似乎刚起。 “一号目标和二号目标!” “咣啷……啊!” 那边一阵乱响,吼问:“你没看错?” “绝对没有!” “那你给我盯死了,我马上汇报!” ………… 话说赵磊换新单位以来,还没出过任务,每天闲的要死。 前段时间,本来有一个任务的,还是自己最擅长的跟踪。上头都指派了,结果临时撤掉,换了另一批人。 后来听队长讲,那是上头的上头,京城来的总局人员。 他无言以对,甭管什么单位,都逃不过总局分局的摩擦关系。不过呢,他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基础资料,就是关于那俩人的……怎么说呢,神乎其神。 他们原本消失了一段,说是死在山里了,谁知又突然出现。 上午,阳光正好。 二道桥是乌木市最繁华的商业圈,满街都是各类民族商品的专卖店。其中最著名的,无疑是二道桥南端的大巴扎。 大巴扎,就是民族语言集市、农贸市场的意思。 而此刻,那高高瘦瘦的一男一女刚从大巴扎出来,手里还拎着袋子,是刚买的一些小物品。 赵磊不愧是老江湖,这都没跟丢,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完全不受人流影响。 其实他有点奇怪,两个目标很悠闲的样子,好像真是来逛街的。这边瞅瞅,那边转转,在里面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之后,俩人又上了趟公交车。 赵磊跟着上去,特谨慎的摆出一名普通乘客的画风。而走着走着,他发现车的路线是往外开,距市区越来越远。 直到了二环边上,在一个小站点处,俩人下车。 这里有一大片废旧工厂,多半都已搁置,留着破破烂烂的厂区。用铁网一围,再雇个看门老头,免得有人偷废铁。 难道是他们的据点?赵磊心中奇怪,又跟了一小段路。猛然间,俩人忽地加快脚步,拐过一堆碎石烂瓦。他蹑着步子追过去,也往左一拐。 人呢? 不好! 他见眼前空荡荡的,就晓得自己被发现了,急忙想跑,结果眼前一黑。 …… “平时吹得跟上天似的,关键时刻怎么样?怎么样?” 市府大院,分局局长的办公室里,童局长正拍着桌子发飙:“说在山区布置据点,人看住了么?说在达康留着后手,特么的后手在哪儿呢?人家直接进城了!谁发现了?还不是我们的人!” “……” 两个副局在对面坐着,偷摸撇了撇嘴,显得毫不在意。 没法子啊,总局下来人,分局就得靠边站,啥事都落在后面,还得笑么嘻嘻的伺候。所以领导看似愤怒,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官场内你压我,我压你,你交我,我交你,再正常不过。派系太多,大派系散成小派系,小派系又具体到各人,乱的一逼。 即便是一个系统的,也甭想那么齐心,当然大目标是一致的,都得完成任务。 童局长发了一通火,舒坦了不少,问:“总局的人知道了么?” “已经汇报了,也是让我们先行跟踪,听从指示。” “指示……哼!那个赵磊有底么?” “应该没问题,他是多年的老干警,就是干这个出身的。” “方位能查到么?” “可以,我们派发的手机都能自动定位,他们这会应该在……” “咚咚咚!”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却是后台监测中心的一个家伙,进来道:“报告!赵磊的坐标在二环西部建材厂停止不动,已经十分钟了,请求进一步指示。” 第一百二十九章初接触24300加 十分钟? 童局长脸色刷的一沉,道:“知道了,你先回去,随时候命。” “是!” 待那人退下,他顿了片刻,方道:“你们把情况上报……算了,我亲自过去。” 说着,他匆匆下了小楼,转到另一栋楼里,在某间办公室前停住,随即敲门。 “进来!” “哟,是老童啊,怎么自己过来了?”里面的人抬眼,笑着招呼道。 “穆局,现在情况有变,我特地前来汇报。” 童局长一本严肃,还带着明显的敬重,全然没有刚才的聒噪和鄙视。 话说最初,总局派下来的是位处长,捉到龙秋后,直接下来一位副局。这职位就大了,要知道,特异总局可是归中央直管的。 这位副局叫穆昆,在京城很有些背景,他可不敢怠慢,迅速把情况一讲。 穆昆听后,沉吟半响,问:“你怎么看?” “根据之前的资料分析,他们不像很冒失的家伙,这次出现的太过刻意,好像故意暴露给我们。” “不错。那个女人在我们手里,估计是坐不住了。” “那他们想干什么?” “还需要观察,反正我们不用急,再派人过去看看,不要搞得大张旗鼓。” “要警方协助么?”童局长问。 “……” 穆昆瞥了他一眼,笑道:“老童啊,你的思维要改改了。如果什么事都找帮手,还要我们特异局干什么?上次行动虽然有所损失,但我们成立的时间还短,假以时日,呵呵……行了,你去吧。” “明白!” 童局长被有意无意的点了一句,心中一跳,连忙告辞闪人。 特异局初创,虽然架构组建,人员众多,但讲真,方方面面都不完善,尤其是思想建设。 大部分人都不晓得自己要干嘛,或者说,他们熏染了几十年的现代文明,一时很难接受那些东西的存在。 不过听穆昆的意思,这个古怪的单位还真不是玩玩……他的级别更高,随口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足够让童局长浮想联翩。 ………… 赵磊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被捆。 他略微打量,这里好像是座废旧仓库,高高的棚顶,空荡荡的地皮,不知荒废了多久,只觉满是尘土。 “醒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瞧去,正是那一男一女。女的还捏着袋烤海苔,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那叫一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知不知道?” 赵磊其实特恐慌,但表面保持镇定,甚至还能大声呵斥。 “非法拘禁?” 女人听了一乐,笑道:“那你不是非法跟踪么……哦,好吧,还真没有这个罪。” 她自己光速打脸,继续咔嚓咔嚓咔嚓。 男人要正常些,蹲下身问:“贵姓?” “……” 赵磊抿了抿嘴,硬梆梆道:“吴兴!” “你是警察么?” “是!” “你具体负责什么?” “我就是个便衣。” “为什么跟着我们?” “上头命令,我也不清楚。” 男人盯着他,半个字都不相信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两部全新手机,都是加密的,那密码锁见都没见过。 就这号人,说自己是个便衣警察,糊弄鬼嘛? “我们不想伤害你,你最好配合……” 刚要再问,男人忽然一顿,快步走到窗口往外面一瞧,道:“又有人来了,我出去一下。” “别耽误太久。”女人应了声。 转眼间,仓库里就剩两个人。 赵磊心中大喜,肯定是组织来搭救,便道:“你们还没酿成大错,最好把我放了。不然等他们攻进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咔嚓咔嚓咔嚓!”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也是迫不得已,主动投案会有政策优待的。” “咔嚓咔嚓……啊!啊!” 伴着嚼海苔的脆响,一阵阵悲摧的痛呼,清清楚楚的传至耳边。赵磊劝降的表情瞬间凝固,紧跟着就见大门推开,某人拖着几只死狗样的家伙进了来。 “还有绳子么?”他问。 “没了,给我吧。” 女人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将几人拢成一堆,又伸出细长的手指,这戳一下,那戳一下。 “啊!” 被戳到的人立时惨叫,从昏迷中醒来,本想挣扎,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别乱扭,不动就不疼。”女人道。 “你,你们……” 新加入的小伙伴像见了鬼一样,那可怜的脑神经还没回神,我牙齿都没刷呢,怎么就被团灭了? 而此时,男人找了块毛巾,把赵磊的嘴一堵,转向那帮人问:“你们认识他么?” “……” 众人齐齐沉默,压根不理。 “唉,我们真的不想逼供,你们还是配合一下。” 女人叹了口气,轻轻挥手,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条青蛇。它爬上其中一人的身体,就盘在胸口处,血红的信子吐出,都能舔到那哥们的下巴。 “你们别乱来!别乱来!” 那哥们吓得半死,可又不敢动,脸蛋子憋得通红。这条蛇如今可是鼎鼎大名,在内部都有专门的档案记录,据说毒性极强。 “我再问一遍,你们认识他么?” 男人见前戏差不多了,再次开口。 “认识!认识!”那人忙道。 “他叫什么?” “赵,赵磊!” “你们是警察么?” “不是,我们隶属特异局。” “唔……唔!” 赵磊在那边双目圆睁,恨不得把丫掐死。没办法,人就分两种,怕死的和不怕死的,什么时期都如此。 那俩人一听,反倒非常惊讶。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几拨,所以才故意冒头,反正谁跟踪就是谁。本以为是警方,没成想猜错了,居然还有神秘组织。 “这个特异局是什么?”男人问。 …… “报告!四队部分成员失去联系!” “几个人?” “六个!” “详细情况。” “没有激烈的打斗声,没有枪响,进去不到一分钟,就没了消息。我们的人已经把厂区围住,正等待指示。” “哦?” 穆昆听完汇报,又思考了片刻,方道:“马上备车,去现场。” 第一百三十章初接触3 “滴滴!” 一溜黑色轿车从二环桥驶来,停在了建材厂的大门外面,加上原有的四辆车,一时挤占了不大的门前空地,显得非常密集。 “局长!” “局长!” 四队的剩余成员纷纷过来招呼,领头的有两个,其中一个正是顶头上司童局,另一个没见过,但瞧他点头哈腰的模样,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总局钦差。 “现在情况怎么样?”穆昆开口就问。 “人还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不清楚在干什么。我们包围了整个厂区,已经查看完毕,周围没有住户。”队长近前回话。 “嗯,想的很周到。” 穆昆点点头,又问:“你们喊话了么?” “喊过了,没有反应。” “没反应?” 他稍作考量,又观察了一下地形,指着仓库上面的小窗口问:“从那里能进去么?” “可以!” “那再攻一次看看,注意火力分寸。” “是!” 队长抹身闪人,立即去部署安排。穆昆则微微抬头,望着那座半遮半露的仓库房,面无表情。 其实按照总局的规划,调查处负责信息收集和团队辅助,行动处负责正面硬怼。硬怼是什么概念?对方是异常人士,那己方也得有相当的实力才行。 就比如此类事件,本该交给行动处解决,只是他们还没招到什么人才,根本无人可用。 约莫几分钟后,队长部署完毕,亲自带着七个人进院。先暗戳戳的摸到仓库附近,吊好绳索,又爬到小窗口处。 穆昆拿着望远镜观瞧,只见他们无声无息的卸掉玻璃,露出一个孔洞,然后嗖嗖的钻了进去。动作之敏捷、熟练,让人叹为观止,不愧是骨干精英。 第一波是赵磊,就一个同志,可能正困在里面。 第二波是四个人,情况部门,反正很诡异的栽了。 第三波是八个,装备精良,怀有枪械,怎么着也能探出点东西。 所以穆昆一直举着望远镜,等待里面的反应,结果五秒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没有枪响,没有叫喊,没有打斗声,里面竟然安安静静。那窗口就像一只怪物故意留出的大嘴,黑洞洞幽深深,引着他们自投罗网,而后吞下肚子,被消化液腐蚀的一干二净。 “这,这……” 童局长抖了抖身子,真有打斗声还好,就怕这种死寂死寂的感觉,简直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瞧着穆昆,希望能给些指示,但对方也有些烦躁,不自觉的踱了两步。 对手占据据点,挟持人质,武力值巨强,还特么在市区里……二环边也是市区啊! 这种情况是最难搞的,除非弄枚火箭弹来,连仓库带人直接抄底。不过,拜托!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而更主要的是,双方还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扩音器给我!” 他拿过一只大喇叭,想了想措辞,就要对里面喊话。可还没出声,就见仓库的大门左右一分。 “咣啷!” 居然开了。 众人都是一怔,这要搞什么?而随即,又见一个人走了出来,立时有队员喊道:“别开枪,是赵磊!” “哦?让他过来。” 穆昆也是奇怪,挥手示意。 “……” 在一片微妙的沉默中,赵磊踩着灰土地面,慢慢往这边凑近,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跑,很快到了院外。 “你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干什么?”童局长忙问。 “穆,穆局长,他们要跟您通话。” 赵磊没功夫甩他,直接递过一部加密手机,道:“他们已经逼问过了,对您的身份大致清楚,我们没有同志伤亡。” “好,辛苦你了。” 穆昆目光闪动,在赵磊的指导下拨了个号码,三秒钟后,那边有个清朗明润的声音传来:“喂?穆局长?” “你是,顾先生?” “果然查的很清楚。”那边轻笑。 “我们要是连这些都查不到,你们还不知要搞出什么事情。”穆昆也笑道。 “呵呵……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聊聊?”那边道。 “好啊,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你们人多,还是你进来吧。” “可以。” “那我们恭候大驾。” 啪!那边说完就挂了。 “您可不能进去,这肯定有圈套!” 老童在边上听了个大概,急道:“我再调人过来,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个仓库!” “行了!” 穆昆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他们不是笨蛋,犯不着伤害我。如果真想对抗,以他们的身手,那些人还会活命?放心,这是要和谈的架势,你在这守着,我去瞧瞧。” “哎哟,您万一出了什么事,这,这……” 老童都快疯了,不管他意见,急令几个枪手陪同护送。穆昆也没反对,毕竟安全一点是一点。 说着,一行四人就进了厂区,后面一大票都眼巴巴的瞅着。 厂区空旷,尘土微扬,不时卷起一小股的黄色沙雾。三个枪手把穆昆护在中间,提心吊胆的往仓库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前段无事,可还剩五步路的时候,“咣啷”一声,那门又开了。 就见两道人影如两只大鸟一般,直直的飞了出来。枪手魂飞魄散,忍不住就要开火,结果扑通扑通,连边都没沾上,接连倒地。 紧跟着,那俩人按住穆昆的肩膀,往后急退。 “砰!” 大门重新关闭,除了三个倒霉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完了,完了!” 老童差点瘫在地上,自己的仕途算彻底歇了。 …… 穆昆,五十多岁,军旅出身。他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枪械、格斗样样精通,做官后也没放下,身体素质极佳。 可就在刚刚,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就像只可怜的鸡仔,被老鹰活活擒住。他震惊又有些屈辱,更涌出了一丝难得的不安。 而等他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里面,空荡荡的库房,只有几张破烂木板和桌椅。东边一角,就像种萝卜似的,堆着一个个人,都是四队成员。 精神虽然萎靡,倒真的没有伤亡。 至于眼前立着的,正是从蜀州闹到湘州,从湘州闹到乌木,让整个高层为之震动,不断加码,最后飙到第一号重要目标的,顾玙、江小斋! “……” 他打量着对方,对方也打量着他,三道目光相对,一时颇为微妙。因为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都没做好准备。 他们俩本想捉只小喽啰,拷问些情报,结果摸到了特异局的底,还引出一只红桃K。穆昆呢,本带着政府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人家简单粗暴,pia!硬生生被按在跟前。 穆昆神色淡定,心中波涛暗涌。 局内的专家收集了大量信息,足足有半尺高,就为了一组组建模,分析俩人的心理性格。这点非常非常重要,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政府的基本态度。 若是具有反社会、反人类的潜在意识,那肯定不惜代价,强势镇压。 若是中二傻缺,一朝吊丝终翻身,木有社会常识和人情经验的,那自然威逼利诱。 而最难搞的,就是他们这种的,有独立意识和思想,向往自由自在,没有明显恶意,甚至带着点除暴安良的意思…… “哎呀,久仰久仰!” 过了片刻,穆昆忽然神情一缓,露出亲和之意,笑道:“早就想见见二位,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当,这里没什么招待的,不好意思。” 顾玙瞧他的样子,就晓得是个老江湖,客气得真事似的。小斋也晃了晃烤海苔,问:“只有这个,你吃么?” “呃……” 穆昆抽了抽嘴角,即便专家给构建了心理模型,但等真人戳在这儿时,才能领略到那种只可意会的蛋疼感。 三人没营养的掰扯了几句,穆昆才问:“你们让我进来,肯定不是闲聊,说吧,要谈什么?” “不是跟你谈,是让你传个话。” “你们要传给谁?”他眉头一皱。 “你能见到什么级别,就传给什么级别。”小斋笑道。 嗬! 穆昆差点气乐了,我特么能见到当朝宰相,你说传就传?当即脸色微变,道:“你们莫非在开我的玩笑?” “穆局长,恕我直言,我们要谈的事情,你做不了主。”顾玙正经道。 “……” 此话一出,气氛立时紧张。仨人在另一边,那一堆萝卜头听不见,只眨巴眨巴的瞄着,似乎生死全在别人手中。 其实他们也无奈,如果可以,压根不想跟政府接触。可没办法,第一,龙秋在人家那里。第二,以目前的形式,即便现在不接触,以后也会碰面,就是早晚的问题。 如今不是古代社会,找个深山老林一钻,一辈子都找不到。现在说白了,所有的资源都是官方的,包括修道资源。 那以官方的行动来看,显然掌握了某些信息,势必要深挖下去,直到完全了解。 个人资源与政府掌控之间,这种冲突是天生的,与其等官方撕破脸皮,还不如趁着有底牌,光明正大的谈一谈。 当然方式很重要,他们很弱势,如果主动上门,就跟投案自首没啥区别。所以俩人合计了一番,不如借着今天的事情,挑明让对方来找,起码占据了形式上的主动权。 “哼!” 而穆昆顿了半响,忽地冷哼一声,面带嘲讽:“有道是匹夫乱法,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仗着有些本事,就可以随心所欲,视国家法纪为无物!苗寨那件事情,还没跟你们清算,今天又扣了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滔天大罪?不认法伏诛,还想妄谈条件,未免高估了自己的份量!你们有什么资格跟一个政府谈判?” 话说的极为难听,他死盯着二人,这种官威和目光的逼视,往往会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压迫。 “呵,我们当然有资格……” 顾玙也不动怒,似晓得对方的小把戏,只慢悠悠的回了句:“因为你们最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找到。” 第一百三十一章准备谈判4600加 其实政府始终有个疑惑。 李肃纯和僵尸也好,茅山派和符箓也罢,包括那些蛊虫、驭蛇等等,最后都归结到一个问题上,为什么会产生变化? 咱们说,夏国立朝九十年,起初便对道教的典籍进行过整理,也见过所谓的大得大能,结果没个卵用,都是凡人一枚。此后成立道教协会,更是放任自流,丢到边边角角。 在大部分政府人员看来,这些道士的唯一作用,恐怕就是忽悠钱财了。 现如今,突然被他们发现,诶,那些丹法、符箓居然有人修成了!这是什么感觉?就仨字,妈卖批! 特异局按照领导指示,前往京城的白云观。这白云观建于唐朝,原名天长观,后丘处机奉旨掌管天下道教,便入驻于此,改名长春宫,为北方道教中心。 明代时期,才正式更名白云观。夏国建朝后,亦将此观定为道教协会的会址。 特异局局长亲自拜访,当代观主李清之听了也颇为失色,俩人纠集人手,秘密研究了数日,得出结论:一定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影响。 他们推测了几种,其中便有灵气。灵气可不是现代词汇,《山海经图赞》里就有记载:“门明是对,司帝之门,吐纳灵气,熊魂魂。” 官方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无法探测、感应,才不敢确定。 而此刻,穆昆一听顾玙吐出这句话,多年江湖的老油条也不能淡定。这东西是根本啊,搞懂了根本,才能发展上层建筑。 他太清楚里面的价值,强自稳了稳情绪,道:“你说的可当真?” “是真是假,谈了就明白了。” “不,空口无凭。” 穆昆摇摇头,态度谨慎。如果对方扯谎,自己贸然上报,那自己也得背锅。 “唉……” 顾玙瞧了瞧他,不由叹了口气,轻柔和缓。穆昆不解其意,只盯着眼前之人,然后他就感觉到,这声叹息格外格外的悠长,持续了许久都没散去。 而慢慢的,叹,变成了呼。气息更是有了实质,从无形到有形,从无色变成了纯白。 “呼……” 顾玙又张口一吐,那道白气如游龙行空,在空中翻滚升腾,随即俯势一冲,直奔穆昆而去。 他不及闪避,眼睁睁瞅着白气飞至面门,又猛的顿住,似长河倒卷,哧溜溜的吸了回去。 “你,你……” 他晃了两晃,连手指尖都在颤,嗓子一噎,竟然讲不话来。 “我说了,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找到。” 顾玙将灵气吐出耍了一圈,成功HOLD住场面,道:“穆局长,现在信了么?” “哼!” 足足消化了五分钟,穆昆才恢复神态,冷然道:“如果你话中不实,后果你也清楚!” 一个庞大政府的愤怒谁都承担不了,他警告了一句,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转达,你们这几天……” “我们这几天都会在乌木市,等你们的人下来了,就来找我们。”小斋道。 “好!” 穆昆是果断之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立马转身出去,喊道:“全部人员撤回!” “什么?” 老童听清了,但不自觉的要确认一下。 “全部人员,马上撤回!” “是!” 老童莫名其妙,不得不服从命令,让包围的人手赶快回来。 而几分钟后,他又带着人闯进仓库,顾玙和小斋早就没了影,只剩一堆萝卜头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老实讲,今天很多人都一肚子气。急慌慌的跑过来,折进去十几个兄弟,对方屁事没有,自己反倒扑了。 奇耻大辱啊! 不过穆昆没心情理会,他正坐在车里,乱七八糟的思考着。 这件事他确实做不了主,得等上头的人商议,当然问题不大,应该会答应。龙秋也要看管好,免得声东击西,被半途截走。 还有,那道气居然是真的!那小子的修为岂不是到了相当的高度? 对了,他们抓我时,明明没有身体接触,为什么那几名枪手纷纷倒地?这肯定是一种能力,需要重视…… 咦? 突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江小斋在盛天有家人,如果抓起来逼迫……不不,他立刻把念头抹除。 这是下策中的下策,倘若真干了,那就意味着彻底撕破脸。以那二人的性格判断,极可能拼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唉……” 他想着想着,莫名叹了口气。 想要双方谈判,必遵守两个原则:价值,实力。价值自不用说,实力么,虽然在国家力量面前不值一提,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就像今天,他们能把自己等人全灭,甚至杀上大院,一举端了乌木市的领导机构。没错,政府承受得起,可责任谁担?负面影响怎么补救? 上头要的,永远是稳定。 ………… 穆昆返回京城,自掀起一片震动不提。 单说顾玙二人,他们就真的在乌木市住下了,每天逛逛街,吃吃饭,甚至看了场电影,悠闲的可以。 他们不担心龙秋,相信官方有这个基本智商,在达成结果之前,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事实也如此,满打满算,龙秋才抓来四五天,连观察期还没过。这会儿,小妹子正被关在禁室里,沉沉郁郁的吃饭睡觉。 她还算好,最苦逼的是赵磊,他仍然负责监视顾玙和小斋,生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他一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苦逼的活儿,人家上街,自己贼头贼脑的跟着……人家吃饭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要一份。 这尼玛也叫监视!!! 到最后,他干脆光明正大的跟,不时还坐下来一块聊聊。 总之,俩人与官方暂且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关系,互相关注,互不干扰。就这样过了三天,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气氛又顿时紧张。 因为,京城终于来了人。 这位的官职好像不是很大,连路都没封,只一辆鬼鬼祟祟的轿车给接到了大院。不过知晓内情的人都在肝颤,人家的职位确实不高,但手中权力可大的很。挂了个协调小组组长的名头,全权负责此次谈判。 若是在古代,这叫天子钦差。 第一百三十二章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今儿的天气很好,阳光充足,树木也很安静。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穿一件浅色的棉外套,让阳光打遍全身,把骨头里的潮湿和阴冷慢慢蒸发出来,只留下暖洋洋的舒坦。 此刻,小斋就靠在一张长椅上,像只刚刚吃饱而慵懒困倦的小橘猫。她背后是一池干涸的喷泉,前方是商厦,左右两边是地下街这里正是购物中心的大广场。 “接着!” 随着一声轻唤,从旁边嗖嗖甩过来两只纸袋。小斋伸手接住,感觉热乎乎的有些烫手,却是一个苹果派和一个红豆派。 顾玙还提着个塑料袋,没有立刻过来,而是转身招呼:“嗨,来一块吃啊!” “哦,哦……” 戳在不远处盯梢的赵磊异常尴尬,别别扭扭的凑到跟前。俩人坐一张椅子,他搭着另一张,闷头不响的啃着给买的馅饼。 “怎么去那么久?” 小斋咬了口红豆派,顿时热气升腾,那酥软的脆皮自唇舌间一过,就留了一点在嫩红嫩红的嘴角。 诶,这里套路就来了! 倘若你正跟女孩子约会,觉得互相都有好感,这便是一个很典型的试探。你可以用纸巾如果你带了纸巾,速度又足够快;或者用手如果你的手很好看,指甲里又没有黑泥,去帮女孩子擦拭唇角。 如果她没有躲闪,就说明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比如牵(kai)手(ang)。 当然了,这种事分人。顾玙受了辣么多反套路,看都懒得看,只回道:“店里人多,一直排队来着。” “人多?哦,今天是周日。” 小斋见他没反应,不由撇了撇嘴,自己抹掉残渣,又转头问:“哎,你今天怎么不休息?” 赵磊吃的正欢,听了苦逼道:“你们不休息,我哪敢休息啊?幸好夜班不是我,不然白天晚上的跟着,不出一个月我就得早夭。” “呵,过几天我们就走了,你就能好好睡一觉了。”顾玙笑道。 “那我先谢谢二位了!” 赵磊拱了拱手,说的特诚恳。 其实他心里非常复杂,本来是敌对的,还被人家玩密室捆绑,结果分分钟关系改变。说敌人不是敌人,说朋友不是朋友,反正挺文艺的一个形容,想不出来…… “叮叮咚!” 正走神时,电话忽然响了,赵磊神情收敛,接道:“喂,童局!” “嗯嗯,好,我明白……您放心,拜拜!” 特简略的说了几句,他就挂断电话,道:“二位,京城的人下来了,我们局长让我转达一声,今晚在省府招待所设宴,请你们赏个脸。” “那你也帮我们回复一声,不去!” “好,我一定……啊?” 赵磊一脸懵逼,问:“你说不去?” “嗯,你没听错。他们要想聊聊,就过来找我们,时间地点我们定。”小斋又开始吃苹果派。 “这个,这个……” 赵磊汗都下来了,他身在体制内,对官级的威慑力天生敏感。要是局长请他吃顿饭,屁颠屁颠就滚过去了,更别提是京城的那,那,那位! “我们不难为你,你就打个电话说一下,今晚八点,在我们酒店见面。”顾玙倒觉得这人不错,稍稍安抚。 “我,我,你们稍等!” 赵磊一溜烟跑到远处,哼哼哈哈的打了好一会,回来道:“上头同意了,不过说酒店太杂,在旁边的茶室见面。” “茶室?” 俩人对视一眼,点头应允:“可以!” ……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分局办公室内,老童出奇的愤怒,大声嚷道:“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能达成谈判就该感谢国家宽容,还敢提这提那,简直目无王法!” 嘁! 穆昆都懒得理他,这位是靠关系进来的,能力也有,但思想太僵化,还是腐烂铜臭的老一套。 很简单啊,有钦差在此,他自然得表现一番。 在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在主子面前指控别人过失,态度激烈,甚至痛哭流涕,恨不得撞柱而死这叫一脸忠贞学。 他们都在下手边,正座还有一人,显然是刚抵达乌木的那位钦差。这人四十多岁,比穆昆还要小些,戴着黑边眼镜,气质颇为儒雅。 “呵呵,老童啊,不要激动。” 他的声音很好听,笑道:“两个小朋友很聪明嘛,知道自己不占优势,就搞一些小动作,可以理解,也可以配合。既然决定要谈,就不用在乎表面形式,筹码才是关键。” “是是,您说的对,我们要有我们的度量。”老童秒换画风。 穆昆可不像他那么二逼,担忧道:“您真的不带人手么?万一出了事,我们可难辞其咎。” “你都说了,他们本事高强,那我带多少人也没用。我总不能带个装甲师去吧?” 钦差的姿态很从容,安慰道:“放心,都不是笨人,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那至少把小武几个带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吧,你去安排。” 钦差抬腕看了看时间,离八点还早得很,不禁轻叹:“不瞒你们说,在京城听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我还真些期待……行了,你们先忙吧,到时间再叫我。” “是!” 俩人不敢怠慢,闪身出了门。 ………… 夜,八点整。 那间茶室就在酒店附近,规模尚可,上下两层。茶室做的就是高端生意,不可能跟饭店一样,吵吵嚷嚷,唾沫横飞。 所以它平日里就很清静,若非时常停着车,都看不出有没有客人。当然在今天,它是真的没有客人。 顾玙和小斋掐着时间,准点迈进了大门,有个穿西装的家伙已在等候,微微躬身:“二位楼上请!” 他们又上到二楼,在另一个西装男的指引下,进了某间包厢。里面是四人茶座,桌上摆着紫砂茶器,旁侧的木案上还熏着一炉香。 有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首座,行云流水的摆弄着功夫茶,沏满三杯,招呼道:“你们来的刚好,请!” 俩人坐下,顾玙没动茶,而是吸了口气,赞道:“好香!” “为何是好香?”男人笑问。 “清幽淡雅,文华蕴藉,莫非是明代的宣和龙圆?” “早听说顾先生是制香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所谓宣和,是宋徽宗的年号。龙园胜雪,是宋代的绝世名茶,现已失传。而宣和龙园,却是明代的一位制香师取其义,制出的一味香品,为茶室专用,可以与茶同泡。 那男子见他一口猜中,也稍感意外,道:“我平时喜好熏香,可惜知音寥寥,你我年龄虽差,倒能做个香道同趣。” “不敢当,过了今天再说。” 顾玙应了声,这才喝了杯茶,只觉滋味纯浓,还带着天然的兰花香,亦是茶中上品。 “啧!” 小斋也抿了口,却连连摇头:“好酸!好酸!” “……” 那俩人都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男人瞬间就理解了穆昆的心情,掩住一丝尴尬,正式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王琦,受上方委派,全权负责此事。你们既然主动提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们也慎重商议过,只希望这次碰面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应该的,我们也希望如此。” 调子定下,自然进入主题。 王琦先笑道:“两位现在可是大名鼎鼎,从罗壁到湘西,再到乌木,做的事一件大过一件,连上方都有惊动。我们一路追踪,并无恶意,就是爱惜人才。想必你们也知道,特异局刚刚成立,以二位的才能,如果能加入进来,我们求之不得。而你们的待遇,也绝对配得上应有的价值。” “噗!” 顾玙都听乐了,自古招安怎么都一个套路?只可惜,他们压根就没兴趣,当即道:“谢谢您,不过当官这种事,我们还是免了。” “大好青年本该为国家效力,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们,不妨再考虑考虑。”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说了几轮,始终没应下。王琦脸色一直没变,保持笑呵呵的模样。人之欲望,无非财色、名望、权力三种,政府都有备案。 就比如招安,上头给的价码是,只要点头加入,马上直调京城,专设新组,位同副局。不可谓不优厚啊,特异局是中央直属,直接飙到副局是什么概念? 他不可能现在露底,肯定再试探几番,便道:“那好吧,我也不多讲,只是要你们明白,你们之前做的事情,可是扰乱了社会稳定。光是在苗寨,就一下伤了几十人,如果真依法处置,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哎,法律应该有功有赏吧?” 小斋忽然插话,道:“那僵尸可是我们抓的,不然你们就团灭了。别的先甭提,先把奖励给我们。” 嘿!尿性! 王琦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已经超级深刻,不过也没动怒。 谈判么,百分之八十都在互相扯皮,亮真章只在短短一瞬。就当他想好措辞,要再次开口时,就听顾玙道: “那个,王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什么职位,反正这么说话很别扭,我就开门见山吧。 咱们今天碰面,其实就两方面关系: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能拿出来什么?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能拿出来什么?只要双方认为条件均等,就能达成一致,您觉着对么?” “呵,没错,果然爽快!” 王琦把话全吞回肚子里,身子稍稍前倾,问:“那你先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放了龙秋。” “嗯,继续。” 他不置可否,未做表态。 “第二……” 顾玙盯着对方,眼眸如墨,笑道:“我要凤凰山。” 第一百三十三章达成一致 话说人类社会展到现在,其实就是对资源认识和利用水平的一个提升过程。 最初的农业社会,资源仅限于材料,用来生产工具,提高劳动生产力。到了工业时代,资源就扩大为能源,将材料和能量结合在一起制造新型工具。 再到现代社会,信息又成了资源新宠,将材料、能量、信息有机的结合起来,为生产力展开辟了无限广阔的前景。 而如今,突然出现了一种陌生的,极可能改变社会形态的新资源。人们却现自己没有认知,更不知如何利用。以至于在这个领域内,资源的定义重新归零,又回到了材料时代。 那材料从哪里来自然界。 自然界提供材料,劳动把材料转变为财富,有了财富积累,才会一点点展壮大。 这是最根本的逻辑,政府想的非常明白,所以才急着找到“那样东西”,以便强势垄断。顾玙和小斋同样清楚,在多番考量之后,才准备了这个条件。 “你要凤凰山” 此话一出,王琦雷打不动的温和表情,终于闪过了一抹惊诧。要有很多种要法,比如矿山开采权、旅游开权,以及各种使用权等等。当然他最害怕的是,所有权。 “顾先生,你的口气还真不小啊!当着我的面,竟然敢……” “哎,先别扣帽子!” 他本想警告敲打,顾玙却先行打断,笑道:“我们很有分寸,不至于挑衅一个政府。我们的条件就是这两个,您不妨也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经过一番谈话,王琦大抵掌握了对方的风格,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修炼的功法是什么” “自然是丹鼎派的炼气法,算是隐世分支。不过师门有命,不得外露,抱歉。” “呵呵,无妨……” 王琦随口问了声,并未在意。毕竟此行目的不是这个,而且政府麾下的道派资源何其多,不差这一点。 他转而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你们知道的一切。” “呵,您的口气也不小。” 顾玙拿起茶壶,又沏了三杯,颇有反客为主的意思:“来,喝茶!” 这茶味道十足,过了两遍水丝毫不减,反而更添余香。到此刻,双方都提出了条件,接下来就要看各自的底牌,究竟谁轻谁重。 你想要情报,我讲不讲,要看你给出什么东西。那你的东西,又取决于我给出的价值……听起来很复杂,说白了,就是你满意,我满意。 “一切,这个概念太笼统,我们还是说说具体的,龙秋现在怎么样”小斋问。 “她就在乌木市,一切安好。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她在山区外围整整杀了六个人。六个人,全是我方精锐!”王琦很自然的加重语气。 “……” 俩人一听,也极其惊讶,虽然猜出那姑娘会杀人,可这是六个啊!对方的言外之意,就是龙秋的罪行很大,你们想赎人,一定要有足够的牌面。 顾玙沉吟片刻,忽道:“我也冒味的问一句,你们现在的研究应该没什么成果吧” “政府的能量永远不要小看。”王琦模棱两可。 “呵……” 他也不在意,继续道:“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们正在疑惑的,我们一路奔波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王琦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只见他嘴唇微张,慢慢吐出八个字:“灵气复苏,道法重现。” 灵气复苏! 王琦顿时一颤,这正是官方推测的几种结论之一,此刻终于得到了确定。而后面的道法重现,信息量就更加巨大。 毫不夸张的说,就凭这八个字,便能决定政府的策略、方向,并以此铺开一系列的活动部署。 难怪对方有如此底气,敢跟政府谈判,看来只有他能感受到灵气,竟是真的了。 到目前为止,双方的每一句话都在影响着平衡,你筹码多一点,我筹码就少一点,时时刻刻皆在变动。 王琦在心中过了千百转,也是口风一换,问:“既然如此,你对日后的变化有什么看法” “大势所趋,避无可避,只能积极面对。资源、结构、观念、文化等等,都会随之改变,你们比我懂,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那你们二位呢” “我们无非是求条修行路罢了。” 求条修行路…… 王琦细细琢磨着这句话,他不是修道者,但也能觉出一丝坚定、挣扎、勇气与无奈。 不知不觉中,他对二人的印象慢慢好转,只是职责所在,道:“顾先生,我很理解你们,但就凭这些,我们是谈不成的。” “哦,当然不止这些。” 顾玙摸出一个本子,递过去道:“看看这个。” 王琦略微疑惑,翻开观瞧,见第一页就写着: “灵气乃天地而生,按浓度划分,o为无,1为基本,即是可以修炼的标准;2为良好,3为优秀,4为极优,5为节点标准。 节点,灵气集中爆之地,可辐射周边,数十至百公里不等。并且据推测,灵气浓度并非不变,各处皆在增强,节点的辐射范围仍会扩大。 此次出行,辗转万里,途径296个大小城市、村镇。其灵气等级,一一在册……” 他刚瞧了几段,就连手指头都在抖,刷刷刷的往后翻看。果然,从盛天地区的个地点开始,一路向南,经冀州、鲁州至江州,再到潜州、蜀州,最后兜了个大直角,停在了西北的乌木市。所到之地,均有记录。 这册子的价值太大了! 就像国土勘测的那帮家伙,貌似不起眼,但在国家眼里,一个个都是重宝。有了这份图册,政府就可以掌控先机,将资源牢牢握在手里。 哎等等! 王琦翻来覆去的找了数遍,这册子上只有1、2、3、4的标注,却没有5。他下意识问道:“节点呢节点怎么没标注” “甭急,我们得先说好了,这份东西的价值可够用么”小斋道。 这册子是他们花了几天时间编纂的,跟原版的不同,恰恰删掉了节点的资料。 “……” 这就到了关键时刻,王琦迅稳定心神,轻吐了一口气,仍旧摇头:“东西的确不错,至于够不够用,还言之太早!” 一听这话,顾玙亦是微微皱眉,道:“王先生,你的诚意未免也太吝啬了!” “不不,我非常非常的有诚意。” 王琦放下册子,顿了顿,又道:“我索性也开门见山,有几个问题要问。” “请讲。” “凤凰山是节点之一”他问道。 “正是。” “共有几个节点” “现在无可奉告。” “那其他几个节点,与凤凰山相比如何” “只好不坏。” 王琦点点头,还不算太傻,如果把最好的留下,把最烂的给政府,那绝逼是开战的节奏。随即,他又问道:“你们要凤凰山,是想占山为王么” “我都说了别扣帽子,我们可担不起。你可以理解成承包,我们只想要一块清静的修行地,不受任何人打扰。” “包括我们” “包括你们!” “照你的意思,日后我们如果互有需求,那又该怎样” “交换!我们对你有所求,我们拿东西交换,相反,你们也一样。” “就像这次” “没错!” 没办法,对政治家来讲,立场就是根本原则,最次最次的也要守序中立。倘若有半点逾越之心,不惜代价也要灭掉。 王琦明白他们的态度了,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甚至还要互相防备。 现在是初期,双方没办法才建立联系,等一方成长起来,能够压过对方时,就不是这种局面了。 几个问题之后,王琦道:“我虽然全权负责,但送出一座山这种事情,我还得请示上头。” “要多久” “尽快!” “我们只等你两个小时。” 顾玙手一伸,就把册子拿了回来。王琦强按住冲动,才没冲上去抢夺。 此番谈判,正题就算过去。 政府等于顺水送人情,凤凰山本就是顾玙老家,人家本就在那里修炼。如今做的,不过是一道合法程序,而换回来的,却是一整套灵气地图。 他们觉得自己赚了。 至于顾玙和小斋,等于用两个月的心血,免了龙秋的罪名,并换了一座官方承认的山头。貌似很亏,但实际上,他们保留了最最关键的功法,尤其是食气法! 政府目前的关注点,都在灵气上面,对功法的重视性不高。毕竟手握道教协会,一声令下,什么功法找不到 即便有穆昆略察异样,亦抵不过上头的统一思维——认知差距啊,被全真和正一笼罩太久了。 当然顾玙就呵呵了,他敢肯定,绝无第二个人会食气法。只要这个没暴露,一切都不成问题。 更别说,还有新得的炼丹、炼器,一样都没损失。 他们得了凤凰山,就可圈地修行,独享一个节点的资源。所谓一步先,步步先,以他们的资质,即便日后修行盛世,也不放在眼中。 那本册子虽然重要,可你要晓得,随着灵气愈增强,必有别的人能感应到。到那时,政府也会做类似的事情。 他们只是占了先手,才拿着这个谈条件。 嗯,同样觉着自己赚了。 待事情谈完,王琦还稍有不甘,尝试着最后的努力,问:“二位都是大才,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 “我们一心求道,希望您理解。” “好吧,可惜可惜。说句实在的,我倒是对二位……哎,那个香好了。” 他随意一瞥,忽起身走到木案前,小心的掀开香炉,用镊子取出几片炭状的香片。这便是宣和龙园的样子,它最奇异之处,就是香味散尽后,还能跟茶一起冲泡。 王琦显然深谙此道,熟练的把香片放入杯中,又用温水一滚。刹时间,一股异香逸散开来,奇妙悠长,茶与香竟然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顾玙闻了闻,笑道:“若今天有了接过,我们还真能做个香道同趣。” 当即茶沏三回,各自捧盏,相视一送:“请!” 8 , 第一百三十四章归程 部队大院,某研究所。 值班的士兵按下开关,遂着一阵滋滋轻响,那道看似薄弱实则坚实的大门就拉开了一条缝隙。 龙秋背着包,迈步走了出来,数天未见阳光的小脸被太阳一晃,不禁眯起了眼睛。等一片红红绿绿的花影消失,视线恢复,一下子就瞧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姐姐!” 她瞬间有了神采,雀跃的跑到跟前,还没想好怎么表达激动之情,就觉身子一轻,双脚离了地。 “姐,姐姐,你放我下来!” 她被小斋抱着转圈圈,又慌张又羞恼,忍不住低低惊呼。 “下来干什么?见面当然要举高高了。” 小斋转了两个360度,才轻轻放下妹子,见她确实没受什么伤害,就是面色有些苍白。 “咳咳!” 旁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咳了两声,尽量忽视掉对方,问道:“顾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么?” “没有了,谢谢。” “那我派车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这里离酒店不远,我们走着就行。” “那好吧,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我就不远送了。” 人家没死乞白赖的强求,把他们送到门口就抹身闪人。 那一家三口小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讲,走了一段路,见道边有家小店,索性进去坐坐。 龙秋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从他们离开水磨沟那天讲起,说自己跟阿伊汗如何相处,又是如何想念。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便偷偷跑出来,还把身上的钱留给了阿伊汗。 然后,她就说到被二处围堵,金蚕暴走。 “我当时疼得厉害,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已经在一间小屋子里。后来有人说,我,我杀了六个人……呜……” 她的情绪忽然有了波动,不是很能接受。小斋胳膊一伸,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你那时正好发作,不是你死就是他亡,都是各自的天命。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可我杀人了啊。” “好了,不要总想着这些。” 顾玙给她倒了杯水,问:“对了,你现在能控制住么?” “现在可以,就怕到年底的时候,它还会出来。” “没关系,等你学了食气法,彻底收服金蚕就没事了。” 俩人一番抚慰,龙秋总算好了一些。不一会,菜也端上了桌,她被关在禁室数天,此刻见了人间烟火,竟有重生之感。 “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把我救出来的?”她边吃边问。 “这个太复杂,回家慢慢跟你说。”顾玙道。 “回家?”她眨了眨眼睛,不是太懂。 “是啊,我们明天就带你回盛天。”小斋笑道。 盛天! 龙秋立时一颤,又紧张又期待,毕竟她是路边捡来的,跟着人回家乡,难免有些忐忑。 小斋瞧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小秋,我事先说好了。我呢,住在盛天市里。他住在下面的一个县城……” “县级市,县级市!”某人纠正。 小斋不鸟他,继续道:“我们隔了几十公里,非常远,所以你要做决定,是跟着他住,还是跟着我住?” “啊?现在就要定么?”龙秋苦着小脸,极其为难。 “对,现在就说好,因为明天就回去了。”顾玙也帮腔。 “可,可……” 龙秋瞅瞅哥哥,瞧瞧姐姐,那俩货也一本正经的做出为你转身状。过了好半响,妹子终究难搞,弱弱道:“我轮流住行么?” “不行!” “当然不行!” “那,那我们一起住行么?”她又弱弱道。 “嗯,这个想法有创意。” 小斋捏了捏她的脸蛋,转头问:“你觉着怎么样?” “……” 顾玙懒得搭理,挥手喊道:“老板,结账!” 两个没节操的家伙,闲着蛋疼调戏小姑娘,调戏完就pia在一边。只可怜龙秋,直到出了饭馆还在纠结:到底是轮流睡,还是一起睡? ………… 话说昨天晚上,王琦迅速联系上峰,汇报了相关事宜。 上头的反应也很快,给了几点指示,在这几点的基础上,一切要求都能满足。于是乎,三人整夜没睡,就在茶室达成了口头协议。 没办法,这东西不可能有文件的。 政府方面:立即释放龙秋,将凤凰山交给顾玙二人。二人对山上、山脚周边附着地的全部资源,享有占有、使用、收益的权利,说白了就是承包。 顾玙方面:提供完整的灵气地图,并协助官方开发节点,当然,是有报酬的。 有两个地方值得玩味,一个是关于凤凰山的定性,给的并不是“所有权”。这是肯定的,土地永远归于国家,不可能割出去。 第二个,没有明确期限。 双方都很清楚,只是暂时合作,这个期限会随各自实力的变化而变化,或许五年,或许五十年,或许无限期。 到目前为止,一共就发现了四个节点。 天柱山和峨眉山的浓度都是6,凤凰山是5,天山的灵气还在混乱,可能过几年才会安稳。凤凰山虽然较低,但无所谓,低了也是节点,而且是独享。 说实在的,俩人突然得了一座山头,还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凤凰山是景区,旅游业发达,究竟要怎么规划……还有白城政府,本来好好的混吃等死,结果pia,掉下来两尊神……这都需要协调,得好好想想。 转眼到了次日,仨人一大早就赶往机场,准备乘早班飞机返回。 坐在候机厅里,顾玙和小斋看着稀稀拉拉的乘客,忽然觉得很奇妙。去年十一月出发,如今已是一月份了,两个多月的浪荡,个中滋味无以形容。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似乎甩掉了以往的社会关系和人生包袱,从未有过的自由自在。这种感觉无比美妙,就像吸毒一样,深深刻在了骨头里。 而现在,他们又要回去,回去那个正在慢慢改变的城市,面对的还不知是什么。 俩人思绪万千,龙秋却没那么多心思,白嫩嫩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嚼着口香糖左顾右盼。 “咦?”她忽然一声轻呼。 “怎么了?”小斋问。 “那个人,我们见过。” 她用手一指,只见在不远处,戳着个身形笔挺,面容英气的年轻男子。初看没觉得,可细细一瞧,倒有些面熟。 那男人也瞧见他们,直直走了过来,道:“三位早!” “这次你总不能说巧遇了吧?”顾玙笑道。 “自然不是,我是专程陪同。” “那我们应该叫你什么?还是路宁宁?”小斋问。 “呵呵,正式认识一下……” 他伸出手,哪有半分娘炮的德行,笑道:“我叫张鸿儒,是二位的专职联络员,以后便驻扎在白城,二位有什么需求,尽可以找我沟通。” (我去,欠八章了,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第一百三十五章尘世间 张鸿儒,二十五岁,浓眉大眼,面容小帅。 他本是安全机关的情报人员,奉命跟二人接触,并套用了路宁宁的人物模版。路宁宁确有其人,在江州大学附近的造型室当老板,也确实是个娘炮,前段时间在外面旅游疗情伤。 张鸿儒把这套设定拿来,装的惟妙惟肖,反正他们也没见过路宁宁。 顾玙和小斋了解内情后,并未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对“专职联络员”这项工作,也没什么反感,意料之中的事情,政府肯定会派人驻扎,方便沟通。 那张鸿儒卸掉伪装,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年轻健谈,气质爽朗,倒添了几分好印象。 下午,盛天机场。 一别两个多月,这座城市仍然吵杂喧嚣,车水马龙,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空气好了许多。 要知道,这正是北方供暖的季节,大大小小的锅炉一烧,往年就是S级忍法大雾霾术。但今年不同,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却明显多了一丝活气和游动,没有那种沉闷的压迫感。 三人风尘仆仆的出了大厅,顾玙望了望天空,便在心中暗道:节点扩散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或许再过不久,盛天也可以修炼了。 而龙秋打量着周边环境,满是新奇,忽道:“哥哥,姐姐,我喜欢这里。” “你看个机场就喜欢了?”顾玙笑道。 “嗯,我的感觉告诉我,这里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呵,感觉这种事最不靠谱。” 小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起到了机场大巴的乘降站。前一辆刚走,后一辆正缓缓驶来,还有几个人在排队。 他们站在路边,简短告别。 “我们就直接回家了。” “嗯,我先去车站。” “回见!” “回见!” 顾玙和小斋看着对方,同时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一下,感受着这份最熟悉的温热和气息,在耳鬓短短厮磨,又匆匆分开。 他们之间,已不用多说。 “拜拜!” 顾玙转身上了大巴,小斋拉着龙秋拦了辆出租,同样头也不回的闪人。 “哎,哥哥!” 龙秋看得直愣,这会才反应过来,急道:“他怎么走了?” “你先跟着我,过两天再去找他。” “啊?” 这个小妹子一直为住她家还是住他家而纠结,结果人家早就定好了。没办法,两个老司机完虐小菜鸟,得慢慢习惯。 顾玙坐在大巴上,不一会,张鸿儒也上了车,笑道:“顾先生,方便一起坐么?” “当然,不过最好换个位置。” 俩人说着就往后走,跑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前面稀稀拉拉的坐了六七个人。很快,大巴启动,慢慢驶离了机场。 张鸿儒瞧着窗外景色,一派北国冬季的寒凉苍莽,不由笑道:“我第一次来白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您还得多多指教。” “好说,我们恐怕要经常见面,也别太客气了。” “呵呵,那好,我就直接问了。” 张鸿儒顿了顿,道:“顾先生,凤凰山你打算怎么处理?” “老实说,我们也没想好,不过大概有个思路。首先景区不会变动,我会勘察一下,找一条线路,划成内山、外山。” “我还真怕你封山呢,那当地政府就有的苦了。” 张鸿儒松了口气,没办法,这座山名义上都是他的,如果他不愿意搞旅游,整座山都得封禁,官方还得捏着鼻子认。 “那外山你准备怎么经营?”他又问。 “经营谈不上,我也没那个时间,还是交给你们管理。” “明白,这个我去沟通。” 顾玙的意思就是:内山是禁地,不得进入。外山交给他们代管,保持景区不变,利润分成。 别嫌俗,早期的修行阶段,世俗钱财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寥寥几句话,就定了凤凰山景区,以及靠山吃饭的上百人的命运。至于张鸿儒如何沟通,很简单,人家算特派专员,这种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的。 车行了一路,便进了盛天市区,客运站是其中一站,他们会在那里下车,然后转至白城。 俩人在后座低声交谈,聊了好半天,张鸿儒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如果你们要建住所,我们可以帮忙。” “这个么……好,到时再说。”他点头。 住所是必须建的,或者在大树底下,或者在两条小河边的平地上,空间足够。外山虽然有座紫阳观,但他不打算撵人,也不想搬到景区里。 顾玙被对方的话头一撩,忍不住浮想联翩。 静室起码要三间,做平时修炼之用。卧室也要三间,还有客厅、厕所、厨房等等……哦,还要加上炼丹室和炼器室,满打满算,也得十几间屋子。 大工程啊,自己确实搞不定。 他懂张鸿儒的意思,这就不是友情帮忙了,而是他自己说的:交换。 ………… 傍晚,凤凰集。 这里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团团和气,交错的胡同夹着一座座房屋,不时有灯光亮起。 顾玙背着大包,慢慢往自家走去,虽然已是修行之人,但他并不讨厌以往的生活。家长里短,油盐酱醋,自有一股红尘韵味。 他走到院子前,发现屋子里亮着灯,竟然有人。他一推大门,故意发出声响,里面马上问道:“谁啊?” 顾玙一听这声音,就笑道:“晴晴?” “……” 里面似傻似呆的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便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 “啊!!!!” 一个小姑娘冲了出来,边跑边嚷嚷:“哥?哇,真是你啊,你总算回来了!” 她往前一扑,就pia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嘴里不停道:“你干嘛去了?你都走两个多月了,要不是还能打电话,我们都要报警了!” 这一通吵吵,把左邻右舍都惊着了,纷纷出来观瞧。 “哟,小玙回来了!” “听说你到南边做生意去了,怎么样啊?现在买卖可不好做。” “啥做生意去了,人家是旅游,那叫户外运动知道不?” “我怎么听说娶媳妇去了,倒插门不回来了?” “滚蛋!小玙是那种人么?” 七嘴八舌中,方叔方婶也挤了过来,神情更是激动。顾玙费了半天劲,才把乡亲们和大狼狗送走,又跟方叔一家进了屋。 这房子明显有人打扫,里面非常干净,桌上的电脑开着,方晴刚才便在上网。几人坐下,方叔自然要询问一番。 顾玙笑道:“就是跟朋友旅游去了,顺便谈谈做香的生意。现在渠道比较稳定,利润也不错,我以后可能经常出去。” “哦,没事就好啊!这房子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看好了。” 闲聊了几句,老两口见他无恙,便回去继续做饭。 顾玙接了壶水烧上,对没心没肺还在玩电脑的方晴道:“晴晴,你放寒假了么?” “嗯,刚放没几天。” “在高中怎么样?” “还行吧,期末考试全班第十五……哎,哥!” 方晴眼珠子一转,忽然颠颠的凑过来,问:“你是不是跟小斋姐姐出去的?” “是啊。” “那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 “啧!你们那个那个了么?” “没有。”他淡定摇头。 “没有?” 小姑娘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出去两个多月,连床都没上?” “关你屁事啊?去去去,我要换衣服,你先回去!” 他简直蛋疼,一手拎起方晴,就要往外赶。 “哎哎,哥,你听我说啊……” 她死乞白赖的抓着门框,劲劲道:“你这不行啊,你都单身好几年了,好容易有人看上你,你还不抓紧喽……哎哎,你要不会把妹,我帮你啊……” “砰!” 顾玙特糟心的把丫一扔,用力关上门。 他抹过身,打开背包,就开始整理东西,而忙着忙着却噗哧一乐:这种感觉,真是亲切且久违了。 …… 与此同时,在盛天的家里,小斋同样体会着这种感觉。 她已经洗好了澡,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在书房的小床上。案上熏着香,手边摆着茶,地热烧的十分暖和,以至于小青活蹦乱跳,半点冬眠的样子都木有。 “唉……” 她满足的叹了一声,全身都被封印在床,打死都不想起来。 “姐姐!” 此时,龙秋吹干了头发,趿拉趿拉的晃进来,道:“我想玩会儿电脑。” “嗯,打开吧。以后你每天都看看电视,上上网,多了解一下没坏处。” “知道啦!” 龙秋坐在桌前,按开电脑,不太熟练的刷着网页新闻。小妹子软软糯糯,却意外的对娱乐新闻很感兴趣,看来也藏着一颗八卦之心。 小斋侧身躺着,瞧着她的背影,忽地把脚一伸,那条大长腿就搭在她肩膀上。 “哎呀!” 龙秋一歪头,见脸旁多出一只白嫩嫩,水灵灵,细巧巧的脚丫,不由脸蛋一红:“你别闹,我放金蚕了!” 好嘛,人家妹子都是,再闹我哭给你看,再闹就分手,再闹就巴拉巴拉……她这一言不合就放蛊。 “你放也没用啊,它又吃不了我。” 小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忽想起一事,问:“哎对了,你现在还能收别的蛊么?” “可以啊,只要我身体撑得住,不过这里好像没什么毒虫。” “毒虫凤凰山就有,先让你玙哥哥……” “叮铃铃!” 她正说着,就听手机铃响,拿起一接,却是自己老妈。上来就一通埋怨,然后下死令,明天必须回家吃饭。 刚挂断,手机又响,这回是江小堇。 “喂?姐,听说你回来了……哈哈哈,我也放寒假了,我这过去找你!” (征集主角的居所名字,要简单、大气、上档次。) 第一百三十六章丹与器 江小堇刚刚放了寒假。 对她这种熊孩子来说,回乡返家就跟要了亲命一样。因为要过春节了,她老爸也暂缓了生意,开始调养生息,顺便管教管教女儿。 于是乎,她八点起,十点睡,三餐正常,夜不出门,瞬间从脱缰的野驴,变成了拴绳的泰迪。 当然了,今天是个好理由,看望堂姐嘛! 江小堇打完电话,就屁颠屁颠的开着那辆破车杀了过来。她一按门铃,是龙秋开的门,俩妹子一照面,都有点发晕,就是“哇,互相被美到”的那种敢脚。 “你是姐姐的朋友么?” 小堇这种颜狗,就是典型的双标生物,换旁人早大咧咧的勾肩搭背。不过龙秋的气质太过原生态,干净的可以,不禁也多了些小心。 “呃,对,我叫龙秋!” 妹子也比较慌,给她拿了双拖鞋,人家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己只是路边捡的,性质不同。 俩人神神叨叨,各怀心思,一块进了屋。小斋还躺在书房望天,随口道:“大晚上的,你跑来干嘛?小秋,去切个西瓜。” “哦。” 龙秋乖溜溜的跑去厨房,小堇贼么兮兮的凑过来,问道:“姐,她是谁啊?你女朋友啊?哇,你什么时候弯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啊……唔唔唔!”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捏住,挤成了娃娃鱼状。小斋懒得理她,只道:“呆一会你就回去,别在这耗着。” “我不回去,我今天在这住了。” “不行!” “姐……” 小堇是能屈能伸的主儿,扑通就扑过去,又哭又喊:“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在家吃不好睡不好,买个电动棒都要被我爸骂。你就收留我几天吧?” “不行!” “姐……” “我后天要出门,没空陪你。” “出门正好啊,把我带着吧,你要去哪儿啊?” 她死乞白赖的各种央求,龙秋端着盘西瓜,戳在门口直愣:原来还能这么撒娇(pi)卖萌呐? 反正到了最后,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小斋收留了堂妹,还同意她一起去白城。 而当晚,江小堇也留宿家中,挤着挤着搂龙秋睡了一觉。 ………… 夜,万籁俱静。 顾玙坐在西边的静室内,手捧萨祖道印,神识缓缓探入其中。萨祖留有道法三篇,《神霄大雷琅玉书》、《炼丹》、《炼器》。 雷法虽源承小斋师门的《摄龙五雷内法》,但萨守坚不愧是一代真人,没有墨守陈规,加入了很多自己的剖析、补足,使其愈加完善。 一门功法的修炼高度,才能决定它的地位。如今的《大雷琅玉书》,与食气法相同,亦可到地仙境。 这门功法已被小斋抄录,顾玙主要是研究另外两篇。 一灯如豆,他在灯下坐了许久,才揉了揉太阳穴,精神有些萎靡这是神识消耗过大的后遗症。 他这一番读来,半喜半忧。 先说炼丹,丹分外丹、内丹,这里指的是外丹术。外丹自先秦起,到东汉魏伯阳著《周易参同契》才首次阐述,对炼丹的诸种药料、火候、功效等,都有细致的说明。 后到魏晋,外丹术兴起,自成一派,以小仙翁葛洪为代表。后又延绵至唐代,达到鼎盛,直到内丹术兴起,才慢慢衰落。 关于外丹术,始终有两个误解: 第一,由于丹药的成分常以五金(金、银、铜、铁、锡),八石(朱砂、雄黄、云母、空青、硫黄、戎盐、硝石、雌黄)为主,炼制后会产生毒性。便有人各种黑,古人嗑药至死云云。 但其实呢,外丹和符箓一样,都需要相当的修为基础。 像历朝历代,都有帝王服食外丹暴毙的例子,这并非丹不灵,而是人不行。外丹采天地之灵气,万物之瑰宝,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炼就而成,所含能量极高。你必须能支配这个能量,才可以服用。 道人每日练功修道,清心寡欲,五脏六腑通达无碍,与自然合一,再来服食巨大能量的丹药,自可吸收药性,免疫毒素。 那普通人非要吃怎么办?也有招数,古代有配套的丹药,一种修行,一种排毒。当然效果天差地别,毒素还是会慢慢积累,能活多久,就看你身体素质了。 第二,丹药的材料其实分两种:石药和草药。唐代梅彪撰《石药尔雅》,光收录的常用石药,便有150种之多。草药也一样,人参、灵芝、菟丝、朱草等等,亦有百多种。 那如此一来,问题就产生了。 外丹术传到今日,早就绝迹,一是耗费巨大,二是找不到那些充满灵性的材料。弄一株五十年的野山参都不太可能,更别提什么人参精了。 “唉……” 顾玙头疼啊,好容易有了聚气丹的丹方,结果没个卵用。 单说炼丹炉,不是弄个铁炉子就行了,那得用六一泥。所谓六一泥:非金非银,非木非石,用雄黄水、矾石水、戎盐、卤盐、矾石、东海牡蛎壳、赤石脂、滑石、胡粉,各数十斤封之,是为六一泥。 看着简单,可没有材料配比啊!数十斤到底是多少? 没办法,圣人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顾玙百般思量,还是遗憾的放下丹方,这不是自己能搞定的。 之后,他再看《炼器》篇。 印中记录了一套完整的炼制体系,成品便是清净尘。清净尘,即道家用的拂尘,有驱邪避凶之用。 首先,在拂尘柄顶部嵌明珠一枚。珠代为太极,太极为道,在柄的制作上要合于道生一(顶部八卦钟罩),一生二(中部八卦钟罩),二生三(下部八卦钟罩),三生万物(底部拂尘)的意思。 长杆用雷击桃木所制,拂尘柄用六十四根绳,外加三十八根白马尾绳编成万字符。柄部合计用绳一百零二根,每根绳用四根马尾,计四百零八根。 拂尘顶部、中部、下部,各有一个八卦钟罩,用三十二根马尾绳编制,共计三百八十四根。钟罩内另有缨穗,分红黄二色,表吉祥如意。 而每把拂尘,共用马尾四千八白八十八根。 雏形做好之后,还只是凡物,接下来便是炼制法诀。据印中记载,修士的炼器方法有很多种,最常用的是火炼法和神炼法。 火非凡火,乃天地异火,或生于地底,或生于水中,甚至树干内和野兽皮毛之中。火炼法器威力极大,真真的脱胎换骨,可惜异火早已消失。 神炼法威力稍逊,过程却方便许多。简单讲,先滴入一滴精血,裹神识于器中。后时刻携身,以灵气温养,以神识淬炼。等法器与心神相通,便可藏于识海,收放自如。 神识越强大,炼器的成功率越高。反之,炼器也能一点点的壮大神识。 顾玙琢磨了半天,感觉炼器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材料,二是神识。 后者不必说,材料本身也很重要。比如雷击木和八卦,本就能震慑鬼怪,炼成法器后才愈添威能。 顾玙搞清楚这些,总算松了口气,还好有个能用的。清净尘绝无问题,只是拂尘这东西难看了点,画风不太搭。 这便是现代人修道的特点,思维开阔,不因循守旧。萨祖给了样品,他不一定非得照做,老合计着换种形态,反正能驱邪就好。 甚至于,他手头还有别的材料,是不是也能炼成法器比如,那两根青玉针。 (这月已经写了四十章了,破纪录了,晚上还有……) 破防盗完美章节,请用搜索引擎各种小说任你观看 第一百三十七章短期规划4900加 两日后,凤凰山。? 北方的山和南方的山不同,尤其是冬季,衰草枯树堆了一层又一层,远远望去,只觉苍凉凉一片。 凤凰山不像峨眉,天下闻名,四季游人不绝。自入冬到春暖花开之前,压根就没人来,连旅行社都不团。 而此刻,顾玙和小斋顺着石径蜿蜒而上,过了景区,又直入深处。他望了望四周,忽吹了一声哨响,划破寂静空山。 不多时,便听一阵细碎的奔跑,连带着急切的嘶叫。 “吱吱!” 一只灰扑扑的肉团猛然窜出,直接滚到顾玙怀里,正是许久不见的胖兄。 “可怜见的,你都瘦了。” 他摸了摸松鼠,心疼那明显缩水的体型,从兜里摸出一把干果,道:“抱歉啊,这段没来看你。” “咕咕!” 胖兄本要撒泼埋怨,一瞅着干果,立马烟消云散。把什么花生啊,松子啊,小核桃啊,一个个的塞进嘴里,腮帮子立时肿了两圈。 小青也钻了出来,得得瑟瑟的吐信子,它跟主人浪了一大溜,见过不少世面,觉着自己是上层社会的了。 胖兄可看不过,挥爪就抓,转眼间,又开始撕撕打打。 两位主人完全不理,反正丢不了,径自穿过黑棘林,来到了山谷中。平滩、小河、老树,安静无风,还是老样子。 当然他们的感觉不同,以前是偶然占有,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自家地盘。 “你看这里北窄南宽,屋子可以修在南边。” 顾玙指着眼前景致,笑道:“我已经想好了,静室三间,卧房三间,厨房一间,客厅一间,厕所一间……” “然后挂块牌子,黑底金字,写着凤凰山私人会所!”小斋笑道。 嗯? 顾玙一顿,听她的语气似有调笑,便道:“怎么个意思?” “你是盖道庐,还是盖别墅呢?” 她问了一句,不等回答,又道:“道庐三两间就好,就算人多,五六间也足够。我看你这规划,就直奔私家花园去了。” “呃……” 顾玙有点尴尬,他是觉得两个姑娘在一起,起码得保证生活条件吧比如洗洗澡,洗洗头什么的。 “呵,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真不用。” 小斋一怼就收,笑道:“这里是修行的地方,太安逸了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没关系的,都可以。” “那好吧,重新看看。” 顾玙摇摇头,拉着她跃过小河,到了对岸,也就是比较宽敞的南面。 先量了一下平地面积,然后划定了六间屋子:三间静室兼带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厕所,一间小厅,仅是最基本的生活设施。 而他想了想,又在附近划出一大块空地,插上树枝标识,留作药圃。 搞定之后,俩人坐在老树底下,开始梳理一些信息。 “那丹方我研究了好久,以目前的条件没法实现,从炼丹炉到材料,我们都弄不到。而且我猜测,那个聚气丹的服用要求非常高,一般修士吃了,都炼化不了里面的药性。” “高到先天么?”小斋问。 “很有可能,不到先天不得服用。反正这东西有点鸡肋,暂且留着吧。咱们先找些野生草药移植过来,看看能不能作用一下。” 说着,俩人不禁抬头,瞧了瞧树上的两只圆果。 去年初探的时候,这果子就结了,青涩涩的还没成熟。这会一瞅,还是半点红样没有,只是略大了几分。 据司马彻说,几年前才现湖水躁动,那灵气复苏的时间,很可能就在那时。而胖兄摘的果子在去年,之前还吃过一颗,照此推算,红果的成熟期最多2年。 这是果子的,草药就不晓得了,只能先收集,然后试验培养。 紧跟着,顾玙又给她讲了一遍清净尘的炼制方法,神炼法的口诀,以及对拂尘形态的鄙视。 小斋听得一乐,道:“你不想炼拂尘,那你想炼什么?” “炼这个!” 他摸出那只玉匣,两根青玉针闪着凛凛寒光,道:“这针度极快,穿透力强,突袭、远攻、以点破面都很适合,而且不易现。 现在有了神炼法,只要有上佳的材料,我们都能炼制。至于那个清净尘,咱们就当试手了。” “也好,我记着河口镇有万亩桃花林,改天过去瞧瞧。”小斋没意见,清净尘的实用性不大,就算炼出来了,上特么哪儿驱邪去? 而说到这,她又想起一事,忽道:“对了,那印给我。” “做什么?” 顾玙不明所以,递过道印。 小斋把玩了两下,笑道:“这个也可以炼制啊,用来砸人肯定很爽快!还有上面的道纹,我总觉得是个阵法,要好好研究研究。咱们现在的资源不多,每样都得榨干价值才行。” “……” 好吧,他抽了抽嘴角,竟无言以对。 很迅的,俩人就制定了短期规划:以隐居修行为主,收集材料为辅。等到了春暖花开时,估计政府就会行动,找顾玙一块开天柱山和峨眉山。 他们可没忘记,天柱山节点的石壁,与天山相似,都是一种奇异矿石。还有峨眉山节点的树木,质地极硬,又具有乎寻常的韧性。 而最主要的,这些都是灵性之物,是炼器的好材料。 ………… 俩人在山上呆了大半天,黄昏才回到凤凰集。 小堇和龙秋逛街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肚子饿得咕咕叫,见了自是一顿嚷嚷。顾玙忙不迭的做饭,四菜一汤,三女一男,刚好围了炕桌一圈。 饭后,小堇和龙秋自去酒店,小斋留下。 她神情颇为严肃,比白天谈论的时候更甚,道:“昨天我去爸妈那里吃饭,我妈跟我说,她刚开了个会,要往上提半级。她现在是二把手,提了就是一把手。我爸也说,市里领导找他谈了谈,很快就会升一级。” “哦?” 顾玙微微皱眉,不是对升官有意见,而是背后的微妙感。 “他们不笨,我最近神出鬼没的,肯定与我有关,只是没有问。不过……” 小斋叹了口气,道:“他们早晚都会知道,我现在不太敢想,他们会是个什么态度?” “……” 顾玙沉默,没办法,俩人跟政府貌似和平,实则互利互争。人家能做的事情太多了,随便一出招,他们就落在下风。 许以父母高官,许以亲人财富,姿态平等,有求必应,这叫软腐蚀。 “唉,看来我们要少跟政府打交道。接触越多,牵扯的就越多,将来无论继续合作,还是撕破脸皮,都不好处理。” “是啊,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找他们了。” “那建造住所,还有药材收集怎么办?” “这个倒不用愁,还有曾家,雷家和袁家呢……” 顾玙笑了笑,道:“灵气这种事瞒不稍微渗透一些也没问题,他们必定愿意帮忙。” “呵,你这又拉帮结派,占山为王了。” “哎,别扣帽子,自保罢了。”8 , 第一百三十八章山中无日月 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早,一月底便是除夕。 大多数的人与往年一样,掰着手指头撸自己的年终奖和假期,然后归乡团圆,吃吃喝喝,被一帮**亲戚各种秀下限,直到节后照常工作。 而对少部分的人来讲,这个春节划分的意义无比强烈。所谓新年新气象,但这个新气象,未免有些太大了。 上午,凤凰山脚。 一辆白色的小货车顺着凸凹不平的土路,一颠一颠的驶来,最后停在了路旁。东侧是田野荒地,西侧是山麓,枯木掩映间露出一条蜿蜒的野径。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是袁培基。 袁培基看看山上,没现什么动静,便点起一颗烟叼在嘴里。烟气细细,弥漫在不大的空间内,便有些呛人。 他按开一点窗户,车内的暖风混着外面的寒气,交裹对冲,哧剌剌的扑在脸上。 一个军区大佬的孙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偏僻乡下,还亲自押车,这本就非常神奇。他显得极有耐心,抽完了一颗又点上一颗,没有半点烦躁。 约莫半小时后,野径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顾玙沾着一身的清晨露水,轻悠悠的下了山来。 “先生!” 袁培基开门就奔了过去,他原本是叫顾先生的,可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改口抹掉了一个字。 顾玙没在意这种若有若无的细微亲近,只有些惊讶,道:“什么时候到的不是约好十点钟么” “刚到不久,怕路上耽搁,就早出来一会。” “呵,那辛苦了。” 顾玙是提前十分钟下来的,闻之也不说破,笑道:“我先看看草药吧。” “嗯,都在这儿呢!” 袁培基绕到车后,自己动手拉开厢门,又搬下两个半封闭的古怪箱子。透过玻璃罩子,能看到里面是一棵棵的生药,底部还连着泥土。 “这箱子能调解湿度和温度,还能模拟日照,根系一点都没有破坏,回去就可以移植。”他介绍道。 顾玙打开查看,两个箱子共有十八株,皆是人参、灵芝、乌、石斛等珍贵药材,生气活现,品相完整,就是小了一些——野生的能有多大 “不错,谢谢你了,还亲自跑一趟。” “太客气了,我也是闲着没事。” 袁培基的态度大变,不像以前那般直爽张扬,显得毕恭毕敬,又道:“对了先生,我们会在白城留置人手,就在凤凰山附近,方便您以后吩咐。” “你们” “是,还有雷家和曾家,不过他们知道的不多,您放心。” “哦,那就麻烦你们了。” “哪儿的话,我帮您搬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袁培基被拒,也没强求,就看着对方不费吹灰之力的提起箱子,快步上山,转眼就消失不见。 他闪过一丝憧憬和羡慕,坐回车里,招呼司机返程。七八个小时来回奔波,只呆了二十分钟,却丝毫不觉辛劳。 就在春节之前,顾玙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了建造住所和收集草药的事情。小小两个请求,一下就把袁家的老爷子惊动了。 老爷子在关外军区的地位颇高,更是背靠中央的某位大佬,对其有些了解。或者说,从顾玙跟官方和平谈判之后,政府似乎无意隐瞒,放任且约制的让某些消息流传。 包括特异局全部的正式人员,各派系的实权大佬,比如各省市的高层官员,各军区的高级长等等。 还有一些边缘群体,多为勾连颇深的商界豪门。当然他们资格不够,拿不到准确信息,只模模糊糊有个概念。 对于近2o亿的人口基数来讲,这些人不值一提,但也绝对不少。 所以当顾玙主动联系时,袁家上下如临大敌,这二位可是国家层面关注的人物,如果私下牵扯,保不齐灰飞烟灭。 老爷子立马上报,那位靠山则表示,合理要求应了便是。有了这句话,袁家才敢接下来,小心翼翼的与其接触。 咱们说,有外在矛盾时,官方自可步调一致。而当矛盾暂且解除,相安无事,派系互争便浮了出来。 就像顾玙要盖居所,跟张鸿儒谈,跟特异局谈,跟袁家谈,虽然背后都是政府,但效果是不一样的。 顾玙选择了袁家,也有干扰对方,争取一点展时间的意思。 ………… 山谷,河边。 在小河的南岸,已经建了一处院落。整体风格很朴实,竹子围成的篱笆墙,青石铺地,木头房屋。 三间静室保持间隔,另有厨房、客厅、厕所,并比原计划多出一间,留作仓库。 小院有门,门上有匾,上书三个大字:清心庐。 这名字不求玄虚,也不能用观、宫之类,那是道教建筑才有的。俩人不供神仙,便简单商量,觉着用庐比较合适。 院中安静,小斋和龙秋各在静室修行。龙秋还没有正式入门,仍然做前期调整,等身心状态俱佳时,顾玙才会帮她启灵。 至于小斋,她回来后就一心扑在上,除了三餐定时,简直足不出门。 这雷书是一整套的体系,如何静心,如何引气,如何存想,如何施展神通等等,皆有叙述。 此刻,小斋盘膝而坐,默运心息相依法,很快进入望我独神的境界。 心息相依法,是道家上乘的静心诀。讲究息行心行,息住心住,息运心运,息止心息。可万境皆寂,一念不生。 接着,她又按玉书所示,脑中存想雷霆,引生气感。 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金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 五雷修炼,不分次序先后,全凭自身存想。 所谓雷神乃在我之神,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嘘为**,嘻为雷霆…… 她修了十几天,已隐约有了气感,只觉在体内生出了一团白气,若隐若现,结构薄乱,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白气,便是五雷中的金雷。此刻还是初显,等其稳固壮大,一尘不染,能清能净,达到无漏境,这金雷便是修成了。 金,主杀伐。 雷霆者,天地枢机,其权最大,更为道家第一杀伐之术。 小斋什么性子 放着水雷这等阴属性的不选,当先修的就是金雷! …… 话说如今的凤凰山,已经划成了内山、外山,用铁网隔开。人家地盘都是法阵,这里用铁网,确实有点1o,可没办法。 萨祖道印上的纹刻太过深奥,不是短时间就能搞懂的。 顾玙别了袁培基,提着箱子回到谷中,感觉到二人都在修炼,也没去打扰。他到仓库取了工具,又到药圃处,将生药一棵棵的栽种下去。 那园圃里种了一些,都是凤凰山的普通生药。 他自幼制香,制香要懂香料,香料便是草木之物。,鉴木是师门传承之一。所以他们对草药都有了解,照顾的也非常不错。 好半天,他栽种完毕,看看天色,已是正午。 小斋和龙秋还没动静,他便回到静室,开始吞食正阳之气。一番运功过后,龙秋那边才有了声响,似要生火做饭。 顾玙仍然没出去,而是摸出那两根青玉针,细细打量。 这针已被他滴血炼制,时刻带在身上,以灵气温养,以神识淬炼。十几天下来,效果甚微,只是更加清寒了几分。 他也不着急,炼器本就是水磨工夫,用神识重塑法器,将其与心神相通,有形又无形,最后藏于识海,一念便可击敌。 他收好青玉针,又摸出道印研究,这一坐,不知不觉天色沉暗。 龙秋点了太阳能灯,他们生活虽然简朴,但照明什么的没必要苛待自己。身在现代社会,还非得烧蜡烛,那有点**。 这谷中气候温暖,日照极好,正是太阳能起作用的时候。 顾玙闻得饭菜香气,起身出门,就听“吱呀”一声,小斋也现了身。 “怎么样”他问。 “还好。” ,一起到了厨房,简单的饭菜,几乎全素。 不提龙秋,俩人自搬到谷中,就觉得时间飞快。每日见不了几次面,嗖的就是一天,嗖的又是一天。 以前没感觉,现在真有体会,难怪古人讲:山中无日月。 “……” 他们闷头吃着,只惦记吃完继续修炼。 龙秋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就像爹妈吵架努力调节气氛的小孩子,忽笑道:“哥哥姐姐,我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就想炼蛊。” “哦” 顾玙从阵法的思路中回神,问:“那你要收毒虫么” “不用啊,我看黑棘林里就有不少毒蚊,都是上好的材料,我可以炼只血蚊蛊。” “血蚊蛊是什么”小斋也问。 “呃,它穿透力非常强,喜好吸血,而且跟别的蛊虫不太一样,是能繁殖的。先找些人的鲜血,让它在里面产卵,然后长成一只只子蛊,它本身就算母蛊,可以号令蚊群。” “哦……” 俩人明白了,一句话:小秋控制母蛊,母蛊控制子蛊。 黑棘林中的毒蚊没有灵性,乱哄哄瞎咬一通,如果炼成了蛊,以后就是成建制的军队,并且威力大增。 “这个不错啊,我们没有护山法阵,弄个禁地也挺好的。”顾玙笑道。 “确实不错,明儿我们休息一天,帮你炼蛊。”小斋道。 “嗯,我一定能炼成的!” 龙秋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坚定,还用力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是充话费送的,能为哥哥姐姐做点事情,也是很开心。 8 , 第一百三十九章启灵 次日,黑棘林。 外面太阳高照,洒落山间一片,到了这里却突兀的一塌,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光线收敛,层林昏暗,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在林中的空地上,龙秋放下一方三足铜鼎,随后盘膝而坐。这鼎是专门定制的,正儿八经的黄铜铸造,价格不低。 顾玙和小斋戳在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小妹子,毕竟炼蛊这种事都是第一次见。 龙秋先摸出一把绿色粉末,扔进鼎中,然后架火加热。不一会,鼎中就飘出一缕古怪又刺鼻的味道。 人闻着很难受,毒虫却趋之若鹜。 她平时柔柔弱弱,可一沾上蛊虫,自有大家风范。此刻小脸板正,美眸凝视,注意着四周林丛。 结果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似乎等了好久,毒蚊竟然没来。 “别急别急,今儿周六,它们可能休息。”小斋安慰道。 “嗯嗯,可能正在起床呢,一会就过来了。”顾玙也连忙安慰。 龙秋小脸一红,忍不住道:“都是因为你们在这,蚊子才不敢出现!回去回去,我自己可以的!” 她难得跟人嚷嚷,简直又羞又萌。顾玙学了小斋的毛病,也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回去干嘛啊,我们帮你找找。” 说着,他抹身就窜入林中。 “等着啊,别乱动!”小斋扔下一句,同样没了人影。 “……” 龙秋咬了咬嘴唇,觉得十分丢脸,轻喝道:“金蚕,去赶些蚊子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她体内飞出,轻悠悠落地。着地的一瞬间,突然又有了实形,化作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白白嫩嫩的,约莫一尺来高的胖娃娃。 金蚕无形又能变形,喜欢化成蛇啊,青蛙啊,男娃娃之类的东西吓唬人。讲真,它不暴走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小秋坐在原地等待,大概五分钟后,就听“嗡嗡嗡”的一阵乱响。 “哗啦!” 顾玙和小斋赶着一群毒蚊从东边出来,蚊群飞在前头横冲直撞,又被连绵的灵力约束,逃脱不开。 可怜的毒蚊子们,最初虐菜虐的很爽,如今只有被吊打的份。 而几乎同时,西边也是哗啦啦乱响。 一大片黑雾骤然出现,一只只蚊子拼命的往前挤压,似在逃命一般。 在黑雾后面,那胖娃娃一脸嗨皮的追赶,虽然不会说话,却张大嘴巴,竟像是垂涎欲滴。 “太多了!” 龙秋惊叫一声,忙摸出一把白色粉末扔了进去,哧啦哧啦的冒着白烟。等两大群蚊子被撵入鼎中,她立刻划破胳膊,滴入好些鲜血,砰的把盖子一盖。 “空空空!” 那铜鼎立时乱震,似无数毒蚊在里面疯狂撞击,相互撕咬,许久未停。 “这就完了么?”顾玙奇道。 “这才刚开始,要过七七四十九天,血蚊蛊才能成型,然后我再收它。”龙秋道。 小斋瞄了两眼没啥兴趣,扭头一瞧,刚好瞧见了金蚕。她觉着这种能人能兽的家伙特嘚儿,过去就要研究研究。 “……” 金蚕一瞅她,以及后面的那个男人,简直记忆犹新啊!要不是打不过,分分钟就给撕了!它不想搭理,小短腿往上一蹦,身体虚化无形,嗖地又钻了回去。 哟! 小斋眨了眨眼睛,劲儿劲儿的问:“哎小秋,你说它以后变强了,会不会讲话?” “不清楚啊,从来没有人真正驯服过金蚕,都是被它约束的……或许,或许会吧。”龙秋也不太肯定。 “啧,最好能讲话!你想啊,凭白多出个大胖小子,这秒嘻嘻哈哈,转眼就去吃人,这种设定相当带感啊!”小斋又开始发神经。 噫! 顾玙却咧了咧嘴,想想那场景就不寒而栗。 …………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初春。 气候明显回暖,凤凰山不再是灰扑扑的样子,泛起了一层层的绿意。 龙秋经过两个月的调整,心神大为安稳。她从深山中走出来,跟着二人冒险,见识过天地广阔,亲手杀过人,还被关押绝望过,可谓红尘世事,转瞬之间。 顾玙观她状态,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便选在桃花盛开的这日,为她启灵明心。三人齐聚静室,妹子略显紧张,不时抓着姐姐的手,连自己都没留意。 “就按你平时静坐那样,不用害怕,有我守着。”顾玙道。 “嗯!”她用力点点头。 说着,俩人相对而坐,妹子闭上眼睛,运起小斋教的心息相依法。 此法不愧是最上乘的静心诀,约莫几分钟后,顾玙见其呼吸轻悠绵长,整个身体处于一种奇妙的自然韵律中,便知她已然入定。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对方的额头上,极为谨慎的送入一道灵气。接着,他撤开手,跟小斋一起盯着妹子说淡定那是扯蛋。 修道修道,与自己争,与天地争,与岁月流逝争。 哪怕在日后,各类功法遍地普及,能迈入这道门槛的也不过千万分之一。因为人的资质不同,心性不同,这是能否修行的根本。 资质包括什么?一是肉身根骨,二是精神意识。 拿启灵来讲,身具根骨,灵气才能在体内游走,久而不散。意识坚韧,方能守住一点灵台之火不灭。 龙秋入定后,便是心宜息静,只觉额间有一道凉意入体,直入五脏六腑,滋润着周身百脉,涌起一阵阵的酥痒。 随着这股酥痒增强,自己的意识好像越来越小,越来越黯,最后飘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一点灵台火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苦苦坚守,面容已有些轻颤,而紧跟着,她脑中又现出一个个或凄惨或愤恨的声音: “她害死了自己的族人,打死她!打死她!”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旦成了草鬼婆,便再无亲情可言,孤苦到死。” “你杀了六个人!六个人!” 这些声音纷纷杂杂,似从深渊中疯狂涌出,不断冲击着龙秋的意识。那点灵台火闪动摇摆,被一道道尖啸的嘶戾包裹,岌岌可危。 她面色愈加惨白,感觉身体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堕入寒彻孤绝的深渊。 正此时,从那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又响起两个声音,轻柔和缓: “小秋,你喜欢哥哥还是姐姐?” “咳咳咳!怎么放这么多盐,你是炒芹菜还是炒咸盐呢?” “小秋,今天陪我睡,不许偷跑!” “嗯,这个字写的不错,继续努力!” “哥哥……” “姐姐……” 她神色一定,这两个声音就像两个太阳般,瞬间驱散了黑暗。 仿佛体内有什么枷锁被打开,种种虚妄全部消失。那道凉意再次出现,并化作一条银龙往下游走,在丹田处缠绕盘旋,形成一团薄薄的白气。 “呼……” 顾玙放下手,不由松了口气。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收回灵气,以保龙秋平安。不过瞧她的样子,必是成了! 俩人耐心守候,过了好半响,妹子终于睁开眼。 “……” 她先是怔了怔,感受着眼中世界的精致与美妙。随后,她才扑到小斋怀里,身子轻轻抖动。 “哎哟,怎么还哭上了?”小斋笑道。 “我才没哭。” 她猛地又钻出来,虽然红了眼眶,倒真的没有掉眼泪。 “没事就好,你先稳固一下,过两天再修习食气法。” 顾玙由衷高兴,顿了顿又问:“对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不是看到,是好多声音在干扰我,有阿伯的,有师父的,有被我杀的人的。我几乎就要撑不住了,又忽然听到你们的声音,然后就,就好了。”她不是很能形象的描述出来。 “只有声音,没有虚幻的画面么?” “呃,好像没有。” “哦……” 小斋修的是另一套体系功法,感触不深。顾玙却异常认真,这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好好研究,绝对可以提升启灵的成功率。 妹子说的声音,讲的科学点,是潜意识中的负面情绪。讲的玄乎点,应该叫心魔。 除了婴儿,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从上学到上班,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形成的不甘、不满、怨恨、嫉妒等等,这些都是。 顾玙也有,可他牛逼就牛逼在,可以自我调整和消除。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心依所人,愿共享年华。 这就叫资质。 第一百四十章草河口 河口镇,午后。 从盛天往东,直过五镇一市,就到了河口镇。过了河口再往东,便是东云市的地界。一条草河流经白城,在此汇入江中,所以此地也叫草河口。 镇子是一个狭长状的小岛,就在河、江交汇处。北端有拦河坝,与陆地相连,下游也有桥梁,与陆地相接。 岛上种了两万多亩桃树林,每逢春季,满山都是桃花盛开,姹紫嫣红,与碧绿的江水相映妖娆。当地政府也大力发展旅游业,在四月末举办桃花节,引得无数游人前来观赏。 不过今年有些反常,刚刚三月末,岛上的桃花已然绽放,便有那闲不住的户外团来此游玩。 “吃饱喝足,自由活动!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大家都来都来!” “这话说的,钱都交了干嘛不来啊?” “领队,听说这还有烤全羊呢?要不整一只尝尝?” “行啊,我去问问,价格合适就整一只。” 这帮人有三十多人,盛天来的团,中午到了河口,先在山庄吃了顿全鱼宴,然后才游览全岛。 桃花艳俗,一株两株不漂亮,但千株万株拗在一处,只觉灼灼夭夭,艳若云霞。 一树树的粉嫩花苞如明眸少女,在春风中伸展着细腰,山野山坡,江上渔船,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往左边点,好了,看镜头。” “咔嚓!” 一个年轻女人给父母拍了张照片,觉着十分满意,笑道:“照相还是得挑背景,你看这棵树长的,多漂……” “啪嗒!” 她忽的一松手,相机掉落在地,身子也晃了晃。 “安安,怎么了?”老妈忙问。 “没事,就是有点晕。”她抚着额头,眼前花花绿绿的,勉强应道。 “低血糖犯了吧,来歇会。” 老爸扶着她坐到野餐布上,摸出块巧克力递过去。正此时,又听旁边传来两声: “呕!” “呕!” 他扭头一瞧,却是一对小夫妻亦觉不适,扶着树干就开始呕吐,中午吃的那点鱼肉汤水,稀里哗啦全喷了出来。 老爸皱了皱眉,刚想换个地方,却发现吵杂、关切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附近的团友也开始发热、呕吐、头晕,甚至直接晕倒。 领队急慌慌的赶过来,一瞧这情况,吓道:“坏了,可能是食物中毒!” “大家先回山庄,别留在这了!” “互相帮衬一下,尤其是单独的团友。” 在他的指挥下,一帮人歪歪扭扭的返回山庄,有性子急的哥们上来就喊:“老板呢?特么的给我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老板听人骂街,瞪着眼睛出来杠,结果一看,秒怂:“哎哟,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放屁!刚在你家吃的饭,不关你事关谁的?” “你可别诬赖,我家的鱼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多少人都吃过了!” “救人要紧,快点打120吧!”旁人劝道。 “这么多人怎么打,直接送医院,正好有大巴!” 说着,一帮人乱糟糟的上了大巴,那哥们一把揪住老板,道:“你跟我走!” 老板跟小鸡子似的,也不敢反抗,只不断央求:“兄弟,真要是我的责任,我绝对承担。就求你们千万别报警,不然我生意就完了!” ………… 盛天,市府区。 江超凡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偷偷摸摸的翻着一本书,不时留意一下外面的动静。 他虽然姓江,但跟小斋一家毫无关系,甚至他的工作还有所相对——隶属特异分局调查四处。 调查处的成员,通常来自警察和军队系统,他也一样,是搞刑侦的一把好手。 全国三十六所分局,以京城和盛天为重,前者是帝都,后者有两位神仙,不得不防。他身为四处的副处长,算是中层骨干,有独立的办公室。 不过此刻,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却明显有些扎眼:《洞真大道经》。 这是市面上公开发行的一本道经,讲些玄玄理论,神仙趣事,劝人向道云云。他买来三天,已经看了一半,虽然有古文注解,但以前从没接触过,读起来还是很费劲。 “青衣姹女骑青龙,却将白虎与金翁。三花烂漫神霄府,双鹤徘徊太乙宫。都来金木水火土,几多生老病死苦……” 江超凡挠着脑袋,反复琢磨这段话。 姹女、青龙、白虎、金翁,都是道教术语。内丹派中,以肝为龙、肾为虎;外丹派中,以龙为铅,虎为汞。而姹女与青龙同义,金翁与白虎同义。 “啧,这书太啰嗦了,就特么为了押韵么?” 他想了半天,才理解了这段意思,不禁摇摇头。屁点干货没有,全是空泛理论,一句话就能讲明白,非搞得神神叨叨的, 他又翻了几页,忽听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人进来道:“老江,开会了!” “啊?哦哦……马上!马上!” 江超凡吓得一抖,手忙脚乱的合上书本,装作无意的扣在书架后面,起身道:“开什么会?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群消息还没发呢,我也刚得着信儿。” 那同事眼力不错,其实已经瞄到了,但装成没看到的样子。俩人一路走去会议室,气氛微妙,颇有些你知我知的敢脚。 灵气复苏,修士重现,这在特异局内部是公开的资料。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必然有人心生好奇,纷纷对道经有了兴趣。 上头门儿清,但并未制止,当然了,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俩人到了会议室,人不多,分局的一二把手,各处的一二把手,都是中层以上。主持盛天工作的局长叫谢跃年,精干沉稳,比乌木市的老童靠谱多了。 废话没有,幻灯片啪的打开,显出几张图片。 一位处长讲解道:“这是春节过后,近两个月来我们收集的一些东西。第一张是五道河的丁香。第二张是四道河的玉兰,第三张是草河口的桃花。 这些植物本该在四月份全面盛开,今年却通通提前,三月末已经到了鼎盛花期。” 随即图片切换,显出一张数据图:以白城为中心,东至一道河——五道河——盛天。西至草河口——东泉镇——浪头县。 每块区域都用不同的色层标注,表明了灵气浓度。 “根据灵气地图,这些地方被我们严密监控。除了我说的几处,其他地方的植物也有提前催生、成熟的迹象。 不过多数没有异状发生,除了这里……” 图片再次切换,变成了河口镇的全景地图。 “前天有个旅游团到此游玩,三十多人的团,有二十多人出现不同程度的头晕、发热、呕吐、昏迷等症状。 据当地驻扎的同事报告,昨天又有一个小型团,同样出现了上述症状。而医院的检测显示,并非食物中毒。” “那原因是什么?”有人忍不住问。 “……” 那位处长顿了顿,摇头道:“不知道。” 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明摆着啊,这事警察管不了,就是他们的活儿。可说实在的,他们虽然有职权,但同样管不了。 这便是特异局最尴尬的地方,都是普通人,碰到这种非科学的问题怎么处理?总不能什么事都扛着火箭炮轰吧? 所以,他们总有一种挺矛盾挺自惭的心理:国家明明很重视,又偏偏能力不足——起码现阶段如此。 “我觉得,还是去调查看看。”一位处长提议。 “不用了吧,讲句难听的,去了也是损失人手。” “那上报总局呢?” “总局是能下来人,但我们总这样,还要我们干什么?” 一时间议论纷纷,观点各异,始终没个明确结果。 一直闭口不言的谢跃年见状,眉头微皱,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行了!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都不用装了。 实事求是的讲,我们现在的力量十分有限,这没什么可丢脸的。我知道,在盛天工作压力很大,可我们换种思路想想,这叫近水楼台嘛! 有问题就要解决,自己办不了寻找帮助,这也是解决的方式,不要有负担。” “可他们,他们有自己的……”副局想提醒一二。 “交换!我清楚,完全可以谈!” 谢跃年当即拍板,扫视一圈,道:“老李,小江,这事就交给你们四处了。” (晚上还有……) , 第一百四十一章请求 凤凰山,北麓。 这里本是荒地,光秃秃一片,距凤凰集还离得老远,更没有什么人家。不过现在,荒地上竟然多出了一座崭新小院,突楞楞的戳在山脚。 浅灰色的瓦房,青砖白墙,黑漆漆的大铁门。院中水泥铺地,带有车库,与普通的乡下暴户没啥两样。 毫无疑问,这是袁家、雷家、曾家联手盖的,以作为专门据点。 顾玙在山中修行,与其约定,每月下山一次采收生药,其余时间一概不见。而今天,正是他下山的日子。 这三家的代表早等在厅中,面色不安,因为除了他们,另有两位在场:一位是张鸿儒,一位是江凡。 五个人,表明了四个阶层。 张鸿儒的背后是政府意志,江凡的背后是特异局,袁家的背后是地方实权派,雷、曾两家的背后,则是附庸的商界精英。 张鸿儒最大,所以气定神闲;江凡夹在中间,不尴不尬;袁家有些忐忑,生怕高层倾轧,波及自身;雷、曾可以忽略,完全仰人鼻息。 五人互不言语,各坐一方,保持着某种微妙又压抑的气氛。 他们等了好一会,当时针指到十点钟,顾玙非常准时的出现。他见了这么多人,也是微微惊讶,道:“你们,一起的” “……” 袁家人先瞧了瞧张鸿儒,见其纹丝不动,小口抿茶,才大着胆子上去,笑道:“顾先生,这是新收的生药,您看看。” 雷、曾也凑上前,道:“顾先生,我们也略尽绵力,您别嫌弃。” 这俩人是公司核心,全权代表。曾月薇和雷子明没有出现,人家找的是袁家,自己仗着有些交情,就死乞白赖的往上贴,反而让人看低。 分寸,相当重要。 顾玙第一次见他们,不过也能猜出来,笑道:“麻烦了,曾奶奶还好么” “老太太身体一直不错,还请您有空去坐坐。”曾家人忙道。 “嗯,我有时间就过去。” 他点点头,蹲下身查看生药,一共三箱子,料理的极为精细,毫无问题。这可不是白要,是他花钱买的,虽然对方的目的不在于钱,但交易形式很必要。 “费心了,这些我都收下。” “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松了口气,没再套近乎,自动自觉的回避。 到此时,张鸿儒才放下茶杯,过来招呼道:“顾先生,好久不见。” “呵,确实好久,怎么样,在白城还适应么” “还好吧,大有大的精彩,小有小的悠闲,我还挺喜欢这儿的。” 俩人客气了几句,张鸿儒方道:“下个月工程启动,十五号,到时我来接您。” “去哪儿” “天柱山。” “为什么不先开峨眉呢” 顾玙有些奇怪,论灵气浓度,论资源的丰富性,峨眉>天柱>凤凰山,混乱的天山暂且不提。 “我也不清楚,上面可能有自己的考虑。” “那好吧,到时见。” 张鸿儒谈完,没有离开,却返回座位,继续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然后就轮到了江凡,他瞄了眼张鸿儒,有些为难,不过还是上前:“顾先生,我是盛天特异分局的,敝姓江。” “哦” 就冲这个姓,顾玙也能聊上两句,笑问:“你有事么” “呃,是这样,我们最近碰到一桩案子,非常古怪……” 江凡把旅游团集体中毒的事情讲了一遍,顾玙越听越认真,张鸿儒也手捧杯子,许久未喝,显然很感兴趣。 “也就是说,你们没去调查,就直接过来了”顾玙问。 “呃,您想必清楚,这种非科学的事儿,我们去了也没什么效果,还不如找您解决。”江凡十分光棍。 “那岛上的居民怎么样” “由于生的太突然,现在人心惶惶。不过据当地的同事反映,暂且无人受伤,他们也不愿撤离。”他实话实说。 “哦……” 顾玙想了想,笑道:“可以,这个事我接了。”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 江凡喜出望外,下一秒又异常谨慎,试探道:“可我听说您有个原则,不知您想……” “呵,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再谈不迟。”顾玙笑道。 张鸿儒听到这,忽地凑近道:“哎江处长,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见识见识。” “呃……没问题,我们一起过去。” 江凡纠结片刻,还是答应了。人家直属最高意志,远非一个特异分局可比,压根不能得罪。 ………… “草河口” 小斋略感意外,疑道:“我们还想过去找雷击木呢,就这么巧出事了” “对,就这么巧,我刚才也奇怪呢。” 清心庐内,顾玙把情况一讲,问道:“我跟他们约好了,明天就出,你要不要一起” “唉,我就算了吧,紧要关头,分不了心……” 小斋叹了口气,觉着特郁闷,有现成的热闹看不了,只能闷在家里修行,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没办法,雷法虽然强横无比,但终究比不上食气法开挂,度非常缓慢。以她的资质,刻苦修习了两个月,气感才算稳固,体内的金雷之气方有凝实之象。 下一步,便是让金雷之气与天地沟通,从而得灵气淬炼,才能真正的生出雷霆。 小斋一放弃,龙秋却很兴奋,颠颠道:“哥哥,我想去!我想去!” “你老实在家呆着,不要乱跑。”他训道。 “可我没关系啊,我又没修雷法。”她不服。 “你血蚊蛊不是要出了么,你能离得了么” 一句话把她想跟哥哥并肩战斗的小心思怼破灭,可也没耍脾气,她压根就不会耍脾气,乖乖巧巧的听从安排。 如此一来,两个妹子留守,顾玙只能独自前往了。 转眼到了隔天。 草河口距白城不远,一行人早上出,很快就到了地方。 河口镇极小,人口稀少,祖祖辈辈就靠着一座岛一条江生活。众人进了镇子,只觉冷冷清清,透着一股衰败萧条。 再看那满山的粉艳桃红,对比鲜明,竟没来由的涌出一阵诡异。 他们先到山庄,那倒霉的老板愁得头都白了,见众人前来,又激动又抱怨:“哎哟,谢天谢地,你们可算来了!” 他之前接到通知,还以为是警局调查,一个劲的吐苦水:“你们可不知道,我这生意真没法做了!我清清白白的,结果把家产都赔出去了,现在半个客人都没有,这是逼我跳江啊!” “老哥,您别急。” 张鸿儒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我现在调查几个情况,您慢慢说,你们之前有类似的事情么” “没有,绝对没有!不光我家,岛上七个山庄,没有一家给客人吃出毛病的!我真的冤枉啊……” 得!一句话又拐回来了。医院鉴定,不是食物中毒,但受害者不干啊,捋到头就得老板背锅,确实冤得慌。 顾玙听了,忽插嘴道:“既然不是你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 “桃花!”老板倍儿都不打,一口笃定。 “桃花怎么了” “啧,我在这活了几十年,它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谢,心里都有数。去年春天那么热,三月份还是蔫巴巴的,顶多冒个骨朵。今年你瞅瞅,那满山满野的太吓人了。事出反常必为妖啊,我没念过书我都懂!对了,有片林子最奇怪,昨天竟然起雾了!” “起雾” “对啊,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桃红色的雾。咱们不敢进去,老金家的狗没看住,一不留神跑进去了,结果……” 他猛然卡住,顾玙忙问:“结果怎么了” 老板面带恐惧,似不敢继续描述,只抖着嗓子道:“你们,你们跟我来……”8 , 第一百四十二章桃花瘴 瞧那老板的样子,众人颇感不解,跟着他出了山庄,又绕过一条小路,到了一片桃林外围。 顾玙抬眼望去,不由微微惊讶,那不知多少亩的桃树林已经连成一片。看不见树,看不见花,只有桃红色的雾气弥漫其中,氤氲升腾,绵密连连,就像从平地上涌出的一股绮丽云霞。 “狗呢?”江凡也四处望望,按住心中诧异。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老板的脸莫名拧成一团,就像看到什么无比恶心的东西而导致的肌肉失调的那种反应。他一步步领着众人上前,忽叫道:“这雾又扩散了?昨天还没到这儿!” “昨天在哪里?”顾玙问。 “在,在哪儿!” 老板捡起一颗石子,往前丢了两米远,颤声道:“就在那个位置,狗也在里面。” “汪……唔……汪汪!” 似听到了人语,蒙蒙的雾气中突然传出了几声犬吠,声音凄厉、嘶哑又异常精神,就像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和亢奋。 众人都有些惊悚,这片桃色云霞貌似不动,其实细细观察就会现:那甜腻漂亮的团团雾气,竟然在不断翻滚,似一点点的往周遭逸散。 “顾先生,您怎么看?”张鸿儒皱眉问道。 “还看不出什么,把狗弄出来再说。” 顾玙神识一扫,刚好在三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那只狗,脸色也不太自然。 “好,我叫人拿些长勾和绳子。” 张鸿儒正要吩咐下去,却见顾玙摆摆手,然后在下一秒,眼前这人就突然消失,化作一道虚影没入雾中。 “顾……” “小心……” 旁人纷纷肝颤,大呼小叫,可没等完全出口,那影子又飘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样东西。 “砰!” 他把那东西一扔,众人齐齐过来观瞧。 “呕!” 有个年轻点的队员瞄了一眼,就弯下腰连连呕吐。老板更是退后数步,看都不想看一眼。张鸿儒和江凡是老江湖,变态场面见得多了,此刻也有点ho1d不住。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大黄狗,皮毛已经消失不见……哦不,应该说还剩下一点。就像胶皮扔在通红的铁炉子上,嗞拉嗞啦烫熟后,萎缩变黑,又烂又粘的糊在身上。 身体就更不成样子,血管、神经、骨骼、肌肉等等,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摧毁。头部还相对完整,一只眼变成了血窟窿,另一只眼球吊在外面,轻轻晃荡。 而最难受的是,这条狗竟然没死! 它还有呼吸,还有诡异的兴奋感,在双腿之间的某处,某个不可言说的器官,哪怕烂掉了多半,也要直挺挺,**的宣告主权。 丫浑身都充满了一种疯狂的**,拼命的想站起身,去泰迪,去泰迪,去泰迪。 妥妥的,太特么恶心了! “昨天我们找到它时,它就躺在那里。我们也不敢动,不敢杀,只能等你们过来处理。这狗不是中了什么病毒吧?它能传染么?”老板脸都绿了,勉强解释道。 没办法,现代社会资讯达,人人都有脑洞。此情此景,难免会生出一种荒谬的末世感。 “不要妄自揣测,更不要造谣,要相信政府的能力!” 江凡立刻警告,又挥挥手:“拖回去,送到研究所!你们小心点,别沾到身子!” “是!” 当即,便有几人取来工具,谨慎又谨慎把黄狗装进箱子,又运到车上。 张鸿儒见顾玙一直不语,便凑近问:“顾先生,您没事吧?” “哦,没事……” 他晃过神,道:“这雾气应该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并能干扰神智,甚至有类似兴奋剂之类的影响,确实很厉害。” “而且它还在扩散,这是最危险的,您觉得该怎么办?” 张鸿儒神色凝重,如果处理不好,可能对这一片的居民和生态环境,造成灭顶之灾。 “现在信息太少了,我还是先进去瞧瞧。”顾玙道。 “您千万别啊!您要是出了事,我们谁也负不起责任。”江凡忙道。 此人虽然不是伙伴,但对政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很多事情都要从他这里寻找突破口,倘若出了问题,真的承担不起。 “呵,没关系。我刚才稍微感受了一下,雾气虽然强烈,短时间内却伤不到我。” “顾先生……” “顾先生……” 几人苦劝无果,无奈,只得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 粉红娇艳,迷蒙蒙一片。 顾玙一头扎进了桃花雾中,刚走了两步,就觉皮肤刺痛,像有火在烧,有浓酸在腐蚀。以他的身体素质,都能感觉到刺痛,可见毒性之强。 他立即运转灵气,包裹全身,似形成了一层透明的防护膜,将毒性隔离在外。 他举目四顾,到处都是粉腻腻,香甜甜的雾气。没有方向,没有声音,五感好像被大幅度削弱,甚至连脑筋都有些混沌。 如果常人在此,怕早就迷迷糊糊,丧失了思考能力。 果然,自己猜测的不错,具腐蚀性,还能干扰意识……顾玙想到这点,索性闭上眼睛,单靠神识指路。 于是乎,周身三米多的范围内,就像强光笼罩,一下子雾瘴全消,露出了泥土地和两侧的桃花树。 这里的桃树明显跟外面不同,满树烂漫,万枝丹彩,只觉深红浅红,轻薄娇艳,就像活生生的一样。 咝! 顾玙一顿,活生生这个感觉太古怪了。放在动物身上,还能说有灵性,放在植物身上,就有点惊悚了。 他凑上前,伸手摘了朵桃花,细细打量。这桃花居然没什么异样,只是含有一丝非常淡薄的灵气。 一一查去,皆是如此。 顾玙还不放心,转而神念一动,一点青芒陡然出现。长不足两寸,宽不足半寸,锋锐无双,就那么悬在虚空,映的寒光凛凛。 “嗤!” 紧跟着,那青芒一闪,凭空消失,再一闪,竟已遁出数十米开外。其度之快,就像硬生生刺破了空气层,激起了一道风烈尖啸。 不是别物,正是经过两个多月才炼制完成的青玉针,也是顾玙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法器。 他控制着玉针,在四周兜转了一圈,从桃树一端钻入,又从另一端穿出。 “噗!噗!噗!” 连破了六七棵树,现神识急剧损耗,他才收回法器。随后,他又四处观察,并无动静。 “呼……” 顾玙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千年老妖怪,或者什么灭天灭地的狗血阵法。妈蛋的,如果在新手村阶段,草木就能成精,别人还怎么玩? 这应该就是桃花自身的作用,一株两株带着灵气,似乎不算什么,但这是两万多亩啊! 按平均算,一亩地初植8o株,两万亩便是16o万株。 如此密集的桃花聚在岛上,又紧临节点,在浓郁灵气的催化下,或许就生了异变,形成了这片桃花瘴。 这瘴气可是好东西,既能大范围群攻,又能大范围防御,是护山护家装逼随风的最佳选择。 但问题是,他没法收啊! 顾玙边走边琢磨,忽地脚步一停,只觉从下腹部涌出一丝酥痒和燥热,软软麻麻的往上攀爬,似要爬遍全身。 嗯? 他气息一震,转念再感,那古怪的酥痒却消失了。 他摇摇头,察觉不到什么异状,又觉灵力无多,便直接离开此地。 …… “顾先生出来了!” “顾先生,里面怎么样?” 外面的人早似热锅上的蚂蚁,见他露面,急慌慌的围过去。顾玙一概不应,只把张鸿儒和江凡叫到旁边,低声道:“还好,有了些眉目。” “那雾气到底是什么?”张鸿儒忙问。 “应该是桃花生出的毒瘴,这里的桃树林已经异化了,不能久留。” 他顿了顿,接着道:“目前有两个思路,一是用大规模的封禁法术,二是撤离居民,把整个岛空出来。” “就没有别的方法么?”江凡一听,这根本不靠谱啊。 “有是有,点把火烧下去,一了百了,不过你们真的要这么做?”顾玙问。 嗯? 俩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同时苦笑。 就算他们敢烧,上头也不一定同意,很简单:当你有一大堆食物时,你当然有资格去挑选美食;可当你饥寒交迫,快要饿死时,半个馊馒头也能啃,哪怕会拉肚子。 从零开始,就代表着一切皆无。毒瘴怎么了?毒瘴也是资源啊! “……” 沉默了半响,张鸿儒方问:“即便我们撤离,它不还在继续扩散么?” “不,瘴气由桃花而生,离了桃花就留存不了。你们坚壁清野,把河岸的桃树通通砍除,就能把瘴气困在岛上。反过来,你们也可以多种桃树,让这里连成一片。” “呃……” 俩人顿时一抖,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不免有些惶惶。 这位太敢讲了,这特么叫制造大规模生化武器啊! “行了,你们先研究吧,我要调整调整。” 顾玙撂下一句,就走到不远处的桃树下,盘膝而坐,径自闭目凝神。那俩人心思杂乱,各自向上司汇报,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解,毕竟情况比较严重。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 江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还有水鸭点点,一派祥和。 顾玙一番调息,灵力充足,起身又要进去。张鸿儒满脸郁郁,正等待上方决议,见状忙道:“顾先生,您这是……” “我想了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收取一点……哎,别这么看我,我真的没招数,成不成还不知道。” 他不理对方,第二次进到里面,驾轻就熟的来到深处,找个瘴气较浓的地方停步。 “也不知行不行,试试吧……” 顾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葫芦,青翠欲滴,约五厘米高,带着顶盖,连着弯曲的残藤。 这葫芦还是去年初秋,在曾奶奶家摘的,当时瞧着好玩,就一直用灵气温养。因为品质太普通,没想炼成法器,不过长期滋润下来,也有些不凡。 他盘坐树下,手指一捏,就拿掉了顶盖,露出小小的葫芦口。 紧跟着,他运转食气法的法诀,那毒瘴也是灵气的变种,很快化作一缕粉红色的细线,直奔口鼻而来。 他又把神识放出去,强行操控那缕细线。那细线晃晃荡荡,飘飘忽忽,十分的不听话,试了一遍,两遍,三遍……好半天,才勉强引导住一缕,慢慢的收进葫芦中。 刚收了一道,顾玙就把顶盖一扣,感受着里面的毒瘴,完完整整,异常活跃,并无消散的迹象。 “呵,还真的可以!”他抿了抿嘴,略感意外。 自己只是突奇想:没想到还真成了。有了成功经验,后续更加容易,他依法炮制,连收了两道瘴气。那葫芦太小,已然装满。 “虽然少了点,但也够研究用的了。” 他站起身,满意的晃了晃葫芦,刚要往出走,又是一顿。 那股莫名其妙的酥痒和燥热,再次从下腹部生出,而且比上次更强劲。几乎转瞬之间,他就觉着嗓子干,舌尖微甜,一种要猛烈鼓掌的冲动占据全身。 “好厉害!” 他难得的大惊失色,这个影响竟然抵御不了! 他连忙飞奔离去,直冲出桃花瘴,默念静心诀,那股冲动才缓缓退散。 …… 夜,月明。 三辆车行驶在从草河口到白城的山路上,顾玙、张鸿儒、江凡同坐一辆,那二人一言不,都处于很糟心的状态中。 无论烧了也好,怎样也罢,河口镇都不能再住人了。所以上头的意思很明确,先撤离居民,再具体商定。 憋屈啊! 对自己憋屈,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对顾玙憋屈,明明这么大本事,偏偏不是一伙的。甚至对政府憋屈,为毛不快培养一些人(道)才(士)出来? 一路沉闷,各怀心事。 快到白城时,江凡终于开口,道:“顾先生,这次多谢了。您放心,我们会给您相应的报酬。” “哎,我没帮上什么忙,不能腆着脸要好处。” 顾玙摆摆手,又道:“这个瘴气,我给你们留一些,你们拿去做研究,有结果也告诉我一声。” “给我们?”俩人一怔。 “桃花瘴毒性强烈,又离白城不远,还是快些解决的好。你们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找我。” “一定一定。” 俩人明白了,这算义务合作,都是为了安全。 说话间,车子开到了凤凰山脚,众人告别。 月黑风高,万籁寂静,顾玙看了看清冷的山间月色,迈步而上。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眼中竟闪过了一丝桃红色的薄光。 , 状态不好,今天没更 ……………………………… 第一百四十三章夜火 顾玙在幽暗的山间穿行,月光清冷,皎如飞镜。 他步伐轻快,踩着回暖解冻的硬土和草石,整个人跟月色融为一体,拉长着一道悠闲飘荡的银影。 他穿过黑棘林,到了小河边,见谷中亮着三盏灯火,就像守在暗夜中的幽鬼,孤独而静谧。 这是小斋的诡异趣味,特意买了三个红皮灯笼,老树上挂一个,院门口挂两个。里面盛着粗长的蜡烛,一根就能点上一夜。 如果真有人误入此地,不被叮死,也能被吓死。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斋和龙秋的静室悄悄,似乎都睡了。他没有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按亮灯光。 顾玙没什么睡意,索性盘膝而坐,摸出那个小葫芦观瞧。 他收了三缕桃花瘴,离开桃树林许久,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留存完好。这便证实了他的一个想法:有灵的东西,必要用有灵的器物来装。 这里说的有灵,是指自身带有强大活性的珍奇之物,比如桃花瘴,比如被挖出的百年老参,比如将来炼制的各种丹药等等。 这些属于更上一级的东西,而含有灵气的普通矿石、树木,以至加工成的玉匣、木盒等,属于次一级器物,只能作为盛载材料。 光这一项,便可作为修道的基本法之一。 什么叫基本法? 1+1=2,这就叫基本法。将最基础的规则摸清,才能进一步发展,走入更高的层级阶段。 顾玙坐在灯下,把玩着翠玉般的小葫芦,细细梳理着自身知识。 桃花瘴是个好东西,功用极多,他现在可以收取一点点,那应该如何利用? 目前,自己有食气法,有幻术,有炼器法,有跟小斋学的一些手上功夫,还有谭崇岱教授的符箓…… 符箓?他眨了眨眼睛。 穹窿山一脉只剩下五种符箓,金甲、化骨、祛蛇虫、安胎、小儿夜遗尿。俩人修习的还算可以,但用到的地方不多,近乎闲置。 顾玙思量了好久,还是摇摇头,不太乐观,符箓和桃花瘴就是两个系统的东西……那自己还会什么? 他又想了一会,忽地眼睛一亮,怎么把老本行忘了? 我会制香啊! 熏香是气,桃花瘴也是气,本身就有共通点。如果将桃花瘴融进香里,制出有慢毒性,可影响神智的香品,绝对有机率的。 他一念之下,顿时兴奋起来,恨不得马上试试。 “吱呀!” 正此时,忽听隔壁拉门响动,紧跟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修长的影子映在窗外,问道:“睡了么?” “没呢,进来吧。” 话落,那影子一闪顷刻消失,随着门开,就如夜色中的精灵般,轻飘飘的落在屋子里,正是小斋。 她头发披散,穿着一件长睡袍,袖口稍敛,腰间也往里收着,下摆却很宽松,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腿。 顾玙平时见得多了,没什么感觉,今天不知为何,心里突楞楞的跳了一下。他移开视线,问:“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就过来问问,情况怎么样?” 她歪坐在对面,双腿肆意伸展,像极了两根又长又直的白莲藕,而在灯光映照下,又似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不太好,那里起了桃花瘴,正在不断扩散,已经决定撤离了……”他低着头,轻且快速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哦?看来节点催化的速度要远超别的地方,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有精怪了。” 小斋也是惊讶,随即往前凑了凑,去拿他手上的小葫芦。 “……” 这一挨近,顾玙就愈发古怪,她身上似乎飘出了一股味道,好像熟透的麦杏,有些腻,有些软,离她一近眼睛就发粘,微微的甜困。 “这个还真派上用场了,以后要多摘些葫芦,还有那棵老树,可以折些枝杈,做几个木匣子。” 小斋把玩了一会,没有冒然打开,又还了回去,问道:“对了,那些撤离的居民怎么安置?” “四处分散吧,白城离得近,可能多接收一些。张鸿儒他们会处理,不出意外,应该会坚壁清野。” “但就算把桃花瘴困在岛上,也终究是个隐患,需要尽快解决。哎,如果他们有相关的阵法、道术,哪怕是理论,我们都可以合作。” “嗯,这个可行。萨祖留下的阵法太深奥,没有一定的造诣,根本参透不了……” 俩人对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小斋没什么异样,顾玙却觉得浑身发热,舌尖干涩,越来越不对劲。 他不是小菜鸟,有过床笫经验,清楚这是情欲萌生的反应。自修道以来,他就没想过这回事,今天竟然如此奇怪。 其实很简单,他低估了桃花瘴的特征。桃花瘴最厉害的,不是腐蚀,不是致幻,而是能突破任何障碍,催发情欲。 情欲是种本能,不是外在的加持。 理论上,如果他继续食气修炼,这毒性几天就会冲淡、消散。可好死不死的,小斋偏偏在今晚闯了进来。 “诶,想什么呢?” 小斋见他莫名其妙的没了动静,便同以往那样,脸蛋一凑,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准备调戏一番。 而她没料到,老司机要在今天翻了车。 “……” 顾玙瞧着那张小脸,仿佛银月亮一样在眼前跳动,再也按捺不住,往前一探,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两瓣唇,就像软浓浓,红绉绉刚出笼的果馅,温热而细嫩。 小斋先是怔了怔,又稍稍撤开,问:“你做什么?” “我,我……” 尝到了樱桃滋味,欲念更盛,他眸中又有一抹桃色的光闪过,有些沙哑的道:“我想,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哦?” 小斋盯着那道光,神情微妙,笑道:“好啊!” 顾玙得她应允,面上显出不自然的晕红,下意识一伸手,就把她拉到怀中。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意思是,看人不要看皮相,要看内在的神韵气质。固然很对,但纯粹从字面上理解,这句话也是真理。 人的样貌根基在于骨,最终决定美丑的,也是骨。 头部,要侧面看圆,正面看窄。 肩部要平、直、宽、展,锁骨配合肩的走向,有一个向下走的凛冽弧度。肋骨是完美的倒三角,从上至下依次收紧,这便是天生细腰。 颈部线条修长,腰椎挺直前凸,尾椎后凸,髋骨位置偏上,腰部到臀部的线条就会更加陡峭。 四肢更简单,上臂、前臂、大腿、小腿和手指脚趾,全部要长、直。 膝盖能并拢,小腿间无缝隙,脚面窄,脚弓高,脚趾修长,这样就能缠、盘、支、架,长久起伏且不觉累。 小斋自幼习术,骨型满分,活脱脱的耀眼。而骨架子上都是肉,肉上又是细腻莹白的肌肤,摸上去就像暖玉般温润光滑。 “小斋……小斋……” 顾玙抱着这个身子,仿佛掉进了云彩里,口中喃喃。接着他指尖一划,就挑落了她的衣袍,感受着她的汗毛柔柔竖立在肩膀上。 恍惚间,两个人好像变成了某种动物。 他的头发散在她的脖颈上,就像什么野兽的头,在幽暗的岩洞里找到一线黄泉,泊泊的用舌头吸卷。 她则是洞口倒挂着的蝙蝠,在深山中藏匿,猛然被侵犯,被发现,被那只野兽小口小口的啜着。 顾玙的动作愈发粗暴,手继续往下,滑到她的双腿间。 “顾玙……” 小斋歪着头,轻轻抱着他火热的身体,忽然唤了一声。 “嗯?” 他含糊应着。 “唉……” 小斋忍住同样强烈的冲动,不由叹了口气,道:“我虽然很想骑在你身上,但你这个样子,真是煞!风!景!” (晚上还有……) 第一百四十四章妖精打架 “砰!” 小斋道出最后三个字,就伸出右手,掌心劲力一吐,一下就把他推开老远,自己也顺势起身。 “……” 顾玙烧的跟团火一样,猛然被打断,先是一怔,随即生出一股极为憋闷想要疯狂发泄的冲动。 这种感觉处男难以理解,堪称世间惨事。 而他看着眼前之人,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其中波动着的诱惑,瞬间将自己重新点燃。他只想扑过去,就像幼时在河畔剥春柳的嫩皮儿,把这女人剥成一段白生生的肉。 “呵!” 小斋瞧他眸中红光又闪,不由嗤笑一声,身形一纵就跃到了屋外,道:“顾玙,来打一架吧!” 她系好衣带,然后勾了勾手指:“打赢了,姐姐就陪你睡。” 嗬! 顾玙毒火横生,正感无处发泄,脑中一激,当即也跳到屋外。 小斋当真不客气,一个大步冲到近前,挥掌就拍了过去。顾玙拔背含胸,左手平手外翻,去捉她的小臂。 这是擒拿法的一招,若是捉住,臂骨可立时脱臼。 他速度极快,哪知手指与对方的小臂将遇未触时,小斋手掌一翻,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像蛇一样顺着他的胳膊缠了过来。 跟着她化掌为指,兰花般的一展,直戳对方双眼。顾玙连忙左肘横压,去撞她的臂弯,小斋手掌又转个圆圈,避开这一压,再次向前一探。 顷刻间,俩人已经拆了七八招,使的都是她师门的四十八手。 小斋还光着脚呢,穿着一身素色长袍,衣袂猎猎,招式也极为好看。不过表情就很严肃,面沉如水。 她是有点生气的:你开车可以,酒驾就不能接受了,何况你不仅酒驾,还特么的嗑药,磕完药还想艹我? 简直不能忍! 俩人就在这屋外空地,砰砰啪啪,你来我往,竟然真打的不可开交。 小斋掌指连绵,若万花齐落,春兰葳蕤,招招凌厉,而且丰姿端丽。顾玙是她教的,虽然不如她通透,但迅捷猛烈,威势生风。 当然了,俩人都没放大招,不然分分钟毁掉院子。 而顾玙打着打着,毒火发泄了不少,情绪逐渐平稳。又拆了几招,他身子忽地一震,仿佛山间的大钟被狠狠撞了一下。 咦?不对啊! 为毛我跟只泰迪似的,满脑子就想着怼人?他立时明白过来,我是中了桃花瘴了…… “小斋,停手!”他眼中清明,声音也恢复正常。 “你说停手就停手?” “小斋……” “打完了再说!” 小斋根本不理,右手笼成鸟喙状,直直点向他胸口。 顾玙脸色微变,这招是四十八手威力最大的,一击之势,三法连环,自己不用灵力硬肛,都不敢正面接。 没办法,他脚尖一点,身形往后急退,瞬间飘出了院子。 …… 龙秋睡到半夜被惊醒,揉着眼睛从屋里爬出来,就看见哥哥(爸爸)、姐姐(麻麻)在打架。 她吓了一跳,急慌慌冲过去,喊道:“你们别打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不关你事,回去睡觉!”小斋边喝边攻。 “小秋,你先回去,我们没事!”顾玙连忙招架。 没事个溜溜球啊? 龙秋虽然单纯,但不傻好嘛,这一看就有问题。她心急如焚,瞧着俩人难解难分,不知如何是好。 纠结片刻,妹子小牙一咬,木法子,只能强行劝架。 “金蚕!” 她一声清喝,一道无形的波动就从体内飞出,眨眼占到他们中间。 “砰!” 俩人齐齐一乱,顾不上还招,只好先逼退金蚕。 “回去睡觉,听到没有?” “小秋,你别捣乱!” “你们别打了!” 哎哟,这给妹子愁的,俩个家伙忒不省心。龙秋外柔内刚,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冷静,她死死盯着场中,只为寻找破绽。 只见小斋又攻了一招,顾玙纵身跃起,似想跳到老树那里。她在后面紧跟,俩人在河面上对了一掌。 龙秋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一个空隙。 那二人掌分,正想抹身落脚,结果虚空中金蚕一绕,砰砰撞上他们胸口。积聚的气劲一泄,无从借力,身形往下急坠。 “扑通!” “扑通!” 两个家伙同时落水,水花四溅,连老树上的红皮灯笼都是一晃。 “……” 龙秋跑到河边,扒着河岸观瞧,不一会,只听哗啦哗啦,又同时钻了出来。 “哥哥,姐姐!” 她把二人拉上岸,又慌乱又关心,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打起来了?” “呵呵,睡不着就活动活动嘛。” 小斋裹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头发也变成一道道的黏在脸上。她先揉了揉小秋,然后转向某人,问:“清醒了么?” “呃……” 顾玙尴尬啊,觉着超超超超超丢脸!大晚上的打了半天,又被寒水一泡,虽然还没剔除毒性,但已经能控制了。 他对着人家,实在无话可说,半响方道:“我,我……” “行了,清醒就好!” 小斋仍然光着脚,就那么啪嗒啪嗒的回了屋子。顾玙也不敢拦,没琢磨透她是生气呢?还是生气呢?还是生气呢? “姐姐,你先别睡……哎呀,哥哥,我去烧点水,你们把衣服换了啊!” 龙秋还不明白咋回事呢,就当爹又当妈,心累的可以。 …………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俩人用热水简单冲了冲,换了干燥的衣服,各自回屋。顾玙躺在自己的床上,仍旧毫无睡意,小斋和龙秋的静室悄悄,就像刚回来时一样。 今天晚上的事情,怎么说呢? 他了解小斋,所以很清楚对方的想法。以二人培养的感情基础,再进一步非常可以,但这个形式不对。 讲的粗暴些,就像老夫老妻生活多年,老公要靠着壮阳药,才能对妻子产生亢奋感,勉强来上一发。 不尊重,不尊重,不尊重。 有问题就要解决,他不是拖拉的人,想了想便起身下床。 “吱呀!” 他出了屋子,借着月光来到小斋的门前,轻声问:“睡了么?” “没有。”里面回了一句。 “……” 顾玙沉默片刻,推开了房门。 第一百四十五章亦求长生亦求你 屋子里很暗。 顾玙推门进去,灯光却骤然亮起,照着浅白色的蔺草地席。里面很单调,四面空空,只有一方木案,上面摆着一炉香。 这房子是静室兼卧室,所以有里外两间。小斋换了身睡袍,从里间走出来,神情自若:“又欲火焚身了?” “你别涮我了行么?” 顾玙一脸苦逼,支吾道:“我是来,是来道歉的。” “哦?怎么说?” 小斋在他对面盘膝而坐,手拄着脸颊,两条大腿还是那么白生生的。 “我没想到桃花瘴的毒性这么强,可以突破灵气防御。” 他全无之前的躁动,认真道:“我也没想到,它能直接催生欲念。总归是我修为不到,刚才的举动非常冒失,更没考虑你的感受,抱歉。” 他说的很客观,也很诚恳,就是把事实原本讲出来,没有刻意为自己开脱。 小斋眉目清淡,点头道:“嗯,我接受,还有别的事么?” “呃,你没生气吧?”他小心问。 “当然没有,你都道歉了,我还生什么气。还有事么,没有我要睡觉了。” 得! 顾玙一听就坏了,这简直是女生必杀:说话一定要反着听系列之我没生气!她越淡定,你越要哄,你真要抹身走人,那恭喜,你可以买个美乐娃娃残度余生了。 一瞬间,顾玙脑中急转,极力的寻找话题,忽道:“有件事!那个桃花瘴我想好怎么用了,可以做成香。” “做成香?有把握么?”她来了点兴趣。 “把握还是有的,桃花瘴主要有三个特性,腐蚀力强大,干扰神智,催生情欲。我可以根据药性配制,相生相克,做一些特殊的香丸。比如吸了会产生幻觉,或者慢慢中毒,或者催情……哎,对了!” 他猛然一怔,似想到了什么关键,兴奋道:“丹方!那个丹方也可以!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我们没有炼丹炉,也没有百年灵药,但我们能酌减药性啊! 丹方上的几种草药,我们现在都有。虽然是四、五年生的,但我们不用丹炉,就试验能不能融进香里。” 他本来是活跃气氛,结果说着说着还真嗨了,劲劲道:“聚气丹要先天以上才能服食,效用强劲,我们就做低配版,哪怕有五分之一,不,有十分之一的功效也是好的!” “……” 小斋托着脸颊,一声不吭的听他巴拉巴拉,那点兴趣早就烟消云散。好容易等他闭嘴,才甩出一句:“想法不错,不过稍后再说吧,我睡觉了。” 她露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站起身就要闪人。 “哎!” 顾玙这才回过味,连忙唤道:“小斋……” “又怎么了?”她靠在隔间的门上,回身问道。 “我,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沉默。 话说男女之间相处,必须要有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环节。 不是指多么盛大的活动,花费了多少的钱,而是双方都认可的某种东西,比如短短的一句话: “做我女朋友好么?” “我们在一起好么?” “我爱你!”“我也爱你!” 再心心相印的感情,也需要这种认证的仪式感,如果没有,那你们肯定不是情侣,只能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又忽然很想讲出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我父母早亡,自幼被爷爷带大,本想着一生平淡,结果误打误撞的修了道。我说不太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就觉着跟以前的生活越来越远,朋友也好,仇人也罢,似乎愈发变得不重要。 尤其我这次回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总说圣人无情,天地不仁。修道为的是长生,或许等我们修到神仙,修到地仙时,已经不再有人的感情了。视众生为蝼蚁,百年弹指间,只追求永恒大道。 不过现在,我还是个凡人,还有一些,一些根本不能抑制的东西,它与修道同样重要,并且值得永远珍藏。今天我虽然中了桃花瘴,但我心里,我心里……” 他声音渐息,有些停顿。 小斋的眼睛却亮得怕人,笑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他看着对方,黑幽幽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道:“我求长生,亦求你。” “……” 屋内忽然变得安静,连时间都流淌的很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噗哧”一声。 “顾玙,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今天的表现给满分。” 小斋终于笑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与自己经历生死,同心相知,早就不必多说。虽然平时很怂,但刚才的一番表白,却着实撩起了自己的g点,蠢蠢欲动。 “唉,可惜天要亮了……” 她望了望窗外,见东山顶上涌起了一片薄薄的晨光,颇为遗憾。她扭过头,忽地手一伸,就揪住对方的衣领,接着往怀里一带,就咬住了他的嘴唇。 顾玙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份刚出笼的果馅,又温嫩嫩的噙在自己唇上。而紧跟着,一缕发丝柔滑的摩挲着脸颊,耳边变得湿热起来,有些细细的痒: “晚上,洗干净等我。” ………… 所谓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幸福的拍拍手之后,俩人正式成为了情侣,哦不,应该是道侣。不过他们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往的相处方式,起码龙秋这个小处女看不出来。 时间很紧,解决了个人问题,当然要处理正事儿。 距启程去天柱山,还有十天左右。顾玙先备了些香料,等从天柱山回来,再正式制香。同时又跟袁家联系,在道庐下面,要多挖一个藏香窖。 而在此期间,他特意跑了一趟草河口,发现桃花瘴又扩散了一圈,占了全岛的十分之一。以这种速度,大概不出一个月,这岛上就会充满了瘴气。 张鸿儒忙得累死累活,与警方、民政、住建等部门一起,全面负责镇民的撤离工作。 草河口虽是小镇,也有数万人口,这不是冷冰冰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家乡,失去谋生的职业,前景一片迷茫……谁特么愿意搬?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们搬家?我就不走!” 岛上的某处民居外,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婶,对着前来劝说的人员吼道:“政府怎么了?政府也不能找个理由,就让我们搬家啊!” “我在这住了七十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结果连老家都不能埋,有你们这样的么?” 一个七十多岁的大爷满脸涨红,干脆往地上一坐,嘶哑着喊道:“我今天就坐这了,有本事就打死我!” “哇哇,爷爷……” 旁边还有个不明状况的小孙女,瞧着场面吓人,拽着爷爷的衣服大哭。 “我没了房子,没了工作,到城里怎么活?怎么活?” “补偿款才给那么点,现在城里房价多少,你们不知道?咱们过去了,连个厕所都买不起,组团上街要饭么?” “我那还有一亩地呢,这地怎么算啊?你这也是拆迁了,多少得给点吧?” 男女老少,吵吵嚷嚷,形色百态,都集中在这小小的岛上。更有激动者,已经跟对方撕扯上,抄起家伙就要干。 政府人员焦头烂额,还不敢动粗,只能一遍遍的劝说。 眼瞅着就要控制不住,一个家伙忽然跳到高台上,拿着大喇叭就开始放噪音。这声音尖锐无比,众人捂着耳朵,瞬间安静。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这位算是负责人之一,扯着脖子喊道:“我知道,大家不愿意背井离乡,搬到别的地方去。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政府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林子里的那片雾,那是有毒的瘴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老金家的狗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见了。不过请大家放心,这次撤离只是暂时的,我们研究了很多种方案……” “有毒就解决啊!“ “对啊,你们为什么不解决?这不是你们该干的事么?” “就是,为什么让我们承担?” 他还没说完,众人就一顿吵吵,这哥们抹了把汗,努力解释着:“我们肯定会解决,不过需要时间。让你们撤离,都是为了安全,希望大家配合……” “需要时间是多久?这种空口白牙的我见得多了!” “别的都没用,我在这是三间瓦房,到城里能给我多大地方?” 台上的在台上喊,台下的在台下闹,又是不可开交。正此时,忽听一个尖利的孩童声响起,打破了人群喧嚷: “小咪,你别跑!” 大家齐齐转头,却是那个老爷子的孙女,突然撇下爷爷,追着自家的一只花猫而去。那花猫跑的方向,正是桃花瘴。 “小禾,快回来!回来!” 老爷子直接瘫在地上,脸都快抽了。人群也是悚然一片,纷纷呼唤。 有两个警察见状,顾不得多想,撒丫子就开始追。可他们起步太慢,小姑娘已经跑出老远,那片粉腻腻的浓雾就在前方。 完了! 负责人心中一凉,那孩子要出了事,群众激愤之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冲突。当即,他暗示警察组,准备随时行动。 “小咪,别跑!别跑!” 小姑娘拼命追赶,那花猫速度极快,离瘴气越来越近,四米,三米,两米……眼看就要沾到边缘。 “嗤!” 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青光陡然出现,在空中一闪而过,转瞬消失。 “砰!” 横在路中的一块石头,像被什么东西穿透,莫名其妙的炸裂开来。碎石落地,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喵!” 花猫被吓得一跳,往后蹦起老高,又戳在地上做炸毛状。 “小咪!你瞎跑什么,你没事吧?” 小姑娘追到跟前,一把抱起来,又哭又埋怨。 “这里危险,快走快走!” 紧跟着,两个警察也赶到,连抱带托的拽离此地。 “呼……”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颗心掉回到肚子里。 而随后,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爷爷抱着孙女自去哄慰,这帮人又继续扯皮。 …… 不远处的山坡上,桃花烂漫。 顾玙收回法器,看着下面的人群,眉头微皱:“你们的安置工作,到底怎么计划的?” “多谢您出手,不然群众情绪一激动,肯定要出大乱子。” 张鸿儒戳在斜后方,也是心惊胆颤,先由衷道谢,再介绍道:“大概是这样安排,周边的几个村子,各收留一部分,约有四千人。白城离得近,又是城市,约有三万人的空间。剩下的几万人,都会送到盛天。” “三万?白城一共才几十万人口,有那么多住所么?”他奇道。 “自然没有,只能找些旧仓库、旧学校,改成临时宿舍,或者盖些简易房。” 张鸿儒叹了口气,愁道:“其实住所还是小事,主要是就业问题。这么多人没有工作,时间一长,肯定会扰乱治安,带起的连锁反应不可想象。我们也没办法,事情太突然了,只希望挺过这阵子,以后陆续完善吧。” “哦……” 顾玙也是暗叹,这桃花瘴算是天灾了,在天灾面前,人遭受的只有苦难。 “对了,你们说的那个理由,他们会信么?”他又问。 “不信也得信啊,毒性都看得见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白明了。只不过,他们想不到真相就是了。”张鸿儒道。 顾玙听罢,沉默片刻,忽道:“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打算公开么?我是指灵气复苏。” “这个……” 张鸿儒一怔,非常犹豫,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换个问法,就拿你自己来说,你希望政府公开么?”顾玙也不为难。 “呃,有限制的公开吧,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了解。”对方想了想。 顾玙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道:“我还需要一些跟阵法相关的资料,如果你们有,我们优先交换。” “好,我会跟上面联系。” 张鸿儒立马点头,他清楚,这是双方带有主动意识的一次合作。因为桃花瘴是个隐患,更是个好东西,都想收为已用。于是一方提供理论,一方负责施为。 当然了,具体的交换条件,还要细谈。 “……” 二人一时无话,望着下面挣扎的人群,心思莫名,都生出了一种书页翻卷,大幕拉开般的仓惶与期待。 第一百四十六章大开发 四月,天柱山。 潜州在夏国的中南部,属于南方地区,气候已然回暖。连绵的群山褪去了黯淡苍凉,重披绿装,郁郁葱葱。 这个时候,正是众驴友春心萌动的档口,天柱山作为徒步穿越的圣地之一,总免不了被各种蹂躏。 不过今年,早在春节之前,当地政府就突然宣布:国家要建设新的自然保护区和生态研究基地,无限期封山,游客概不接待。 此举一出,自然引得驴友沸腾,而官方准备充分,在大批量的舆论引导下,倒没掀起什么风浪。毕竟夏国的旅游资源太过丰富,大不了换个地方。 “报告,报告!距目的地还有三公里,并无异常情况。” “继续警戒!” “是!” 队长放下对讲机,回头瞧了一眼,还算密集的队伍排成一溜,缓慢前进。末尾还有不少车辆,载着笨重的器材和生活用具,更是龟速爬行。 这里处于山中腹地,压根就没有道路,而政府决定开发之后,先期做了充足的准备。最重要的便是修了一条简易路,起码能够通车。 科研人员有六七十个,再加上护卫和后勤,足有一百多号。他们的目标正是天柱山节点,那个古怪的山洞。 在队伍中间,顾玙正跟一位老者并肩而行。这老人叫仇纶,是学术界的大咖,也是此次开发工程的主要顾问。 他是特纯粹的科学人才,不掺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得知灵气出现,只是为新发现而兴奋,对顾玙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小顾啊,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个灵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身子骨很硬朗,连手杖都没有拄,问道:“它是一种能量么?它怎么产生的,内部结构是什么?又作用于什么载体之上?” “呃……” 顾玙瀑布汗,丫理科本来就不好,只能尽力描述道:“它应该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是一种挺,挺意识性的东西。” “意识性?你是说精神力?”老头疑道。 “不不,灵气是天地之气,乃阴阳而生。你要先跳出科学的范畴,才能思考这个东西。像我们的传统医学,有一个概念叫经络,经络是精气运行的轨道。但在现代医学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检测不到经络和精气,可你能否定它们的存在么?这个就不单纯是科学范畴,属于形而上的一些东西。” “哦,就像道家讲阴阳观,阴阳观又产生了灵气,所以任何仪器都检测不到,本就不是一个体系的。” 仇纶思维一转,立马就明白了,又问:“那这个气引入体内,会发生什么变化?” “呃,少量且有序的,没有害处,还会强身健体。混乱无序的,就会造成伤害。”他斟酌道。 “那你应该能掌控吧,来来,让我感受一下……” 仇纶碰到新鲜事物,就变成了老小孩,舍着脸皮百般央求。 顾玙虽然对他的印象不错,可也不至于随便出手。你让一个剑客没事耍耍,表演一剑切西瓜什么的,那不叫玩笑,叫作死。 他干脆闭口不言,仇纶也不傻,见状自知冒犯,只好讪讪作罢。 队伍又走了一程,在中午时分赶到了节点处。 一帮人呼啦啦的去卸载物品,打算在河边扎营。他们只是先期部队,后面还有大波的工作人员留在天门镇,准备随时进山。 顾玙则看了看环境,跟上次相比没什么变化,就是灵气又浓郁了一些。还有周围的树木花草,疯了似的生长,茂密繁盛,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 那帮人圈了一大块地,正在河两岸建造房屋。非常非常的方便,就几块轻钢骨架的板子一拼,再加个屋顶,一座简易房就轻松搞定。他们是按照营房来建,外圈是护卫人员,内圈是科研人员和仪器,还有专门的厨房、食堂和厕所。 各类物资流水般的往里运送,南岸中央还有一间超大的屋子,那是最重要的实验室。刹时间,山洞外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百十号人各自分工,忙而不乱,干的热火朝天。 顾玙瞧着此番景象,不由也生出了一份兴奋感。 政府要开发节点,究竟怎么个开发法,自己不清楚。但他很明白,这件事只有官方的力量才能完成,而随之又会带来哪些变化,也是非常期待。 “顾先生!” 这时,一位特异局的成员走过来,指着某处道:“您的住处已经建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需求,请跟我联系。” “好的,辛苦了。” 顾玙挥了下手,就进到自己的屋子。约莫有十几平米,还分成内外两间,里面有床,有桌椅,有日常用品,在野外算是很奢侈了。 “啊!” 他正瞧着,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惨叫,跑出去一瞧,却是负责生火做饭的某个哥们,见河中有鱼,便得得瑟瑟的去捞。 那鱼是黑鱼的变种,头有原先的两倍大,牙齿尖锐突出,活生生一副凶相。丫活该倒霉,一下被咬住右手,疼得差点晕厥。 亏得旁边有人,抽出匕首把鱼劈成两瓣,再一点点掰开鱼嘴。这怪鱼的生命力极强,两截身子在地上一抽一抽,嘴巴竟然还能开合。 那哥们的右手血肉模糊,白骨可见,医护人员正在消毒包扎。 “快快,送到实验室,趁着它还有活性!” 众人看着心惊胆颤,唯独仇纶两眼放光,吩咐助手拿去研究。 顾玙也很无语,那地图早就给出去了,上面的标记非常详细,包括各类危险事项。政府不是白痴,肯定有所应对。 所以他没装大尾巴狼,对其指指点点,可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你们不知道河里有怪鱼么?”他奇道。 “呃,我们之前都上过课,应该是个人因素,一时没留心。” 队长听了特尴尬,又不能说什么,含含糊糊的应着,恨不得骂死那个家伙。 ………… 除了这点小事故,其他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 这帮专家都是科学疯子,营地刚建个雏形,就急慌慌要下去采样。官方清楚此地环境,特意做了一条小船,刚好能在河上行驶。 船身狭窄,两端翘起,船头用硬金属包裹,防止撞击。底部和船身也用特殊材料加厚,船帮较高,免得怪鱼跳到里面。 这船一下水,就听底部咣咣咣跟敲鼓一样,那些怪鱼不断在水中冲撞,还有鱼跳出水面。 “啪啪啪!” “通通通!” 守在岸上的士兵来了一轮齐射,立时血花喷涌,河水尽染。 水的阻力要远远大于空气阻力,普通子弹射入水中,动能损失的极快,一米左右就基本没有杀伤力。而他们用的是锥形子弹,弹头长,重心在前,专用于水下射击。 那怪鱼被怼了一轮,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被血腥激发了凶性。不知有多少条鱼游到此处,疯狂的攻击小船。 “啪啪!” 士兵再次齐射,却始终有鱼跃出,那船体也摇摇欲翻。 这就难搞了,总不能扔炸弹轰吧?队长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转身道:“顾先生,还要麻烦您了。” “嗯,你们先上去吧。”顾玙点头。 首长交待的,就是不要质疑,一切听其安排。队长倍儿都没打,直接下令: “上船!” 士兵的素质也不错,眼瞅着噼里啪啦的怪鱼,妥妥的服从命令,迈步走上踏板。第一个士兵顺着踏板往前走,刚到半途,一条怪鱼嗖地钻出水面,张开大嘴就咬了过去。 结果还没碰到腿部,那头大尾短的身体就噗的一声,爆开一团血雾。 “咝!” 众人同时一颤,瞧向顾玙的目光都有些敬畏。就算眼力最好的人,刚才也不过捉到一抹青芒,似有似无,连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而那士兵跳到船上,还有点发蒙,什么鬼? “快,接上!” 队长却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喝道。 眨眼间,四名士兵和两位专家安全上船,即便有鱼偷袭,也都噗噗噗的爆成了血雾。顾玙最后跟上,算他在内,一共七人。 “轰!” 船头的发动机启动,破开水面,不快不慢的向洞中开去。其他人紧紧跟随,在岸边留意状况。 科学家先准备了几个探测器,圆形,脸盆大小,一路投到水中。探测器落入水底,自动伸出三只金属脚,牢牢撑住,开始采集数据。 不一会就到了洞口,小船像只幽灵般悄无声息的飘了进去,并且打开照灯。再行数十米,眼前豁然开阔,一池幽水平滑如镜,正是那个洞中小湖。 “哗哗!” “扑通!” 而奇怪的是,他们进了湖水范围,似乎挑动了怪鱼的某根神经,变得愈加凶暴。大大小小,一只只一条条,不要命似的攻击船底和船身。 载着七个人的重量,居然被撞的东倒西歪,随时都会翻过去。 “顾先生!” 士兵端着枪,又不敢开,生怕惹出什么祸端,只好求助某人。 “没事,你们做你们的。” 顾玙抬了下眼,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荡开。鱼群齐刷刷的一僵,随即目带凶光,不分你我,竟开始自相残杀。 鲜血在船底延蔓,又厚又浓,似凝成了一小块红色的斑痕,神奇的嵌在湖中。偶有漏网之鱼,也被青玉针一一扫清。 “这,这石壁真是太漂亮了,简直难以置信!” 终究是科学家心大,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一人摸着白亮亮的石壁惊叹,另一人也瞪大眼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矿物质,表面竟能平滑成……” “两位,你们最好快一些,我们可坚持不了多久!”某个士兵蛋疼,没好气的催促道。 “哦哦!我们这就采样。” 两个家伙拿出长筒状的工具,按下开关,一道似火似光的东西喷出。再往壁上用力一挥,就像刀切豆腐一样,整整齐齐割下了一大块。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成天老想着开车,会被严打的我跟你讲,啧啧……) 第一百四十七章活性度 夜,营地灯火通明。 一帮人坐了半天飞机,又走了不近的山路,体力消耗甚大,但对新事物的发现和研究欲望,却足以维持自己的兴奋度。 南岸的实验室内,众多科研人员齐齐围坐,一个专家拿着本子,正在公布白天的测验结果。顾玙身在其中,也仔细听着: “那些怪鱼确实是乌鳢的变种,我们抽取了二十只样本,得到了一些数据。这些鱼的体长约在20公分到50公分,头部占到整个身体的将近一半,口内有上下两排牙齿,粗长尖锐,初步估计,咬合力可等同世界最强的黑食水虎鱼,大概是自身体重的30倍。 生活习性基本无变化,食性较杂,性情极其凶猛,过度饥饿时,甚至啃食同类。繁殖方面,性腺成熟的非常慢,说明繁殖周期也极为漫长,我们恰好捉到了一条雌性鱼,怀卵量约有0.7万粒,远低于其他鱼种。我们应该庆幸这点,不然这种鱼早就冲破河界,游到山外的水地源,会给生态带来毁灭性的影响……至于鱼肉,呃,我们只能判断它没有毒,具体还要顾先生帮忙。” 他巴拉巴拉的讲了一大堆,忽然话锋一转,指向某人。 嗯? 顾玙一怔,就见仅有的一位女性研究人员端上了一个托盘,居然放着一份生鱼片,和一份熬好的鱼汤,明显给他加餐的节奏。 “小顾,吃之前你要先掌握一个概念,就是灵气的活性度。” 仇纶扶了下眼镜,道:“浓度是灵气本身的数值,活性度是灵气作用于物质之后,所产生的一种数值。你可以简单理解,就是里面含有多少活跃的灵气。” “好,清楚。” 顾玙无所谓,在众目睽睽之下嚼了一片生鱼肉,只觉爽滑鲜嫩,清清凉凉,不由赞道:“味道不错!” 丫又吃了一片。 “您别顾着吃,认真一点好么?”那妹子忍不住提醒。 “嗯嗯!” 他嘴上说着,又嚼了第三片、第四片。这鱼肉中确有一丝淡淡的灵气波动,对自己毫无影响,但普通人吃了,尤其是不太健康的人吃了,或许会承受不了。 “我就拿这个当基本值吧,活性度是1。” 他放下筷子,转而喝了口鱼汤,道:“有一点点减弱,但几乎没区别,也可以是1。” “您最好精确一些,到小数点也没关系。”有位专家道。 “呃,那应该是0.7,或者0.8。”顾玙想了想。 仇纶瞧了眼旁边,见助手记录完毕,便示意继续。 “这个的原型应该是八角乌,南方很常见的一种野草。它的基生叶长9-13厘米,宽11-22厘米。不过这株长到20,宽到30,都大的离谱。而且基生叶的形状也略有变化,形成了一圈莲座状。在传统医学中,它可以清热解毒,治跌打损伤等等。现在发生异化,功效还要进一步研究。” 这哥们说完,又把八角乌递给了顾玙,他感受了一下,斟酌道:“应该是0.5左右。” 两件东西过去,第三样是树上的枝叶,也为0.5。第四样是河底的一坨泥巴,为1。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拿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古怪,甚至到最后,直接拎了只活鸡过来,要求他精确到小数点。 顾玙蛋疼,科学家们更蛋疼! 可没办法啊!现代的科学技术测不到灵气,只能对一些作用物进行侧面试验,唯一能正面感受的,只有这个家伙。因为科学技术,只能研究它的物理属性,化学属性,生物属性 真正的价值,就是对修士有什么作用,这个现代科学检测不出来 足足二十多种物质,让他一一验过,那边详细记录。折腾了好半天,压轴的样品才端了上来——在洞里切下的那块石头。 当然只是一部分,约有拳头大小。这东西很古怪,不知怎么形成的,连断面都非常光滑平整。 “这个,可能是白云母花岗岩异变而成。” 那哥们也不确定,道:“我们分析不出它的结构成分,只能做一些基础测试。它的密度为2790~3070 kg/m^3,抗压强度是1000-3000 kg/cm^2,吸水率有0.13 %,硬度为gt; hs 70。总的来说,这石头硬度高,耐腐蚀,耐磨损,吸水性低,是一种……” 他脸色复杂,带着点失望、不解和烦躁,道:“一种上好的建筑材料。” “……” 众人面面相觑,山洞方圆几公里内,就那些石壁最闪眼了。大家都报以厚望,结果你特么说,这是建筑材料? 仇纶倒没什么波动,只是看向顾玙。 顾玙也很好奇,伸手拿过石头,暗自感受着其中灵气。就这一下,他神色突变,刷的站起身:“仇教授,我们要单独谈谈了!” ………… 当即,会议终止。 众人莫名其妙,看着俩人出了实验室,跑到顾玙自己的房间。仇纶也很疑惑,问道:“小顾,你要谈什么?” 他没应,反问道:“仇教授,你们打算怎么开发这里?” “自然是全面开发。” “这个太笼统了,你们搜集那些数据做什么?” “很简单,任何一种新事物的出现,都要摸清它的规则,才能加以利用。所以我们要建立一个最基本的数据库,才能得出均值。” 仇纶顿了顿,继续道:“按理说,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非常发达,对于一种新资源,完全能做到有效开发。但你口中的灵气不同,它是另一个体系的东西。我们的技术全被束缚住,优势发挥不出来,只能做一些大概框架。” “能详细讲讲么?” “你之前说,少量有序的灵气,对人体有益无害,甚至能延年益寿。那我们就要算出这个数值,比如鱼肉的活性是1,那适合普通人食用的标准是在1之上,还是1之下?区间又是多少?我们不能出半点差错,必须精确再精确。那算出均值之后,下一步就要延伸利用,并不断过滤。” “过滤?”顾玙不懂。 “你问我打算怎么开发,那我问你,你觉得资源包括什么?”仇纶笑道。 “土地、河流、矿物、森林、空气,这座山的一切,应该都算资源。” “呵呵,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其改造,为我们带来益处。比如你刚才看的那块土壤,活性度是1.3。那你想想,如果我们在土壤上种植,收获了稻米谷物,那活性度又是多少?适不适合人食用?如果不适合,我们用这批种子再种植,再收获,它的活性度肯定会慢慢弱化,达到我们想要的标准。 这个过程,就叫过滤。” “……” 顾玙愣住,他真的没想过此类问题。 并非他笨,而是个人掌握的知识层次和信息量不同,看待事物的深度也不同。仇纶这一批专家,着眼的是整个社会生态。 仇纶也没隐瞒,对方虽然是小股东,却拥有最关键的核心技术。真诚良好的态度,才是合作的基础。 他接着道:“这是食用方面,还有其他的。比如那块石头,只是普通的花岗岩,但你知道矿物有多少种么? 目前已经发现的,就有四千多种,每年还在不断更新! 如果是铁矿,会变成什么? 银矿会变成什么? 金矿会变成什么? 不同种类的岩石,又会变成什么? 还有那些生物,那河里的怪鱼,能不能做到人工养殖,并且保持灵气活性,源源不断的提供给我们?那些树,那些果树,能不能通过栽培嫁接,转化成一种大众水果,让每个人都吃到? 仇纶看着对方,长叹一声:“小顾啊,我们不是在开发,我们在构建一个新的世界!” “……” 顾玙沉默了好久,方笑道:“仇教授,我同意你的大部分观点,但有两处,我想提醒一下。 第一,你们希望每个人都能吃上稻米,但你们上面的,可不一定这么想。 第二,这块石头,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花岗岩,它会成为修士最重要的基础资源!” 第一百四十八章亦算故人 在某处的沙漠中,有三种同域蜥蜴,它们猎获物的大小,刚好按三种蜥蜴大小的不同而错开。 在某处的雨林中,生存着14种鸽子,可按大小分为四组,又刚好摄食大小不同的四种果实。 这便是天然的资源分配——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优势,减少同种的竞争消耗,而形成的对资源选择方面的差异。 自然界的分配,由自然竞争决定;人类社会的分配,由体制和意识决定。 它有一个基本原则,永远是强势方占据多数,弱势方占据少数。 科学家的愿景很美好,希望人人可得,但他忽略了两个问题:一是资源量,如果他们种不出足够的稻米,养不出足够的鱼肉,这个分配必然会从上到下顺次递减。 二是上层意识,就是官方希不希望,把这种资源普及下去。 对这两个问题,顾玙持谨慎态度。 当然,他要讲的也不是这些,所以略提一下,便进入正事:“这块石头,它之前的形态,或许是你们说的白云母花岗岩,什么建筑材料。不过现在,它有个最重要的价值。” “什么价值?”仇纶被激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它里面的灵气非常活跃,我可以直接吸取。” 顾玙把玩着那块石头,解释道:“修士的修炼,靠的就是吸取灵气淬炼自身,有了这个东西,吸取的速度就会翻倍,消耗后恢复的速度也会增加。” “咝!” 仇纶瞬间就明白了,光凭此种特性,这石头已然具备了成为价值衡量单位的资格。 并非说它是货币,货币本身没有价值,是因为有国家的信誉做担保,才使得拥有者与市场达成关于交换权的契约,才产生了货币。 而石头本身就具有强大的价值,更类似原始社会的以物易物。 仇纶的声音都有点发颤,问:“它,它的活性度是多少?” “我建议不要跟那些东西搅在一起,最好另立一套数据。” 顾玙想了想,道:“灵气复苏才几年时间,这石头虽然不错,但以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干脆就拿这个做基准,同样是1。” “这个……也可以,日后再慢慢完善。” 仇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俩人闷在屋子里谈了好久,直到天光微亮才各自休息。 仇纶毕竟年纪大了,有些支撑不住,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后也没干别的,亲自操刀,给上头写了一份长长的报告,重点便是矿石开采和土壤农作物种植。 老头子不太通人情世故,责任心却极强,偷摸留了个小心眼:生怕某人见利忘义,做些龌蹉勾当,特意让上面加派人手,以保安全。 至于顾玙呢,老实讲,压根没在乎。 那石头重在功用,并非品质,他自己食气的速度都比拿石头强。而且石头出现的机率应该不大,凤凰山和峨眉山就没有。 天山倒有青玉石,但活性度较低,算不得同种类。 ………… 不知不觉,顾玙和专家团已在山里奋战了一个礼拜。 以山洞为中心,辐射开去足有几十公里,都是勘察范围。几乎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有人从各个地方带回样本,然后实验检测,记录数据。 天柱山有动物、植物、矿物等资源,共计千种以上。有如此庞大丰富的原始样本,一个略显粗糙的数据库才能慢慢搭建起来。 他们不可能像顾玙那样,1、2、3的划分,肯定要系统化、规则化,才能作为一门新项目来研究。 比如那些怪鱼,已经命名为短尾锯齿鱼。 比如那些石头,已经心照不宣的变成了灵石。 顾玙跟这帮科学家混了一段,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他们真的在构建新世界,一种脱离现代社会,全新的、未知的社会形态,就在自己手上生根发芽。 这日傍晚,太阳刚刚落山。 河两岸的大工地仍在忙碌,点着雪亮的人造灯,不时传来“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顾玙和仇纶站在河边,正拿着一份地图研究。 他脚底下摆着个箱子,里面全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 “南边的这块区域,基本能确定,属于浅矿层,约在100多米以下。西南这块,分布不太均匀,开采价值不高。北边这块数量较少,胜在非常集中……” “其他种类的呢?像铁矿什么的有么?” “还没有找到,天柱山本就不是矿山,除了花岗岩就是长片麻岩,顶多还有点长石斑岩。我们都检验过了,没有异常。” 仇纶简单解释,神态颇为疲惫。 心累啊! 如果是探测煤矿,现代技术完全能查明矿体的数量、形状、产状、空间位置和分布。但灵石矿不行,他们能找到石头,却不知道它有没有灵气。 所以划了无数区域,每挖出一块,就得拿回来让顾玙瞧瞧,如果有灵气,这个区域才可能存在矿脉。 就这么费劲折腾,工作效率可想而知。 “砰!” “扑簌簌!” 俩人正说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惊起了几只飞鸟。那边更是一阵骚动,隐约有人喊着:“快闪开,闪开!有豹子!” “有豹子!” 嗯? 顾玙走了几步,抬眼观瞧,果然在人群中间,一道影子正横冲直撞。却是一只云豹忍不住饥饿,跑到营地附近觅食。 巡逻士兵发现,抬手就给了一枪,结果没打中。云豹凶性大发,索性冲入营地,似要闹个天翻地覆。 几名枪手犹犹豫豫,怕误伤同伴,还有人拿来网子,打算兜头罩住。顾玙看它速度极快,马上要跑到营地中心,便要祭出法器。 可没等动手,又听一声似兽非兽的吼叫响起。 “吼!” 紧跟着,一个黑幽幽好像人形的东西从天而降,砰地戳在场中,正挡在跟前。 那云豹身子一扑,张开大嘴就咬了过去。 那东西动也不动,等它扑到近前,才直挺挺的伸出双手。就像老鹰捕鸡,大人捉住了孩子,一下就给擒在手里。 豹子瞬间被制,简直惊恐万状。 而下一秒,就见那云豹像块烂肉一样,偌大的身体竟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内脏流了一地,血腥十足。 “呕!“ 立时有人忍不住,连连呕吐。那东西秒杀了云豹,就一动不动的戳在原地,旁人也不敢上前。 正此时,从山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个个精悍无比,为首之人道:“报告!特异总局行动一处奉命前来支援!” 咦? 顾玙眨了眨眼睛,不禁往那边瞧去,目光直接略过队长,钉在后面那位身上:清清瘦瘦,面色苍白,带着一股阴戾之色……居然还是个故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官方打手 顾玙有点惊讶,来人竟然是下茅山的那个小道士李肃纯。 当初他和小斋把狂化的僵尸怼进湖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李肃纯和王若虚二人。中间隔了有半年之久,今日一见,对方貌似成熟了些,虽然气质依旧阴冷,整体状态却沉稳了不少。 他用膝盖想也知道,俩人肯定会被政府收编,并且细心培养。瞧这样子,李肃纯应该归到特异总局行动处了。 “来的正好,现在防卫人手十分紧缺,已经给你们留好营房了。” “是,听从一切指示!” 行动处的领队和护卫队长碰了下头,又叫过小道士,介绍道:“这位是李肃纯,新加入的同志。” “哦,你好,你好!” 队长明显听说过,表现的热情好奇,伸出手笑道:“你来我们就放心了,这里的安全工作就拜托你了。” “嗯!” 李肃纯不太自然的进行交际礼节,又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冷冰冰,硬梆梆,摔在地上都能听着响。 嗬!这尼玛是人类的手么? 队长握着那只手,只觉一股凉气透过皮肉,直接钻到骨头里,差点激灵灵打个冷颤。当然他面上不显,态度保持的非常好。 老实说,他们对这种法外开恩的特招同(da)事(shou),都抱有一种很复杂的心理。既要依仗,又带着防备,既羡慕对方的能力,又暗戳戳的表示嘲讽。 尤其李肃纯这类的,玩什么不好玩僵尸?噫,太恶心了! 双方寒暄过后,新来的人马自去安顿,厨房则生火加餐,打算搞个简单的接风宴。 顾玙全程打酱油,没往里掺和,就是略微奇怪。因为那帮人离开的时候,李肃纯莫名其妙的盯了自己好半天,眼神古怪。 拜托,我们不熟好嘛! 他没放在心上,晚饭后就回到屋子,准备跟小斋通话。 深山里没有通讯信号,建塔显然来不及,队伍就搞了很多装置,勉强可以打电话和上网,也不太稳定。 咱们说,世间有很多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就像白裙子遇到白衬衣,三文鱼遇到瓦萨米,海绵体遇到括约肌。一旦相逢,便是金风玉露,干柴烈火,谷道热肠。 可这俩人就很出奇冒泡,那晚确立关系之后,并未有什么改变。木有睡一个被窝,木有第二次拍手,甚至连平日的肢体接触也木有增加,以至于龙秋毫无察觉。 就凭他们的性子,想腻歪都腻歪不起来。 当然想念还是有的,俩人便约好时间,定期联系,互相汇报一下情况——没办法,小斋那边也打不了电话。 “喂,喂……” 滋滋啦啦的噪音中,那边好像一片吵杂,过了会才清晰一些。 “喂,你干嘛呢?”他问。 “我在喝酒。” “那小秋干嘛呢?” “她在撸串。” “呃,你们在白城么?”他眨了眨眼睛。 “不,我们在五龙背,一会去泡温泉,我订了家温泉酒店。” 喝酒,撸串,温泉酒店…… 顾玙瞅了瞅简陋的屋子,没来由的蛋疼:“那个,大姐,我是不是对互诉衷情有什么误解?” “没有,你没理解错。只不过我借着跟你互诉衷情的机会跑出来玩了。” 得! 还不如不问,这个套路让人无语凝咽。 顾玙酝酿着台词,正想反击,忽听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就这样吧,我这边一切都好!” 他匆匆挂断电话,过去一瞧,却是李肃纯戳在门口,一身黑衣,剪裁的十分贴身,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 “有事么?”顾玙奇道。 “……” 小道士抿着嘴,没吭声,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想好怎么回答。而他的表情也很奇怪,带着点纠结、茫然和期翼,而这些情绪又竭力隐藏在白净的面皮之下。 “呵,进来坐吧。” 顾玙笑了笑,给让开位置,似不搭边的问:“你知道是我?” “我看过你的照片。” 李肃纯迈步进屋,声音低哑而清冷。 “哦,难怪。” 当初在铁山,顾玙是戴着面具的,对方没看过真容,所以才提了一句。俩人就座,他给倒了杯白开水,又问:“你那个僵尸呢?” “在树林里,怕吓到人。” “是之前那个,还是新的?” “新的。” “哦?” 顾玙瞬间来了兴趣,他不懂炼尸术,但也能猜到,僵尸不是那么好弄的。 如果想炼尸,首先要找一具命格属阴,并在阴时死掉的尸体。若存放数天不腐,即符合条件。 李肃纯能碰上葛老太,那是走了狗屎运,其实概率非常非常小。官方为了培养他,可谓下了大力气。 顾玙对他的感觉,就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年轻人,如今被政府招安。仅此这些,要说什么喜欢啊,好印象啊,或者别的小心思啊,纯属扯蛋。 还是那句话,不熟好嘛! 李肃纯却不同,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天的惊鸿一瞥太震撼了。颇有事了拂身去,千里不留行的的那种敢脚。 而后来,他身在特异局,又接连听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双方谈判,这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座凤凰山! 哇! 这就有点仰慕的意思了。 只是他现在性格大变,又长期跟僵尸接触,习惯阴冷冷的,根本不会表现出来。 俩人不尴不尬的聊了几句,顾玙的g点压根不在对方身上,忍不住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看看僵尸?” “可以。” 李肃纯目光闪动,带着一丝很复杂的意味。 当即,俩人起身出门,绕过一溜溜简易房,往远处的树林中走去。 要知道,河两岸的树木杂草早被清理干净,驻扎的范围越扩越大,建筑也愈发完善,连公共澡堂都准备施工了。 那林子在外围的外围,路程不近。李肃纯在前面带路,顾玙晃晃悠悠的跟着,越走越觉得古怪。 这片属于营地边缘,无论日夜都有巡逻岗哨,而此刻,居然连个鬼影都没有。 就像故意把地方空了出来。 “……” 顾玙脑筋转了转,分分钟理清,再看向前方的单薄背影时,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章交手 俩人离开营地有一段距离,才在树林边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较为平坦,空间开阔,有远处的灯照着,也不会显得太黑暗。李肃纯捏着指诀,轻喝一声,就听枝叶簌簌作响,一道黑影从寂寂的林中窜了出来。 这东西气势威猛,落地却很轻,震起了一层微细的尘土。 顾玙光瞧他这一手,就晓得对方的功力见涨。他白天没有细看,这会认真打量,果然有些不凡。 这僵尸裹着一身黑袍,面目遮挡,体形要高上不少,骨架也比较粗壮,应该是个成年男子。双手露在袖外,指甲不像之前的那样尖锐,短短的留着一截,倒像是正常人的手。 它安安静静的戳在跟前,像活的,又像死的,全身透着一股纯正浓厚的阴气波动。 “我能看看它的脸么?”顾玙问。 “……可以。” 李肃纯顿了顿,伸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孔。相貌凶悍,棱角突出,左脸似有一道长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 这男子不明身份,不过肯定是个狠角色,也不知政府从哪儿找的。 顾玙又转了一圈,衷心赞道:“厉害!” “你看得懂?”李肃纯有些奇怪。 “我看不懂,但我能感觉出来,你这个路子对了。” 其实很简单,葛老太的那具僵尸是匆匆炼制,李肃纯又连续逃亡,没什么时间培养。现在有政府的资源支持,一步一步平稳提升,就像正版跟山寨的差距一样。 炼尸法虽然恶毒,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道术,修到极致,照样不可小觑。 “我们这一派的炼尸术,共有六个境界,白、铁、铜、银、金,最高的早已失传。到了铜尸,就能开启少许智慧,到了金尸,据说可与人无异。” 李肃纯被人家一夸,心里还有点微妙,破天荒多讲了几句:“之前的是白尸,只是中了金煞之气,才会有铁尸的威力。而这具,已经真正晋阶了。” “哦?那我还真挺期待,它变成金尸的那天……” 顾玙笑了笑,又瞄了一眼对方,忽道:“好了,闲话说完了,来过过招吧。” “……” 李肃纯一听,不由愣了两秒钟,在这人的注视下,自己仿佛被完全看透:包括半夜上门,刻意引来此处,以及再过一会,他便会顺理成章的提出比斗。 “别有负担,我正好也想见识见识,就当互相切磋。”顾玙似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还安慰了一句。 “……” 他还能讲什么,只有抿着嘴,算是默认。 “来吧!” 顾玙脚尖一点,往后飘出数米,双腿似松似紧的扎在地上,脊椎一条大龙微微拱起,这是最适合发力的姿势。 “去!” 随着一声清喝,刹时间,一道黑影在他眼中急速放大,一股蛮横无双的力量,伴随着剧烈的呼啸风声,像座山一样狠狠砸了过来。 顾玙有心试试它的路数,不闪不避,更没动用法器,只是攥着拳头,直冲冲硬梆梆的怼了上去。 轰! 一拳正中僵尸的胸口,就像打在了极为坚硬的钢板上,强大的反震力传来,整个人被震得噔噔噔连续后退。 “吼!” 那僵尸嘶吼着,又迅速往前一跃,双手就像兽类的爪鞘般,噗的一下,从里面弹出十根黑幽幽的利爪。 只见幽光闪动,似化作天罗地网,要把他撕成碎片。 顾玙没敢硬接,身形滴溜溜一转,就转到它背后,砰的一掌打出。那僵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竟然被抽得飞起,李肃纯忙捏指诀,喝道: “止!” “去!” 咦?有点意思。 顾玙却眉头微皱,只觉有股淡淡的阴凉之意从手上钻入皮肤,转瞬被体内灵气化解。 想当初,打那具染了金煞的僵尸,他的感觉是刺痛。如今又感受到阴气入体,由此可见,僵尸并非只有肉身力量,还会产生一种独特的攻击力。 这就厉害了,是真正能与修道者硬肛的资本。 “再来!” 他兴致骤起,当即气运全身,最后集中到右手,一股庞大的力量从拳头上爆发出来。 轰!! 两道身影再次对撞,一拳一爪相接,灵气流与阴气流仿佛炸弹一般,在中间猛然炸开。场中尘土四溅,竟形成了小股旋风,碎石崩裂,打得树林噼啪作响。 “砰!” 僵尸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一棵树上。碗口粗细的树干扭曲着,瞬间往里凹陷,而那凹陷又寸寸断裂,裂纹疯狂的蔓延开来。 “咔嚓”一声,半截树干都折断了腰。 顾玙也没好到哪去,单凭肉身素质,还差了对方少许。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颇为狼狈的坠入林中。 “吼!” 那铁尸比白尸高上一阶,混沌的意识已有了些进化,只觉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它刚要上前,将其彻底撕碎,结果就听: “嗤!” 一道难以形容的尖啸划破夜空,一点青芒在它的头部嗖地一转,从眉心到后脑直接来了个对穿。 那青芒再一闪,又鬼魅般的消失不见。 “吼!” 僵尸顿时呆立不动,口中嘶吼连连,这次不是愤怒,是恐惧。 一种发自本能的,感觉到自身会被毁灭的恐惧! 李肃纯更是大惊,铁尸体内的阴气居然被破开了口,正在不断流失。僵尸最重要的就是阴气,没有了还玩个蛋! 他赶紧跑过去,摸出两道聚阴符,贴在铁尸的额头上。只期望在阴气流散之前,那个伤口可以恢复。 而他转目看去,只见顾玙拍着尘土,从林中踱出,蛋疼的摆摆手: “行了,就到这吧,我回去睡觉了。” 丫说走就走,瞧都不瞧一眼,就抹身闪人。 李肃纯直愣愣的被扔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离去,一瞬间,又回到了在铁山水库的那个晚上。 一模一样的心情。 ………… 话说顾玙回到房间里,愈发的感觉不舒服。 明摆着啊! 天柱山发现了灵石矿脉,让政府的某些人坐不住了,李肃纯不过是一把刀,来掂掂自己的份量。 之前说过,双方的合作关系非常不稳定,如果任何一方的底牌明显超越,或者有重大利益出现,随时都会撕破协议。 官方的这次试探,虽然没造成什么损失,但自己的心气可不顺。气不顺,就要找回来,这是小斋教的。 所以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只是需要等一等,待初步开发完毕,才是算账谈判的时候。 除此之外,他对李肃纯也多了点感慨:一个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家伙,无论是普通人,是修道者,甚至是动物,都是莫大的悲哀。 当然了,凡事看两面。 背靠政府会拥有许多便利,钱财、名望、资源等等。就像李肃纯,操纵铁尸都游刃有余,完全不似当初那般孱弱。 他应该练了一些养气功法,强壮自身,并为日后的提升打下基础——这便是好处了。 …… 李肃纯好容易搞定了那个伤口,拖着身子返回营地,直接敲开了领队的房门。 领队坐在里面,已经等候半天了,忙问:“小李,事情怎么样?” “我跟他比试过了。” 李肃纯扶着桌子坐下,由于精力消耗过大,面色愈发苍白,还透着一股僵尸身上特有的淡腐味。 “……” 领队瞧在眼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厌恶,谁愿意跟一个控尸的家伙当同事呢?当然,他不会显露出来,连珠炮似的追问:“比试过了?那结果呢?分出胜负了么?” “开始的时候,他也想试探试探,所以我们是平手。后来他用了那个东西,很轻松就赢了。”李肃纯实话实说。 “那你看清样子了么?”领队急道。 “没有,速度太快了。” “真的没有?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 “没有。” 啧! 领队的脸色瞬间难堪,又问:“那他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如果他一开始就用那个东西,你能抵挡多久?” “……” 李肃纯沉默半响,摇头道:“我应该会被秒杀。” 得! 领队的脸都绿了,还不能发脾气,憋了好一会才挤出笑容,道:“没事没事,今天辛苦你了。你以后跟他多亲近亲近,都是修道之人,肯定有共同语言嘛!” “好,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李肃纯木讷的应了一句,慢吞吞的起身出门。 ………… 当晚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忽略掉了。即便每个人都看到了现场狼藉,那些崩裂的石头,折断的树木,还有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坑。 官方其实特尴尬,他们本来有一定信心的,铁尸嘛!来之前测试过n次了,无论速度还是力量,确实非常惊人。 就算不能赢,平分秋色总可以的吧? 结果哩,人家的新武器更给力,分分钟被吊打!最苦逼的是,至今没见着那东西长啥样。 而这件事过后,营地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工作。每天都有新报告传达上去,每天都有新指令发送下来,如此又过了一个礼拜,总算有了阶段性的小成果。 那条灵石矿的储量,终于估算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慰问与失足青年 经过二十来天的不断勘测,科研组初步估算出一个数字:天柱山灵石矿的储量,大概为2.54万吨。?? 矿床以山洞为中心,或疏或密的绵延十几公里,深度在1oo-o米之间,总体属于浅层矿。 2.54万吨,这是什么概念呢? 就拿潜州所在的安南省为例,储量最大的是煤矿,约246亿吨,居全国第7。铁矿约亿吨,全国第5。金矿15o吨,全国第1o。银矿1967吨,全国第19。 由此可见,灵石矿的储量完全能划到贵重金属一栏。虽然比不上金银,但你要知道,金银矿开采出来,是可以流通、收藏的,灵石却是消耗品,用完就没了。 更别说,它还有自带的修真属性,价值突破天际。 一般来讲,矿的大中小,要按储量和矿物的稀有程度划分。 比如煤矿,大于5o亿吨才叫大型矿;小于1o亿吨,叫小型矿。 比如金矿,岩金矿小于5吨为小型,5吨到2o吨为中型,大于2o吨为大型。砂金矿小于2吨为小型,2吨到8吨为中型,8吨以上为大型。 但灵石矿无从参照,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只有等以后继续挖掘,才能比较出大、中、小。 除此之外,科研组还在几里外的地方划出一块地,分成好几块试验田。 各种农作物,像稻类、麦类、豆类、薯类,以及玉米、高粱、粟、黍等等,最好的良种早就运达基地,农业专家也组团赶来,已经即时播种。 由于饮食习惯,还是以稻类为主要目标。 而稻类又分水稻和旱稻,水稻是双季,第一茬刚好在4月-5月播种,然后在7月末收获。旱稻是单季,在5月下旬播种,时间都来得及。 至于别的,就是短尾锯齿鱼的繁殖和培养,不再细说。总体而言,灵石矿和农业试验田,是此次开最大的收获,而且是立足根本的两个。 …… 营地,实验室内。 两个助手整理着一些研究数据,而在里间的小屋,顾玙和仇纶正争论的不可开交。 “灵石虽然具有流通和交换的性质,但短时间内,它不可能作为货币,只能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所以它的标准,也不用那么严谨,粗略制定一下就行了。” “怎么可以不严谨?我要知道它的一切属性,包括灵气结构,活性度与质量与体积的比值,还有纯净度和密度的关系……” “等会等会!” 顾玙打断脸色涨红的仇纶,蛋疼道:“你说的这些,我不保证能测出来,就算我能测出来,我也不会那么做。在我眼里,那些东西都没用,它现在只有一个属性,就是灵气含量。” 这是第三个概念:浓度,指灵气本身;活性度,指作用物;含量,专指灵石。 他说着,伸手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灵石,道:“比如这个,假设含量是1o,那把它切成均等的十块,每块的灵气含量就变成了1,因为它里面的灵气是均匀分布的。而这个1,就是灵石的最小单位。 如果以后又现矿脉,那就可以做比较,同等的体积,同等的质量,灵气含量越多,品级自然就越高。” “这个……” 仇纶咂巴了下嘴,比丫更蛋疼,这也忒粗暴了!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种简单的设定方法,起码在现阶段是很有用的。灵石不像金银,以重量为单位;也不像纸币,以数额为单位,它是一种特玄乎的东西,只适用于修士。 所以顾玙的意见极为重要,除非政府有检测灵气的能力,那想怎么设标准,就怎么设标准。 仇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捏着鼻子认可,接着问:“对了,它在切割的过程中,会不会产生损耗?” “损耗肯定会有,但估计不会太大,就看你们做成什么形态了……哎?” 顾玙眨了眨眼睛,忽然劲劲道:“要不你们统一规格,就做成元宝吧?以后修士之间交易,直接摸个元宝出来,想想就很带感!” “……” 老头懒得理他,这货大部分时间都人五人六的,但偶尔就会变逗比,画风转换的防不胜防。 “咚咚咚!” 俩人正聊着,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助手推门进来,道:“老师,秦教授请您过去一趟,说上面来指示了。” “去食堂么?” “对。” “那好,我们马上去。” 他站起身,准备跟顾玙一块走,结果瞧丫没动,正奇怪时,见那货也奇道:“你看我干嘛,我又不用听指示。” “你,你这小子啊!” 老头指了指他,莫名暗叹,独自出了门。 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老头对他的印象是真不错,就有一点:他跟政府的关系,简直心惊胆颤。 仇纶只想做研究,不愿掺和政治上的事儿,也只能在心里惋惜一下。 ………… “人都到齐了吧?那我们就开始了。” 食堂内,另一位主要顾问秦教授坐在前面,对着一票黑压压的科研人员笑道:“我刚接到上面来的一份文件,还以为是什么指令,结果一看,是最高长亲自写给我们的慰问致辞。” “哇哦!” 底下顿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都有些意外。仇纶也是一愣,竟然惊动了最高长,上头的重视程度还要乎想像。 “咳,我开始念了啊!” 秦教授清了清嗓子,捧着一张卡片道:“同志们,不知不觉你们进山已经快一个月了,甚为惦念。 你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非常丰硕的成果,我们由衷感激,并牢记在心。 你们这一去,可能时间长久,三五年转眼而过。我理解大家的辛劳,但也请大家明白,你们的任务格外艰巨,甚至关乎到全社会的展和变迁。 有道是,上下同欲者胜。希望我们同心协力,一起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哗哗哗!” 瞬间掌声雷动,人人振奋,做学术做研究,为的就是这个。最高长亲自写的卡片,足以满足所有人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好了好了,自己回去再激动,还有件事要说一下……过几天上头要来一个慰问级别很高。我们这里条件不够,就不搞什么接待工作了,但精神面貌一定给我做好了!” 秦教授又嘱咐一句,转头问:“老仇,你还有补充的么?” “没有。” “那好,散了吧。” 说着,众人呼啦啦的走出食堂,只剩秦教授和仇纶。二人的面色不像刚才那般轻松,颇有几分凝重。 “老秦,这有点太急了吧?”仇纶忽然来了一句。 “何止是急,简直是急不可待!” 秦教授比他看得透彻,语气加重,情绪复杂的道:“不过也能理解,那批早稻种下去,顶多三个月收割,七月份就能见分晓。要是我,我也成天不睡觉的盼着。” “你说如果成了,上头会怎么分配?”仇纶道。 “还能怎么分?从上到下,从大到小捋着来呗,皇亲国戚多着呢……行了行了,那都不是我们能管的。” 秦教授不愿多提,笑道:“我们最应该庆幸的是,那些东西展的再厉害,这世上也需要科技。” “唉,那倒是。”仇纶叹了口气。 他们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实说,把一干人员都打击的够呛。科学技术的作用被无限降低,越来越往后勤、保障、辅助方面靠拢,而真正的核心关键,竟然落到个人身上。 这对科学家而言,根本不能接受。 刚才秦教授故作欢庆,高声读了一番致辞,也有激励大伙的意思。要知道,他们不仅今年在这,明年也会在这,后年大后年可能都要驻守。 没点心理建设怎么行? …… 与此同时,河边。 顾玙坐在一块废石料上,脚下生着火堆,火上架着两条烤鱼,正是短尾锯齿鱼。硕大的脑袋已经被摘掉,剩下十五公分长的身子,可怜兮兮的被穿了个通透。 丫神态悠闲,不时撒点盐和辣椒,完全不顾守卫士兵痛经般的眼神。 没办法,这鱼谁也不能动,他动得;这鱼谁也不能吃,他吃得。仇纶为这事,没少跟丫嚷嚷,但管不了。 甚至顾玙还有点可惜,上次来怎么没想着尝尝?他可是十足的老饕。 “嗞拉!” “嗞拉!” 火苗舔着鱼肚子,很快就涂上了一层焦黄色,散出阵阵香气。他拿起一串刚要吃,就听背后有脚步声传来,笑道:“你没去开会?” “没有。” 李肃纯凑了过来,也找了块石头坐下,盯着另一只鱼一言不。 顾玙却没有给他的意思,这鱼肉没经过测试,不晓得普通人承受的极限,只道:“你好像不太合群,平时吃饭也不怎么去食堂。” “我身上有尸味……” 李肃纯应了句,语气清淡,倒是无悲无喜。 “那你该学学厨艺了,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肚子。” 顾玙也没什么心灵鸡屎汤,笑道:“你应该还要待段日子,我差不多要走了。” “什么时候?” “快了吧,等他们下来人,我得把我的酬劳算清楚。” “哦。” 李肃纯真的不多嘴,顿了顿,反而问起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道:“你回去之后,想做什么?” “我?” 顾玙咬了口鱼肉,道:“也没什么,跟女朋友一起修道吧。” “那个小丑?” 他指的是戏剧脸谱。 “哈哈,对,就是那个小丑!我现阶段的方向,就是跟她变成两个老不死的。哦,还有个小妹子,三个老不死的。” “……” 李肃纯面无表情,不知是懒得回应,还是不懂他的无聊笑点。 “你呢,以后要怎么样?”顾玙问。 “没想过。” “连个目标也没有么?” “目标……” 李肃纯目光闪动,露出了一丝茫然和郁郁。 “不要觉得自己没有自由,你能做的事情非常多。” 顾玙啃光了一条鱼,随口道:“比如你可以提升修为,炼出更强大的僵尸。你还有个师父吧?你师父埋在哪儿了?你不想给他风光大葬,振兴师门么?” “师父……” 李肃纯听到这两个字,神情终于不再木讷,喃喃的重复着:“我想给他风光大葬,我想振兴师门……” “哗啦!” 顾玙拿着铁钎子往水里一戳,分分钟又扎上来一条,搁火上一架:“喏,这就叫理想!”8 第一百五十二章报酬 “我们种的是双季超级稻,是第五代技术,前年刚在眉州测产验收。晚稻平均亩产68公斤干谷,早稻平均亩产1公斤干谷,也就是说年亩产能达到78公斤……这边是旱稻,也是最新品种,去年测产验收,亩产突破900公斤。” 基地的农业区内,六位慰问组成员正在参观水稻试验田。仇纶和秦教授陪在左右,耐心讲解着各种事项。 “你们对这几块田的预估产量是多少?”一行人听完,为首的一位领导忽然发问。 “呃,因为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我们只能按照最优化的种植技术和经验去处理,至于产量么……” 秦教授顿了顿,道:“我们没办法准确估计,只能定一个预期值,就是现标准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怎么差这么多?”有人皱眉。 “哎,这个心态是对的。” 领导似乎很理解,道:“就像自然界中,越强大的动物繁殖能力越低,何况这是土壤利用,究竟能不能长出庄稼还未可知。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就应该抱着最坏的打算,不要盲目乐观。” “您说的是,我们一定努力。”秦教授连忙表态。 开玩笑,这位领导的级别颇高,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某种政府意志。很明显啊,战略上迫不及待,战术上稳扎稳打,甚至要保持低调。 随后,他们又在麦类、薯类以及其他作物区转了一圈,才返回营地。领导让大部分人退下,招来守卫队长和行动处的领队,小范围密谈。 “那位顾先生怎么样?” “从他进山到现在,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异常,这会应该在别处钓鱼。” “呵,我听说他很喜欢吃鱼,没想到还喜欢钓鱼。”领导笑道。 “呃,这人的性格和爱好有点老派……” 领队斟酌了一下,道:“不像是个22岁的年轻人,平时跟他打交道也很古怪。” “对,他多数时候都很平和,但某些时候,就带着一种压迫感。”队长也补充道。 “怎么讲?” “我可能说的不太恰当,我们来的第一天要放船下水,他就帮忙解决怪鱼。就那一刻,我就像对着一个,一个生命层次更高的,呃,生物。” “哦?” 领导一怔,莫名陷入沉思,半响不语。 “您想见见他么?”队长小心询问。 “不,我这次来就是看望大家,顺便督促一下工作,跟他没关系。” 领导挥了下手,止住对方开口,又道:“我晓得你们有某种合作协议,不过有人会去处理,放心。” “哦,那就好……要是没别的吩咐,我们就先出去了。” 俩人暗暗抹了把汗,转身闪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上头不准备给酬劳,谁特么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走,分分钟把基地平了! ………… 随着节点的前期开发趋近完成,顾玙的工作也快要收尾。 他负责的就是灵气数据这一块,后面的与其无关。所以他现在就很闲,每天到处逛逛,或者跟李肃纯哈拉几句。 这会儿,丫就拎着鱼竿,刚从几公里外的一个湖边晃回来,这鱼竿是随便做的,劈了根树枝,削成细长条,再掰根铁丝做鱼钩,鱼饵就是挖的蚯蚓。 什么绕线轮啊,浮漂啊,通通没有。 钓上来算,钓不上来也无所谓,反正打发时间……好吧,用小斋的话讲,这叫提前退休的修士生活。 “啪!” 他走到自己的屋子跟前,把鱼竿一戳,还没进去就晓得里面有人。他随意推门一瞧,哟,也是个认识的,在乌木市见过的那位老兄,王琦。 “顾先生,好久不见。” 王琦立马站起来,笑道:“我怕等不到你,就先进来坐坐,你不介意吧?” “我一猜就是你过来,坐!” 顾玙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边喝边道:“你们分工也挺明确的,张鸿儒就是盯梢,你就是谈条件。不过有点拖啊,就算我是给你们打工的,也得按时发薪水吧。” “我们也得研究嘛,抱歉抱歉。” 王琦笑呵呵的面不改色,道:“我在京城都听说了,这次多亏顾先生帮忙,才能有这么大的成果,多谢。” “客气话就甭说了,咱们是在这谈,还是换个地方?”他懒得寒暄。 “客随主便,不过最好不要在这,毕竟人多嘴杂,环境也太吵了。” “行,我刚好知道一个清静地方。” 说着,俩人出门到了外面。 正是黄昏,太阳将落未落,河两岸人来人往,机器轰鸣,确实很吵闹。顾玙带着他往西边走,渐渐远离营地。 王琦眼瞅着树木繁茂,位置越来越偏僻,最后停在了一处山壁下面。 “就在这儿?”他瞅了瞅四周,淡定的人设有点崩坏。 “这里安静,而且风景很好。” “哪有什么风……” 他刚吐出半句话,就觉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跟着身子一轻,双脚竟然离了地面,并且越升越高,就像飞了起来。 “呼!” 风声在耳边掠过,轻飘飘的连意识都很模糊,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 空间不大,约莫三个人盘坐的程度,生着一些不认识的花草,再往上瞧,仍然是高耸的峭壁。 “你运气好,刚好赶上日落……” 顾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方。 王琦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只觉目之所及,色彩绚烂,天地仿佛清晰分明的裂成了三块,却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下面是浅灰的幽暗,是喧喧嚷嚷的营地;中间是相融的黄绿,是一片片的层林浸染;上面是红,那淡天一抹的云彩,掩着余晖残映的斜阳。 “……” 王琦一时无话,身在宦海沉浮,太久太久没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致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似笑似叹似无奈:“顾先生,你这是,唉……” “唉什么唉,这里够清静吧,可以谈了。” 顾玙自顾自的坐下,背靠石壁,双腿伸展。很明显,这是他修炼食气的地方。 “我还是那个原则,我想要什么,我能拿出来什么;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能拿出来什么。不过这次很容易,因为我的工作完成了,你们也得到了成果,所以就是谈谈酬劳。” “不错,您先说。” “好,你们开采出的灵石,我要百分之三。”他张口就来。 “顾先生,就算我们在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这个价格也未免太没诚意了。” 亏得王琦还能保持淡定,没有跳起来骂街。 54万吨,百分之三是多少,762吨!说实在的,像灵石这种战略资源,国家一块都不想掏! “先别急,后面还有。” 顾玙摆摆手,接连道:“你们那个稻米,我要种子和培植技术。还有短尾锯齿鱼,我也要一份。还有些材料,麻烦你们帮忙找一找。” “哈!” 王琦有点气乐了,道:“顾先生,你莫非在拿我寻开心?我们虽然很看重你,但你也不要恃宠生娇。” “这个成语用的不对,我也提醒你,我们的合作是长期的。即便你们培育出稻米和鱼,它究竟有没有用,还得我来判定。而且这只是天柱山,你别忘了,还有一座峨眉山!” 顾玙盯着对方,寸步不让。 啧! 王琦面上不显,心里却被狠狠怼了一记,又烂又糟。 他依仗的,无非是能感应到灵气。之前在乌木市还好,政府没有太直观的认识,但随着众多资源的出现,某人的重要性已经疯狂提升。 不过呢,政府也有底线,就是灵石的比例。他毕竟帮了大忙,给肯定要给,但不能给那么多。 而顾玙这边,其实想的很简单,灵石是珍贵资源,怎么着都得储备一些。 此次谈判要平和的多,双方都很克制,就在这黄昏夕阳下,像两个买菜大妈一样,碎碎叨叨的掰扯了好久。 最终,俩人达成一致: 等科研组开采,并制定规格后,顾玙一次性得到两万块灵石。没错,是数量,不是重量。 他跟仇纶确立了基本标准,就是含量为1的灵石,一块有鸭蛋大小,重约5斤。那两万块,就是一万斤的份量。 科研组预计第一年的开采量,约有40万公斤。注意,这仅仅是原石,切割成标准灵石后,必要低于这个数字。 其次,便是种子和种植技术。怪鱼倒放弃了,他不确定挪到凤凰山后,还能不能养活。 最后,政府帮忙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顾玙要留作炼器用。至于怎么判断,就是外观奇特,科学仪器却分析不出什么特别的属性,那肯定就是了。 …… 谈完之后,俩人返回营地。 王琦直奔那位领导的休息室,秘密汇报了许久,总结道:“这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高级修士,永远都会依仗对方,我们会非常被动。” “不错,这点是关键。我们借助这次开发,才算有了点底子……” 而那领导听完,叹道:“向上面说明吧,看来我们的培养计划,要提前启动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请柬 江州,穹窿山。e Ω┡小说ん 1 上真观最里面的小院内,悄怆幽邃,晨光正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人从后舍走至院中,紧了紧衣袍,便开始修习体术。 只见他脚踏神虎罡,拳势开阔,气势威猛,如此耍了几招,又突地一变。化拳为掌,路数也随之柔和,好似刚柔并济,连绵不绝,简练中又蕴含着精妙。 此人正是穹窿山派的观主谭崇岱,而这套东西,便是小斋留下的精编版体术。共有十六手,老道每日勤修,丝毫不敢懈怠。 “砰!” 谭崇岱打了几路,最后兴致不减,一掌拍在树上。他刻意收了大半劲道,那一人抱粗的树干颤了颤,扑簌簌的掉落好些树叶。 “呼” 他这才吐气收功,只觉浑身气血旺盛,面带红光,跟去年那副衰败的样子完全不同。 修道人都有一种感觉,隐约知道自己的寿元期限,他现在就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衰老的身体又焕出一丝生机,起码能延寿数载。 光这一点,他跟小斋那档子不愉快,就足以揭过。 “啪啪啪!” 谭崇岱擦了擦汗,正要回屋生火做饭,忽听外面叩门声响。那斑驳的铜环敲在木门上,在一片清晨寂静中,显得极为突兀。 “哪位?” 他拉开门栓,抬眼一瞧,来人却是本地道教协会的会长秦云峰。 这人圆圆滚滚,戴着副眼镜,没有半点道士模样,开口就道:“哎呀,老修行打扰了,您早您早!” “有事么?” 谭崇岱面色一沉,显然对他感官极差。 正是在这个人的主持之下,好好的上真观才被承包出去,而自己不愿意配合商业炒作,没少被他捣鬼。就像正常的道士津贴,时常拖着不,非得找上门去,看丫耍一通官威才能拿到。 就俩字,恶心! 不过此时,秦云峰却是满脸堆笑,递过一张带着云纹和八卦图的请柬,道:“知道您不待见我,但我今天是给您送请柬的,您看看。” “嗯?” 谭崇岱一怔,随手拆开,见上面就写着三句话: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敝派将于6月2o日-26日,举行‘道济天下,法传十方’传度祈福法会。 素仰大德高名,誉隆望重,特此敬邀。” 他再看落款:龙虎山,嗣汉天师府! “这” 谭崇岱心中一抖,忙问:“是正一支派都被邀请了么?” “听说是。” “可往届没办过这么大规模的,今年怎么不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先回个话吧,去还是不去?”秦云峰问。 “” 谭崇岱沉吟片刻,应道:“我一定准时到场。” “那就好!到时我们来安排,我就不打扰了。” 秦云峰很痛快,抹身就闪。 而老道重新插上门,回到后舍,也没心思煮饭了,就盯着那张请柬出神。 话说正一、全真分居南北,各有各的规制。 比如正一派,普通人想当道士,皈依是第一步。皈依后是居士,也就是信徒,可以住在道观里。 第二步,是传度。天师府传度牒文上明确写道:凡属修士,应就祖师名下传度,用以弘道宣化,济世利人。 这相当于正式的资质认可,通过了才叫道士,才能赐下法名、经文和法器。 第三步,叫授箓。 箓,指记录有关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行功施法的牒文。授了法箓,才能有道位品级,得神仙护佑。 授箓一般有七品,初受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为六、七品衔。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经箓,为四、五品衔。加授上清五雷经箓,为从三品衔。加升上清三洞五雷经箓,为正三品衔。 再往上,是上清大洞经箓,为正二品衔。最高则是三清三洞经箓,为正一品衔。 每一级又分三阶,共二十四阶品,对应上八景、中八景、下八景二十四气。比如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七品下,就是最低的品级。 居士传度,才能变成道士,道士授箓,才能称作法师,能独自主持斋醮,并且收徒开观。 所以在古时,传度、授箓是非常严格的。当然现在就跟批一样,每年都能怼出去一沓,有钱有关系就能上。 至于全真派,又是另一套规制。 先居士是相同的,居士之后是冠巾,冠巾后就成了道士。道士往上,是戒子,要经过 三坛大戒,即初真戒、中极戒、天仙大戒之后,品级依次提升。 因为全真派是戒律教,要求出家修行,不娶妻,不茹荤,不饮酒等等。所谓学道不持戒,无缘登仙界。 而传戒由十方丛林的方丈(道教方丈)负责,称为传戒本师。本师之下,另设证盟师(为戒子解说经义的大师)、临戒师(负责监督戒坛威仪,禁止戒子违犯戒规的大师)、纠仪师(负责纠正戒子仪规的大师)、提科师(负责诵经拜忏及经堂事务的大师)、登箓师(负责为戒子取道号,填写登真录的大师)、引请师(负责主持大型道场,担任高功的大师)、道值师(巡视各寮,查处犯规戒子的执事)等等。 可谓层级分明,严格守序。 话再说回来,各门各派都可以传度,授箓只有龙虎山有资格。所以往年的传度法会,都是自家办自家,从没扩大化。 今年冷不丁的纠集各派观主,齐聚龙虎山,用膝盖都能猜出有猫腻。 谭崇岱可是知晓内情的,脑筋一转,就明白跟灵气、道法有关,只是这一去,不知是福是祸,又有多少因缘变化。 “唉” 老道士念罢,又瞧瞧四壁空空的后舍,不禁叹了口气。 穹窿山派是神霄派分支,神霄派又是正一分支,算是颇有渊源。但老实说,他对正一半毛钱的感情都木有。 都说世人凉薄,其实道门更甚。 内部两极分化严重,大门大派吃香喝辣,小门小派垂死挣扎,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成问题。 尤其分支属于独立门派,过的好坏全凭自己,没有人会施以援手。像老道士这样的,一心求道,不愿同流合污,反而落得一生凄惨。 “咕” 谭崇岱苦笑一声,摸摸抗议的肚子,还是煮饭要紧。 “啪啪啪!” 他正要转去厨房,结果又听有人叩门。今儿就奇了怪了,平日无人理睬的天师殿,接二连三的来客人。 老道士无奈,只得前去开门。 晨光和煦,日照高林,那两扇木门一拉,一个修长的影子就落在了地上。 顾玙一拱手,笑道:“谭前辈,好久不见了。” (晚上还有) (.) 第一百五十四章拉帮结派 话说天柱山的工作已了,顾玙跟王琦谈妥条件,一刻都不想多呆,麻溜闪人。不过他没回去,反正距离不远,就顺道来江州瞧瞧。 至于那些东西,什么灵石、种子之类的,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到位。 而此刻,谭崇岱一见是他,简直又惊又喜:“顾小友,你怎么会在江州?” “我前阵子一直在潜州,最近事情忙完了,就拐个弯来看看您。”他笑道。 “你这个弯拐的仁义,难为你还记着老道!” 谭崇岱是真的高兴,涌出一股久违了的招待远方客人的心情。 俩人说着进到后舍,顾玙一瞧那架势,饭桌已经摆好,桌上有个水壶,凉凉的还没烧,便道:“来的不巧,打扰您吃饭了。” “无妨,晚些吃也没什么……你先坐,我去烧水。” 老道提着水壶去厨房,眨眼又抹回来,继续问:“这次就你自己么?江小友可好?” “她在家修炼,一切都好。哦对了,我还得说声抱歉,这段时间太忙,帮您寻找弟子一事,还没什么头绪。” 顾玙有点惭愧,答应人家了,结果自己没花心思,以后要多留意一些。 “唉,缘分未至,强求不得。” 谭崇岱略有遗憾,可也没太大的反应,看上去颇为淡然。 俩人聊了一会,水已烧开,老道便提了壶过来,沏了两杯苦茶。堂堂一派宗主,竟然要自己烧水煮饭,也是心酸。 顾玙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打量,目光扫来扫去的,忽然就停在墙边的矮塌上那里放着一张带八卦图的别致请柬。 这货非常好奇,特想拿起来瞅瞅,可又觉着没礼貌。 谭崇岱见状,却主动递了过去,笑道:“这是刚收的,正一派要举行传度法会,请我去观礼。” “正一派?哟,天师府啊,这可是大名鼎鼎!” 顾玙看完请柬,同样心里一抖,没办法,在这种敏感时机搞这种活动,怎么想都有猫腻。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多地方都想不通,问:“前辈,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呵呵,很简单。你知道一千年来,道门更迭,最核心的一个字是什么么?”谭崇岱笑道。 “不知。” “就是争!” 他喝了口茶,道:“以前皇帝信神,所以争的是道统,是信众,是朝廷支持。现在不一样了,但也在争,只是争的是名头,是钱财,是官身。 我们道教协会,一位总会长,十九位副会长。全真占了十五,正一只占了五席,这就是官身,是威风! 如今的道门,早就跟政府密不可分……哦不,应该说,早就被牢牢的掌握在手里。谁跟上面亲近,谁就能得到好处,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讲,你也清楚。 如果依你所说,道法已经重现,那他们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不出意外,全真各派也一定收到了请柬,落款应该就是白云观。” 嗬! 顾玙真挺意外的,甭看对方贫困潦倒,郁郁不得志,可刚才这番话,着实刮目相看啊。 到底是一派宗主。 而谭崇岱话里话外,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当然他也明白:以目前的环境,两家道派绝不可能擅自做主,背后必然有官方主导。 他搞懂了这点,又问:“前辈,那您准备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 “可,可这是……” “你想说我要卖了这把老骨头?” 谭崇岱并不羞恼,道:“小友,你有你的资质和天缘,我羡慕不得。而同样,你也不会理解我这等人的心情。我一生只为求道,这一次,或许就是我的机缘。哪怕它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试才知。” “……” 顾玙沉默半响,最终深施一礼,“受教了。如果您有什么困难之处,请尽管开口,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 夜,江州大学。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顾玙正陪着一位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吃饭。他的本意很好,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看看小姨子吧? 结果哩,他坐下五分钟就想掐死丫的! “姐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是说了么,我去潜州有点事,顺道的。” “那你为啥来找我啊?” “我就认识你,不找你找谁?” “那,那你为啥晚上来找我啊?” “啧,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蛋疼。 “我不能跟你上床,我不能对不起姐姐!” 那熊孩子忽然抱住胸前,提高音量,努力做悲伤逆流成河状,却掩盖不了那副大尾巴狼的德行。 “噗!” 顾玙一口水就喷了,分分钟被吃瓜群众视奸,好在他也不是盖的,道:“想得美,你以为我想跟你睡?我巴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哦,那就好那就好!” 江小堇装模作样的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biu的一下就兴奋了:“哎哎,姐夫!听你这口气,你俩已经鼓过掌了?” “啊?” “哎,我姐屁股翘么?她皮肤一定特好吧?” “她**时候什么样?就她那性冷淡的身高,她能落到底儿么?” “……” 好嘛,小姨子肆无忌惮的开黄腔,顾玙也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按在屋顶狠狠摩擦的苦逼感,简直一言难尽。 “行了行了,换个话题!” 他愁眉苦脸,问道:“你今年就大三了吧,暑期用实习么?” “用啊,学校都留作业了,我打算去我爸公司转转,不过特没劲。你跟我姐合伙开个公司就好了,然后我给你们打工,肯定超有意思。” “别介,你要是给我们打工,几天就得扑街……咦?” 顾玙忽地一顿,思维莫名其妙的拐到另一条线上。 政府已经有所行动,大概方向能猜出来,就是要培养修士。那自己也要提升,而且得增加团队实力,可现在就三个人……三个人…… “小堇!”他唤了声。 “干嘛?” “你……呃,我是说,如果让你放弃现在的生活,过一种,一种像古代隐士那样的日子,你会喜欢么?” “我无所谓啊,有意思就行。” 她拿着个杯子,嘴里咬着草莓圣代,小舌头灵活的在奶油泡里转了个圈,红嫩嫩,粉嘟嘟,白滑滑,三种甜腻的颜色裹在一起,嗖地又缩了回去。 “什么才叫有意思?” 顾玙移开目光,这姊妹俩就是大小妖精,要死要活。 “我没想到的,出乎我意料的,能让我保持新鲜感的。反正我不能轻松碾压的,都叫有意思。”她蛮正经的答道。 “呵……” 顾玙失笑,道:“那等你放暑假了,你来一趟凤凰山,我们有事情对你讲。” “拜托,你让我去我就去?我档期很紧的!” 江小堇放下冰激凌,强力鄙视道:“给我个理由先。” “理由?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有没有学过功夫么?” 顾玙随手拿起一个白瓷筷托,放在掌心揉了揉,然后展开,在一阵细碎洒洒以及对方的目瞪口呆中,笑道:“那你就来看看。” 破防盗完美章节,请用搜索引擎各种小说任你观看 今天陪老妈出去玩,请假一天 话说你们母亲节都没啥表示嘛? 第一百五十五章新群体 初夏,白城。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市区,拐了个弯,直奔西边的凤凰集。这车挂的是政府牌照,外形毫不起眼,不过司机却是面善,正是联络专员张鸿儒。 而后座的那位,自然是顾玙。 话说他4月中去的天柱山,5月末才返回,整整40天。张鸿儒处事一向周到,何况又听闻了他在天柱山的功绩,更是不敢怠慢,便亲自接机。 这车子在老城区穿行,驶过一座座尘烟颓败的建筑,以及挣扎麻木而变得日常安乐的人们。 “咦?” 顾玙看着窗外,目光闪动。刚才经过的地方叫红梅街,过了红梅街就是凤凰集,在两个区域之间,夹着一大块光秃秃的空地。 这空地由来已久,涉及到多个开发商和前任领导的烂摊子,没人敢收拾,就一直荒在那里。 不过现在,此处已经清理干净,还搭起了一座座的简易房。白墙蓝顶,整齐排列,约莫有一百多户,竟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有的门紧闭,似乎主人不在。有的门敞着,老人趁阳光充足,在门口晒着太阳。还有个年轻女人坐在屋前,抱着大盆洗衣服。三四岁的孩子在旁边哭闹,女人丝毫不管,只机械的一下下的搓洗着。 “停车!”顾玙忽道。 “……” 张鸿儒不明所以,缓缓将车靠在路边。 “他们就是草河口的镇民?”顾玙问。 “嗯,这里只安置了几百人,大部队在北面和南面,还有下面乡镇。盛天政府已经有所规划,准备盖几个类似回迁房的小区。草河口一共六万多人,按房子、土地和人头算,每户都给安置费用,将来低价买房,这就相当于拆迁了。” “那就业怎么办?”他又问。 “就业啊……” 张鸿儒摇摇头,愁道:“现在大学生都找不着工作,连国家都头疼。白城这么小,哪有那么多就业机会,年轻力壮的外出打工,老人孩子就留守看家,还能怎么办?” “……” 顾玙沉默片刻,提醒道:“桃花瘴虽是灵气复苏带来的异象,但以后可能还会出现。在自然区还好,如果靠近居民区,类似的事情肯定会发生。” “我们都考虑过,可现阶段实在没办法。” 张鸿儒也望着窗外,叹道:“我们预测不了它的动向,只能被动处理,这次是桃花瘴,下次或许就变成别的了。老实说,上头曾想过烧光那个岛,但我们不敢保证会不会引发后续问题,而且就算烧岛,他们还是得背井离乡啊。” 俩人一时无语,心中都有些复杂。 在一个社会中,可以根据不同的标准,划分出不同的群体。而这些群体,都是在特定背景下产生的。 比如留守儿童,全国的留守儿童数超过了6100万人。79.7%的孩子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抚养,13%被托付给亲戚朋友,7.3%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 不同区域的经济发展非常不平衡,农村人地矛盾尖锐,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又因积分入学政策,户籍制度等原因,无法将子女带在身边,由此才引发了留守儿童问题。 如今也一样,倘若此类事情越来越多,必定会造成一个新的群体:异象移民。 “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果然是没爹生没娘养的!” “呜呜……我没偷东西,我没偷东西……呜……” 正此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顾玙扭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女孩从红梅街的某家便利店处跑过来,身后还有个男人在追赶。 那女孩有六七岁的样子,吓得小脸刷白,边哭边跑到那个洗衣服的女人旁边。 “小禾,你这是咋了?”那女人终于有了点动静,抬头询问。 “姨,我,我没偷东西……呜呜呜……” 小姑娘又哭又怕,也说不太明白。而那个男人追到跟前,嚷道:“你就是她家长吧,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大点就学会偷东西了!” “这位大哥,我不是她家长,我就是她邻居,她爷爷让我帮忙照看的。”那女人顿时急了。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她偷我东西了,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报警!” “大哥,我,我真不是她家长啊!”那女人一听报警,更是慌乱的连连摆手。 这会儿,周围的邻居们也凑了过来,小声议论着: “小禾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就是,怕是他自己没看住,就赖人家小孩子。” “她爷爷也是的,有孙女不管,非要没事找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是无人敢上前理论。青壮都不在,只剩下一帮老幼孤寡,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始终揣着一种寄人篱下低一头的心理,对方可是本地人。 那男子见状,更是嚣张,骂道:“我不管你们谁是家长,今天必须陪钱,不然我马上报……” “那就报警吧!” 他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插了一嘴。众人齐齐瞧去,只见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道:“哥们,我看你店外有监控,那就太好办了。警察一调就知道,用不着在这儿嚷嚷。” “你,你谁啊?” 那男子一瞧这人气派,以及不远处停的那辆车,气势就弱了几分。 “你甭管我是谁,你不报,我帮你报。” 说着,张鸿儒就摸出手机,作势拨号。那男子秒怂,忙道:“别介!可能是我看错了,麻烦人家警察不好,我再回去点点,回去点点。” “你确定?” “确定,确定!别麻烦人家。” 那哥们连句狠话都没撂下,抹身就闪了。 顾玙在后面瞧着,只觉这一瞬间,三个阶层清晰分明。 小姑娘是外来的底层人口,男子是本地的个体商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张鸿儒一亮相,就是有权有势的成功人士。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再恰当不过。 事情解决,吃瓜群众纷纷散去。那小女孩还在哭,顾玙蹲下身给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蛋。 哟! 他立时一顿,这女娃娃还见过,正是那天追着猫差点撞进桃花瘴的小屁孩。 张鸿儒也认了出来,觉得十分有缘,便笑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何禾。” “那你爷爷呢?” “爷爷出去了,让我呆在姨家。”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你吃饭了么?” “没有,我,我真的没偷东西,我就在外面看了。” 何禾见二人态度亲近,慢慢止住哭声,不过对偷东西这件事倒是坚决否认。俩人有心了解情况,索性带着她到附近的饺子馆吃了一顿。 小姑娘真是饿坏了,自己干掉了一斤水饺,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还不太好意思。 三人就在她家等候,直到傍晚时分,爷爷才回了来。 把事情经过一说,老头连忙道谢,随后,张鸿儒又问:“老爷子,您这放着孙女不管,到底干嘛去了?” “我去市政府了!” 嗯? 张鸿儒一愣,问:“您去市政府干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老头就气呼呼的样子,道:“我找他们说理去!我在岛上活得好好的,凭啥把我弄到这来?” “那个,不是说有毒气么?那东西很危险,也是为了安全。”张鸿儒装着路人道。 “是,这些我明白!可这都一个多月了,连点动静都没有,我啥时候能搬回去?” 老头越说越气,道:“我今天等了一天,谁都没见着,逼急了就来个小官糊弄我。那东西到底是个啥,我就想知道知道,这么大的政府就解决不了?” 啧! 张鸿儒顿了顿,继续装路人:“老爷子,我说话您别不爱听啊。我听说政府给了你们不少安置费,您将来在城里买套房,儿子女儿孝顺着,孙女还能上学,不也挺好么?” “屁的安置费,屁的孝顺!” 老头的情绪陡然激动,脸都涨得通红通红:“她爹早就离婚了,一直在外面打工,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前阵子给他去信,这才回来一趟,回来见了钱,就说搞什么生意,要本金……我没这个儿子!” 老头说不下去了,不过想想也知道,必然伤心至极。而他话音一转,忽然又带了哭腔,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一块干瘪枯死的树皮: “我现在啥都不求了,要不是还有这个孩子,我直接就跳了江,死也死在河口!” 第一百五十六章无奈 老头原来在草河口,家里有几亩薄田,也开了个小铺子。靠岛上的桃花景区,每年都能赚到一些钱,虽然不太多,却足够二人的生活费用。 如今岛上全是毒瘴,政府在没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选择迁移居民,也是无奈之举。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就意味着每户人家的住所、就业、就学、消费水准,甚至社会关系,都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凭良心讲,官方的安置已经不错了,方方面面考虑的很周到。只是老头难舍家乡,钱又被儿子拿走,才变得十分偏激。他现在就一门心思的犯轴,就想知道那毒瘴到底是啥东西,自己啥时候能搬回去。 以至于他对着两个陌生人不断嚷嚷,又似自言自语:“明天我还去,明天我还去,一天不给我准信,我就等死在门口……” “……” 张鸿儒了解情况之后,无话可说,老头的行为暂且不论,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人微言轻,只能留下一些钱,又安慰了何禾几句,然后告辞离开。 等车子起步,他立刻打电话建议上峰,要密切留意移民群中的不稳定因素,最好派人做做老头的疏导工作。 不要小瞧,窥一豹而知全貌。六万多人口,即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接受现状,剩下那百分之一,也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现在,民间对毒瘴的猜测简直满天飞,更要倍加谨慎的应对。 草河口不同于铁山,那次是小范围的夜间特殊行动,很好处理。这次不行,六万多人的集体撤离,一个镇子彻底封锁,相连的省道禁行,白城通往东云市的交通改道……种种举动,根本不可能掩盖住。 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媒体是不敢报的,但架不住镇民自己发散,迅速形成传播。最初有两种说法,一是脑洞大开的末世论,讨论的热火朝天,却没几个人真正相信。 一是部队研究的秘密武器,不小心泄漏,这个正常些,信的人也有很多。 不过很快,这些内容通通屏蔽。官方也抛出那个貌似合理的毒气论,并找来专家科普、解释等等。 只是这种解释本就不扎实,世上的闲人太多,胆大又好奇的闲人就更多。 现在草河口方圆数十里,桃树被挖的干干净净,且有部队驻扎。但每隔几天,就会捉到若干个古怪的家伙,得得瑟瑟的前来踩点。 还有过分的,竟然拿着手机直播,现场探秘。 草河口已然成了一个神秘的话题现象,虽然对上述人等的惩戒毫不留情,怎奈屡禁不止,官方心里日的狗都能环绕地球一周了。 ………… 车开到北麓的据点,袁、雷、曾三家的代表仍在那里守候。 顾玙发现这条路又好走了些,以前是土路,现在是碎石路,车子压上去,平稳性提高了许多——若非觉得太高调,以那三家的财力,早特么修成柏油路了。 顾玙跟他们打过招呼,便径自上山。 随着天气回暖,游客日益增多,他特意在内、外山的分割线处转了一圈,不时听到稀稀拉拉的吵杂说笑,以及被挡在铁网外的骂街声。 “我上次来还没有呢,搞个毛线啊?” “原本还想徒步穿越呢,这下歇菜了。” “六十块钱一张门票,还限制范围,麻痹的穷疯了?” “……” 他摇了摇头,加快脚步,不一会就进了黑棘林。 这里还是老样子,泛着幽光的荆棘丛伴着高树一起生长,黑压压的遮天蔽日,显得诡异森人。 他没多想,直接要穿过去,结果刚走几步,就听“嗡嗡嗡”的声音响起。 嗯? 它们居然敢出来? 顾玙心中诧异,抬头就见一片血雾在眼前弥漫,并迅速往这边扩散,正是一只只变异的毒蚊。 这些蚊子的体形比以前还要大,通体血红,最前段的口器又直又长,看着就很难受。 “嗡嗡嗡!” 而紧跟着,自己的左边、右边和后边,几乎同时涌出了蚊群,似一朵朵红云飘在空中,似凝似虚。 这四群蚊子飞到近前,却不攻击,只把他围在当中。 顾玙也不慌乱,瞧了瞧四周,笑道:“小秋,出来!” “嘻,哥哥,你能找到我么?” 果然,一个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好像在一处,又好像在四面八方。他则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花生,然后吹了声口哨。 “咻!” “扑簌簌!” 哨声刚起,一只肥松鼠就从树顶跑了下来,蹭地蹦到他胳膊上,抓起花生就往嘴里塞。 “呀,你这个贪吃鬼!” 龙秋没好气的跳下来,敲了敲胖兄的脑袋,那货腮帮子鼓得滚圆,压根不理。她又训了几句,随即一挥手,蚊群就像收到指令般,齐整整的飘了回去。 “这就是你炼的血蚊蛊?” “嗯,它们都是子蛊,母蛊在这呢。它可以自己在外面,不用我随时跟着。” 她念叨了几句苗语,就见从体内飞出一只古怪的血蚊,约有瓶盖大小。 普通的蚊子,只有一对膜质的前翅,以及退化为平衡杆的后翅。而这只母蛊,却整整有四对翅膀,模样非但不丑陋,反倒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就像血玉雕出来的一样。 顾玙瞧着特新奇,问:“它平时要喂食鲜血么?” “平时不用,大概一年要喂一次,我自己的就行了。” 龙秋满不在乎,还抬起胳膊,有模有样的秀着肌肉:“你看,我现在壮的很。” “……” 顾玙瀑布汗,不过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气俱佳,也就放下心来。 其实这妹子学了食气法,又修了四十八手,身兼两家之长,实力已然不俗,缺的只是对阵经验。 俩人穿过黑棘林,回到小谷,清心庐静悄悄的,依如世外桃源。 “你姐姐呢?” “她从昨天就开始闭关,说到了紧要关头,不许我打扰。” “哦……” 顾玙特理解,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pia,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舒坦。在外面浪了一个多月,还是家里自在。 龙秋又端了茶进来,二人说说笑笑,讲着一些离别之情和日常趣事。 这一聊,就到了深夜,隔壁房间终于有了动静。先是门开,随后是女朋友的召唤声: “顾玙!顾玙!” 哟! 他立马站起身,还有点小激动。小别胜新婚,日久情更深呐,正想着要不要来个男默女泪的拥吻,又听外面喊:“快出来,我们打一架吧!” 哈? 第一百五十七章金雷 两口子成天干,两口子成天干,这是两码事。 可无论是哪种意思,顾玙都不想自己一回家,就跟女朋友这样怼。他更想跟对方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谈谈笑笑喝喝茶。 但是木办法,女朋友就在哪儿等着,他只得出门。 “嘻嘻!” 龙秋捂着嘴偷乐,也颠颠的跑出来,往门槛上一坐,托着腮帮子准备围观。 小斋直挺挺的戳在门外,穿着一件很长的白衬衫,下摆宽松,有点像小裙子的感觉。裤子是休闲裤,裸着脚踝,踩着一双运动鞋。 她很少把自己打扮的土里土气,有固定的一套style,即便是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中。女孩子能知晓这点很不容易,当然她骨架完美,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要打?”顾玙苦逼道。 “我金雷小成了,你不想试试么?” 她捋着袖子,轻轻往上卷了一层,白色的袖口一翻,露出白色的皮肉。那俩人瞧在眼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古怪的形容词,叠雪。 “可我刚回来,咱们明天行不行?”他还想挣扎一下。 “别废话了,我还饿着呢,打完好吃饭!” 她往后一撤,就退到几间房子围成的小空地上。顾玙无奈,也跟着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我来了!” 小斋嘴角一翘,下一秒,就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呼! 似风似叶似刀,清光迤逦,气势凌厉,就那么化作一道虚影飞了过去。 这么快?!! 顾玙立时一颤,真真的出乎意料。女朋友本就以速度见长,如今浑身通透之后,竟然又狂飙了几分,简直极速真空吸! 以他的感知能力,也只能判断出大概的攻击方向。顾玙不敢怠慢,连忙往右一闪,反手挥出一掌。 砰! 小斋幽灵般出现在他的左侧,两只修长的手掌一碰,发出两股气劲相撞的闷响。 光这一下,顾玙便觉不同:之前过招,自己总收着力,毕竟对方是凡躯。而此刻过招,却明显感到她的境界提升,已然跨入了那个门槛。 他心神一凛,摆好架势,瞬间认真起来。 “呵!” 小斋见他的样子,愈发兴奋,金雷之气骤转,掌心一翻,就含了一股磅礴威势,另有细微的雷光闪烁。 砰! 俩人又对了一掌,齐齐后退数步。 顾玙只觉胳膊一震,一股微弱的,却蕴含着雷霆法则的毁灭气息,顺着掌心就窜入体内。 这气息肆无忌惮,霸道无双,似三界九地万物都不可阻挡,与体内的灵气一撞,居然硬生生吞掉了几丝。 亏得自己灵力雄厚,才将其迅速打散。 “这就是金雷之气?” 顾玙暗自咋舌,果然厉害!难怪雷书上敢说:天之号令,其权最大! 可这还不算完,就见小斋手掌一伸,斜斜的指向天空,清喝一声: “雷来!” 妈卖批! 他真有点惊着了,当即气运全身,防御值开到最大,生怕乌云遮盖,神雷轰顶。 结果等了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天空还是黑漆漆的沉静,半点波动都木有。 “哈哈哈,我现在要是能招雷,我早就杀上龙虎山了!” 小斋放了一记金雷掌,气息有些凌乱,这会更乐得肚子痛。龙秋也跟着凑趣,笑倒在门槛上,欺负起哥哥劲劲儿的。 “啧!” 顾玙咧着嘴,愁道:“不带你们这样的!” “谁让你反应太快了?” 小斋止住笑意,见男盆友略有郁郁,便凑上去道:“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蛋疼……” 他挥挥手,懒得掰扯,只想转身进屋。小斋却一把揪住,拽过来哄道:“好了好了,一会让你在上面。” 噗! 这话说的,她不在乎,顾玙架不住啊!丫扭头瞅了瞅龙秋,莫名心虚,就像当着孩子的面,没羞没臊的讨论用什么体位更爽快一样。 “呀,我给你们留饭了,我去热热。” 龙秋二十一岁,该懂的都懂了,何况跟着一个千年巫妖王。耳熏目染之下,也能保持淡定,甩下一句就啪嗒啪嗒的闪人。 而两个家伙吃过饭,自然又是一番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 拍手之后,睡觉之前。 真要说起来,这女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特奇葩:指望她气喘吁吁小鸟依人的靠在怀里划圈圈是做梦,她不仅不喘,反而精神百倍,精神百倍就算了,她还喜欢到外面透风。 这会,俩人就衣衫不整的坐在屋顶上,上头是白月亮,下头是红灯笼,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不过夜色沉谧,凉风细细,河面泛着红幽幽的波光,倒别有一番情趣。 “金雷小成只能在掌上运气,还没有太强的攻击力。” 小斋摊开手掌,现出一点雷光,似有几道电弧在手心跳动,煞是好看,“而且雷法极耗灵气,就算这种程度的施展,我也撑不住几次。” “这不就是掌心雷么?”顾玙奇道。 “不,性质不一样。” 她摇摇头,解释道:“掌心雷是正一秘法,除了内炼,还要用咒,要在手心画符,把气聚集其中。人体相当于是个中转站,借用天地中的雷霆之气进行攻击。但五雷内法不同,是自身不断强大,从而产生雷霆,并加以运用。雷书上没有细言,不过据我推测,等金雷达到无漏之境时,我就可以外放雷法了。” 所谓外放,就是能劈人了。 顾玙秒懂,不禁为惹到她的家伙汗了一把。而随即,小斋又问:“对了,你去天柱山怎么样?” “呃,很复杂,总的来说收获不小……” 跟着,他便将此行经过,包括灵石数据,如何谈报酬,又绕道去江州,准备拉小堇入伙等等,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 小斋听了,思索半响,道:“照此说来,我们真应该增加实力了。我觉得政府会越来越隐于背后,让那些门派出来做事。尤其等他们培养出一批修士,那更是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 “制定便罢了,我是怕他们故意纵容,让某些人去搅动旧规则。” 顾玙想了想,道:“其实那些门派也很可怜,修道修道,无非是想象中的超脱,有几个脱得了尘世?” “好了,先不说这些……” 小斋止住话头,随意瞧了瞧,忽然望向天空,奇道:“哎,你看那个月亮。” “嗖!” 这话一出,顾玙就莫名其妙的跳下屋顶,一溜烟的转进室内,随即传来一声:“我看个毛线月亮!上次你就用这个烂借口偷袭我,你当我傻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根基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活在一个成熟的规则之内。 除了最本能的吃饭睡觉拍拍手之外,其他一切社会行为和社会关系,如父母亲人,上学,考试成绩,老师同学,大学生活,同/异性恋爱,找工作,职场奋斗,买房结婚,生儿育女,一直到死亡……都是千百年来不断积累、发展,最终形成的一个较为稳固的规则体系。 如果想打破这个体系,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发生能源和技术革命,整个人类社会都向前跨了一步。不过到那时,又会有新的规则建立,还会重复上述的过程。 顾玙回来之后,就在积极梳理一些东西。进行阶段性的思考和整理,始终是他的优点。 先是大概形势:目前有四个节点,凤凰山在自己手里,天柱山正在开发,峨眉山闲置,天山暂时封闭。另有一处异象禁地,草河口的桃花瘴。 而已经知晓情况的群体,包括自己一方,政府的高级官员,以及政府管制的道门。既然正一召集各派宗主齐聚龙虎山,肯定通过官方掌握了某些资料。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奠定,才能产生意识形态,以及与其相适应的制度、组织和设施。 不过目前,还远远达不到经济基础的程度,仅是发现了新资源:灵石,农作物,短尾锯齿鱼。 算是萌芽阶段。 这些概念比较抽象,其实他更在意的是另一种东西,功法。 政府着眼大局,看重的是资源层次;修士是个体,功法才是立足之本。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所闻所见,就包括自己和小秋的食气法,小斋的雷法,李肃纯的炼尸术,谭崇岱半调子的符箓,莫老道的内丹法,以及司马彻的按跷功。 全真派的路子,是后天转先天,要有一个体内的积累过程,才能得以晋升。 正一派以天师道为尊,本类似食气,可惜早已失传,仅剩下不断弱化的残缺养气法。 所以说,如果政府真让道门入局,那全真派的优势必然要超过正一,因为有相对系统的修炼功法。 道门几千年来,从古仙食气,到过渡期的探索,再到全部转为内丹。修士的功法始终在削弱,以适应灵气衰退带来的影响。 换句话说,之前的已经没用了,所以才会淘汰。 即便各大门派有珍藏,但自宋代起,一千多年间朝代更迭,战乱纷飞,直至灵气完全枯竭,早就所剩无已。 全真两朝都是道教领袖,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丹法。正一始终处于被打压的状态,断层自然更加凶残。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隐修传承,比如司马彻的按跷功,亦有高明之处。 总体而言,先天能感受到灵气,反过来说,有灵气才能修到先天。否则你内气积累再多,也特么搭通不了天地之桥。 正因这点,政府让道门入局才成了关键,有了培养人才的前提。 如果按功法品级的差距排列,便可如下: 食气法,出道即是先天,起点高,修习速度快,却无太大的攻击性。 雷法,将任意一种雷气修至小成,也可成就,就像小斋现在的程度。虽然修行艰难,但威力极大。 其次,才是内丹各法。 正一沦为最末。 而最后,还有境界。 按顾玙之前的划分,人仙的小境界为:明心、炼形、凝神、灵身、人仙五等。 他自己应该停在凝神境,属于神识可外放,并运用法器的阶段。接下来,便是让全身形成一个大玄关,自行生发先天之气,达到灵身境。 这个就比较麻烦,因为功法不同,境界也不同。它不像一个成熟的修仙文明,直接统一标准,什么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巴拉巴拉。 他如此划分,小斋就懒得多,竟然是一转,二转,三转,四转,五转这种鬼设定……等五雷齐聚,便成人仙。 顾玙简直蛋疼,太随便了好伐,搞得跟玩网游一样。 ……………… 转眼到了六月,已是盛夏。 凤凰山景区重新开张,游人不绝,外山喧嚣内山幽静,完全两个世界。那道绵长而高大的铁丝网成了所有人的吐槽点,竟有两米多高,顶端带着尖刺,网丝厚实而坚硬。 大家特疑惑,里面到底是啥东西。不是没有人想翻过去瞧瞧,怎奈设备太给力,总不能拎把梯子上山吧? 谷中,老树下。 龙秋拿着一把木剑,正在修习剑招。这套剑招跟四十八手是同样的路子,飘逸潇洒,又不失锋芒凌厉。 小斋会剑,但几乎没用过,出门只带着一把匕首。因为剑身较长,不便携带,且十分扎眼。 不过对龙秋,她自是倾囊传授。 “嗤!” 妹子一剑刺出,带着凛冽风声,又划了个半圆,跟着手腕翻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下向上斜斜的一撩,然后背剑藏身,顺势收招。 “呼……” 她吐出一口气,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话说她现在的身体越来越棒,对金蚕的控制力也愈发强大,或许用不着年底,就能牢牢的压制住金蚕。 龙秋擦了擦汗,又抬起头,仰着小脸看着老树。只见那繁密的枝叶中,有一截树枝沉沉欲坠,上面垂着两只果子,圆滚滚泛着红色,显然快要成熟。 天柱山有灵石和怪鱼,凤凰山身为节点,自然也有看家宝。这果子约莫一年半一熟,每次结两颗,蕴含着强大且纯粹的灵气。 顾玙受仇纶启发,打算照猫画虎,先把果核弄出来栽种,看能不能过滤能量。果肉则试验炼丹、制香,或者干脆吃掉,也能增进实力。 龙秋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心中愉悦,纵身跳到岸上,开始打理药园。 这药园不大,只有一亩多地,种的也稀稀拉拉。不过生药的品相极好,在节点的催化下,每一株都是茁壮盎然。 最突出的,无疑是一株四十年的野参,叶呈七品,姿态灵秀。 顾玙用神识探知过,此参五形俱佳,质实玲珑,须如龙蛇飞舞,绝对是特等。他都不忍心挖了,想看看到底能长到什么程度。 除此之外,园外新植的两架葫芦藤也很显眼,那藤蔓已爬满木架,开出了白花。这葫芦是用来制作盛装器皿,好存放一些灵性之物。 龙秋鼓捣了半天,才回到庐中,又进了哥哥的静室。 她盘腿坐在蔺草席上,拿起一个本子翻看,这是顾玙写的修炼心得,对自己颇有益处。而靠窗的木案上,还摆着一摞本子,都是手写。 雷法、四十八手、驭蛇术、幻术、鉴木、技击法等等,上面皆有记录。 很明显,那俩人已经有意识的在夯实根基,使自身形成一个有体系传承,有一定资源基础的小势力。 “咦?” 而龙秋看着看着,忽然心神一动,在黑棘林中的母蛊传来感应,有人在外叫喊。 哟!小妹子睁大眼睛,又兴奋又紧张,颠颠就跑了出去——哥哥姐姐不在家,她正闷着呢! …… 黑棘林外。 张鸿儒抱着个小盒子,非常纠结的往里面张望。那林中黑黝黝一片,就像藏着鬼怪,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他第一次深入对方的地盘,但看这气势,就晓得是某种防御手段,绝逼不好惹。没办法,若非上头催的急,自己也不想过来。 “顾先生!” “顾先生!” 张鸿儒又喊了几声,可始终没回应,正想冒险闯入时,终于听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沙沙!” “沙沙!” 一个修长纤瘦的人影从幽暗中出现,慢慢走近,待出了林子,阳光一照,好似黑暗与光明的转换,齐齐映在了那张小脸上。 “咦,是你呀!” 龙秋一见来人,不免有些惊讶。 “龙小姐,打扰了。我本该在山下等候,但离顾先生下山的日子还远。我这有件要事,才贸然拜访。” 张鸿儒也很意外,问道:“顾先生在么?” “哥哥不在,姐姐也不在,你有什么事?”小秋道。 竟然都不在? 张鸿儒心中疑惑,面上却道:“哦,是这样。这是我们先做出来的一批样品,拿来给顾先生看看。如果灵气含量稳定,没有损失太多,我们就按照这个样品,进行大规模制作了。” 说着,他把盒子一递。 龙秋打开一瞧,见里面躺着五颗鸭蛋大小的石头,圆润剔透,好像泛着微微白光,而且质地奇特,竟没有一丝毛孔,光滑的吓人。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啊,等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 “这几天我都会在山下,请顾先生尽快回复。哦对了,还有件事,种子和农具已经在山下据点,随时可以搬运上山。” “嗯嗯,我都记下了,你放心。” “那就好,谢谢龙小姐,我就先告辞了。” 张鸿儒说完,自动自觉的闪人,没露出半点打探和死乞白赖的意思,倒给龙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而她抱着小盒子,又返回庐中,急戳戳的打开箱子观瞧。 “这就是哥哥说的宝贝啊?果然很漂亮!” 一共就五颗,她摆弄来摆弄去的,颇有点爱不释手,笑道:“灵石灵石,怎么听着跟零食一样,难道还能吃嘛?” “嗤!” 话音刚落,她就觉着金蚕突的一下,莫名其妙的飞了出来,又化作一个系红肚兜的胖娃娃。这娃娃盯着灵石,赤果果的透着一股饥渴,只是碍于主人威势,才没敢生扑。 “你怎么又不听话了?你还真的要吃?” 龙秋连忙把盒子扣上,拒绝道:“这可不能给你,这是给哥哥的。” “……” 金蚕不会说话,只能眨巴眨巴的瞧着主人。它也没有表情,却硬要做出哀求的样子,一张脸拧成古怪的形状,三分诡异,七分吓人。 龙秋却是不理,喝了声:“回去!” “……” 金蚕不敢违抗,biu的消失在原地。 其实龙秋也心痒痒,不过她性子乖巧,自然不会妄动。 小妹子又拿起一颗石头把玩,在苗寨养成的自言自语习惯还没改变,道:“哥哥说,这东西是修士珍宝,必不可少,里面还有灵气。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呢,跟我食气比起来,速度……唔!” 她忽地一顿,小脸纠结的不行不行,随后又慢慢放松,有种破罐破摔的敢脚。 却是她刚才嘀嘀咕咕的,下意识就运行了法诀,只觉一道细细的灵气从石头中流出,平和中正,慢慢被吸入体内,又跟丹田气海完美的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龙秋才睁开眼,感受着气海的增益量,倒是颇为欢喜。 而她再一看石头,瞬间苦瓜脸,那石头被榨干了精华,白光消散,就像失去了活性,变成了一方真正的死物。 “哥哥说有两万块呢,我浪费了一块,也不算,不算闯祸吧?” 她挠了挠头,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第一百五十九章你耕田来我耕田 “小禾,你爷爷又去市政府了?” “嗯!” “哎哟,那老何头折腾什么劲儿啊,把孩子扔家怪可怜的。小禾,我们家小子在呢,要不过来玩啊?” “不了,我洗衣服呢,谢谢大娘。” 红梅街附近的安置村内,何禾跟邻居大妈招呼了两句,就抱着一小盆衣服跑到公用水龙头那里,哗哗接了一盆水,又回到屋前坐下。 这衣服有她自己的,也有爷爷的,小姑娘才七岁,人小气弱,洗的非常费劲。她以前顽皮任性,但搬来两个多月,性子就稳重了不少。 自那天之后,确实有政府人员过来,一遍遍的做思想工作,并给予适当补助。她爷爷略有改变,毕竟日子还要过的,就自己弄了辆倒骑驴,沿街收废品。 当然他那根筋还是转不过来,之前每天都去,现在每个礼拜一去,必定要唠叨唠叨。政府拿他没办法,竟也形成了一个周常任务——听何大爷吐槽。 “哗!” 何禾洗好了衣服,喘着气把脏水倒进地沟,又拿起一根撑衣杆,想把衣服挑到架子上。怎奈她个子太矮,摇摇晃晃的就是挂不上。 “唔……” 小姑娘胳膊都酸了,又急又气又委屈,就有点想哭。正此时,她忽觉杆子一轻,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巧巧一送,那件衬衣就搭在了架子上。 “咦?” 小姑娘一扭头,便见一个瘦瘦高高,眼睛十分好看的年轻人站在身侧。她顿了顿,低呼道:“呀,你是那个大哥哥!” “你又自己在家么?”顾玙接过杆子,一件一件的往上搭。 “嗯,爷爷出去了。” “那你吃过饭了没?” “刚吃过了,我自己热的剩饭。” 何禾只跟他见过两次面,但就觉着对方特亲近,身上似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也问:“大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没事,就是随便逛逛……嗯,衣服挂好了,我得走了,拜拜!” “拜拜!” 顾玙在何禾的目送下,又回到了街边,小斋等在那里,笑问:“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是啊,也算挺有缘的。” “骨架生的倒不错,是个好胚子。” 俩人没怎么在意,谈论几句就离开此地。 他们过了红梅街,又走不远,便到了老城区的客运站。进出的乘客较多,站前车流也非常密集,显得非常喧嚷。 另有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正大声吆喝:“杨树岗!杨树岗!十五块钱一位,十五块钱一位!” 一个胖子喊得最起劲,穿着无袖上衣,下摆还撩起来,露出油腻腻的肚子。他见二人有些意思,便凑过来问:“坐车么?” “几个人了?” “你们上去就有了,人来的快!” 这意思就是,还没拉到人。 顾玙道:“我们包车,能马上走么?” “能,太能了!包车就听你的,来来!” 胖子显得很嗨皮,引着俩人走到一辆破奥拓跟前。这是拼客车,能坐四个人,来回一趟就能赚一百二。 话说杨树岗本是草河口附近的小村子,数百户人家,偏僻到每天只有一趟客车经过。以前的主要路线,是从白城到草河口,到五龙背,再去东云市。 可现在草河口没了,只能从杨树岗绕路,倒把这条小线路带火了。有那么四五辆出租车,不在市里拉活,成天在客运站前拼客,也不少挣。 车子渐渐驶离白城,那胖子是个话痨,巴巴问:“哎,你们去哪儿啊?” “去五龙背。”小斋道。 “哈!我一猜就是,小情侣泡温泉嘛,我以前拉过好几对。” 胖子拍了下方向盘,笑道:“你们这时候去,就是打算住一晚啊,行,那地方挺好,我跟我媳妇也去过……哎,你说也怪啊,好好的镇子就给封了,还让人家搬走。这家伙,一下子进来好几万人,我都以为白城是大城市了……要照我说,指不定是什么玩意,政府研究秘密武器啥的,咱老百姓就跟着倒霉呗……” 丫一路叨逼叨叨逼叨的,开了四十分钟左右,才到了杨树岗。 小村子现在特火,几乎成了中转站,白城-东云这条线的车,都要在这里停一停。而经常上下车的地方,甚至催生了不少小贩,卖些饮料、烤肠、鸡蛋饼之类的。 顾玙和小斋下了车,各自背着大包,直奔村北。 这里有一条乡道,直通草河口,路面不宽,两侧绿树成荫,环境不错,可惜冷冷清清。 他们走出老远,都不见人烟,直上了大公路,听到了河流声,才远远见前方拉着铁网,并竖着牌子,上写:军事重地,禁止入内。 还有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巡逻。 俩人先拐上一座小山坡,抬眼望去,只见下面河与江的交汇处,矗立着一座小岛,岛上粉霞一片,似云似雾。 “哇,好大的棉花糖!” 当然小斋的脑回路不太一样,由衷赞了一声。 那岛自然是草河口,有部队驻扎,普通人根本没辙。不过对他们来讲,只是多费了一番手脚。 先从山上兜过去,然后慢慢往下摸,有神识做天然雷达,有感官无限强,而且身手敏捷,各种上天,真就避过了所有岗哨,溜到了大桥附近。 那桥连通岛屿和陆地,约有三十多米。桃花瘴往外逸散,掩盖住一多半,仅桥头有士兵看守。 这两名士兵挎着枪,正来回巡逻,忽觉脑袋一蒙,意识混乱,就像全身上下被什么东西扫过,难受的不得了。 而几秒钟后,一切恢复正常。俩人看了看四周,并无异样,不禁暗自悚然,只以为是毒瘴影响。 ………… “啧,这里还真是可怜!” 小斋一上岛,就摇头感慨。 那些昔日繁闹的房屋建筑还在,却半个人影,哦不,半个活的生物都没有。而偏偏,周围满是淡粉色的妖娆雾气,满是明艳多姿的桃花木,似乎越美丽,就越死寂。 “木头砖石都没有变化,草皮也很完整,看来腐蚀性只针对人和动物。哎对了,你感觉怎么样?”顾问观察了一番,询问道。 “还好,这些瘴气应该很怕我。” “怕你?”他不解。 “喏!” 小斋金雷运转,抬手就辟出一掌。 轰! 那掌风所及,雷光隐隐,桃花瘴就像见了天敌般,瞬间消散,竟被劈开了一小块虚空,稍后才被雾气填补。 好嘛!顾玙看着特羡慕,修雷法的都特么是挂逼!氪金!人民币玩家!不愧是一切阴毒邪物的克星…… 倘若女朋友修成人仙,这几道雷下去,岛上立马晴晴空空了。 俩人略转了转,就各自分开。他们的状态放松了许多,全岛都被桃花瘴遮掩,外面根本看不见。 顾玙找了个地方,摸出那个小葫芦,开始收集毒瘴。他最近在研究制香,刚搞出点头绪,之前的就用光了,这次再收集一些。 小斋却是第一次来,等玩够了才寻了几棵粗壮桃树,折了好些桃枝。 这些桃枝分两种:一种长5-10厘米,粗0.5-1.5厘米;另一种要较长、较长,但同样品相茁壮。 随即她拉开背包,摸出两个粗糙木盒,将桃枝放了进去——这是用山谷老树做的,暂且用来装东西。 小斋又把盒子塞回背包,忽地一顿,只觉一股燥热从腹中升起,脸也微微发烫。 嗯? 她眨了眨眼睛,不仅没慌,反而故意吸了几口。那甜甜腻腻的粉雾吸入鼻中,简直又痒又麻。 “你好了么?” 正此时,顾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一转身,见对方亦是脸色晕红,目光热烈。 “好了,走吧!” 俩人眼神一碰,同时抿了抿嘴,拉着小手闪出河口。 拜托!我可是有道侣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情药淫毒了我跟你讲! 两个家伙暗戳戳的原路返回,下午时分赶到杨树岗,又坐回程车到了白城。 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一是收集桃花瘴,二是折桃枝,准备回山扦插、嫁接。 不得不说,顾玙跟着科研组开发,如今真是思路开阔。以现有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桃花瘴,张鸿儒也迟迟没拿来阵法资料,估计道门亦是流失严重。 所以他又想到了过滤,哇,仇纶的这个词简直是真理。在缺少阵法,缺少特殊功法和法器的情况下,还能用农业技术来解决。 凤凰山的内山中,零零散散有好些野桃树,谷内另有大片土地,扦插和嫁接也不是太复杂的工艺。 其实呢,政府同样想过,但桃花瘴有直接危害,他们没办法。不过顾玙可以啊,一家三口都是先天,完全hold得住! 如果真成功了,这些桃树不断繁殖,在内山规划出一片林带,就能形成一片防御区域。 这也正是,他们瞒着张鸿儒的原因。 ………… 入夜,谷中。 龙秋备好了饭菜,在锅里温着,自己则在顾玙的静室,继续翻看心得。她的资质比那俩人稍逊,但胜在勤奋,进步也非常明显。 “吱呀!” 她正看着,便听那柴门声响,立马放下书本,跑出去道:“哥哥姐姐,你们回来了?” “嗯,你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呀,放我下来!” 小斋抱着龙秋转了两圈,才在她快要炸毛的抗议下,随手一扔。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在桌前吃饭,龙秋则拿过盒子,道:“今天有人来找你们,那个叫张鸿儒的。” “他来做什么?”顾玙奇道。 “他送来了这个。” 龙秋把盒子打开,转达道:“他说是灵石样品,让你看看合不合格,尽快给他回复,他这几天都在山下。” “哦?效率还挺高的。” 顾玙拿起一块仔细端详,又感受了一下,里面的灵气含量虽有损失,但没到那么大的数值,也可以算作1。 他心里有了谱,问:“一共就四块么?” “呃,本来有五块的,我不小心吸掉了一块。”龙秋不好意思道。 “没事没事,你感觉怎么样?” “比平时修炼的速度快了一点点,但不是太明显……” 龙秋想了想,问:“哥哥,以后我们是不是都用灵石修炼了?” “想什么呢?现在国家手里才2.45万吨,还是原矿石。他们顶多作为一种储备资源,或者特殊奖励。不过以后的矿脉应该会越来越多,等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成为使用资源。” 顾玙顿了顿,又转向小斋,道:“我们倒可以划出一部分,专供修炼。尤其是你的雷法,应该有些帮助……” 今晚,三个人的兴致都很高,吃完了饭还聚在一起闲聊。 那俩货聊着聊着,都感觉愈发躁动,周身的气息似乎温热了起来,空气中都漂浮一股粉红色前戏味道。 龙秋却心静如水,还蛮认真的道:“对了哥哥,你那个本子上,我有的地方看不懂。” “哪里不懂,我……” 他刚想说,我给你讲讲,结果背后一凉,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我明天给你讲讲,今天太晚了。” 呼…… 背后的凉意顿消,小斋则一副孺子可教的德行。 “太晚了?” 龙秋瞅了瞅钟,才九点好伐? 她刚想再说,小斋就起身道:“好了好了,早点休息吧,我们也累了。” “嗯,回房睡觉吧。” “不是,呀!” 龙秋被惨无人道的轰了出去,顿时一撅嘴,又开始嘟嘟囔囔:“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不就是,不就是……” 她忽地卡壳,终究不好意思讲。 那俩家伙才不管,砰的把门一关,安安静静的自去睡(ai)觉(ai)。 正所谓: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菩提露滴花间色,倾入红莲两瓣中。 第一百六十章聚气香 次日,顾玙下山去见张鸿儒。 那个灵石是没问题的,可以批量生产,不过他很关心一点,就是切割下来的残料怎么办?张鸿儒便道,科研组准备用残料试验,进行各种生态链方面的培养。 比如碾磨成粉,洒在普通的土壤中,或者用来养鱼。再或者,直接制成培养基,看能不能进一步催化生物活性等等。 好吧,反正顾玙不太懂。 俩人稍聊了一会,他就带着种子和农具回山。一般双季稻的早稻在7月收获,然后在6月中播种晚稻,7月插秧,11月收割。 谷中不像平原,不可能机械化,你让他开着拖拉机呜呜呜的耕地,那简直没画风了。反正面积也小,顶多能划出几亩,就用相对传统的一些技术和器具。 晚稻种植要等一段时间,桃树却可以试试。 桃树的扦插、嫁接,最好的时间在三月上旬,因为桃花的花蕾开始萌动、变大,营养非常活跃,有利于成活。 不过这是大概规律,究竟什么时候进行,还得看枝上的花蕾有没有萌动。 现在是六月份,普通桃树都进入果实期,根本没有花。但草河口的不同,一朵朵一条条一节节,那花开得跟嗑药似的。 这项工作,只能顾玙和小斋完成,龙秋被撵得远远的。毕竟那桃枝有毒,她要是不小心吸到,来个欲火焚身可咋特么整? 俩人在内山找了七棵野生的毛桃树,把桃枝的两侧削成尖状,稍留些皮。然后在母树上切口,将桃枝慢慢插进去。再用薄膜把伤口包起来,一圈圈的包紧,最后用绳子扎实。 这就是很简单的嫁接手法,大概半个月会发芽,3个月可以去膜。 扦插要复杂一些,将5-10厘米长的枝段,先浸入通用的培养液中,然后插在珍珠岩基质里。适量浇水,注意遮荫,一个多星期就可生根。 生了根,便能移植到土壤中,正式栽培。 这些“过滤”的桃枝,七棵嫁接,十棵扦插,共十七株。俩人非常重视,每天都去打理,一时间,倒似成了农夫农妇,过起了你挑水来我浇园的日子。 …… 静室。 顾玙坐于案前,木案上摆了好些东西,有罐有盒有板有碗有镊子等等,每一样都严格规整,多而不乱。 他去天柱山前就准备了很多原料,回来研究了好久,今天又有所感,便再次尝试。 香粉包括半边莲、甘草、菊花、白芨等十余种,都是清解中和的良药,装在一个个的小罐子里。粘粉以前用榆树皮,但他发现老树的皮更好用,而且含有灵气,就割下一点磨成了粘粉。 可怜那老树,在谷中安安静静的活了多少年,结果这家伙一来,搞的是遍体鳞伤。 顾玙先取了一只瓷碗,一一放入配好的粉,这是反复试验后的最佳比例。之后,又用取自河中的清水倒入,同时手上按压。 香粉、粘粉与水融合,就跟和面一样,很快成了面团样的一块东西,约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随即,他拿起小葫芦深深一吸,从那葫芦嘴中就飘出一缕粉色的雾气,在虚空中游浮缠绕。 顾玙不敢怠慢,一边用神识控制着粉雾不散,一边用双手握住香团,开始反复揉搓。跟着又张口一吐,“呼!” 那粉雾受此一激,就像活了过来,化作一道细线噗地吹在了香团上。 而他的双手之间,竟似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流场,灵气把粉雾裹在其中,又慢慢渗入香团。只见他越揉越小,越揉越小,过了好久才忽地一顿。 顾玙手掌摊开,露出一个带着淡淡粉色的香胚子,足足缩小了一半。通过不断的挤压、揉摩,这东西密度极大,表皮光滑平整,竟有一种圆润的剔透感。 他撕下了一块,压于指下,又进入到那种望我独神的境界。神识就像一轮明月,在头顶观照,而自己,就在明月之下。 随着手指搓动,香团逐渐拉伸,变得细细长长。约莫十分钟后,一支新品的线香终于成型。 这香通体匀称,似乎带着点粉意,却没有粉的妖娆,又似乎带着点白,却又比白色暧昧。 “之前觉得醒神香就是人生巅峰了,没想到还能突破……” 顾玙摇头叹息,如果说醒神香是艺术品,这支香就完全超脱了凡品层次,因为它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特质:灵性。 有了成功经验,接下来便是驾轻就熟。直到把香团用光,他一共制成了二十支,小心翼翼的收进木盒。 顾玙短暂调息了一阵,并未休息,而是继续做另一种香。 这是根据丹方改良的,材料还是那些材料,就是年份和药性大幅度削减,山参、灵芝、茯苓、石斛、莲子等等,足有十八种。 就这些东西,如果熬成汤,人喝下去能补死,简直七窍流血。所以他还不放心,又添了几种辅正、调和的药材,一共二十五种。 他照猫画虎,按照之前的心境和手法,又制出了二十支线香。简单讲,就是用神识、灵气,将药性融为一体,并剔除杂质。 搞定这一切,顾玙抬眼一瞧,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他撑着地席,想要站起身,结果扑通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呵……” 他笑了笑,却是神识精力消耗太大,身体虚弱。 不过他心情是愉悦的,看着两盒线香格外舒坦,一盒就叫桃花香,一盒就叫聚气香。前者只是随手而为,后者才是重点。 那聚气丹的效果,就是提升修行速度。如果聚气香也有类似功用,哪怕是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便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灵石。 而他这凤凰山一脉,就会有了最稳固的根基! ………… 六月末,江州火车站。 此地是大站,每天接送的乘客不计其数,二十多个候车区域,每个区域都被黑压压的人头占据。 而在开往鹰潭市的候车席内,众人虽然各说各忙,但神情中都带着一丝好奇和打量,时不时的都瞄向一个方向。 就在中间的某个座位,一位枯瘦的老道士正闭目而坐。他年纪很大了,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古怪,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彰显着一种神奇的生命力。 此人与周围的画风格格不入,灰色道袍,白袜布鞋,没有行李箱,手边只放着一个包袱。没错,就是古装戏里经常见到的那种包袱。 这位老道,自然是穹窿山派的掌门谭崇岱。 今天是19号,20号便是传度法会。那边没有机场,只能坐高铁,大概十个小时左右。道协的人把他送来车站,又留下了车票和出差补助。 秦云峰难道大方一回,竟然给了五万块。他或许听到了一些风声,正一会有什么大动作,谭老道是江州代表,怎么也不能太寒酸。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江州开往鹰潭的g808次列车开始检票了……” 随着广播声起,谭崇岱站起身,就像棵活脱脱直挺挺的青松,那气势一亮,立时把旁人吓了一跳。 老道却面色微凝,迈步踏上月台,前往那两千来的南方道门圣地,龙虎山! 第一百六十一章龙虎山 鹰潭本是个小城市,一百多万人口,经济也不甚发达,下辖只有两区一县外加一个县级市。但因为有了龙虎山,就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 龙虎山在城南二十公里,从张道陵第四代孙张盛正式定居算起,至今承袭六十五代,历经两千余年。 正一派虽然不像全真那样,一度成为天下道门的领袖,但历朝历代,也得到过无数次的赐赏。在鼎盛时期,更有十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座道院,十座道庵,俨然一个小王国,号称道都。 不过桑海靡常,多数宫观早已废圮,保存较为完好的,只有天师府。 龙虎山的圣地其实有两个,山上的上清宫,山下的天师府。上清宫是正一派祖庭,可举办一些大型法会和活动,天师府只是天师道所有,自己生活起居和祀神的地方。 上午,车站。 经过十个小时的旅途劳顿,谭崇岱并未觉得疲惫。他并非第一次来此,但时隔多年,看着那城市变化,高楼耸立,亦不禁心生感慨。 这里的画风就很不一样,市民对出家人的接受度非常高,没有半点大惊小怪。而在站口前面的一个地方,正有几个道士在守候。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相貌斯文的中年道士凑过来,先施了一礼,问:“可是穹窿山谭老修行?” “正是。” “晚辈是天师府知客郝洪庆,我们已经备了车,请您上车等候。”对方自我介绍。 凡道士都有道名,是师父根据门派的传承字辈,给弟子取的名字。一般保留原姓,中间的字,必须是传承用字。 这郝洪庆,自然是洪字辈的弟子。 “你们还在等别人?” 谭崇岱跟着他往那边走,随口问了一句。 “还有西河派的王老修行,和您的抵达时间相近。”对方解释道。 “哦,原来是王若虚。” 谭崇岱点点头,自行上车,这车是普通的商务车,七人座,非常宽敞。他略等了一会,又见门开,冒出一位肚圆身滚的胖道士,正是王若虚。 丫早就被特异局招安了,这次跟着参加,无非是现场探底,看看各门各派的态度。所以他一见谭崇岱,就刻意套近乎,笑道:“哎呀,久闻老修行大名,幸会幸会!” “客气了,我才是久仰大名。” 老道笑着拱拱手,这话不假,王胖子在蜀州给人看风水,真是名声赫赫。那胖子上了车,便挨在旁边,他还带了两名弟子,自然闪到后排。 而他瞧对方孤身一人,有意问:“老修行,您没带弟子么?” “我这一脉人丁凋落,只剩老道一人了。”谭崇岱摇了摇头。 “您别悲观,无非机缘未到,日后必会时来运转。” “呵,借你吉言。” 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嚣,俩人开窗一瞧,只见六七个道士从站口挤了过来,中间还簇拥着一位。这人也认识,西山万寿宫主持,张妙贤。 此人的来历颇为苦逼,他本是天师府的直系后裔,结果受到内部倾轧,上头又站错了队,被打发到万寿宫做主持。那万寿宫是净明派的祖庭,净明派是正一分支,这一去就算流放了。 而现任的张天师,叫张金通,是上上代天师的外孙,本姓不姓张,后来才改的。 要知道,天师府的传承历来是宗亲嫡系,张金通属于外戚,他能接手天师府,更是表明了政府对道门的掌控力度,碾压般的存在。 当然张妙贤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曾经做过道教协会副会长,人脉极广。 他这一过来,气势逼人,郝洪庆心中嘀咕,但也得好好接待。丫单独坐上一辆车,弟子又一辆车,两辆车反倒先行起步,绝尘而去。 “……” 谭崇岱看的默然不语,王若虚则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天师府在上清镇,距上清宫两里路,南朝琵琶峰,门临泸溪河,占地3万多平方米,雕花镂刻,米红细漆,建筑恢弘。 府门上有一对抱柱楹联,写着: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 地位如何,清晰明了。 却说一行人下了车,进府门,过大堂,抬眼就见一对钟、鼓楼稳踞西东,正前方矗立着一座玉皇殿。殿内供着玉帝,另有邓、辛、张、陶等十二天君配祀两侧。 再进三门,就到了天师府的私第。由三厅组成,前为过厅,中为客厅,后为内宅和客舍。过厅供着三尊神像,正是初祖张道陵,以及两位高徒王长、赵升。 “众位先在此歇息,我家主持正在宫内布置,晚些才能回来。” 郝洪庆将大家引进客房,一一解释,方才退下。 明天才正式举行传度法会,他们来的比较早,人还不多。张妙贤进了客舍,就把门一关,一副生人勿近的德行。 谭崇岱则稍作休整,左右无事,又找那王若虚说话。而聊了一会,院中就慢慢热闹起来,各派掌门陆续抵达,又相互拜会。 说实在的,这帮人平时根本见不着面,难得有大型活动聚集,必然要联系一番。 由此便看出不同的层次了,像清微派、净明派这些大门派,亮相自是威风。光随行弟子就有五人以上,主持也被众星拱月,溜须拍马,谄媚奉承,竟比俗世更溜。 而像宝田派,铁冠派这等小门户,简直无人问津,要么抱团取暖,要么各不理睬。 一晃就到了晚上,张金通意外的没露面,不过众人也不在意,参加法会本就是个由头,真正目的,是想看看龙虎山卖的什么药。 次日,晨。 谭崇岱换了一身蓝色的得罗,吃过早饭,便与众人一起前往上清宫。得罗是一种道袍,与日常大褂相似,只是袖子更加宽大,是参加活动时才会穿的礼服。 本次参加传度的共有72位居士,早在大殿前等候,嗡嗡嗡的低声私语。另有不少旅游团,专程带着游客来观礼,在旁边咔咔拍照。甚至有媒体记者,架着摄像机在拍摄。 众人见怪不怪,传度法会早就失去了庄严性,变得商业且娱乐化。 这帮人在天师道弟子的指引下,进到传度殿,里面空间极为宽敞,正**着张道陵像,三面围着木栅栏,后面有观礼席位。 不多时,现场响起了道教音乐,然后三师进。一穿黄,一穿绿,一穿紫,穿紫色法衣的正是张金通。此人六十来岁,身量不高面色枯黄,没有半点大德相貌,倒似多劳郁结,命不长久。 所谓传度,就是师尊向弟子传授度世道法,所以弟子要礼拜三师(监度师、传度师、保举师)。 这三个职位,通常由宫观的高功道士担任,而这次,张金通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亲自担任了传度师。 只见三人怀抱如意,先拜了拜道祖,众居士拿着笏板进殿,再拜三师。 至此,法会正式开始。那三人在前,弟子在后整齐排列,齐齐跪拜,参神谒社。 传度大概要经过三道程序,说戒、发誓愿、发度牒。一时间,殿内诵经声声,气氛端肃。各派掌门在旁边瞧着,表情郑重,心里各异。 约莫一个小时后,张金通向众居士颁发度牒,法会结束。趁他们到外面合影的功夫,又有弟子过来,引着众人转到后院的一间屋子。 这里的风格就不一样了,满是现代化的设备,最里面有间会议室,椭圆形的长桌,还有偌大的显示屏。 走在最前面的是张妙贤,他刚要往里进,却被守门弟子拦住,道:“请您出示名帖。” “你不认得我?”他奇道。 “请您出示名帖!”那弟子重复了一遍。 “之前已经登记备册,怎么还要名帖?” “这次会议非常重要,不得疏忽,请您见谅。” “你……” 张妙贤顿时来气,这本是他的地盘,硬生生被挤到了万寿宫,谁特么能痛快?他这次过来就不太顺溜,此刻一瞧,还以为是刻意刁难。 “好,那我走便是!” 他修行本就不到家,否则也不会头脑发热去牵涉政治,当即冷哼一声,甩袖转身。 “请您出示名帖!” 那弟子不以为意,直接对第二位道。 “哦,稍等。” 这人六十多岁,非常好说话,笑着摸出请柬和道士证。那弟子看后,忽然提高音量:“上清茅山派吴松柏道长到!” 嗯? 吴松柏一怔,这未免太正式了吧?他不及细想,迈步进屋,找了把椅子一坐。 跟着是第三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弟子仍道:“正一清微派薛明心道长到!” 老头也进去,挨着吴松柏坐下,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古怪。以前开会都有名牌,有茶水,有会场服务生,还有摄影摄像。这次屁都没有,素净得可以。 “灵宝派李静修道长到!” “神霄穹窿山派谭崇岱道长到!” “清微正乙派徐阳升道长到!” “这……” 众人一瞧,不由生出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齐齐整了整衣冠,都郑重了几分。 “刘祖灵宝派陈星是道长到!” “净明闾山派黄辉光道长到!” “萨祖西河派王若虚道长到!” 话说道门分支无数,混乱驳杂,通用的称谓是主宗在前,分支在后。比如清微正乙派,前面的就是主宗,后面的是分支。 再如刘祖灵宝派,意思是灵宝派的某位刘姓传人到别处传道,可又不想自行立宗,就用主宗名谓,变成了刘祖灵宝派。 这边一位位唱名,一位位进去就座。张妙贤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闹脾气,但不敢真的离开,这一瞧就要搞事情啊! 所以他就很尴尬,走也不是,进也不是,正犹豫间,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只见张金通站在身后,沙哑道:“走吧!” 说着,对方先行迈步。 “……” 张妙贤皱了皱眉,到底跟了进去。 “灵宝净明派张妙贤道长到!” 随着最后一人就位,那弟子深施一礼,小心的关门退下。 “……” 会场内气氛微妙,静寂无声,张金通坐在首座,面无表情。 过了好半响,他才缓缓开口:“九十年前,天下道门齐聚京城白云观,编撰《诸真宗派总簿》,共收录六十二家门派,被视为道教正统。这六十二家,全真占三十八,正一占二十四。 不想九十年后,龙虎山遍发请函,却仅仅找到了十七家。天山派、紫极宫正已派、大江派、仙姑派诸门,怕是已经消亡不存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面子里子 “唉……” 张金通说完,便是幽幽一叹。 同样是叹息,不同的人叹来,就有了不同的意味。张金通并不是真正的天师,只是上头扶植的,而且以前的天师都要朝廷册封,才能被视为正统,但是现代社会,官方脑袋抽了给你册封玩? 所以他的身份一直很尴尬,当然他主持天师府多年,威重已存,从那枯糙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似悲似戚,令众人齐齐一颤。 而随即,老道的语调又是一转,竟带了股诡异的兴奋感:“今天找你们来,有三件事情。一是为了观礼,二是为了重撰宗派总薄,我会上报道协,二十四去六,我们便是正一仅存的山门了。” 他顿了顿,那股兴奋感就像蛇一样的吐露出来,道:“第三件事,你们此番回去,要挑选派内优秀弟子,不日进京!” 嗡嗡嗡! 屋内好似凶火煮水,先是滋滋滋的沸腾,紧跟着,这声响越来越大,最后搅成一片。 “你这意思,我就听不太懂了。”吴松柏道。 “这优秀弟子,所指为何啊?”李静修道。 一人是茅山派主持,一人是灵宝派主持,与天师道并称符箓三山,如同结拜兄弟的关系。此二人发话,也代表了大家的想法。 张妙贤也适时讥讽,道:“既然把我们找来,有话就敞开了说,何必故弄玄虚呢?” “意思很简单,我们该亮一亮家底了……” 张金通扫过全场,黄瘦瘦的面容一正,慢且有力的吐出一句话:“诸位老修行,道法现世了!” 轰! 如果说刚才是煮水,现在就炸翻了锅。除了王若虚和谭崇岱,余下的十五位宗主皆是惊诧,悚然,又带着难以置信。 咱们说,虽然宗教界疯狂的向商业化靠拢,但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这些延续数千年,历尽劫波,还能剩下一点点余晖的传承,才是道门屹立不倒的根基。 人在俗世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家守清苦?还不是心里怀着某种向往,对长生,对力量,对傲游太虚…… 所以像清微、灵宝这些大派,历任主持都分的很清楚。他们将弟子划成两种,一种用来赚钱,再从中挑选最精明的,当作下一任主持培养。因为你必须跟世俗,跟政府打交道,才能保证门派的长久性。 而另一种,自然是诚心向道的,大概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数量。这些弟子如同珍宝一样,被各门派藏着掖着,从不外露。 都是为了延续道统,只不过前者是面子,后者是里子。 灵气自明朝起,就开始大幅度衰竭,迅速进入末法时代。此后几百年间,无数人求道问真,亦有无数人中途放弃,以为是先辈乱语,根本不存在道法。 剩下的极少数,也近乎绝望,只凭着一点念想坚持。 而此刻,就在这上清宫内,竟有人在自己面前说:道法现世! “你,你说的可当真?” 八十多岁的薛明心突然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张金通,那双老迈的眼睛格外锐利,死死盯着对方,生怕他下一秒就自我否定。 “不敢妄言,绝对当真!” 薛明心辈分极高,张金通也连忙起身,深施了一礼。 “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可有真凭实据?” “我们一帮老家伙半截都入了土,可受不起你这玩笑啊!” 旁人也神态各异的探听询问,张金通伸出双手,向下虚按,道:“我口说无凭,大家亲眼看看吧。” 说着,他打开背后的大显示屏,画面一闪,就映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嗯? 众人正奇怪间,只见那人捏着指诀,喝道:“疾!” 砰! 一具庞大的黑影陡然跃出,实实的落在地上。年轻人又一指,这黑影便跃入林中,双手一展,十根利爪探出,泛着幽凛凛的乌光。 轰轰! 这东西就像一只狂暴的蛮荒猛兽,在林中疯狂肆虐,利爪来回扫过,那些树木山石就像切豆腐一样,枝断叶飞,乱石崩裂。 跟着,年轻人再喝:“收!” 那黑影顿时跃回,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身上的凶性和血腥味似乎透过荧幕,噗的一下冲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 吴松柏看得冷汗直流,忽然惊呼一声:“这是下茅山的炼尸术?” “这确实很像炼尸术!” 王若虚特及时的带节奏,惊道:“不过我听说炼尸的条件极为苛刻,数百年都没有记载了,会不会是假的?“ “不不,这根骨硬性错不了,外观形态更错不了。如果我没猜错,这具尸应该到铁尸境了!” 随着二人议论,啪!画面又变为黑暗,会议室中似还震荡着刚才的余响。 “……” 众人皆自沉默,却是信了九分。 而张金通左右一瞧,简单介绍:“此人叫李肃纯,出身茅山七十二下院,师父已经亡故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张妙贤道。 张金通瞄了他一眼,神色微妙:“京城。” 京城! 这俩字一出,在场的都懂了。简单讲,这叫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要你点头,自有大把大把的资源向你倾斜。 无论是清微派的雷法,茅山派的符箓,都有希望重现。 众人经过一番短暂的犹豫,都很坚定的下了决心,大好机缘在前,纵有束缚险阻,只一句话:这道,你求还是不求? 更何况,就算他们拒绝,又拒绝得了么?于是大家思索过后,调整情绪,纷纷转向一些更实际的问题: “各派的名额可有限制?” “无,多多益善。” “倘若没有弟子,又该如何?” “您可以自己前去,一视同仁。” “除了弟子,还要我们做什么?” “暂且没有。” “金通……” 年龄最长的薛明心一直不语,似在想什么事情,此时忽然开口:“全真那边也是如此?” “……” 屋内瞬间安静,张金通则眉头一皱,沉声道:“不错,白云观想必也在举行法会,我们收到的资料应该相差无几。” 他顿了顿,接着道:“诸位老修行,既然你们都在这,我就说上一说。我们两派争了一千多年,以前争天下道统,现在争官身待遇。而此番道法重现,我觉得是天赐良机,是劫是祸是福缘,全凭本事,我们一定要争一争。 你们先行回去,还有几天考虑时间,下个月一号,让你们的人选再来龙虎山!” ………… 江州,穹窿山。 谭崇岱在静室打坐半响,却忽地叹了口气,自觉心神不宁。他索性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的那棵老树出神。 江南六月,草木极盛。 那老树长了几十年,仍然郁郁葱葱。而在树旁的墙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藤蔓,像一小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仿佛在流动着翠绿。 这树,是他师父亲手种下的,那藤萝,却是初生不久。 他看着它们,忽觉时光变幻,悠悠交错。 话说谭崇岱参加完法会,返回道观后,就处于一种很复杂、很亢奋的状态。他早已知晓此事,但这次是政府推动,龙虎山牵头,全道门都参与其中……意义不同凡响。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是一派宗主,如果与别派弟子同去,未免有些丢人。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向道之心,已决定豁出这把老骨头,去搏上一搏。 …… 松江,太清宫。 薛明心端坐静室,身姿挺拔,丝毫没有萎靡之相。他今年八十七岁,十三岁修道,几乎与夏国同历史。 而在他对面,恭恭敬敬跪着两个人,一人三十来岁,一人六十出头。年轻点的面色微妙,不敢多言;年长些的却满脸悲戚,连番道: “师父,求您开恩!” “师父,为什么师弟能去,我却不能?” “师父……” 他求了半响,薛明心终道:“你年岁已长,资质有限。我寿元无多,本想着让你接任主持,你这一去不知前路如何,恐怕又误修行又误自身。” “师父!” 那人连磕了九个响头,泣道:“我自幼拜在您门下,苦心求道,如今机缘在前,我就算碎首糜躯,也要试上一试。” “唉……” 薛明心看大徒弟如此,终究不忍,叹道:“罢了罢了,你们便一同前去,下去吧。” …… 句容,茅山道院。 茅山的前身是上清派,源于汉时,到南朝陶弘景时期,才正式确立了茅山宗。所以道门之间的称谓,通常要在前面冠名,为上清茅山。 而到了明代,全真派大举南下,丘处机创建的龙门派攻占茅山,形成五观传全真,三宫传正一的局面。 后来夏国立朝,五观三宫合并,统称茅山道院,传正一派。另有乾元观,为坤道(女道修炼场,传全真龙门派。 此时,道院的一间静室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立在其中,气度沉稳又蕴带张扬。在他对面的,正是吴松柏。 “你都听清楚了?”吴松柏问道。 “弟子清楚了。” “可有什么想法?” “弟子定将一展所学,重现我茅山声威。”年轻人言简意赅。 “哈哈,好,不枉我这么多年的教导!” 吴松柏却异常开心,捋了捋长髯。 没办法,虽说全真、正一并列,但全真显然混的更好。因为他们是讲理论的,王重阳主张三教合一,修身,戒律,度化世人。 这是大大的良民,有利于朝廷教化,所以才能执掌天下道门。 但正一是输出门派啊,什么画符请神,招魂弄鬼,还有各种狠毒手段,牛的一逼。这东西被统治者不喜,只是碍于稳定,才不得不封赏正一。 而到了现代社会,官方更视为封建迷信,各种暗戳戳的打压正一,尤其是茅山。 吴松柏年岁大了,心思也淡,费尽心血培养出一个徒弟,希望全压在他身上: “我茅山基业,就交在你手里了。” (晚上还有……) 第一百六十三章灵米 七月,凤凰山。 顾玙做了十几年的香,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忐忑和期待。 这日一大早,他便来到清心庐的后院,跳下藏香窖,捧着两盘线香上来。一盘桃花香,一盘聚气香,经过半个月的窖藏,火气消散,药性中和。前者愈发张扬妖娆,后者也愈发厚重沉实。 他回到静室,先点燃一支聚气香,然后端坐修行。 只见那香头闪着星火,慢慢飘散出一缕白色烟气。这烟气升至半空,凝结不散,反而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了一团气雾。 这雾的结构十分古怪,半气态半液态的黏在虚空,好似云山叠嶂。 紧跟着,这雾气像被什么东西吸引,忽地分出一道细流,缓缓飘向了顾玙,又在其周身缠绕,似要把他笼罩其中。 “……” 顾玙仔细感受着,除了熟悉的天地灵气外,又多了一道微弱的气息。温和,亲近,毫无侵略性的渗入体内,与气海融为一体。 约莫一个小时后,他才睁开眼,而那支香也快燃尽,仅剩半厘米左右。 成了! 顾玙心中欢喜,比之平日修炼,大概增加了十分之一的食气量,且没有异常反应。看着挺少的,但你要知道,这香的原材料相对普通,并且能连续使用。 也就是说,你二十四小时都在修行,那就点二十四支香,这样的积累就非常可观了。 而他自己用灵石修炼,增加量是八到九分之一,基本没差,完全可以代替! “呵,总算有点保障了……” 顾玙特欣慰,小心的把聚气香收好,又点上了一支桃花香。 桃花香是淡粉色的烟气,闻着清清凉凉,还带着一丝甜味。这烟气吸入体内,再用神识内照,就很清楚的看到一道粉气附在内脏上,正一点点的往里面侵入。 他观察了一会,才运转灵气,瞬间将烟气剔除。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丝小小的躁动感。 很明显,桃花香应该有两个作用:一是让人慢性中毒,二是催情。 不过最厉害的是,它的催情功效会使人兴奋,精神百倍,毒性则完全掩盖在兴奋之下。这就鸡儿吊了!如果有人用了,只会以为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蓝色小药丸,压根检测不出来毒性。 “啧啧!” 顾玙暗戳戳的自我赞叹,无意中弄出一个好东西,笑里藏刀暗地阴人神马的,最适合不过。 ………… 话说龙虎山发生的一切,凤凰山盖不知情。一家三口只忙着种地耕田,成天互怼,日子过的不亦乐乎。 如今的山谷已大变了模样,清心庐仍在南岸,七间屋舍错落有致。院子东边,则是那几排葫芦架,三月播种,现在七月,刚好收获。 他们种了两个品种,一是大亚腰葫芦,50-80厘米高;一是中亚腰葫芦,15-30厘米高。 大的特吓人,一只只跟成精了似的在藤下吊着,眼瞅着就能召唤葫芦娃。中型的成熟较快,顾玙挑了三只最好的,每人一只,用绳子别在腰间,随时用灵气温养,用神识淬炼。 葫芦是凡品,种的土壤却是有灵气的,这就当成法器来炼制了。 葫芦藤再往那边,便是药园,园中又添了好几种生药,终于繁茂了一些。而院子西边的一大块地方,全部划作农田,晚稻刚刚插秧。 北岸的角落处,则是十株扦插的桃木,还没怎么生长。 就这幅景象,不知情的人一瞧,肯定以为是田园风光……呃,除了这二位。 “砰!” “再来!” 老树下,小斋喝了一声,飞身上前,接着蹂躏龙秋。龙秋抿着嘴,忍着被调教的委(kuai)屈(gan),简直欲仙欲死。 俩人过了几招,妹子就有点急,索性一挥手,“嗤!” 金蚕跟主人同身一体,主子强大,它也会受益,这一出来,就以比之前更凶猛的速度,得得瑟瑟的扑了过去。 “来的好!” 小斋右手一捏拳,雷光噼里啪啦闪烁,直挺挺的就一轰。 砰! 那金蚕与拳头一碰,只坚持了几秒钟,在虚空中抖起一层波动,掉头就跑。 辣块妈妈,玩蛋去吧!蛊虫亦是邪毒之物,分分钟被雷法克制,反正它晓得这家伙是一伙的,不会伤害主子。 “金蚕!” 龙秋大为气恼,可来不及抵挡,眼睁睁看着那拳头伸了过来,然后化拳为掌,在自己胸前,摸了一把。 “姐姐……” 妹子对她完全没辙,只得狠狠瞪了一眼,咬着嘴唇跑回庐中。 “哎,你干嘛去?” 顾玙出来时正好撞见,随口问了一句,人家压根没理,径自回屋。 “……” 他莫名其妙,又对后面赶来的小斋道:“我要下山一趟,那个香可以用,你们一会试试。哦,桃花香要收好,别让小秋碰到。” “知道了!” 小斋应了声,丧心病狂的飞进屋里,继续调教。 …… 却说顾玙下了山,张鸿儒早等在据点,见他露面,连忙拎着个口袋过来,愁道:“你总算来了,不然我又要上去找。” “这是什么?” 顾玙接过一瞧,立时神色一动,讶然道:“你们真的收割了?” “刚刚收的,这里是十斤,直接空运过来。” 只见那口袋里,赫然是一粒粒洁白如玉的大米,比普通米粒要大上一倍,两头细中间粗,呈梭子形状。 “十斤?你们亩产多少?”他问。 “呃……” 一提亩产,张鸿儒瞬间苦逼,道:“103公斤。” what??? 顾玙惊着了,这个品种的稻米亩产1500公斤起,仇纶还预测三分之一,这特么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五块试验田,两块失败,不知什么原因秧苗全死了,剩下的一共收获了515公斤。” “那别的呢?那些豆子,地瓜,玉米……” “也都死了!” “……” 好嘛,他也无语了,想过困难,但没想过这么困难。 “您就别回山了,那边要得急,就在这尝尝。”张鸿儒提议。 “嗯,也好。” 于是乎,顾玙亲自下厨,小心舀了半碗,想了想,又倒出去一点,勉强够喂狗的份量。 很快,一碗白生生的米饭盛了上来。旁人全部回避,就张鸿儒守在一侧。 顾玙先闻了闻,随后吃了一口,只觉软软糯糯,又透着股舒坦的嚼劲。而他吞下肚子,又觉一丝温热自胃中涌出,随即散化到四肢百脉。 咦? 他不太确定,接连吃了几口,始终不语。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张鸿儒忙问。 “不是不对,是有点出乎意料。” 顾玙斟酌了一下,解释道:“这个灵气含量要高于鱼肉,大概是1.1的样子,不过它非常温顺,温顺到没有一点攻击力,极其适合人体。我觉得你就可以试试。” “我?”对方吓了一跳。 “你受过训练,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应该承受得了。” “这个……” 张鸿儒瞧着那碗貌似普通的米饭,不禁咽了咽口水,但终究道:“我还是算了,这已经超出我的工作范畴。” “呵……” 顾玙没逼人家,道:“对了,我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些稻米准备怎么分配?” “抱歉,这我不清楚!” 张鸿儒一听,面色立马一沉,显得颇为严肃。 “好好,算我多嘴。”他耸了耸肩。 第一百六十四章先吃 “哇,好香哦!” 饭锅一揭开,一股白腾腾的热气就扑到龙秋脸上,妹子不嫌烫,只眨着眼睛往里瞧。 厨房用的是灶,一大一小,大的炒菜,小的煮饭。而就在那个小灶里,躺着一圈圆润贴合的白玉团,一粒粒饱满齐整,密集又间错有致。 龙秋闻了闻,小脸满足,盛了三碗摆到饭桌上。 他们吃的一直很简单,今天的菜是顾玙做的,溜豆腐、拌芹菜、炒藕片和鱼头汤。没办法,两个妹子都喜素食,也慢慢把他带偏了。 这厨房有隔间,算是饭厅。三人围在桌前,小秋先尝了一口,眼睛眯成了月牙,笑道:“这个米好好吃!” “嗯,点赞!” 小斋也咬了一筷子,显得特满足。 我们先不说修道,就拿传统医学的理论来讲,人体内都有精气,那精气从何而来?一是通过运动,由自身血肉催生的能量;一是通过摄取食物,转化成的能量。 所以古人十分讲究吃食,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身体状况,要用不同的食物来补足。 健康的人吃健康的食物,就能保证人体所需。那修道的人,生命层次已经发生变化,再吃这些俗物,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拖累修行。 除非到了人仙境,达到真正的辟谷,才能彻底告别食物。 而现在,灵米的出现,恰好就弥补了这点。为什么说天柱山的开发意义重大,就因为灵石和灵米,这是两个最基本的日常规则。 总之,这顿饭吃的都很嗨皮。三人左一碗右一碗的添饭,直到龙秋又一次跑到饭锅前,才悻悻的空着碗回来。 “没有了。”她表情特无辜。 “你煮了多少?”顾玙也一怔。 “呃,差不多三斤米。”龙秋想了想。 得! 气氛瞬间很尴尬,如果拎面镜子往桌子中间一戳,活脱脱三只猪在相映成趣。 “唉,我这辈子竟然会为吃不着大米饭而伤感。” 小斋嚼了最后一根芹菜梗,面色忧郁。 一共才十斤米,狠狠心的话,一天就消灭了。龙秋显然也很担心,问:“哥哥,你说我们的田能成功么?” “看运气吧,他们那么多试验田,才收了五百多公斤。不过我们人少,能收五十公斤,就够吃上一阵了。”顾玙道。 “哦……” 妹子点点头,随即又问:“那,那米的产量这么少,不够大家吃的怎么办?” 嗯? 顾玙看了看她,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小秋,你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么?” “呃……怕死?”妹子不太确定。 “呵,对!就是怕死。” 顾玙把几个碗摞到一块,熟悉的收拾桌子,继续道:“这东西虽然不是神仙药,但普通人食用,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修士吃了,更是有助修行。尤其那些没到先天的修士,这米中催生的灵气温和有序,非常适合他们,能大大加快修炼速度。 所以说,无论资源怎么缺乏,都不存在不够的情况,就看你划分的范围有多大了。” “……” 龙秋一脸懵逼,问:“哥哥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太懂。” “就是主子和打手先吃。” 小斋言简意赅,概括精准。 ………… 帝都,池水胡同。 全京城一共有七千多条胡同,池水只是其中之一,看着毫不起眼,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这里很幽静。 因为这一片区域,可是正儿八经的权贵住宅区。 薛钊就是一个标准的权贵后代,祖上也曾阔过,能追溯到开国时期。后来几经波折,整个家族的人撤出政界,全部进军商界。 当然从表面上看,薛家只是个很牛逼的商业家族,但知晓内情的都清楚,他们的人脉网足以吓死人。即便在帝都这种地方,薛家也是小有名号。 此时黄昏,薛钊开着车拐进池水胡同,停在了一处四合院前。院门口立着两尊如意抱鼓石,残缺的只剩下底座,不过大门还是鲜艳的,显然是现代装潢。 “啪啪!” 他扣了几下门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拉开门,笑道:“哟,阿钊回来了。” “陈姨,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是一点没显老,越活越年轻了。” “呵呵,就你会说话!快进屋,正等你吃饭呢。” 这女人是家里的保姆,从小把他带大,比父母亲的年龄还长。人家也不叫老爷、太太、少爷这种二逼称呼,就是叫名字或者昵称。 薛钊直奔饭厅,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看报,正是自己的父亲薛明。 “爸,这么着急让我回来,到底什么事?”他坐在对面,开口询问。 “没什么事,就是吃个饭。” 对方放下报纸,有意无意的在饭字上,加重了一点读音。 “……” 他立时一顿,忙问:“分下来了?” “嗯,我们家分了三十斤。” “才三十斤,那够干什么的?”他不禁叫道。 “嚷嚷什么?张家才四十斤,我们就算不错了,一共才有多少?”薛明训道。 啧! 薛钊不吭声了,张家的实力比自家强上不少,可也就多了十斤,看来这东西确实紧缺。 “我们是每月都有么?”他又问。 “这次是一次性分发,后续的不清楚,标准还没制定。” “那总不能按人头算吧?” “难说,这个还真有可能,比如每人每月二两……呵!” 薛明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出来,道:“我记着以前条件不好,生活水平低,大家就是按这么分的,没想到还要轮一回……” 他稍微感慨了一下,就淡淡揭过。 父子俩就像两个穷逼一样,坐在这讨论分配比例,或许很滑稽,但在他们的圈子,如今一斤一两都要死死抠住的。 不多时,陈姨开始上饭。 先是几盘清淡小菜,然后是面食,最后是两碗白粥。这白粥稀的厉害,清亮亮的勉强能看出一点黏稠,上面飘着几粒米。 她边端边嘀咕:“不知道你们要干嘛,非要喝稀粥。稀粥就算了,可这也太离谱了,你们能吃饱么?” “最近应酬多,就想喝点粥刮刮油水。” 薛明摆摆手,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们自己来。” “行行,我也管不着。” 女人嘟嘟囔囔的离开饭厅。 待她消失不见,父子俩才捧起碗,有点搞笑般的注视着白粥,没办法,紧张啊! 酝酿了好一会,薛钊凑过头,小小喝了一口,然后品了品滋味。 一般的稀粥,都带着股寡淡的水味,但这个不同,只觉清香柔顺。这粥顺着喉咙,滑落到胃里,稍等了几秒钟,便觉一股细细的热流从体内涌出。 就像喝了口大补药酒的那种感觉,不过没那么强烈,温和自然的渗入了四肢百脉。 薛明那边也差不多,神色极其复杂。 真的! 果然是真的! 即便他们早已获悉,但此刻亲口尝试,也忍不住激动莫名。 薛钊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饮食习惯偏现代,多少年都没喝过粥了。这会却一点不剩,恨不得连碗底都舔干净。 “呼……” 半响,他才吐出一口气,问道:“每天就这么多?” “对,他们有严格测验,再多就会承受不住。”薛明道。 “唉,可惜了……” 薛钊非常遗憾,顿了顿,又道:“对了爸,我朋友跟我说,最近发现一高人,让我去瞧瞧。” “高人?是道士么?”薛明忙问。 “不是,就一民间的。” “不是道士就好,现在全国的道士都被登记在册,我们可碰不得。” “啧,我哪有那么傻?” 薛钊满不在乎,道:“其实也没什么,京城里这么多家,谁没暗地搞小动作?听说看相算命的都涨价了。”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 俩人又聊了一会,薛钊提着一个小口袋闪人,里面装着三分之一的灵米。 薛明对儿子还是挺信任的,所以就少问了一句话。如果他问了,绝逼会把丫关在家里,因为薛钊要去的地方,叫盛天。 第一百六十五章李道鱼 盛天,酒店。 薛钊刚下飞机,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旁边还戳着一位,比他年龄略小,边帮忙边道:“哥,我都约好了,人家一会就过来。” “你电话里吹的天花乱坠,这人到底靠谱么?”他问。 “啧,你还不相信我么?我平时最烦这些东西了,但这位可是真本事,咱俩上次一见面,我还没怎么着呢,人家咔咔一顿搂,说的是八九不离十。” “呵,人家可能把你家底都摸清了,搁哪儿装神弄鬼呢。”薛钊笑道。 “这话说的,我能找着人家都是缘分……” 那人有点急,道:“就算他把我摸清了,那总不能认识你吧?等会你俩见见,是骡子是马一下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他点点头。 这人叫陈昱,是他的朋友,或者说,是依附于薛家的商业家族。陈家在盛天经商,地位跟曾家相当,只是经营范围比较冷门,来往不多。 而薛家是京城豪门,这种家族都十分低调,普通百姓很少了解,所以陈昱才讲出上面的话。 薛钊带的行李很多,忙了一会才整理完毕。衣服、鞋子就罢了,到最后,他竟然拎出一个便携式的电饭煲来,还有一口袋米。 陈昱吓了一跳,问:“哥,你最近学厨艺呢?” “什么学厨艺?我这段肠胃不好,大夫说喝点粥养养,反正也不费事。” 薛钊把电饭煲扔在桌子上,又貌似随意的放好口袋。那袋中自然是灵米,他已经连续吃了四五天,每天一碗稀粥。 不愧是天赐之物,他明显感觉到自身精力变得充足,睡眠踏实,晨勃正常,连带着心情也开阔几分。 “叮咚叮咚!” 正此时,忽听电话声响,陈昱拿起来一接,问:“人快到了,我让他上来?” “我们下去吧。”薛钊想了想。 “好。” 陈昱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跟着俩人出门。 他住的楼层颇高,在15楼,俩人乘着电梯往下走,薛钊的神情一直很微妙。 自从世间有灵气这档子事,在权贵内部散开之后,各家族都在暗戳戳的做着一件事:动用底下力量,满世界的寻找民间高人。 话说全国在册道士有五万多人,每一位的档案都攥在政府手里。以目前的环境,属于政府集中资源,统一培养,这是国家战略。各家还没那个胆量和实力,来暗中搞鬼。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转向民间。 自古以来,人们总有一种认知,就是民间藏龙卧虎,高人辈出。于是乎,什么看相算命,批字改名,风水吉凶等等,都变得极为红火。 固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子,但只有要百分之一的几率,各家都会抢破头。何况薛钊已经听说,京城的几大豪门还真找到了,的确有真本事。 …… 酒店一楼,茶座。 薛钊刚到楼下,就见了来人。这人五十多岁,穿着普通的短袖薄裤,踩着一双布鞋。粗看上去,就像一个快退休的工厂老会计,平凡中又透着点精明。 不过往脸上瞧,却看出了一丝不凡:这人的眉与眉之间,眼与眼之间的距离,都远大于常人,鼻子削挺笔直,嘴唇也很厚。 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第一反应是丑,但多瞄上几眼,反而觉得有种挺特殊的气质。 “这位是李道鱼,这位就是我朋友,来,坐坐。” 陈昱没提薛钊的姓名,招呼二人坐下,又叫了点茶水干果。 薛钊十分感兴趣,开口就问:“李先生,你是道门中人么?” “我无师无派,算是祖传吧。”李道鱼笑道。 “呵,小陈对你可没少称赞,那我就冒昧了,你都会些什么?”他直接道。 “我会的东西很杂,不知你想看什么?”对方很淡定。 “哦?那你先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可以。” 李道鱼搭了下眼皮,对着他细细瞧了半分钟,方道:“我观你头圆项短,眼秀而清,眉宽且长,首尾丰盈,高居于额,这都是富贵相。你要么是官身,要么是大富之人。” “……” 薛钊不置可否,他跟陈昱一起来的,陈昱就是个土豪,能说出这些也代表不了什么。 而紧跟着,对方又道:“不过你额纹弯曲似水,法令纹断有伤破,右纹尤甚。我冒犯一句,你母亲还健在么?” “咝!” 薛钊这回可惊着了,他母亲数年前故去,知之者无多,此人竟能看出来? 他心思波动,并未回话,而李道鱼瞅了瞅他,接着道:“你地阁丰腴,左右腮骨各有一道直纹,这又是人气聚集,中年大运之相。我要是猜的不错,你最近必有好事发生。” 得! 听到这儿,薛钊算服了。 他连忙起身,给对方倒了杯茶,道:“先生果然是高人,刚才失礼了。” “呵呵,无妨。现在装神弄鬼的太多,有戒备之心也是好事。” “您现在,还在工作么?”他问。 “惭愧,平时摆个小摊卖卖旧书,比不上你们。” “那您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显露出来呢?” “唉,祖上有命,不得违抗。” 李道鱼叹了口气,无奈道:“何况现在的社会,我这算封建迷信,不愿惹那个麻烦。要不是小陈跟我有缘,我今天也不会见你。” 俩人聊了半天,倒把陈昱晾在一边。而李道鱼看了看时间,将近六点钟,便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先生,我在盛天小住,明天再去拜访!”薛钊心里虽然激动,面上还很有分寸。 “呃,也好,小陈知道我的住址。” 李道鱼果真一副普通人的样子,拒绝了薛钊好意,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 刚好是晚高峰,车流拥挤,人来人往,街道上一片喧嚣。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急流中前行,却像跟周围隔开老远,颇有几分古怪独特的意思。 约莫半小时后,李道鱼停在了一栋老居民楼下。这是某个单位的职工宿舍,好几十年了,住的都是些老人。 他噔噔噔上楼,也有些迫不及待。家里是两室一厅,空间甚小,连阳台都堆满了杂物。 他跑到阳台,从乱糟糟的东西中拽出一个大箱子。这箱子应该是榆木的,年头已久,外面的漆早已斑驳,挂着一把铜锁。 “啪!” 锁头打开,里面先是一层厚厚的红布。他揭去红布,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诡异和狂热,手一伸,就抱出一个一尺多高的木龛。 这龛长长方方,保养的非常完好,血红色的木料,雕工精巧,左右各刻着四个金字: 无极老祖,三阳三世。 (晚上还有……) 第一百六十六章三阳教 “我平生所学,都来自我父亲,我父亲又学自我祖父。那时战乱纷起,我祖父就四处流浪乞讨,偶遇一奇人,学了一身本事。后来本朝立国,对这些行当多有打压,斥为封建迷信。连佛道正统都隐于山林,我祖父本就是民间手艺,更是不敢冒头。” 第二日,老居民楼内,薛钊坐在有些破旧的沙发上,听着李道鱼讲述缘由: “那奇人应该有门派的,但传到我这辈,很多东西都没有了,所以我才说祖传。当年他教了我爷爷很多本事,除了看相,还有一些经文、符咒、养气、秘法等等。其实很惭愧,学的不精,只能勉强保住传承。” “太谦虚了,您就是世外高人。” 薛钊连忙接话,又道:“这些本事,您是要传给后人?” “唉,我早年结过婚,妻子亡故,没留下一儿半女。现在我岁数也大了,条件又不好,就断了心思。” “那没想收个徒弟?” “我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名门大派,但也有些威能。万一找了个心术不正的,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唉,慢慢看吧。” “品德为先,您说的对。” 薛钊点点头,应和了一声,随即往兜里一摸,取出一张银行卡:“我没别的意思,这个您先收着。” 说完,他又瞧了瞧四周,道:“等过几天,我再给您找个宽敞地方,这房子太旧了,实在不合身份。” “哎,你这是干什么?” 李道鱼站起身,连忙推拒:“这我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就是点心意,您就收下。我也为了结份善缘,明天我再过来……” 薛钊把卡放在桌上,抹身就出了门。 李道鱼一直送到楼梯口,之后转身回来,神情陡然一变,完全不似刚才的平和温善。 那卡上就贴着密码,他先查了查账户,竟然有二十万。对薛钊不值一提,但对普通百姓来讲,却不是小数目。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出手果然阔气。” 他把卡收好,也有点激动,急匆匆的钻进卧室,又打开那个箱子。 先请出神龛摆正,然后摸出个软布包,一层一层的拆开,里面裹着一尊半尺多高的神像。这神像面容苍老,身穿广袍,长眉长髯,左手持着玉如意,右手托着个圆盘,印着阴阳图。 李道鱼将神像立在龛内,毕恭毕敬的点了三炷香,咣咣磕了九个响头。等香燃尽,他才小心翼翼的重新藏好。 他对薛钊说的那些,七分真三分假,别的都对,就是自家的来历渊源,其实清清楚楚。 他这一脉传自明代,初祖叫韩高招,号称飘高老祖。此人自幼穷苦,以乞食为生,后遇一师父,求告三个月得以入门,然后在曹溪洞打坐三年,终悟道成真。 韩高招得道后,就借鉴白莲教的教义,创立了一个民间社团,叫三阳教。 所谓三阳,就是将凡世分为三个阶段,青阳、红阳和白阳,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分别由三尊佛陀掌管,最尊崇的是弥勒。 其宗旨是宣传劫变,即红阳末,天下乱,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如果想脱离苦海,就要皈依三阳教。 这组织就扯几吧蛋,韩高招得了些本事,就胡编乱造,将道、佛两教瞎搞,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丫一直不被朝廷认可,但门徒无数,影响甚广。直至夏国建国前后,还有不少人在地方活动,后被清剿镇压,典籍秘法几乎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敢透露实情,只能貌似详尽的介绍。而薛钊的小心思,他也一清二楚,这叫欲拒还迎,顺水推舟。 至于说,为什么三阳教被镇压?因为它历经演变、退化,已经归属到一个挺独特的修行门类,统称:邪教。 …… 李道鱼这边在藏心思,薛钊那边也不傻。 回去之后,他就利用家族关系,彻彻底底的调查了一番。结论就是,这老头以及父亲,确实清清白白,并非作奸犯科之徒。 薛明也特意来电,嘱咐又嘱咐,毕竟是拉拢客卿,不能大意。 此后几日,薛钊每天过来,送些米面油盐、日常用度之物,绝口不提外话。李道鱼全然收下,同样不提。 直到第五天,晴。 在盛天城南的一座院落外,两辆车缓缓开了过来,呼啦啦下来五六位,为首的正是薛钊和李道鱼。 众人进了院子,见青砖铺地,种着郁郁葱葱的高树,前后院,八间房。后院正房是客厅,极为宽敞,大家就坐,薛钊便问:“先生,这地方还满意么?” “你这是何意?”李道鱼故作不解。 “哎,我前几天不是说了么。您住的太局促,我看着不忍心,就跟小陈商量,腾出个院子给您。” “你这……” 李道鱼刚要说话,又被薛钊打断,道:“您先别急,其实我还有事相求。” 按照套路,这时候就该跪下磕头了,但他不可能磕头,就起身行了个礼,认真道:“我自幼仰慕玄法,难得碰到高人,还请您指点一二。” “这个……我祖辈有命,法不能轻传。”对方极其为难。 “哎,规矩都是人定的。钊哥这人怎么样,您都看在眼里,心诚,意更诚,还有什么顾虑的?” “就是,您现在也没有徒弟,一身本事真要失传了怎么办?” 那些马仔开始敲边鼓,陈昱也跟着劝。折腾了半天,李道鱼终叹道:“唉,那好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不做师徒,你的家庭背景想必不一般,我真的不想惹麻烦。” “都听您的,您肯教就行。” 一番假模假样的你来我往,双方一拍即合,薛钊给进了茶,名分就算定下。 之后,他又指着那几位,笑道:“先生,他们都是自己人,您随便吩咐,就当是您的徒子徒孙。” “以后尽管开口,哥几个在盛天还是有点面子的。” “对,您别客气,我们都跟着钊哥的。” 那些薛家走狗纷纷表态,随即,又有一人大大咧咧道:“先生,我说话直,您别介意啊!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人也齐整,干脆您给我们露一手吧,我们正好开开眼界。” “哎对对,早听说您是老神仙,露一手露一手!” 众人立时起哄,李道鱼则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对后辈无奈的样子,道:“好吧,好吧,你们别吵。” “……” 屋内瞬间安静,五道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只见他慢慢站起身,右手一抖,就攥住了一张黄色符录,跟着左手捏决,口中念咒: “混元玄宗,无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体有金虎,覆应吾身……去!” 噗! 咒声一落,手中符箓竟无火自燃,紧跟着,就听砰的一声。 李道鱼所站之处,忽然涌出大团大团的白雾,并迅速向四周扩散。几乎眨眼间,这白雾就占据了半间屋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人呢?人呢?” 众人一惊,只觉周身都是白茫茫一片,像陷在云朵之中。 “吼!” 他们刚想走动,忽听一声兽吼传来,一只庞大的身躯从云雾中跃出,结结实实的落在跟前。 “啊!” 陈昱吓得大叫,手指着那东西,控制不住的抖动。 其他人更是牙齿打颤,手脚僵直,压根动弹不得。薛钊还好点,但也是浑身汗毛孔倒竖,嗖嗖的冒着凉气。 “吼!” 那东西又吼了一声,震的云烟飘散,露出一个硕大的虎头——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金虎! 这金虎光尾巴就有一米长,目若铜铃,血盆大口张开,四颗獠牙直愣愣的往外突出,似要将陈昱一口吞掉。 “别,别过来!救命,救命……” 就在陈昱快撑不住,要瘫坐在地时,又听砰的一声。 这片云雾神奇的瞬间消散,屋内空空荡荡,再看眼前,李道鱼立在桌旁,脸色亦有些惨白。 “……” 众人先是死寂,而后变为惊诧,待情绪缓过来,立时涌出一股强烈的兴奋和膜拜感。原本还存着试探之意的薛钊,更是五体投地。 “先生!” 当即,以薛钊为首,一共五位,齐刷刷站在跟前,啪的就是一个大礼。 “呵呵,请起,快请起!” 李道鱼目光闪烈,强行压住乱气,竭力平和的抬了抬手。以他未到先天的修为,用这符已算逞强。 话说这道符箓,叫云生化形符,是种障眼法。如果吴松柏在此,一眼就能瞧出,这妥妥是茅山手段,还是比较低级的那种。 没有半毛钱的攻击力,只能吓唬人。但传教嘛,最重要的就是形式感,俗称装逼。 他跟父亲学了一手本事,几十年挺过来,不见效果。起初焦躁绝望,后来也淡了,全当一乐,没事就摆弄摆弄,无所谓成不成。 这云生化形符,是用精血画符,每日高香三炷,日出时供于东方,以天地灵气自行蕴养,十五日可成。 以前试过几次,都没个卵用,结果前阵子再试,他往手里一拿,就感觉不对——这符竟然成了! 之后,又恰恰赶上陈昱找来,并介绍了薛钊。 李道鱼看中薛钊背景,便有意套牢。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符箓成型,但本能的意识到,机会来了! ………… 江小堇拎着大皮箱,啪嗒啪嗒的从机场出来,真有种逛自家花园的敢脚。 这妹子174的身高,t恤热裤,裸着两条丧心病狂的大白腿,引得无数人侧目。这便罢了,她偏偏还有某种天生的群嘲属性:什么都不干,就往哪儿一戳,就散发着一种怼天怼地各种怼的嚣张劲儿。 哎哟,恨不得把她一锤子拍死,再好好蹂躏一番。一句话,存在感超超超超强悍! “大姐,你快点上车好吧?人家都看着呢。” 司机见她一拧一拐的跟走t台似的,分分钟头疼。 “我这么漂亮,还怕人看?你干嘛一脸苦逼啊,接我委屈了?” 江小堇坐进后座,巴拉巴拉的一顿喷:“这大热天的,你是在公司闷着好啊,还是坐车里吹空调好啊?我告诉你,今年年终奖没了!” “公司也有空调……” 司机跟她熟,晓得她这张破嘴,还不知死活的嘀咕了一句。小堇眉毛一挑,刚想再喷,幸好手机铃挽救了对方。 “喂,娇娇?嗯,我刚下飞机,正往家走呢……今年放假晚,我特么找谁说去啊?” “哎哟,今天可不行,我得歇着……明天也不行,我得出趟门……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这样吧,我啥时候有空就给你打电话,你就洗干净等我……行了,我先挂了!” 来电的这位,叫陈娇,是小堇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她留在盛天念大学,不过交情还好,每年都会聚几次。 她家也是经商的,老爷子半退休,交给她哥哥打理。 她哥哥叫陈昱。 (小跳跳生日快乐!) 第一百六十七章深处卧来真隐逸 江小堇回家的第二天,就颠颠跑来了白城。 她对那天晚上顾玙手搓筷托强行装逼,然后赔了十块钱的场景,一直记忆犹新。其实她很好奇,因为姐夫说的是:我们有事情对你讲。 听听,是我们。 这个复数代词表达的涵义,除了浮现出两个白花花的妖精在打洞之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好吧好吧,她承认,她是对二人的同栖生活更加好奇…… “喂?姐,我刚进市区,到哪儿找你啊?” “哦,那好吧,你快点啊!” 江小堇挂断电话,开着自己的那辆红色小车,得得瑟瑟的驶向凤凰集。她有两辆车,一辆在江州,一辆在盛天。 甭看年纪不大,十四岁就敢开着老爸的车狂飙,考了驾照之后,更是横行无忌,越野千里。 比驾龄,这是她唯一一个能鄙视姐姐的东西。 “滴滴!” 当车子拐进红梅街后,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小堇瞅着前面的一堆人,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可惜没个卵用。 她堵了几分钟,始终不见疏通,索性下车观瞧。挤在前面的是两伙人,男女老少都有,正在吵吵嚷嚷: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别往我这边倒水,听不懂人话么?” “我们那下水道都堵了,不往你这倒,往哪儿倒?” “堵了找人修啊,你也别霍霍我啊!麻痹的乡下来的就是没素质。” “你特么说谁没素质?” “就说你呢!” 哗! 气氛突然紧张,越吵越大声,颇有动手的趋势。小堇也看出来了,一伙好像是外地人,一伙是本地人,屁大点事就起了纠纷。 要是正常的女青年,可能就绕路了,诶,她就不! “喂?110么?对,这有两伙人打群架呢,哎哟,老霸道了!您听听这动静,我车都过不去……” 她操起电话就报了警,巴拉巴拉道:“你们快点来人,指不定一会就械斗了……我没报假警啊,我是防患于未然……我就一热心市民,弱小女子,路见不平拔刀报警啊……” “……” 她这一通**,那帮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拧着头瞪她。 “你哪儿的你?”某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喝道。 “我哪儿的你管得着么?挡道了知道么,大马路你们家开的啊?” 江小堇浑然不惧,各种对吼:“一帮人老大不小,咋咋呼呼有意思么?要么动手,要么让道,我还过去呢!” 嗬! 那帮人瞬间来气,丫咋这么欠揍呢? 不过气归气,也不能把她怎么着,何况警察快来了。于是乎,两伙人又斗了几句,呼啦啦的各自退散。 嘁! 小堇撇了撇嘴,咣啷坐回车里,大摇大摆的通过红梅街。 她也觉着挺神奇,上次来白城可没这么乱,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父老乡亲,还有那些抗震救灾房? 丫想不太通,继续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凤凰集。然后抬眼一瞧,就见一位大魔王戳在街口,正是小斋。 “姐,你等多久了?我堵车了。”小堇特狗腿的飞扑过去。 “没等多久,时间刚好。” “嘻,那我们走吧。姐夫在屋里么,他怎么不出来……哎哎!”她刚要迈步,就觉身子一转,又被姐姐揪了回来。 “不是那边,我们上山。”小斋道。 “上山?” 她一愣,脱口而出道:“你们买别墅啦?” “是啊,好几百平呢,河景独栋,精装现房,还附带花园。”小斋一本正经。 “哇,你们发财了,俩人住这么大房子?” “不是两个,小秋也在。” “逆3p?” 小堇瞪大眼睛,做惊恐万分状,随即一捂脑袋,“哎哟!” “往北走!”小斋懒得调教她,抬手指了个方向。 “哦……” 她撅着嘴,只得老老实实的开车。本想着不远,结果越开越偏,一侧是连绵青山,一侧是大片的原野,根本没有人家。 妹子愈发疑惑,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在右前方出现了一座院落。 “嘎吱!” 车子缓缓停在了门前,俩人下了车,小斋拿过钥匙,扔给迎出来的一位管事,道:“可能要住几天,麻烦你们了。” “不敢当,我们一定看管好。”那管事微微弯腰,显得极为恭敬。 “……” 小堇看在眼里,难得的没吭声。她虽然熊,但并不傻,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股诡异,让自己有点发慌。 她晓得姐姐的性子,不敢多问,只闷头跟着上山。 这是条天然形成的野径,荒草茂盛,铺着一层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软绵绵的十分古怪。四周的林丛也非常繁密,悄静幽深。 “……” 江小堇走着走着,脸部肌肉渐渐皱成一团,不知脑补着什么可怕的场景。小斋一瞧,便拉过妹妹的手,十根细白精致的手指如兰花般纠缠,一路蜿蜒前行。 约莫半小时后,俩人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啊?” 小堇四处打量,只见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密不透光,似有山鬼闪动。右侧是来路,左侧是密林,后方不远处,却是一大块平地,立着一座貌似新建的信号塔。 见到这塔,她莫名轻松了一些,这个现代化的东西带来了一丝安稳感。 “就在里面了……小秋!”小斋喊了一声。 “沙沙!” 话音刚落,龙秋就从黑棘林中跑出来,显得非常开心,笑道:“堇堇,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样?” “呵呵,我还是貌美如花。” 小堇瞄了瞄她肩膀上的肥松鼠,又瞄了瞄她背后若隐若现的一片血雾,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但特坚挺的还在贫嘴。 “我去看看桃木,你先带她进去。” 小斋嘱咐一句,又对妹妹道:“别怕,不会吃了你的。” “唔……” 小堇瞬间想哭,眼睁睁望着姐姐离开,不情不愿的被龙秋拽进了黑林。 她此刻的神经已然绷死,亏得龙秋体贴让血蚊退避,才没进一步刺激对方。待出了黑棘林,眼前豁然开阔,白河绿谷,老树田园,另有一处庐舍坐落在对岸。 “这是你们住的地方?” 小堇有点懵逼,竟然不是巫术祭坛,人间家畜牧场,这一派桃源风光是闹哪样?没办法,有黑棘林存在,里外的画风妥妥差太多。 “是啊,哥哥姐姐没告诉你么?” 龙秋拉着她到了河边,笑道:“来,我送你过去。” 说着,她手一挥,金蚕飞出。 “呀!” 小堇顿时惊叫,只觉身子一轻,就像被什么东西托住,凌空飘了起来。 “啊,放我下来!” 她再没有那种欠扁的嚣张劲,手脚胡乱挥舞又不敢大动,就这么慢慢悠悠的飞过了河,身子又一沉,双脚落地。 “呼……呼……” 她小脸刷白刷白的,只觉二十年的奋斗史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牛逼。而她再一回头,龙秋居然没跟着,特么的跑到田里干活去了,还喊道:“哥哥在里面,你进去吧!” 妈卖批! 小堇情不自禁的就骂了一句,木办法,抬脚就走到庐中。这庐有六七间房,她转了几步,随手推开一扇门,里面空空荡荡。 接着踩了几步,又推开一扇。 呼! 随着那门开,只见一团云气奔涌而出,在空中千行万象,无迹随风。紧跟着,这云气又翻腾聚散,哧溜溜的像被吸了回去,点破清光万里。 而后,一人从屋内踱出,笑道:“你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上头行去是神仙 这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如果是你,死乞白赖的活了二十年,冷不丁被人告知,这世上有神仙。那你的反应会如何? 先期的过程大抵相同,都是荒谬,惊诧,半信半疑,到完全相信。而之后,就能看出各自的性格品性了,或者中二爆表,或者严密规划,或者干脆还是个死肥宅…… 至于江小堇,她在听完顾玙讲述的一切之后,第一个反应是:卧槽!我以后不是能横着走了?我姐姐姐夫可是修仙的! 嗯? 顾玙一愣,这跟想象中的差很多啊,遂问:“你听懂我刚才说的了么?” “听懂了啊!不就是跟人撕比么?这事我擅长啊,你找我就对了!”小堇信誓旦旦,无上自豪。 啪! 他一拍脑门,简直无语凝咽。 “哈哈哈!我明白,我明白,世道马上要变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积蓄力量准备一通怼。” 她又恢复了那副欠扁的德行,劲劲道:“不过我就想问问,修仙应该挺难的吧,为啥肯定我能行呢?” “因为你有这份根骨。” 吱呀一声,小斋推门而入,道:“虽然你的心性不稳,但心性可以培养,根骨却是天生的。这是其一,其二……” 她大步进来,坐在小堇旁边,又道:“你是我妹妹。” “唔……” 小堇瞬间就有点慌,目光躲闪,不太敢看对方。 她比姐姐小三岁,初中前基本就没见过,只知道有个姐姐在老家,跟着爷爷生活。后来小斋到了盛天,她才开始了漫长的被碾压、被支配的恐怖岁月。 小孩子之间的比较,通常都是个性啊,相貌啊,才艺啊,学习成绩啊之类的,这也是家长最大的谈资。 但她们不同,以上这些,姐姐似乎从未在意过,可又偏偏做的超级棒。 她总觉得姐姐有一种特神秘,特不可捉摸的感觉,就像一座山压在自己头上。害怕,崇拜,敬畏,逆反,以及渴望对方的认可。 而此刻,她终于搞清楚了,这种感觉来自于何处…… “这貌似是个天大的秘密,但以目前的情况,或许很快就不是秘密了。你是我亲近的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小斋瞧着她,直截了当的问:“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这么好玩的事儿,我必须入伙啊!哎哎,你们都会什么?”熊孩子极其亢奋。 “呵……” 顾玙笑了笑,先道:“我有食六气法,淬自身、凝神识,脱胎换骨,造化可至地仙。小秋也算我的徒弟。” “我有雷法。”小斋就四个字。 “没啦?” 小堇特不满,嚷嚷道:“老姐你认真点好不好,你们在竞争上岗知道嘛?” “杀威第一!”小斋又吐出四个字。 嘁! 顾玙撇了撇嘴,死不承认有点羡慕女朋友,木办法,听着逼格就高啊。若非食气法不能兼容,他都想学雷法了。 当即,俩人将两种功法的优缺点讲解了一下,顾玙问:“你自己决定,想学什么?” “呃,我……” 小堇咬着嘴唇,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犹豫,转而又十分肯定:“我要学雷法。” 咦? 那俩人都很惊奇,本以为她会选起点高、升级快,更加轻松的食气法,竟然没猜中。 “你确定?”小斋也问。 “确定!”小堇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呵,那好。” 小斋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晚上我们就开始。” ……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啪!” 静室内,小斋拿着把竹尺,啪的敲在妹妹手上,喝道:“走神了!” “我没走神啊,我入静呢……哎哟!” 小堇正自辩解,又被敲了一下,只听姐姐道:“入静个屁!你那眼睛都没焦距了,重来!” “哦!” 她苦着脸扳过小腿,盘膝坐好,双目微阖。 小斋又开始念:“相守於息,息行心行,心息相合,心息一体。迄乎万境皆寂,一念不生,人法两空……又走神了!” “哎哟!姐你轻点!” 小堇揉着通红的手背,眼泪汪汪的,觉着特委屈。 没办法,思维越活跃的人越容易走神,越不能专心致志的去做一件事情。小堇是什么性子?那是拔根眼毛能当哨吹的主儿,让她老老实实的盘上半天,还不如一刀宰了她。 可修道修道,比之登天还难,哪有那么容易的?光是修行的前置条件,入静,就能砍下去一多半人。 所以呢,调教小堇是个系统工程,前期就得强行板正,起码先做到心平气和。 小斋真的不留手,见她走神就一尺子下去。如此敲了七八下,那丫头直接哭了:“呜呜……神仙太苦了……呜呜……” “呜……修仙还得打手板……呜呜呜……” 她半真半假的抹眼泪,到没说“我不练了”之类的气话。 “好了好了,今天到这吧,来!” 小斋亦没施压,拉过妹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一边用灵气细细滋润,一边道:“确实难为你了,但你既然要学,就必须过这个门槛。这叫心息相依法,是上乘的静心诀,你先把它练熟,我再教你一些小技巧。这种事急不得,你在毕业前能打好基础就很棒了。” “那小秋也是菜鸡啊,她也打手板了嘛?”她还在关心这事儿。 “人家厉害着呢!你以为都像你这么不着调?” 小斋训了句,感觉那双小手的火辣消去,变得清清凉凉,又凑到嘴边呵了一口气,笑道:“行了,一会就能消肿,明儿还是美少女一枚。” 小堇揉搓着自己的手背,果然红肿渐褪,忽地顿了顿,唤道:“姐……” “嗯?” “大伯知道么?”她问。 “……” 小斋一怔,应道:“他们,可能知道了吧。” “那你以后怎么,怎么面对他们?” “我还没想过……” 小斋沉默片刻,又道:“不过听你一提,我还真得回家一趟了。如果自己不面对,早晚会成魔障。” “我不太懂。”小堇摇摇头。 “呵,你现在不用懂。” 小斋拉着她起身,笑道:“走吧,去外面透透风。” 俩人出了静室,眼前光色兜转,从雪亮的灯下踱出,就像降低了一个亮度,有些淡淡的暗。 各屋子的灯都晃着,还有门口的大红灯笼。红的、白的、昏黄的,三种颜色混合着黑夜,倒形成了一片幽静细腻的光域。 这光域一直延伸到河边,河再过去,便是那棵老树。老树也挑着红灯笼,另有一盏户外灯照着。 树下有桌,桌边有椅,椅上有人。顾玙和小秋坐在树下,看样子正在下棋。 “呀!” 小堇正伸着脖子观瞧,忽觉身子一轻,被姐姐抱了起来,轻飘飘的飞过了河。 俩人凑到桌旁,刚好下完了一局,龙秋数了数棋面,不禁懊恼:“我又输了三子。” “你进步已经很快了。”顾玙笑道。 “都是你让我……姐姐,你玩么?”她有点被打击。 “好啊。” 说着,小斋换了龙秋的位置。青蛇特狗腿的归拢棋子,转眼又开一局,杀的是难解难分。 “……” 小堇靠在姐姐身侧,她平时不喜围棋,此刻也饶有兴致的观战。而她的头顶上方,一个系着红肚兜的胖娃娃坐在树枝上,耷拉着两条短腿,嘻嘻哈哈的却发不出声。 离它不远处,另蹲着一只肥硕的松鼠,抱着个坚果猛嗑。那坚果皮扑簌簌的往下掉,青蛇不时抬头怒视,咝咝的吐着信子…… (话说本书的均订终于突破一个预期值了,感谢大家支持。咳咳,我要酝酿一下哪天三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见家长 “从本周二开始,盛天地区受大陆暖高压的控制,将出现持续高温天气。今天白天最高气温可达到35c,明天预计最高气温为37c,是50年以来的历史最高温。 而在全省范围内,达到35c以上的地方,就有10座城市。省气象台已经发布高温提醒,这种天气容易引发中暑,建议露天工作者要做好防范,孩子和老人减少中午出行……” “啪!” 红梅街的移民村内,何老头按掉了收音机,有些干瘪的咕哝道:“这天儿真邪乎!” 他正躺在屋门前的一把椅子上,穿着薄薄的老年衫和大裤衩,周围没有树木遮挡,只有房屋勉强盖住了一道阴凉。 35c,在南方的夏季不算什么,但这是盛天啊!从有气象观测数据以来,超过35c的日子一共才33天,结果今年就多了两天。 本地的居民可能没什么,但移民村都是简易房,遮阳隔热的效果非常差,人在里面就跟蒸馒头一样。而且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天气一热,像饮水、饮食、生活垃圾等等,都容易滋生疫病。 再加上情绪暴躁,跟本地居民摩擦不断,报警率是不断上升。 政府最近有点焦头烂额,不仅增加了一个警务工作站,还定期发放一些药品、冷饮、西瓜之类的,才将将稳定住局面。 “爷爷,吃西瓜!” 老头躺了一会,何禾就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捧着个盘子,里面摆着几块红瓤西瓜。他拿起一块,问道:“老师告诉你啥时候上学了么?” “没,还没通知呢。” 何禾坐在旁边,跟小大人似的道:“说是得两三天吧,怕我们出事故。” “出事故?哼,就是怕担责任,政府学校都一个样!” “这年头,哪特么还有好人?都是装孙子的,说一套做一套,为的都是自个。” “小禾啊,你得记住,凡事多个心眼,不要轻信别人。万一我哪天走了,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老头现在有些偏激,也不管孙女听不听的懂,没事就唠叨几句。而何禾年纪太小,真的没法回应,只能充耳不闻。 她也很热,三口两口就干掉了一块西瓜,正要拿第二块时,忽听嘎吱一声,却是一辆轿车停在了街对面。 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脸熟的年轻人。 “咦?” 何禾眼睛一亮,高声喊道:“大哥哥!大哥哥!” “……” 那人一瞧,对她摆了摆手,就进到便利店里。不多时,又拎着几瓶水出来,上车离开。 “小禾,你认识他?” 老头却面色一板,显得十分严肃。 “他来过我们家啊,还跟你说过话呢。”小姑娘奇道。 “是么?” 他皱眉想了想,表情缓和了一些:“哦,好像有这么回事……那你也得当心,指不定他是什么坏人,以后少跟陌生人接触……” 老头又习惯性的训话,可怜这个小姑娘,六七岁就离了父母,跟着个爷爷还不太正常。也亏得她皮实,只呵呵傻笑,继续吃瓜。 ………… “我来的时候还没这么热呢,这天儿太邪乎了!” 车内,小堇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又问道:“哎姐夫,你说这是不是灵气突变,世界末日啊?” “正常的气候现象,全球变暖不知道么?”顾玙蛋疼。 “哈?那多没劲啊,我好容易变成2.0版的了,得来个小婊砸让我撕啊!” “为什么要撕呢?”副驾驶位上的龙秋很神奇。 “啧,成就感你懂不懂?我这种就是天生的战斗人才,你那种就是绝世傻白甜。哎,你撕过比么……” “开你的车!”小斋鼓捣着手机,头也不抬道。 “嘁!” 那丫头的兴致被打断,顿时撇了撇嘴,可终究不敢回怼。 话说今天的人可齐全,四位全在。 小堇在山里住了好几天,神速般接受了新的世界观,并熟悉了静心诀的修炼方法,剩下的便是坚持和感悟。 她没有半点基础,不能强求,姐姐给她的铺垫就是:先让自己入静,再谈别的。不用耽误学业,更不用跟他们一起隐居,以她的水准,还没到装高人的份上。 当然小堇很不爽,说好的拼爹拼妈拼姐夫呢?为毛要跟个**一样努力? 至于小斋,她是想回家看看,主要是父母那边。老实讲,她自幼跟着师父长大,从小的世界观就不一样,跟爹妈感情真的不深。 但就算不深,那也是亲生的,这叫尘世羁绊。如果自己做不到坦荡,很容易出现魔障。 她要回家,顾玙自然陪着……呃,好吧,有点主动见家长的节奏。那他们仨都走了,总不能把龙秋扔下,所以也跟着。 四人一路开到了盛天,又在城南分手。小斋要带着男朋友回家,小堇要带着龙秋耍耍,各自行事。 …… “无天无地,虚空在前,先有不动虚空,后有一祖出世,为无极老祖。想一人治世,先有鸿蒙化现,后有濨蒙混沌,先有鸿蒙,后有濨蒙,濨蒙长大,结为元卵,又叫做天地玄黄……清气为天,浊气为地,一生二,二产三,三生万物,诸般都是老祖留下……” 城南的某处院落,李道鱼高坐其上,正对着一票门徒讲经说法。这经叫《无天无地混沌虚空宝卷》,是韩高招自己瞎编的。 之前说过,三阳教就是个民间非法社团,都特么是蒙人的。 韩高招为了给脸上贴金,自创了一位道教神仙叫无极老祖,自己则是无极老祖的第一个化身。但搞笑的是,他后来又宣称三阳三世劫,把佛教理论融了进去,扯什么过去、现世、未来佛,并尊弥勒佛为至高神。 也就是古代的贫苦百姓愚昧,才会信这种不着调的东西,而放在现代社会,李道鱼就不敢掰扯那套“劫数”论。 明摆着啊,这一看就是蛊惑人心的玩意儿。于是乎,他重新把无极老祖拎了出来,只讲“典故”,不讲传教。 事实证明,还是挺成功的。至少薛钊等人并未怀疑,只以为他是某个小门派的传人,那也算道门正统。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吧……” 李道鱼讲了一遍经文,一撩衣袍,就要站起身。 “老神仙,您慢着点!” 陈昱的性格最为狗腿,连忙过去搀扶,对方瞧他这番姿态,忽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得意感。若是在以前,自己只是个卖旧书的苦逼老汉,人家是商界豪门,根本没交集。 哪像现在,不仅有独院居住,而且每人掏了二十万,算作拜师费,见面就称老神仙,那是毕恭毕敬。 李道鱼也不再矜持,给了就收。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天赐机缘,自然要享受一番。如果薛钊等人确有诚心,教点真本事也是可以的。 薛钊的目的就更简单,一是拉拢对方,必要的时候为家族出力;二是学点道法。 六人离开讲经堂,转到客厅就坐,老头居首位,薛钊其次,陈昱再其次,依次排开。 而有个比较胖的哥们,止不住的冒汗,边擦边抱怨:“哎,这天说热就热,我是难熬啊。比不上您,连点汗珠子都没有。” “呵,心静自然凉。”李道鱼笑道。 “您说的容易,我可静不下来,从小就没安份过。”胖子无奈。 “修道之人,秘诀就在一个静字。不能入静,一切修行都是空谈,你们跟了我几日,我只让你们打坐静心,便是这个道理……” 他见对方着实难受,遂道:“也罢,拿碗水来。” 陈昱立马倒了碗白水,端到他跟前。 只见他摸出一张符箓,无火自燃,一把烧在碗里。那符纸竟然没有黑灰,烧到最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还是清亮亮的一碗水。 “喝了吧。”李道鱼递给那胖子。 “呃……” 胖子顿了顿,还是喝了一口,然后就激灵灵的一抖。这白水入喉,竟像嚼了十斤的薄荷糖,飒嗖嗖的通透,瞬间热气消散。 “嗬,痛快!痛快!” “给我给我!” 陈昱见他如此,急慌慌的抢过来,也尝了一口,同样惊诧而满足。 “该我了,该我了。” 眨眼间,五人挨个轮了一口,把那碗水喝一干净。 他们纵横商场,都是人精,为毛对李道鱼深信不疑呢?不就是因为这种超乎认识的手段么? 这其中,陈昱表现的最为热切,恨不得五体投地。 他把碗放好,又忽地想起一事,略带犹豫的道:“对了,老神仙,我还有个亲妹妹,一直想带她过来,不知您……” “向道之人不分贵贱,不分性别,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晚上我就带她来见您!”陈昱兴奋道。 ………… 而与此同时,市政府的家属院外。 顾玙略带紧张的整了整衣服,问:“怎么样?还可以么?” “嗯,配得上我。”小斋笑道。 “你仔细看看,我毕竟第一次见你爸妈。” “我仔细看了啊,你全身上上下下我一清二楚,没毛病!” 啧! 他白了女朋友一眼,懒得掰扯,拎着个袋子就往里晃。 人家初次上门,一般拿点好烟好酒好茶叶啥的,他俩什么都没买,就准备了两盒安神香。这香对普通人非常好,有助睡眠,缓解压力,还能消除一些小病灶。 俩人大摇大摆的归家省亲,孰不知,江爸江妈才是真正的七上八下,罔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章血缘 早在几个月前,江爸就被莫名其妙的提了一级,进入了核心领导班子。江妈也一样,如今是某个清水衙门的一把手,在盛天这一亩三分地,老两口算是位高权重了。 像这种级别的行政变动,通常要在换届年举行,或者出现严重的违纪行为,才会临时增补人手。 他们沉浮官场多年,自然深知道理,可越是了解,就越是茫然。直到前阵子,江爸看到了一份绝密文件,才搞清了事情缘由。 那文件里有两个主要人物,很不巧,一个是自己闺女,另一个是闺女的男朋友。他不清楚是上头故意的,还是故意的,总之,老两口整整愣怔了三天,才稍微缓过劲来。 俺们家女儿修仙了,跟国家的关系还很鸡儿硬……你品品这种感觉,就叫一酸爽! 以至于他们得知女儿要回家看望时,表现的不是惊喜,而是紧张。尤其是江妈,从刚才就乱的团团转,不停嘀咕道:“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慌什么?” “我能不慌么,到时我们说什么啊?”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毕竟她还是我们女儿。”江爸道。 “可,可……” 江妈张了张嘴,终究叹了口气:“是啊,毕竟是我们女儿。” “叮咚叮咚!” 俩人正商量着,就听门铃声响。江妈顿时一颤,但好歹是位领导,迅速镇定下来,凑过去开门。 那门一打开,就见自己闺女戳在外面,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那样那样的画风,瞧着挺顺眼的。 “……” “妈!” 小斋见她半响不语,不由唤了一声。顾玙也跟着道:“伯母好!” “哦,你好你好,你就是,小顾吧?” 江妈回过神,不由顿了顿,大着胆子称呼了一嘴。木办法,据说连天子钦差都得叫顾先生,她真有点打怵。 顾玙却并无异样,递过那个小礼盒,笑道:“呵,今天特意来看看您。这是点小心意,您别嫌弃。” “好好,来,快进屋。” 对方的这套世俗礼节,瞬间让江妈松了口气。待二人进到客厅,又跟江爸打了招呼,气氛也是干的可以。 这一个照面,俩人就明白了,正如小斋想的那样:果然知道了! 政府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你想啊,女儿修道,父母却是官员,这空子立马就出来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扔出两个官位和部分情报:运气好,可以拉拢对方;运气不好,等将来撕破脸时,也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可谓一本万利。 而话说回来,若按照一般套路,男朋友第一次上门时,女方和妈妈通常会找借口溜进厨房,留下男朋友和爸爸在客厅。男配男,女配女,各问各的。 这几乎成了固定模式,甚至连地点都一样。 女人那边的话题总结为:月薪、奖金、房车、家庭背景、性格脾气、身体状况、甚至性能力和频率。 男人那边的话题总结为:工作、职位、目标、职场环境、发展空间、国内外大事以及股票行情。 简直没完没了,什么时候结束,完全取决于你做什么菜。 今天也一样,江妈拉着小斋进到厨房,留下江爸和顾玙在客厅,然后,就是大眼瞪小眼……江爸挺善谈的,可你让他问什么啊? 工作:修道。 职位:凤凰山山长。 目标:天仙。 职场环境:刚刚起步,极其艰苦,随时硬怼。 拜托,尬聊啊! 僵了半天,还是顾玙来了句:“呃,伯父,我给您拿了两盒安神香,能调理身体,有助睡眠,您看看。” 说着,他把礼盒递了过去。 江爸接过一瞧,见那六十支线香如艺术品般排列其中,也是赞叹:“不错,有心了。” “……” “……” 然后又是无语。 正此时,厨房门一开,小斋忽然钻了出来,笑道:“哎,我妈听说你手艺好,去帮帮忙。” “哦!” 顾玙连忙起身,跟女朋友擦身而过时,心有灵犀的碰碰小手,很明显,那边也很尴尬。 于是乎,俩人瞬间换位,诶,这回倒有话说了。 …… “这个锅包肉啊,最重要的就是挂粉。在淀粉里打个鸡蛋清,调成面糊,再用肉一滚,挂的就能很均匀,不至于薄一块厚一块。” 厨房内,顾玙夹起一片片裹好面糊的里脊肉,又将油烧到六成热,嗞拉嗞啦的往里下。先用中火炸熟,捞出来,再调大火继续炸透。 江妈看他那套动作极为熟练,不由笑道:“你还真有两下子,平时都自己煮饭么?” “是啊,我打小就自己做饭,现在也给她做。不过她不爱吃肉,素菜做的多一点。” “对对,我跟她爸都爱吃肉,她一点都不随我们,就随她爷爷。” 江妈帮忙打着下手,笑道:“这孩子吧,看上去特好说话,其实倔的很。我记得她刚上中学那会,有次放假回家,我做了一桌子肉菜,她真就一口没动,硬是扒了一碗干饭。哎哟,给她爸气的……” “啊?还有这事呢?” 顾玙来了精神,特乐意听女朋友的黑历史。 “有!她小时候就跟活驴一样,拽都拽不回来,上了大学才好点。那丫头的性子太强,以前也没谈过恋爱,要是有过份的地方,你得多担待。” “您放心,这种事都是双方的。我们做的还不错,起码没吵过架。” 顾玙捞出锅包肉,并在心里续了一句:竞特么打架来着! “唉……” 江妈听了,却莫名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女人的点很是奇怪,指不定哪里就触动到了。她起初还有些别扭,聊着聊着就放松下来,愈发的以一种丈母娘的眼光去打量,越打量就越感慨。 “这孩子从小就不在身边,说实在的,我们对她都不太了解。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瞒你说,最近我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有时做梦都能梦到,或许她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江妈拿着棉布,细细擦掉盘子边上的油渍,又转身开门,轻声道:“你们今天能回来看看,尤其是你陪着她,我真的很高兴。” “……” 顾玙眨了眨眼,也端着盘菜出了厨房。 不多时,四人在饭厅就坐。小斋的情绪也添了一丝波动,显然跟父亲谈了点什么,不过几人都很克制,非常含蓄。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待吃过饭,俩人一直坐到下午,才跟江爸江妈告辞。 外面阳光刺眼,白剌剌的散发着热量,整个城市无精打采,连空气都被热浪烤的一阵阵焦灼。 俩人手牵手走在路上,一时沉默。 过了好半响,小斋忽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血缘和感情是两回事。” “怎么讲?”顾玙问。 “血缘是天生的社会关系,只代表你有责任去教育子女、去赡养父母。但你对他们有没有感情,才决定你会付出多少。” “嗯,同意!”顾玙点点头。 “可我现在觉得,我疏忽了一件事情。老实说,我对我爸我妈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我忽略了他们对我的情感。这个东西,同样是我要承担的。” “嗯,也同意!”他又点头。 “你还有点立场么?” “有啊,你说的我都懂,并不矛盾。” 顾玙真的懂,很简单,就像现代社会的许多小孩子,很早就被送出去念书,不在父母身边。他们自然觉得没啥感情,但是呢,他们往往忽略了父母亲对自己的爱护,这也是需要回应的。 当然,亦有些父母丧尽天良,遗弃虐待孩子的。 这个问题貌似无所谓,但对小斋很重要,如果她摆弄不清,以后突破的时候,很可能遇到龙秋的那种情况,心境破绽。 “所以呢,你现在怎么想?”他问。 “……” 小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只此一生,而为子女。” ………… “哇,小堇堇!” “哇,傻娇娇!” 天色渐黑,在盛天最大的一家夜店里,小堇和陈娇快乐的抱在了一起。她们高中就是闺蜜,上了大学才分开,每年寒暑期都要固定聚会,关系始终不错。 “你终于舍得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另结新欢了!” “没错啊,我就是另结新欢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小堇一把搂过龙秋,乐道:“这是我女朋友,是不是比你漂亮?” “呸!凑不要脸!” 陈娇啐了丫一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姐姐肤白貌美,细腰长腿,妥妥的九十九分女神。 “堇堇,我们能不能出去啊?这里太吵了。” 龙秋却很不自在,店里乌漆嘛黑的,那破音乐咣咣咣震的脑仁疼,还有一对对男女在舞池摩擦生热,着实不喜。 这地方是陈娇定的,按理说,第一次见面得给点面子。可她是苗人啊,干嘛要懂这个,有话就直接讲。 而陈娇一听,立时皱了皱眉,不快道:“那就换个场子吧,去隔壁街的酒吧,那里清静。” 三人没待十分钟,又往出走,她落在后面,悄默声的问小堇:“哎,你搁哪儿找的白莲花啊?这么保守?” “哈!她可不是白莲花,人家能吓死你!” “嗯?莫非她是白莲婊?”陈娇不解。 噗! 小堇吓得把她的嘴一捂,纵然小姐姐脾气好,也不代表没脾气。人家真要杀起来,都用不着金蚕,针蛊有木有? 她之前得得瑟瑟的非要试一把,第一下就吐白沫了。 姑娘们都开着车,很快转移到那家酒吧。结果刚坐下,陈娇电话就响了,摸出一瞧,却是老哥。 “喂?哥,我跟堇堇在一块呢……哎呀,我不去,什么破事儿啊?” “啥?那改天不行么,我这刚出来……哎哟,你竟给我败人品,行了行了,你等会!” 她挂断电话,特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我哥找我有点事,我得马上走。” “干嘛去啊?”小堇不爽。 “说是什么高人,好像算命的那种,让我去见见。” “算命的?” 小堇眼珠子一转,道:“哎,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算算。” “呃……” 陈娇略微犹豫,但不好抹了闺蜜面子,便道:“那好吧,反正都是骗钱的。“ 说话间,三人像赶大集的又跑出来,各自上车。 陈娇在前面带路,那俩姑娘在后面跟着。龙秋不太喜欢这种活动,问:“堇堇,我们为什么要去凑热闹?” “啧,你怎么一点领土意识都没有啊?” 小堇一手把着方向盘,比比划划的教育道:“这谁的地盘?这是咱们的地盘!在我姐我姐夫跟前,他特么还敢叫高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社会你堇姐 夜,盛天。 陈娇要去的地方似乎很远,往南边开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有停车的意思。小堇不紧不慢的跟着,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还腾出空来,顺便补了个妆。 她拿着笔在脸上戳了几下,又扑了薄薄的一层粉,借着后视镜照了照,才满意的收起化妆盒。 龙秋坐在副驾驶,低头玩着手机,忽道:“咦,哥哥那边完事了,感觉还不错,对他印象挺好的。” “当然好了!白捡个神仙女婿,搁谁谁不干啊?他俩现在在哪儿……马勒戈壁,贱人!” 小堇猛地踩了脚油门,却是前面的某辆车故意别了一下。 “哎呀,你别说脏话。” 龙秋比她大一岁,还挺有小姐姐的自觉性,又道:“好像在姐姐家里,我问问今天还回去么?” “甭问了,指不定恋奸情热,正在床上打滚呢!你就说我们在外面玩,一会就过去,让他俩赶紧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龙秋眨了眨眼,对这种带有地方语言习惯的特定词汇,还没有太深的了解。 “就是做爱,交配,敦伦,野合,行房,云雨……艹!哈哈哈哈,你个贱人!” 小堇死死盯着那辆车,终于逮着机会一脚油门,嗖地就超了过去,还不忘把手伸出窗外,竖起一根长长的中指。 差不多开了半个多小时,她们总算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陈昱早等在门口,瞧见妹妹的车先是一松,可见后面还跟着一辆,又是眉头一皱。 “哥!” 陈娇颠颠跑了过去,陈昱拉着她,低声道:“我不是让你自己来么?” “哎哟,堇堇也不是外人,怕什么!” 陈娇不是很在乎,压根就没信什么世外高人,不能在闺蜜面前摆小气才是真理。 “哟,昱哥,半年没见还是这么帅!” 正此时,小堇也下了车,故意拿话怼对方:“我跟娇娇好容易聚一次,不舍得让她走就跟过来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一般的人情交往中,如果讲出这种话,再不愿也得捏着鼻子认。但陈昱今天就很反常,竟然犹豫了片刻,方道:“不是我赶你们,我进去问问,你先等着。” 说着,他抹身进门,把仨人关在外头。 嗬! 陈娇这个没面子,一点都挂不住脸,只得干笑道:“你们别介意啊,我哥可能,可能,呃……” “没事没事,高人嘛,总得有点脾气,咱们等会。” 小堇嘻嘻哈哈的搂着龙秋,眼珠子亮的吓人,愈发觉得有趣。 而在院子里面,陈昱进到后院禀报,其余人都走了,只有薛钊在场。他把事情简略一说,问道:“老神仙,您还见么?” “呵呵,来者即是有缘,请进来吧。” 李道鱼无所谓,这帮人非富即贵,来一个宰一个,那都是钱啊! 于是乎,陈昱又转了回去,把仨人请进院。这院子前大后小,前面是厅堂和讲经室,后面是生活起居,整个面积比农村的宅基地还大一些。 小堇一路打量,不由暗暗称奇,陈家可不是笨蛋,既然能献出这套房子,就说明那人有点能耐。 不过她全然不惧,有两位大佬在背后撑着,who怕who啊? 很快,四人到了后院静室。薛钊抬眼一瞧,只见三个姑娘年纪相仿,相貌都很出众。左边的相对平平,中间的五官完美,就是有斑点,减了不少分;至于右边的…… 啧啧! 他阅女无数,此刻也不禁赞叹,这姑娘的气质太特殊了,竟不像尘世中人。李道鱼也暗暗打量,忽然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又说不出是什么。 “娇娇,这位就是李老先生,这位是薛钊,我的好朋友。” 众人互相见过,各自就坐。当着外人的面,陈昱也换了称呼,笑道:“老先生,您看我妹妹如何?” “嗯,不错。” 李道鱼瞧了瞧对方,品评道:“目下润泽,耳成轮廓,口细有棱,这是女贵子贵的面相,日后儿孙多福。不过你两腮外向,颧骨孤露,断裂玉堂,这叫白虎面,又是妨夫之相,要多加留意。” 什么鬼? 陈娇一脑袋雾水,陈昱倒听懂了,就是子孙很成功,夫妻关系却非常恶劣,忙道:“多谢先生,娇娇,还不赶紧谢谢!” “呃,谢谢先生。” 陈娇心中吐槽,别别扭扭的应了句。 陈家是薛家在关外的首席马仔,薛钊自然得表示表示,便道:“老先生可不是凡人,你以后多亲近亲近,总没有坏处,不要辜负你哥的心意……” 话落,他又转向龙秋。这货对小秋十分有兴致,就想撩几句,结果刚张嘴,就被某人闷在了嗓子里。 “哎哟,李大师是吧?听说您算命算得特准,今儿我是蹭着光了。” 小堇冷不丁插了一嘴,又颠颠往前挪了个位置,一脸诚恳:“大师,您给我看看呗?” 大师? 李道鱼抽了抽眼角,听着咋这么恶意呢? 其实按他的想法,是以薛钊等人为基础,慢慢往外扩散,将圈子做大做强。陈娇是亲妹妹,可以接纳,但这个生物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又不能不接,便瞄了几眼,笑道:“我观你耳红且圆,骨细而肉腻,这是丰足富裕之相。你的家境必定不错,自幼顺风顺水,未遭坎坷。人中深直,唇如朱砂,这是有贵人相伴,只不过……” “不过什么?”小堇有点紧张。 “我说的直接,你别介意。” 李道鱼顿了顿,道:“你这面相,本是一生无忧,但偏偏又生了一副痣相。鬓边有痣,鼻尖有痣,这是事业挫折、易遭小人之相。就是说,你虽有贵人相助,却不长久,年轻时顺风顺水,到了中年却四处碰壁,灾祸不断。如遇其他机缘,晚年或可善终。” “……” 这番话讲完,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陈娇先坐不住了,嚷嚷道:“喂,你乱说什么?堇堇好着呢!” “闭嘴,不许对先生不敬!”陈昱立马呵斥。 “可……” 陈娇害怕哥哥,委委屈屈的不敢开口, 小堇也非常郁闷的样子,苦逼道:“大师,那您有啥办法么?我可不想落得晚景凄凉。” “无法。”李道鱼摇头。 “真的真的没法子?”她不死心。 “唉,只求你待人以诚,行善处事,或许能修得晚年福报。” “哦……” 小堇叹了口气,又冷不丁的窜回原来座位,拽过小包摸出一片卸妆纸。丫往脸上一顿乱抹,然后露出一张白嫩嫩水滑滑,比剥了皮的鸡蛋还q上几分的小脸。 “大师,您再给我看看呗?” 第一百七十二章随风潜入夜 “……” 尴尬,非常尴尬。 李道鱼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没办法,那可是四大邪术之首,活死人生白骨,威能无限,小堇身为都市潮女,自然精通此道。 所谓社会我堇姐,胸平路子野!妥妥的。 “大师,你怎么了?” 此刻,丫挺着那张白净净的小脸,仍然人畜无害的求抱抱,只是脸上的诚恳怎么看怎么欠揍。 李道鱼顿时面色一敛,极为不快。 他本就是一平头百姓,会几手本事不得施展,辛辛苦苦活了半辈子。如今一朝得意,更是有点飘飘然,直奔富可敌国,门徒千万的伟大目标而去。 小堇这么一搞,他立马涌出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沉声道:“我为你看相,本是指点迷津,结一份善缘。你却心意不诚,未免有些过份了。” “哎哟,我诚着呐!刚才忘卸妆了嘛,这次纯素颜,您再给看看呗?”丫睁着眼睛胡咧咧。 “哼!” 李道鱼懒得跟一个丫头片子呛呛,挥了挥袖子,索性不理。 那货还不依不饶,劲劲道:“大师,你别生气啊!现在弄神弄鬼的太多,我也不敢随便信,要不你再露两手,我知道你是真高人了,绝对把你搭板供着……” “行了!” 陈昱看不下去了,起身喝道:“我当你是娇娇的好朋友,才让你进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见识见识嘛。” “现在我们不欢迎你,自己走吧!” “别介啊,刚才是我不对,我认错还不行么?” 俩人就戳在哪儿吵来吵去,龙秋简直头疼,经过几番接触,对这位也有些了解。甭看她说的好听,什么领土意识,为哥哥姐姐着想巴拉巴拉,其实就俩字:好玩! 骨子里带的熊孩子属性,一天不熊就得死。 “……” 薛钊则冷眼旁观,目光阴沉。这人莫名其妙的跟过来,又莫名其妙的开嘲讽,明显是故意找茬。 刚才她们介绍,只说一个叫堇堇,一个叫小秋,究竟什么来路还不知晓。万一是薛家对头派来的,那就麻烦了。 家族子弟就是这点,时刻保持着一种被怼的危机感。他不经意的摸出手机,迅速按下一个快捷键,又淡定自若的看着场中。 “大师,我都道歉了,你再给次机会吧?” “够了!你们快点离开,别逼我动手!”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你甭送了……” 小堇看看时间不早,耍也耍够了,拉着龙秋就往外闪。俩人出了静室,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咣的一声,院门大开,呼啦啦冲进来五个人。 个个彪悍生猛,气势十足,正是薛钊的保镖。 嗯? 小堇脚步一顿,回头道:“这什么意思啊?” “呵,我就是对你们的身份有点好奇,想了解一下。” 薛钊也跟了出来,笑道:“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一会就放你们回去。” “哟,你这是非法拘禁知道么?” 小堇被五个壮汉围在中间,连毛都不紧张,道:“信不信我报警?” “报警?” 薛钊像听到了什么玩笑话,道:“你大可以试试。” “哥,你们,你们……” 陈娇是最慌的,她以前就是大小姐,哪见过这种处事手段。陈昱则宽慰道:“没事没事,别担心,我们有分寸。” 而在外面,薛钊懒得再废口舌,手一挥,示意将她们捉住。 五名保镖看着场中的两个小妞,心存轻视,只分出俩人上前。这俩人大步迈开,一下就到了攻击范围,接着手一伸,去擒对方的胳膊。 小堇一动不动,眼瞅着那只大手抓来,就在将碰未碰的时候,忽听一声,“砰!” 那人就像绷紧了的橡皮筋,拉扯到极致然后一松,身体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向后飞去。直直撞到院中的一棵树上,震得树枝乱颤,落叶纷纷。 “啊!” 紧跟着,第二声惨叫也传来。 只见另一人弓着腰,右手腕被干脆利落的向外掰开,白骨露出,竟然跟胳膊拧成了一个大直角。 而在他面前,龙秋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还是那温柔善良的小姐姐。 “一起上!” 余下三人大惊,不敢再装逼,脚步急转,在前、后、左三个方向齐齐进招。 龙秋眼睛黑亮,还带着点兴奋,她在谷里成天被两个变态殴打,难得有实战机会。当即双手一展,各现兰花状,左脚狠狠的在地上一碾,身子就兜了个大圈。 砰砰砰! 三人几乎同时被击中胸口,下饺子一样的各种倒地,哎呦呦乱叫不起。 “哇,姐姐厉害了!” 小堇已经跑到外围,特狗腿的加油助威,这会倒不喊小秋了。 “……” 龙秋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忽地叫道:“小心!” 那货转头一瞧,脸蛋刷的就白了,却是之前飞出去的那人,爬起来绕到背后,准备偷袭菜鸡。 这人嘴角带血,面目狰狞,居高临下的一把抓去,简直手到擒来。 “啊!” 结果他猛然一顿,只觉一阵剧痛崩裂。这种疼痛感,就像一根细细的长针,嗤的捅进了身体某处,死死钉在了骨头缝里。 “啊!” 而过了几秒钟,这痛感又升一级,仿佛第二根针也捅了进来。 噫!小堇倒吓了一跳,激灵灵往后一蹦。只见这人抽搐得不成样子,竟似活生生矮了一截,彻底蜷缩在地上,手指抠着青砖地,划出一道道血痕。 到了最后,他甚至大口大口的呕吐,秽物与血混杂着,状如疯鬼。 数个呼吸间,五人全灭! “……” 薛钊傻眼,不禁连连后退,又绊到水泥边沿,扑通一栽,跌坐在湿冷的花坛中。 “呵,真是没想到!” 此时,李道鱼蹭蹭几步到了院中,面目阴冷的盯着龙秋:“竟然是位同道,险些看走了眼。” “哎哎,别给自己贴金了,照照你那张老脸,我姐姐可不算命!”小堇满血复活,颠颠的又过来群嘲。 李道鱼完全无视,只问:“你们今天来此,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没想干什么,就是过来瞧瞧。”龙秋实话实说。 “好!好!” 李道鱼以为她故意张狂,气极反笑,抬脚就要上前。 “等等!” 薛钊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抢到俩人中间,道:“他们给了你什么条件?我薛家翻倍!” 他一直以为是敌对家族派来的,脑筋急转,软的硬的一通冒了出来:“而且我保证,日后的资源供给肯定让你满意。你想去京城也可以,京城空间广阔,任凭施展。你不愿去也可以,我薛家在盛天还是有些底气的,闹大了绝对没有好处!只要你点头,这里早晚是我们的……” “是么?” 一声轻语忽从迷蒙无边的沉暗中传来,似远似近。月如飞镜,人随风,两道身影划过淡淡夜色,轻悠悠的飘落院中。 (大家节日安康,少吃粽子!今天我居然更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露馅 夜色迷茫,小院寂静,这俩人就像虚空飞渡般的跃过高墙,翩然落地。一男一女,皆是气度非凡,形姿绝秀。 “姐姐,姐夫!” 小堇一瞧来人,瞬间精神满满,颠颠的跑过去撒欢。结果刚走几步,就被姐姐一眼钉住,激灵灵的浑身一抖。 完了,老姐生气了! 她顿时打蔫,溜溜的躲到龙秋身后装成狗。 “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龙秋小手一挥,就把针蛊收回,那人躺在地上已经疼昏了过去。她还有点奇怪,之前只汇报了一下地址,没想到居然跟过来了。 “看你们搞的这样子,不来行么?这里怎么回事?”顾玙没好气的回了句。 “呃……” 小秋也有点打怵,尽量简洁的描述了一遍。 得!那丫头果然是个惹祸精。 顾玙叹了口气,看看四周,目光落到李道鱼身上,进前拱手:“老先生,幸会幸会。” “你是什么人?” 李道鱼只觉眼前光华蕴藉,堪为平生所见第一人,不由心中剧颤,嘴上强自问询。 “我姓顾,顾玙,不知您是何门何派?” “扑通!” 他还没答话,薛钊和陈昱就像软了筋一样,一个两个的跌坐在地,惊叫道:“你就是,你就是……” “你们知道我?”顾玙奇怪。 “我,我……” 薛钊面色惨白,喘着粗气,略肥的脸上满是大颗的汗珠子。他当然晓得一些情报,但这二位应该在百里之外的凤凰山啊,为毛会出现在盛天? 而他又一转念,小堇的那声称呼……妈卖批!刹时间,他苦逼的只剩下三个字。原来不是家族对手,竟是长公主体(hu)察(zuo)民(fei)情(wei)。 顾玙见他情绪不稳,也没在意,继续问道:“老先生,您可是道门中人?” “哼,我没必要告诉你!” 李道鱼目光躲闪,语作回避,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敢答。在世俗人面前,还能搬出无极老祖做幌子,可人家明显是同道,指不定就知晓内情。 诶! 顾玙顿觉古怪,这本是小姨子没事找事,他也不是蛮横之人,还想着化解干戈。结果这一瞧,倒是有些牵扯了。 小斋就特干脆,凑到旁边一把拎起陈昱,问:“你是他徒弟?” “算,算是。” “那你应该知道了?” “我们,我们也不太清楚……” 跟两位煞星相比,老神仙还算个蛋啊?陈昱舌头都打卷了,结结巴巴的把李道鱼卖一干净:“他只说是家传,祖父拜了个师父,平时也没教什么,就让我们打坐,听他念经……” “念什么经?” “无极,无极老祖什么的。” “无极老祖?好像在哪儿听过……” 小斋思索片刻,随即恍然,转头笑道:“原来你们还有传承。” 她果然知道! 此言一出,李道鱼便心知不妙,人也果断,拔腿就奔向后院高墙。这院子虽然偏僻,周围还是有居民区的,只要趁着夜色一钻,便可借机遁走。 他速度颇快,完全不似五十多岁的年纪,结果刚跑了几步,就听背后清风拂来。 咝! 他全身肌肉骤然一紧,下意识的踏了几步,强行往左边一拧,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堪堪避过。 “咦?茅山罡步?” 顾玙一抓失手,轻呼道:“你这明明是茅山术,为何不认?” “与你无关!” 李道鱼神色大变,青筋迸出,竟是有些狰狞。他运起十分力气,回头劈出一掌,脚下连踩罡步,继续奔向高墙。 顾玙托住对方手腕,右手像蛇一样顺着腕部一转,再用劲一吐。 “噔噔噔!” 李道鱼被气劲一推,重心顿失,弓腰拐腿的往前连跄,扑通一声摔入花坛。 正值盛夏,那花花草草生的颇为繁密,外有灌木围拢,足有一米来高。这人跌了进去,就被灌木掩盖,不见踪影。 顾玙方要上前,忽听里面砰地一声,平地涌出了大片云烟。这云烟如同吹气一般,越扩越散,笼罩了小半个后院。 而紧跟着,从云烟里又传来一声虎啸: “吼!” 只见一只硕大的金虎跃出花丛,张开血盆大口,威势凛凛,似要扑将过来。 “咦,这个是……” 顾玙眨了眨眼,表情微妙。在旁人观来,那金虎生猛无比,如踞于山岭之巅,踏云追风。可他一眼瞧去,就看出对方虚虚玄玄,没有半分凝实。 当即,他停在原地,然后深深一吸,体内灵气震荡如鼓,再一张口。 “呼!” 一道细长的白练从口中喷出,宛如游龙行空,在上方盘旋几圈,嗖地扎进了云烟之中。 “吼!” 金虎仰头怒啸,似已发狂,身子却是不挪半寸,掩不住的声色厉荏。 而在不远处,陈娇早就吓昏过去,薛钊和陈昱瞪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场中。他们虽然又慌又怕,可见这神仙手段,还挺期待着一番厮杀。 结果咧,那白练一入云烟,就像狂风席卷,刹时洗荡一空,金虎也突然消失。 再一瞧,顾玙已经提着李道鱼退了回来。 “果然是障眼法,可惜可惜。” 顾玙放下他,又奇道:“你这都是茅山的手段,你是茅山传人?” “……” 李道鱼祭出金虎咒,本是拼命一搏,以期吓退对方。此刻瞬间被破,不由垂着头,状如死灰。 小斋懒得废话,直接进到静室,她师门渊源,可是清楚对方底细。 约莫几分钟后,就见她拎着一个箱子出来,往地上一扔。薛钊和陈昱缓过神,也凑到近前,小心问道:“他这是,呃,到底是什么来路?” “真不知你们是傻是福,自己看吧。”小斋打开箱子。 “……” 那俩人蹲下翻查,先取出一个木制神龛,刻着“无极老祖,三阳三世”的字样。还有一尊老者神像,姿态鲜活,貌似太上道祖,可又不伦不类。 此外,还有一块破旧的黄布帷幔,在和尚庙里倒是常见。 最后,他们又摸出两本古书,一本是《混元三阳临凡飘高经》,一本是《混元三阳显性结果经》。 (今天我要三更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为何求上 咱们说,邪教之所以叫邪教,原因大概有三: 其一,不是正统的佛、道门派,纯属民间社团。 其二,教义一开始都是好的,劝人行善,戒酒戒色之类,但到了后期,通通就变了味,简直穆无王法。 因为邪教收信众,不分男女,都在劫数之中,所以要全心奉献,才能得到超脱。这男女关系一乱,自会生出一票淫邪之法。 比如三阳教,最初有明师点方寸的仪式。所谓方寸,即在两眉之间。据说人死后,元神从此出窍升天,如果没有明师点破,只能再入轮回。但传到后世,就变成了三个地方:眉间、胸膛正中、肚脐下。 那么多女信徒,你摸摸人家胸,摸摸人家肚脐下面……你不滥谁滥?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此类教派,由于经义简单,极容易被老百姓接受。所以在很短的时间,他们就能滚出一片根基。而这帮人打着宗教的名头,架设权力机构,广布门徒,收敛钱财。小则纵情享乐,大则煽动百姓,动乱造反。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莲教! 那三阳教的教义核心是三阳三世劫,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现在是红阳,是劫世;将来是白阳,是幸福家乡。现世尽了,未来才能兴旺。这便是他们宣扬改朝换代,和吓唬老百姓的理论依据。 拜托,你在当朝搞这个,不作不死啊! 当然李道鱼谨小慎微,尚未做什么恶事,只是收点钱,忽悠几个二代,享享腐败。但他这个东西太特殊,甭管怎么样,都会被当权者不容。 所以薛钊知道真相后,脸吓得都白了,原以为是民间高人,哪想是这种路数?真要日后牵连甚深,再被对手挖出来,那薛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李道鱼老底被扒,更是神态萎靡,陈昱再看向他时,也没了之前的恭敬,有的只是怨毒。 “顾先生,我们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 而薛钊反应过来,又追在他屁股后头,急慌慌的辩解。 顾玙摆摆手,道:“你们知不知情与我无关,我就是来找人的……哦,我看看你的手下。” 说着,他拐到院子里,查看那五个保镖的伤势。三人被打了一拳,一人手腕骨折,只有中针蛊的麻烦点,需要休养一段。 “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知道。我们跟你的纠纷就是这五个人,你有什么解决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有没有,我让他们先动手的,此事我有错在先。”薛钊连忙表态。 “嗯,那就好。” 顾玙点点头,又转到李道鱼跟前。小斋明显更感兴趣,一直守着他在问:“你既然是三阳教众,怎么修的是茅山术?” “……” “莫非三阳教是茅山扶持的分支?” “……” “还是说,你们那位初祖,一开始拜的就是茅山传人?” 李道鱼始终低头不语,听了这话,情绪才有了丝波动。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道:“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们。” “可以。” “这世上,修道之人多么?” “不多也不少,我只能说,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你们的实力算最厉害的?” “不敢当,只愿每日自省,一心求道。” “那像我,像我这种……” “不,你不算。” 小斋摇摇头,直接否定:“因为你求的就不是道。” “……” 李道鱼脸上的肌肉猛地一颤,又颓唐了几分,老头贫苦半生,本想着一朝发达,自觉生猛,结果分分钟被按死。他顿了顿,终究回答了刚才的疑问。 据《三阳苦功悟道经》自述:韩高招十四岁家乡受灾,弃家前往楚地住了三个月,其母放心不下前去探视,他才随母回家。回到家中,老母又得疾病,韩高招无处所告,这才下决心投师修道。 到了他十九岁时,遇到一位王姓师父,求告三个月得以入门,后在曹溪洞打坐三年,悟道成真。 而韩高招学到本事后,脑洞大开,创立三阳教,自造了五部经书,包括《混元三阳飘高祖临凡经》、《三阳苦功悟道经》、《混元三阳悟道明心经》等等。 都是浅显易懂,便于传播,附会经典的伪经。 好嘛! 顾玙和小斋听了极为无语,没文化就是没文化,连自己编的经都满是把柄。这位王姓师父,应该就是下茅山的传人,因为教的都是符咒、打拳、请神弄鬼之类的玩意,妥妥的不良画风。 他们能认出来,还多亏跟谭崇岱的交流,算是有些了解。 顾玙看着李道鱼的样子,心中微妙,忽然有点天地大变,多为刍狗的感觉。他就是来找人的,偏偏碰上这码子事,也是神奇。 “咦?收尾的来了……” 正此时,小斋忽然耳朵一动,轻悄悄的跃上房屋观瞧,果然在远处的街道上,有几点红灯闪烁,并在不断靠近。 没办法,此处虽然偏僻,可里面又是虎啸,又是惨叫,又是噼里啪啦乱打,难免被过路人听到。 “你没做什么恶事,但现在的情况复杂,某些人不可能放任你在民间。你如果还想潜心学道,这未尝不是条出路,好自为之。” 顾玙言尽于此,转身就要闪人。 “姐,姐夫!” 小堇见状,方大着胆子上前,糯糯的叫了一声:“我,我不是故意……” “回去再说你的事!” 小斋面色一冷,那丫头顿时噎住。 “顾先生!顾先生!” 薛钊见他们要走,赶紧追着上前,四人充耳不闻,小斋带着妹妹跃过高墙,转眼消失在院外。 紧跟着,那汽车轰鸣伴着警笛声声,划破长夜而去。 ………… 这种事件,警方已然无权干涉,最后还是要转给特异局。 至于特异局怎么处理李道鱼,薛钊和陈昱是什么下场,薛家在京城又是如何被动,这些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了。 话说小堇开着车回家,一路哆哆嗦嗦,心肝乱颤。 那二人坐在后座,就跟两尊神一样面无表情,半句话都没有。龙秋想调和几句,又不知怎么开口,气氛简直冻死人。 约莫三十多分后,四人到了小斋家中。 “你们先洗个澡吧,小秋你就穿我的睡衣。顾玙,我屋子里有衣服,很早之前给你买的,还没拆封。” 小斋换了鞋子,就开始条条安排。男朋友没什么,龙秋却眨了眨眼睛,为小堇堇默哀。 “姐,我就不跟你们住了,我先回去了。” 小堇一瞧,还想垂死挣扎一把。 “你跟我过来!” 小斋甩都没甩,扔下一句,自己先进了书房。 那丫头咬着嘴唇,终究不敢逃走,一故涌一故涌的也蹭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你为何求下 小堇很害怕。 以她的性子,能够用怕来形容的人,特别特别少。对父亲也不是怕,那叫迁就、退让,甚至被控制住经济命脉,不得不听他的话……但对这个姐姐,她是真的怕。 书房里很安静,姐姐坐在椅子上,她屁股挨着床榻的边缘。外面隐约传来龙秋洗澡的水流声,和顾玙看电视的狗血言情戏。 “姐……” 小堇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憋了好半响,才鼓起胆子道:“你要说什么啊?” 小斋靠着椅背,手指交拢,轻声问:“你觉得今天这件事情,自己做错了么?” “我,我做错了。”她惴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斋却摇摇头,道:“我不让你来讨好我,不甘不愿的承认错误。我是问你,就以你自己的本心来讲,你觉得做错了么?” 嗯? 小堇有点蒙,第一反应,这是个套路!不过她瞄了瞄姐姐,又瞧不出那个意味,犹豫片刻,遂道:“我没觉得自己错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好玩啊,而且我没害别人,那个李道鱼顶多没面子嘛!后来我们都走了,那个姓薛的要抓我,小秋姐姐才开打。”她也豁出去了。 “嗯……” 小斋不置可否,继续道:“那我问你,你长这么大,你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她见妹妹不太懂,又道:“有人求安稳,有人求财富,有人求爱情,有人求权力,你求的是什么?就是好玩?” “我,我……对,就是好玩!我求每天都有新鲜东西,每时每刻都开心刺激!”小堇想了想,认真应道。 “好,记住你这句话,这就是你的念头。”小斋更为郑重。 “哦。” 小堇眨了眨眼,有点莫名其妙,她本以为自己要挨骂的,结果也没什么嘛。一瞬间,她得得瑟瑟的劲儿又上来了,笑道:“嘻嘻,姐,我还以为你要教我做人呢。” “教你做人?” “是啊,就是五讲四美,团结友爱,做好人什么的。” “呵,好人?” 小斋表情古怪,问:“你父亲经商,爱妻爱女,做了不少公益项目,但在商场多年,也害得对手破产跳楼,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在苗寨放蛇咬了几百人,但是救了小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甚至那些官员,一政利民,一政害民,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摇摇头,道:“这东西辨不清,就算人分好坏,但道分好坏么?好人修道就能修成,坏人修道就修不成?你记住,没有这种说法。 修道,修的是心。什么是心?就是你所求的念头,只要你认定了这个念头,认准了这条路,永不动摇,这就是你的通达。” 她顿了顿,让对方消化一会,道:“所以我不教你做人,我只教你做事。我想说的是,做事之前,先考虑能不能兜的住。你想玩,可以,但以你的实力,有没有掀桌的资格? 你仗着自己的本事,那叫随心随性;你仗着我们的本事,那叫耍小聪明!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本事不够,死了也别怨,我们不能一辈子给你擦屁股。” 咝! 这话就太严重了,小堇有些凝固,但还是听进去了。她从小在都市长大,性子跳脱张扬,对修道以及将来要面对的种种艰险,还没有准确的认知。 而小斋瞧她的样子,便起身道:“好了,我也不废话,慢慢你就明白了。” “呼……” 小堇以为没事了,刚想松口气,结果姐姐又是一板,道:“不过今天,你确实给我们添了麻烦,要罚。” “啊?” 她皱着一张脸,苦逼道:“姐,我也没想到那个老头是邪教啊,还有个二世祖在……呀!” 她忽然惊叫一声,只见姐姐往自己身上点了几下,手脚就变得僵直,然后把自己抱到床上,扔下一句: “二十分钟,好好反省!” “不是,姐!姐!” 她瞅着小斋出门,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就觉得有只猫爪子在自己心里,在骨头里,在血肉里,在不知什么地方挠了一下。 “唔……” 她眼皮子一颤,紧跟着,一股强烈的酸痒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瞬间侵占了全身,欲仙欲死。 “啊!姐姐,姐姐……” 她扯着脖子大喊,使劲拧着身体想缓解少许,可又动弹不得, “姐姐,你饶我了吧,啊!我不敢了!” “啊……呜呜呜……痒死了……呜呜……” “江小斋,我草你大爷!以后我学了本事,一定把你按在地上……呜呜呜……” …… 小斋懒得理她,离开书房到了客厅。龙秋已经洗好了澡,便跑过去安慰小堇。 顾玙还在看电视,见女朋友过来,不由道:“一下子说那么多,她消化的了么?” “多?我还觉得少,我真想揍她一顿!” 小斋着实被气着了,她刚要坐下,忽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闪亮:“起来,让我看看。” 顾玙无奈,起身站到厅中,像个大模似的拗造型。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准确的说,应该是件深蓝色的复古睡袍。 这个色调,大部分人都hold不住,但他穿着刚刚好。下摆拖到脚踝上方一寸,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皮肉,仿若水龙头流出的水,一寸寸竟像活的一样。 “不错,果然很适合。” 小斋转了一圈,显得非常满意。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忍不住问。 “刚从天山回来的时候。” “嗯?那会我们还没……”他有点惊讶。 “呵……” 小斋关了电视,又拉过他的手,慢悠悠的走向卧室,“你早晚是我的!” ………… 搞定了这些破事,一家三口返回白城。 李道鱼的出现,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凤凰山的灵气已经扩散过来。按顾玙制定的标准,盛天的灵气浓度起码达到了1,是修行的基本值。 至此,从盛天到浪头县,这一条东西大线路,纵横数百公里,全被灵气覆盖。再往那边,就是东云市,顾玙还没去过,倒是不清楚。 政府那边,天柱山的开发还在继续,不过张鸿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峨眉山的工程也不见动静。他随口问过一嘴,对方只说,不着急不着急,先把天柱山做好。 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底气貌似充足了许多,诶,这就有点意思了…… (啊,这个月又超过十万字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齐云道院 天柱山,天门镇。 这镇子有数万人口,得益于旅游产业的兴旺,连带着服务业也非常繁荣。几万人靠着这座山吃了三十年,大富大贵不敢讲,小富安稳足矣。 只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从年初开始,政府便宣布封山,禁止闲人进入,连庙里的和尚都撵了出来。 镇民的收入一下子就变得紧巴巴,首当其冲的便是旅店和饭馆。老百姓受不住,选举代表去镇政府请愿。镇政府也愁啊,上头直接下的令,一个镇长能管个毛线? 好在上头回了话,以后要搞科研基地,近千人常年驻扎,吃穿用度全从镇上采购。听着挺不错,但一千人的消费才有多少?跟每年一百多万的游客能比么? 可是没办法,红头文件拍在哪儿,就得照做。于是镇民又纷纷转移目标,憋着法儿的走门路,以得到经营资质。 老刘就是个好命的,费尽心思拿到了一条渠道——负责给山里送菜。每三天一送,每月一结,已经送了一个月。 今天又是送菜的日子,他开着那辆小货车,拉着满满的一车菜,从镇子开往南山门。 这山门早就变了样,全队士兵把守,路障堵得跟城墙一样。货车到了近前,乖乖停下,士兵先检查车辆和通行证,再核对人员,准确无误后才挥手放行。 老刘不敢搭话,顺着盘山道往上走,然后往北拐。开了二十多分钟,直到看不见大路,才停下了车。 前方有几个人在等候,招呼道:“来了,今天晚了点。” “我不也得收菜么,对不住,对不住。” 老刘连忙道歉,又递上香烟,笑道:“咱们不靠种地为生,一下要这么大的菜量,我都得去乡下收。” “嗯,注意点就行了……” 那几人不置可否,随意推回香烟,却是没收。 这车上以蔬菜居多,萝卜、白菜、土豆、菠菜等等,还有两板刚做的豆腐,肉类也有些,就是非常少。 他们忙着卸车搬运,一筐筐的往山上挑。从这里再上去,却是一级级的青石阶,高处林木茂密,掩映着一座建筑群。 老刘是本地人,自然晓得:此地叫朱岭,岭上有座齐云道院。这道院为明代所建,一度香火兴盛,后来道门衰落,又为僧家所用。几经变迁,齐云道院就成了佛道合一的寺庙,供着玉皇、如来、观音等神仙菩萨。 原本有个假和尚团伙在此经营,听说都被轰了出去,如今住的不知是何人。 老刘十分好奇,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当即,他跟对方交接完毕,又颠颠开着货车返回。 那几人则挑着菜肉上山,进了道院之中。 迈进大门,抬眼便是正殿,左右另有偏殿。殿后有门有廊,连着寮舍十数间,都是砖木结构,形成了一个个小院落。 此地颇为清静,时有穿着道袍的家伙来回走动,皆是超然绝俗,言谈间轻声细语,论道玄玄,倒像是世外仙居。 而他们直奔厨房,开始洗菜切肉,生火做饭。 菜是清淡的素斋,当然烹调的极为出色。肉食少量,以鸡肉为主,辅以猪、羊。 除此之外,便是那一大锅粥米,煮的半稠不稠,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这粥米似乎非常珍贵,竟有两个人专门照看,尚未盛出,就飘散着一股神奇的清香。 不多时,饭菜备好。 为首一人瞧了瞧,吩咐道:“敲钟吧!” “是!” 一人应声而去,过了片刻,就听钟声杳杳,白云天外。 ………… “当!” “当!” 某间静室内,谭崇岱正与王若虚争论符法,忽听外面钟声传来。谭崇岱一顿,遂道:“稍停,回来再辩。” “哼,我还怕你不成?”王若虚毫不示弱。 这二人都是神霄分支,在关系错杂的道院中,算是天然同盟。当然谭老道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丫还是特异局的卧底。 俩人出了门,左右各有房屋,左边没有动静,右边门开,也出来一位。此人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带着一股凶悍之气,正是闽南临水宫主持,闾山派传人黄辉光。 “师兄!”他辈分略低,见了谭崇岱,却是施了一礼。 “呵呵,不必多礼。师弟几日不见,最近可有心得?”谭老道问。 “心得不敢当,只是以前身在闽南,鼠目寸光,来此真是大开眼界。” 闲说了几句,三人一同前往饭堂。 这一路,遇到的道士越来越多,有乾(男)有坤(女),有老有少。这些人从各处走出,又泾渭分明的划成两拨,很明显,一拨是全真,一拨是正一。 话说不久之前,各派选取优秀弟子,齐齐送往京城。他们先是上课,对当前环境有一个详细的了解,然后来到天柱山,在此住下。 据上一次统计,天下道门共62派,如今还存在的,只有47派。 基本上,一个门派能出一名弟子,个别的有两名;没有弟子的,宗主便亲自前来。不过呢,其中有不少浑水摸鱼的,在京城就被淘汰。 最后剩下36人,全真占20,正一占16。 要知道,两大道派斗了一千多年,早就不死不休。而在如此特殊的形势下,竟然破天荒的同吃同住同生活,所有人都不适应。 这帮人都是各派精英,谁也不服谁,有官方压着不敢大动,暗地却小摩擦不断。 就如吃饭,全真戒律严明,不食荤腥。正一就不同,他们除了牛肉、乌鱼、鸿雁和狗肉不吃,别的像猪羊鸡鸭肉,非斋戒日都可以吃。 这一点,就很为全真所不齿。 今天也一样,饭菜上桌,全真那边一水的葱心绿,正一却摆着肉食,要丰盛许多。众人就座,方要开饭,忽听外面传来一句: “万物与我并生,出家人本应苦修律己。你们偏吃些血食肉类,堆积秽物,无故杀生,真是可笑可笑。” 随着这句,门外进来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生的玉质金相,神采英拔。 他年岁不大,全真众人却齐齐注目,显得颇为恭敬。无他,这人正是白云观观主李清之的徒弟,卢元清。 此间修为第一。 (感觉身体被掏空,腰疼……) 第一百七十七章卢元清 修为第一的意思,就是齐云道院三十六人中,他最接近先天。 卢元清是李清之的关门弟子,资质绝顶,自幼被当作传人培养。他修的功法叫小周天功,最纯正的内丹术之一,分采药、封炉、炼药、点火四个步骤。 以精、气、神发动,引元精元气从丹田开始,顺督脉而上,经历尾间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黄庭和上下阴阳鹊桥,完成一个循环,即炼精化气小周天。 旨在搬精补脑,运药周流,泥丸宫为鼎,丹田为炉,封存烧炼。功成后,可百病消而体健寿延,乃为先天境。 人的资质不同,功法的效用也不同。 像莫老道,只是全真支脉,苦修一辈子也不过如此。而卢元清这种的,就是万里挑一的天纵奇才。 再加上白云观的祖庭地位,卢元清在道院中,倒隐隐成了全真之首。 而他刚进饭堂,就来这么一句,显然在嘲讽正一众人。那边自然不忿,方要还击,又听外面传来一声: “鸡鸭不损其卵,不伤其小,当用之时,取其大者杀之,何得为杀?马有扶朝之功,牛有养人之德,临老自死,何必再杀?草苗方长不折,相时方伐,何得无用?卢师兄,究竟是谁可笑?” 话落,门外又进来二人。 说话者与卢元清年纪相仿,亦是惊才风逸,乃茅山派的亲传弟子晁空图。 另一人稍长几岁,气度雍和,却是天师道的亲传张守阳,亦道:“卢师弟,万物虽与我并生,然天意至垂,天地收藏之时而取之,则用无穷也。这是道祖劝善书的名篇,你是忘记了,还是佛法学的太多,混杂了根本?” “我全真的根本,便是我的根本,又何来混杂?” 卢元清被二人一怼,面色依然淡定,并未动怒。 话说王重阳立派之时,主张的是儒、佛、道三教归一,将儒家的忠孝观,佛教禅宗的心性说,道教的清静无为结合在一起,自成一家。其无限贴近于中庸正统,为当权者所喜,才有了此后地位。 而正一遵从的是传统道教,核心是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求的是修真成仙,长生久视。 这东西掰扯不清,是双方的道统大争,也是日常争辩。 “呵呵,师兄心性坚韧,佩服佩服!” 晁空图的性子要张扬一些,当即拱了供手,看似行礼,但是嘴唇微动,右手小指轻轻一弹,送出一道红色的,由许多微小颗粒组成的细砂。 “扑!” 卢元清挥了下长袖,带出一股气劲,接着又是一卷,那细砂远远的被吹出门外。 就听嗞拉一声,被红砂覆盖的青石地面,竟像烈火灼烧般,滋滋的冒起白烟,转眼就焦黑了一小块。 “师弟,你这小手段使的灵活,我也很佩服。”卢元清也拱了拱手。 “小手段你也使不出,若是不服,我们大可比试一番。”晁空图笑道。 “外物终究是外物,你能修到先天再说。” “哼!” 三人一甩袍袖,各去就座,旁人看的也习惯了,不以为意。 这两大道派,三十六人,全真以卢元清为首。第二位是龙门派的亲传石云来,第三位则是莫老道。 正一这边,自以张守阳为首,其次是晁空图。而同为符箓三山的灵宝派,却是没培养出像样的传人,资质平平。反倒清微派有个弟子很不错,名叫钟灵毓。 这六人,便是双方的最高战力。 ………… 众人各怀心思,悄静的吃着早饭。 菜是次要,主要还是粥米,这粥比薛钊喝的那种要稠,每日供应两餐。都是修道之人,对灵米的功效感受更深。 尤其是全真门徒,他们修内丹法,有灵米相助,达到先天的速度可谓大大增加。 而过了一会,待大家吃的差不多时,忽有一陌生人进来,道:“打扰了,卢元清道长,石云来道长,莫浩锋道长,张守阳道长……” 他一口气点了六位,传话道:“用完饭后,请到后殿一见。” 说着,此人便匆匆离开。 “……” 饭堂里鸦雀无声,气氛微妙。 道院里除了他们,都是政府派来的服务人员,平日基本不交流,那边也有意回避。来此一个月,还是第一次正式露头。 那六人也没心情再吃,起身到了后殿。 有人已经守在那里,道:“诸位先在这等候,石道长,您这边请。” “哦,好!” 石云来四十多岁,个子稍矮,头一个被叫到还有点惊讶。他跟着那人往里走,过一条通道,又进了一间屋子。 他刚进来,就觉出一丝异样,似乎在某个地方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应是隐藏摄影头之类的。 而屋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十块石头。皆是鸭蛋大小,纯白色,晶莹剔透,外形颇为好看。 “这……” 石云来心中一跳,立时清楚:这便是传说中的灵石。 他不敢怠慢,几步上前,拿起一块石头仔细观瞧。这明显是道测试,其中或许有真有假,或许全是假的,或许全是真的,总之要把它们辨认出来。 “……” 石云来闭目凝神,努力感受,却是毫无所获。都说世间有灵气,但灵气是什么感觉,不知道。 片刻,他放下第一颗,又拿起第二颗……这次更短,几秒钟就放弃。如此一颗一颗的看过去,全无反应。 他不禁心中黯然,明白是自己修为不够,轻叹一声,抹身出门。 接着,是晁空图。 他比石运来还不如,左瞧瞧右看看,很光棍的宣布弃权。然后是莫老道,张守阳,钟灵毓……无一例外,半块石头都没挑出来。 最后,轮到了卢元清。 “呼……” 他吐出一口气,慢慢走到桌前,没有反复掂量,而是默立不动。约莫几分钟后,他直接走到当中,盯着视线范围内的四块石头。 这些石头,无论形状、大小、颜色、质感、重量都一模一样。纯靠感官,根本辨不出来,唯一的方法就是灵气。 卢元清现在的修为,跟天山派的那位司马彻相仿,都是无限接近于先天,能隐隐感觉出灵气的存在,但摸不着痕迹。 所以他权衡好久,索性一抄,把四块石头都拢在袖中。 而当他出来时,那五人齐齐变色,政府人员也异常激动,忙道:“卢道长,请跟我来!” 随即,俩人拐了几拐,又转到另一间屋子。 里面有位白发老者在等候,正是开发基地的负责人之一,仇纶。他的情绪更加亢奋,急道:“你能感觉得出来?” “不,我还分辨不出。” 卢元清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不敢大意,只把四块石头一字排开:“但我能肯定,那块真的灵石,就在里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大体形势 卢元清被请走之后,那五人便回到住处。 道院原本的客舍不多,都是政府加班加点盖出来的。像他们这种小院,一般有三间房屋,每屋两人,各有卧室,厕所、浴室什么的也是现代化,没弄那种老式旱厕。 莫老道回来后,跟同住的鹤山派道友打了声招呼,自己便进屋看书。 约莫两个小时后,忽听“咚咚咚”的敲门声。他过去开门,却是卢元清站在外面,笑道:“师兄,您现在可方便?” “我无事。” “哦,我备了一壶好茶,您过去坐坐?” 嗯? 莫老道心思一转,便知对方有事要谈,笑道:“好,我猜还有石师弟。” “呵,瞒不过您。” 卢元清没否认,随即又去了石云来的院子,三人一同到了他的住处。 屋内无人,环境清幽,桌上果然摆着一壶热茶。他请二人就坐,又亲手斟茶,那俩人一尝,确是清香满口,回味无穷。 略微客套,莫老道放下杯子,直接问:“你刚从后殿回来?” “正是。” “那你要说什么?”石云来也不傻。 “要说的很多,二位别急。” 卢元清又斟了一轮,道:“想必大家都清楚,刚才的那番做派,必是上面的一道测试。我侥幸通过,那十块石头当中,确有一块是真灵石。哦,我并非炫耀,而是之后,我又见了一位从京城来的大人物……” 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人向我透露了一个信息,这齐云道院目前只是暂居之所。不过看样子,上面有打算把这里作为长久之地。” “怎么讲?”莫老道忙问。 “各方面都按照正统道院建造,包括戒律章程、人员结构、设施布局、弟子接收等等。而且,第一个突破先天境的,便是道院的首任主持,直归上面管理。” 咝! 那二人顿时一惊,这信息量就太大了! 听他的意思,齐云道院竟要凌驾全真、正一之上,甚至凌驾道协之上。以后各派有杰出弟子,还会送到此处培养…… 这就厉害了!谁当了主持,肯定对自己门派多有关照,像人事任命、弟子选拔、资源分配、级别晋升等等,都有相当大的决策权。 “那功法么办?谁修谁的法?”石云来忽道。 “这个倒是没说,估计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差不多。” 卢元清也有点郁闷,似对政府很无语,道:“不过我敢肯定,先天是决定因素,谁先突破,谁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俩人听罢,缓了半天神,石云来又问:“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 卢元清抿了口茶,笑道:“第一,这位置绝不能让正一拿去。第二,师弟不才,想争一争这个位置,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支持。” “哼!” 此话一出,石云来就是一声冷笑,道:“师弟,你我实力在伯仲之间,白云观和龙门也相差无几,我为何不自己去争,而要支持你?” “伯仲之间?” 卢元清眨了眨眼,不是嘲讽,只是奇怪对方的底气,叹道:“既然如此,不如手下见真章,你我点到即止。” “好,正有此意!”石云来应道。 话说白云观是丘处机传教时,在北方的祖庭;龙门派亦是丘处机所立,本质上是一家。可现在,早就变成了两派,为了利益斗的蝇营狗苟。 石云来的年纪要大很多,养气功夫却是不如,见卢元清稳坐泰山,顿时喝道:“小心了!” 话落,他宽袖一抖,似流云般飞转,一股深厚绵长的气劲就送了出去。 “……” 卢元清见状,也是抬起右手,缓缓拍出一掌。 这一掌速度不快,却像巨舰在海中行进,稳稳的破开气浪。石云来双目圆睁,眼瞅着那只手伸到近前,然后在自己的掌心一吐。 砰! 他顿觉胳膊一颤,一股莫大的力道传来,不禁往后急退。亏得功夫扎实,当即双腿一沉,强行立住。 “咔嚓!” 再看那木制的圆凳,竟哗啦啦的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师兄,还要比么?”卢元清收回手,轻声询问。 “……” 石云来的脸色极为难堪,本以为能斗上一斗,结果对方的底蕴远超自己想象。他也不是恶劣之人,当即道:“技不如人,我认输。” 卢元清又看向莫老道,问:“莫师兄,你的意思呢?” “唉……” 莫老道苦笑,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用不着再比。你我虽不同门,可毕竟是全真道统,我一定支持。不过师弟,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那凤凰……” “您指凤凰山上的那两位?” 卢元清打断对方,笑道:“人在世间修行,各有命数。他们先行一步,我佩服万分,但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未必追不上他们。” 啧! 莫老道听了,忽地心中一动,瞬间清楚自己差在哪儿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修道,更是要披荆斩棘,百折不回。他活了大半辈子,晚年热衷俗世名利,锐气早就没了。 就如当初,一见顾玙,居然吓得惊慌失措,哪有半点高人样子? 一时间,他又悔又叹,倒是有所明悟。 ……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里。 张守阳、晁空图和钟灵毓等人也在暗自商讨,他们自然猜的出政府意图,官方现在看重的是先天境,对别的压根不在乎。 全真的攻击力虽然不行,可内丹法就是最大优势。正一攥着一把输出技能,却偏偏没有像样的功法。 憋屈啊!正一的食气法早就残缺失传,剩下的这点东西,还是由历代天师收集整理,才勉强保存。 究竟能不能修到先天,他们都没啥信心。 所以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找不到什么解决方法,只得给各自门派去信,说明情况。 ………… “也就是说,他还不能准确感应?” “是。” “那需要多长时间,他才能发挥作用?” “呃……按卢元清的说法,他要修炼到先天境界,才会符合我们的标准。这个过程说不太准,全在自身的心性和悟性,当然我们有灵米打底,可以最大限度的缩短时间。” “……” 京城,在某间隐秘的屋子内,一人沉默了半响,方道:“这种事强求不得,不过还好,起码路线是对的,假以时日,定能培养出一批人才。” “首长!” 汇报之人顿了顿,问:“如果卢元清真到了先天境,那我们对他……” “肯定要优待的,包括他个人以及师门,但总体方针不要变。你记住,对这些道教人士,永远是既扶持又打压,为我所用才是硬道理。” “就怕日后他们心生异变。” “呵,政府太温和了,自然有人要捋捋虎须,放心,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对了,建立道院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么?” “有所暗示,对方应该清楚。” “嗯,从今往后我们不要轻易插手,让他们自己去争斗,我们把握方向就好。” “明白!” 那人应了声,又问:“首长,凤凰山那边,您还有什么指示?” “保持原样,不要轻举妄动。” “是!” 待那人下去,这位独坐室内,闭目沉思。 现在的形势很简单,也很复杂,所有问题都指向一个最基本的要素,灵米。 全国的总储量才515公斤,还要分成三块,一块给权贵阶层,一块给齐云道院,一块给研究基地。 先说权贵,像自己这种级别的,一次性只给了六十斤。貌似不少,可别忘了,家族不光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子孙后辈呢。 国家需要权贵集团的拥护,以维持稳定;家族也需要子孙杰出,以保证延续性。 从古至今,家的存在始终是群体性行为,所以资源在经过一级和二级分配之后,到个人手里的,真就没剩多少。 大家都盼着晚稻下来,预估产量有500公斤,应该能缓解不少。 再说道院。 道院的定义,就是特殊工作人员,主要用于开发资源,还没提升到“战斗”这个层面。没办法,现在的道术层次太低,连子弹都挡不了,以至于政府下意识的忽略掉。 不过呢,他们还有一个隐藏作用,叫养生;换个概念,叫长寿续命。 这个东西,比开发资源还勾人心思。那些权贵圈子里,还真有人尝试过,买本通用的道经,搞间屋子,颠颠的就开始静坐。 可惜执行起来太难,你让这帮二代去修道,一个个有那根骨和悟性么? 更何况,这东西到底成不成,谁也不知道,齐云道院算是个实验点。 最后是研究基地。 政府按照那份灵气地图,在各地试种了很多农作物,结果全部扑街。只有天柱山的几小块地,能结出可怜巴巴的稻米。 研究人员也在进一步试验,比如用普通的良种,种在有灵气的土壤中;或者用收取的灵米稻种,种在没灵气的土壤中……然后观察,产量和效果会不会发生变化。 这三个阶层,三种不同的群体,恰恰连成了一条链条:发现新资源——新资源有效用——权贵尝到甜头——培养行业人才——急需更多的资源。 扩张,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死捱着不开发峨眉山,就是要等道院的成果,将资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唉……” 这位念罢,不禁揉了揉额头,疲倦中还带着点迷茫,因为谁也不清楚,这个国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感觉好点了,难过……) 第一百七十九章果子 许是气候变暖的缘故,如今这天气愈发任性,春秋两季逐渐缩短,夏冬在慢慢变长。反正给人的感觉,一年不是冷就是热,很少有凉爽宜人的时候。 尤其是夏季,北方旱,南方涝,已然成了多年标配。老百姓苦不堪言,但是没办法,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仍然解决不了天灾问题。 今年也是如此,单说关东一省,关西地区的几个城市,包括阜安、朝新、锦阳已经到了中旱程度。最严重的是灵源,为重度干旱,连续77天无有效降水,河道竟然干涸开裂。 而盛天一地,35c以上的高温天连续破表,同样没有有效降雨。北方大多种的一季稻,在10月前后收割,田地干旱,必然导致粮食减产。 这东西不受重视,连媒体都懒得报,股市楼市才是国计民生。貌似人们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认识:在当今社会,饥荒神马的是很灵异的事情,无法想像。 再不济,我们还有粮仓的好嘛? 白城就属于农业区域,紧急搞了几次人工降雨,但降雨量非常少,远远达不到缓解旱情的作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显得焦灼不安。 唯一清凉的,便是凤凰山了。说来也怪,山里的溪流泉水半点没减,花草树木丝毫未衰,反而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这也使得各路游客大增,甚至有开发商相中,打算承包下来搞个别墅休闲区,自建高尔夫球场巴拉巴拉……结果跟政府刚一接触,就分分钟被教做人。 这山,可是有主儿的! …… 老树下,一家三口。 六只眼睛齐齐往树上瞧去,透过层层密叶,落在那两只圆润饱满,已经变成深红色的果子身上。这果子经过一年半的生长,应该是熟了,之所以用应该,是不太了解它的习性,只能凭感觉。 顾玙瞧了一会,忽然有些奇怪,道:“咦,好像大了一点。” “你吃的那个有多大?”小斋问。 “那个跟山楂差不多,这个起码大一圈,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变化。” “管它呢,摘了再说。” 话落,小斋足下一点,身子就挂在了树枝上。顾玙随手一扔,又送过一个木盒,正是用老树做的用来盛放东西的器物。 她挥了挥手,轰走在旁边蹲守的胖兄和小青,然后用指尖轻轻一划,果子的根部便齐整断开,刚好落到盒中。 其实她也好奇,到目前为止,在所有的灵气衍生物中,灵米最温顺,普通人就可以吃;灵石最活跃,能够直接吸收。 而这果子蕴含的灵气之纯粹、活性,还要超过灵石。 待小斋落地,龙秋颠颠的凑过来围观,赞道:“哇,这果子好漂亮……不许乱动!” 说话间,她小手一展,往自己的胸口使劲一按。原本有个胖娃娃要从体内飞出,都露了半个脑袋,却被硬生生的怼了回去。 噫! 这场景太过诡异,哥哥姐姐瞬间蛋疼,莫非这也叫反差萌? 顾玙下意识的忽略龙秋,捧着木盒琢磨,喃喃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呢?” “吃一个!”女朋友干脆利落。 “嗯?” “水果不就是吃的么?你还留着做果酱?” 嘁! 他撇撇嘴,吃就吃,反正得感受一下效果。 当即,他便拈起一个,只见红盈盈光滑滑,就像红宝石雕的一样,还散发着一股异香。想当初,他都忘了自己吃没吃到核,好像一口吞进去,然后就昏迷了。 这次,顾玙先咬了一小口,果然,露出半颗像荔枝核似的果核,接着又是第二口,将果肉全部吞下。 刹时间,他就觉得一道极为精纯的,活性度非常高的灵气,顺着喉咙直直往下。 按理说,他的周身百脉、五脏六腑,已经过长期滋养,强度不是一般的高。而这道灵气一入,竟生出一丝微妙的寒颤,浑身的汗毛孔激灵灵一抖,无不通透。 数个呼吸后,这凉意又变得火热,慢慢深入丹田。几经交锋,它才被完全融合,再观丹田气海,居然壮大了少许。 “呼……” 顾玙吐出一口气,脸色微红,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道:“比上次要强烈的多,我形容不好这种感觉,就像大量运动之后,身体突破一个临界点,疲惫中透着充盈的那种,那种……” “就跟你昨天晚上一样。”小斋秒懂。 噗! 他嗓子一噎,想辩驳却辩驳不了,跟着又听女朋友夸赞:“你昨天表现不错。” “……” “行了行了,咱不说这个。” 龙秋竭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则蛋疼的摆摆手,思索道:“依照我们的推断,灵气复苏的时间大概在四五年前,这果子应该结了三次。 胖兄和小青吃的是第一次,威能最弱,所以能撑的下来。我吃的是第二次,算九死一生。这是第三次,竟然能直接壮大气海。 所以我觉得,这红果的效用一次比一次强大,也许明年又有变化。” “不一定,或许它明年又回去了,人家按周期运转的。”小斋日常泼冷水。 “也有可能,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东西,可惜太少了。” 顾玙感受过之后,就放弃了用红果制香的想法,简直暴殄天物。其性质,就跟人参果差不多,嗑一只就能提升修为,还能拿出来待客装逼。 缺点是周期长,数量少,一年半才结俩。不过幸好,他们还有一招,过滤繁殖。 现如今,他们已经不担心农作物能不能生长的问题,因为大家长的都很好。甭管是桃木、葫芦藤,还是稻米,全部成活,并且生机勃勃。 特别是药园,不仅是珍稀生药,较为常用的也有很多。顾玙专门又开辟了一块,什么佩兰啊、鸡骨香啊、白芷啊,甘草啊,通通揪过来一些。 小河南岸,完全成了田园风光。 他们现在也发现了,四处节点,各有各的宝贝。凤凰山虽然没有矿脉,没有锯齿鱼,但有一个相当大的优势: 地好,种啥活啥! 第一百八十章济群生1 静室,午后。 屋内摆着木案,案上点着一支聚气香,烟气袅袅,在空中凝结不散,好似云山叠嶂。而从这云山中,又分出一道细流,缓缓飘向小斋。 小斋闭目凝神,运转雷法,只觉一道精纯的白气自肺宫生出,过五脏循环,走周身百脉,最后引至右手掌端。 “啪!” 她平伸手掌,见掌上雷弧闪烁,变幻莫测,似有方小宇宙在其间诞生、泯灭,却始终逃不开这数寸天地。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一切尽在手中,随心所欲。 现在的金雷之气,整整强大了一倍,虽然做不到外放,威力已然可观。那两只果子,顾玙吃了一只,她吃了一只,小秋很懂事的让给了姐姐。她也没矫情,雷法本就修炼艰难,能多点辅助也是好的。 至于剩下的果核,已经被种在了地里,紧挨着篱笆墙,如果长成树木,正好对着俩人的屋子。 这果子不适用自然规律,一年半的周期,谈不上春种秋收,全靠节点的天然开挂。 小斋修习半载,接触越深,越感觉到雷法的匹敌无双。 她师门传下的,叫摄龙五雷内法,萨真人改良后的,叫神霄大雷琅玉书。二者本质相同,属于在一个脉络之上,又继承发展。 雷法亦是形神兼修,自带存想,人仙境是存想五雷,神仙境是存想如龙。 这个如龙,既是意象,也是具体。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什么人修什么法。 雷法凌厉霸道,杀伐第一,小斋的性子再贴合不过,所以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同样的,你让一温善怯弱,犹疑不定的家伙练雷法,就算练成了也没个卵用。 “啪!” 那雷光闪烁了片刻,转瞬消失,仍是白嫩嫩的一只小手。 小斋收功起身,步出门外,眼眸一转,一下就瞄到自己的男朋友。 顾玙也刚修炼完毕,正蹲在药园采药,手里拿着小铲子,旁边有竹篓,轻轻那么一翘,就连土带根的挖上来一株薄荷。 他抖了抖泥土,小心的放进竹篓,忽而嘴角一弯,背后有清风袭来,暖暖的贴在了身上。两条白胳膊绕过脖颈,微蹭着脸颊,又有些凉凉的痒。 “干嘛这么温柔?”他有点奇怪。 “心情好啊!”小斋笑道。 “你心情好,不是应该找我打一架么?”他更奇怪。 “不,打架是非常的好,现在只是一般的好。” “那我宁愿你每天都很一般。” 顾玙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提着竹篓起身,进屋将药材折茎取叶,简单炮制,然后密封保存。小斋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懂得不少,很利索的帮着忙活。 约莫一个小时后,俩人搞定工作,又跑到老树下品茶闲坐,看那太阳西斜。 如今已是八月底。 话说小堇被教训了一顿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准备回校上学。这孩子从小没着没管,野惯了,正如她自己所说,就好玩闹,就好新鲜,而修道这份工作,恰恰符合她的世界观。 所以她很笃定的表示,明年毕业之时,一定把静心诀练出点模样,加入修士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嗯,姐姐姐夫也表示期待。 没办法,他们太需要人手了,根骨好又值得信任的人极少,小堇是唯一一个。政府那边的微妙变化,逃不过他们的感觉,必定在搞什么小动作,有信心打破平衡。 俩人无意与政府对抗,所做的都是为了自保和寻求大道。 “呼……” 顾玙抿了一口茶,又吐出一口气,抬眼四望,目光落到南岸的那片稻田上。他瞧了半天,忽道:“10月就要收割了,还真弄几台机器上来?” “不弄怎么办?我们就三个人,还抱个石臼杵米么?”小斋道。 将稻谷变成大米,起码要经过六七道工序。现在是机械化,有那种脱壳、碾米一体的小型机器,非常方便。 当然顾玙愁的不是这个,道:“这始终是个问题,不只这一年,以后每年都得打理。而且我们种的东西越来越多,光靠自己太费时间了。” “那就招人喽,在网上发个消息……” 小斋忽然来了吐槽欲望,比划着小手,乐道:“本山因生产经营需要,特招以下人员。要求临床播种经验十年以上,男女不限,技术高超者优先;能吃苦耐操,不怕惊吓者优先。月薪灵石半两,年底给袋大米。” 嘁! 顾玙懒得理她,又四处瞅瞅,冷不丁想起来:“咦,小秋呢?” “还没回来。” “这天都要黑了,还没回来?”他很是奇怪。 这三人在山中居住,吃穿用度都要专门购买,虽说可以委托袁家,但像衣裤袜子什么的,还是自己挑选比较妥当。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会下山采购。为此,袁家还特意提供了一辆车和司机,随时备着。 今儿中午,龙秋就自告奋勇的去逛街,结果不见人影儿。 如今在内山边缘,已经架设了信号塔,顾玙当即打电话找人,那边竟然没反应。这就有点担心了,正决定下山去找,却见龙秋颠颠回来了,而且一脸郁闷。 “怎么了这是?” 小斋看她空着手,奇道:“你没去市里么?” “没有。” 龙秋摇摇头,道:“我下山路过红梅街,哦不对,是路过那个村子。刚好有个人中暑了,我就去帮忙,然后又有人不太舒服,我又看了看。后来有个小姑娘请我吃西瓜,我就去她家里,一直呆到现在。” “……” 两位家长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有意思,顾玙问:“那你怎么不开心呢?” “我,我觉得那些人很可怜呀!那个小姑娘说,现在天气太热,每天都有人昏倒,可是医院太满了,他们进不去,只能吃那种苦苦的药挺着。” 龙秋顿了顿,一本正经的问:“哥哥姐姐,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为什么这么想?”小斋笑问。 “呃……” 龙秋稍仰着头,看着姐姐道:“不为什么啊!你对小堇说,修道就是修自己的念头,那我就是想帮帮他们。” (这几天腰疼又感冒,状态实在不好,努力调养恢复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济群生2 “大家都知道,近日来啊,全市连续出现高温天气,这用电量是蹭蹭往上涨……这里给听众朋友们科普一下,我们电网的承受功率是有限的,在用电量接近承受极限时,就要人为控制,所以会分地区分时段的停电……” “我们再次提醒,今天晚上18点-21点,红梅街、凤凰街、第四小学北、体育馆南等这些街道会暂时停电,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啪!” 何老头关掉收音机,挺了挺带着馊味的骨头棒子,勉强趿拉进屋。 他三两下扒掉短裤,用浸着冷水的毛巾使劲擦着身体,待沸腾的热气消散,才又出了门。这次连背心都不穿,就光着膀子往藤椅上一歪。 没什么可丢脸的,老少爷们全是这德行。 妈蛋的都八月底了,丝毫不见凉爽,人家住楼房的有空调,他们怎么办?这么多简易房,挤进来数百人,产热集中,散热困难,就跟蒸馒头一样。 有些人舍得花钱,拿着安置费去租房,但更多的人舍不得,只在这硬靠。白天难熬,晚上也卷着铺盖到外面睡,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再加上处理不及时的生活垃圾和污水,越来越往贫民窟的方向发展。 政府起初用心,现在也不怎么管了,只等着那边的楼房盖好,麻溜搬走。 “爷爷!” “爷爷!” 老头正躺着,何禾拉着一个小男孩颠颠跑过来。这男孩是邻居家的孙子,俩人刚去外面玩了,脸上弄得灰扑扑的。 “看你们这怂样,快进屋洗洗!”何老头训道。 “哦!” 俩孩子很听话的洗了洗脸,又出来时,小姑娘突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秋姐姐!” “小禾!” 只见一个高挑的白衣妹子走了过来,脚步轻柔,姿态婀娜,犹如清风吹拂,正是下山的龙秋。 “何爷爷好!” 她到了近前,对老头子招呼一声,又冲小男孩笑了笑。那娃娃还挺害羞,哧溜就闪回家了。 “嗯,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何老头对她的态度倒不错,妹子太软了,压根发不起脾气。何禾就更开心,拽着她的手问:“姐姐,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呀,还带了点小东西……” 她翻开斜背的布包,摸出几个口袋,道:“何爷爷,能不能借下你家的锅?” “尽管用!”老头大手一挥。 说着,龙秋便进到屋子,先接了一大锅水,然后添煤生火,又把口袋里的细碎根茎倒进去,咕嘟咕嘟的开始煮。 “姐姐,这是什么?”何禾特好奇,扒在旁边询问。 “呃……” 龙秋顿了顿,笑道:“这是我配的凉茶,用来解暑的。” 她没法说实情,这些都是哥哥种的药材,经过半年的生长、熏染,也带了那么一丢丢的灵性。她采了几株,连夜配成方子,既可预防暑气,还能治疗一系列的连带症状。 这药汤煮了一会,锅里就飘出阵阵清香,邻居们十分好奇,纷纷凑过来围观: “哟,这么热的天还煮汤?” “咦,这不昨天那姑娘么?今天怎么……哦,凉茶,这东西好啊!”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听你口音就不像,你在哪儿工作呢?心肠可真好……” 她昨天帮了不少忙,邻居们大多认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而在闲谈之中,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懂方子么?凉茶不是随便煮的,容易吃坏肚子。” “您放心,我懂点医术,这个没问题的。” 龙秋丝毫没动气,软软的回应。 她倒没扯谎,苗寨的草鬼婆本就会点土方子,住进凤凰山后,又看了不少医书。而且哥哥会制香,非常了解各种草木的药性。 疑难杂症治不了,做个防暑降温还是可以的。 煮了半响,药汤出锅。 这就瞧出差距了,那帮人吵吵的很热闹,却没几个敢喝。还是何禾够劲,自己盛了一小碗,咔咔就干了。 这浅棕色的药汤一入口,到胃里先是热的,只觉浑身的汗嗖嗖的往外冒,紧跟着,这热气又转成了一股凉意。 不是那种皮肤表面的凉,而是从心里往外的凉爽。 “……” 何禾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愣神,随即又大叫:“秋姐姐,你这个太厉害了!” 何老头一瞧,也跟着干了一碗,长吐了一口气:“舒坦!” “给我一碗!” “给我一碗!” 刹时间,那帮人又纷纷抢要,一个个回家拿着锅盆瓢盆,还有自己上手的。 场面吵杂混乱,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挤,都越不过桌前三分,伸出去的手也莫名其妙拐了个弯,始终碰不着勺子。 龙秋戳在中间,简直圣光护体,不可逼视,有序的给大家分盛,还解释道:“这可不能多喝,一碗就够,再喝就伤身了。” “因为凉茶是寒性呀,喝多了会脾胃虚寒。” 如此半天,起码每人喝了一碗。都以为是凉茶,还觉得妹子手艺高超,果然热气全消,精神抖擞。 最后,龙秋还端了两碗出来,跑到街对面,递给派驻的两个民警。 这俩哥们也苦啊,好好的办公室坐不成,天天在这窝着。看妹子送饮料过来,还挺受宠若惊。 其实心里在吐槽,这妹子从哪儿冒出来的,竟如此清新,如此甜美,笑容中都透着自由的味道。你要说网红,可没见着镜头啊? 没办法,这年头想做点好事太难了,不是说你作秀,就是喷你另有所图。 “谢谢!” “谢谢!” “不客气,你们也辛苦了。” 待他们喝完,龙秋收了碗,正要抹身回去,忽然脚步一顿。 嗯? 她感觉有两道目光扫来,顺着看去,在附近的便利店处,有一男一女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不时往这边观瞧。 俩人略站了一会,便鬼鬼祟祟的离开。 “……” 龙秋皱了皱眉,也没做多想。 今天这一遭,总的来讲,她是很有成就感的。虽然那帮人的表现,有点那个那个,但她既然想做,就不会在意。 昨天她回山之后,就跟姐姐说:没什么原因,我就想帮帮他们。 两位家长非常支持,只是不予协助,全程由她自己搞定。她反倒很开心,因为总是被护着,像个妈宝一样,难得独立完成一件事。 咱们说,凤凰山这一家三口加一口,各有各的追寻。 顾玙是什么呢?他对小斋讲过,亦求长生亦求你。 小斋没有明确表示,但也能估摸出来,就是随心随性,自由自在。 小堇最简单,玩。 那龙秋是什么呢?她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美好,看到坏人坏事,希望他们得到惩罚;看到可怜的人,也希望能够帮助…… 貌似天真幼稚,甚至不像一个修道人所求,但正因如此,才是这姑娘最可贵的地方。 (晚上还有……) 第一百八十二章济群生3 不知不觉,太阳西沉,一道余晖从淡天抹过,染透了一片绚丽忧伤的云彩。天光有些许黯淡,蓝蒙蒙的又泛着一点灰色。 何老头去邻居家串门了,留下何禾陪着龙秋。小姑娘本是精神恹恹,喝了药汤之后,瞬间满血复活。 她超喜欢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姐姐,拽着人家的手不放,劲劲的问:“秋姐姐,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猜呢?”龙秋笑道。 “你是大夫对不对?你煮的凉茶那么管用,大家都夸你呢!” “呵,我算半个大夫吧。” 龙秋跳过这个话题,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你们再喝两次,就不怕热天生病了。” “哇,真的么?” 小姑娘忽然跳起来,显得很亢奋:“这里每天都有人晕倒,味道也臭臭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我也不爱喝那种苦苦的药,我就想早点搬出去,但是又怕生病,让爷爷担心……秋姐姐,你真好!” 她说的不太有条理,龙秋倒是一乐,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才见过我几次,就知道我好了?” “当然了!” 何禾年纪小,但不代表不懂得道理,认真道:“我和那些叔叔阿姨认识好久了,但是我们家有困难,他们都不来帮忙。我们以前都不认识,你还能这么帮我们,你当然是好人了!” 这话说的,直接在龙秋的心里头挠了一爪子,有些酥酥的痒。 她刚想开口,忽听外面有人嚷嚷:“哎,怎么没电了?” “停电啊!不是通知了么?” “哦对对,我给忘了,这败家天气,简直不让人活了!” “哎呀,我也忘了……” 何禾一听,吐了吐舌头,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根蜡烛,庆幸道:“还好有一根,不然又得去买。” “去买怎么了?”龙秋奇怪。 “你不知道,那家商店的老板可坏了,动不动就骂我们。好像就他是城里人,我们都是乡下人。” 她把蜡烛点上,又道:“旁边又没有别的商店,反正,反正我是不爱去。” “……” 这话没法接,龙秋也没感受过。俩人又坐了一会,她见天色渐黑,便告辞回山。 何禾送她出门,还没走出村子,就见几个人疯了似的往外面跑去,目标正是那家便利店。随后,一阵吵嚷叫骂声响起,整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俩人好奇,便转到那边观瞧。 红梅街也停着电,黑乎乎的没光亮,只几间铺子点着蜡烛。便利店前围了好多人,一个女人正在哭喊:“你还我小生,你个遭雷劈的东西,你把我孩子弄哪儿去了?” “你们家孩子没了,我怎么知道?别特么在这哭丧,要点脸行么?” 那老板面色涨红,也是很激动,喊道:“我就一卖东西的,我还负责帮你看孩子么?走走走,我要关门了!” “他明明来你这买糖,转眼就没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买东西的人多了,这黑灯瞎火的,我认识谁是你儿子?赶紧走!赶紧走!” 老板似乎有点心虚,强装着脾气挥手轰人。女人不如他力气大,被推的连连后退,旁人看着热闹,嗡嗡嗡的议论着,纯当停电消遣。 而那女人被推开,突然眼角一扫,瞄到地上的一个东西。 她猛喊了一嗓子,过去捡起来,拼命往里面挣:“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小生要是有个好歹,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哟! 众人一瞧,那正是一块红色包装的糖果,才咬了一半,就掉在便利店附近。 原本抱着无所谓的心思,这下就不一样了,纷纷道:“知道就说了吧,看把人家急的。” “就是,那孩子是跑出去玩了,还是怎么着了,万一有危险呢?” “报警!报警!废什么话,肯定跟这小子有关!” 群众一围攻,那老板顿时毛了,急道:“我,我真没看清楚!好像有个小孩买完东西,站在旁边就吃,然后有俩人给带走了,我以为一家的呢……” 得! 这下说实话了。 女人瞬间疯了,无缘无故带别人家孩子,妥妥的人贩子啊! 她扑过去就要撕打,老板就往里躲,旁人有的帮忙,有的阻拦。一时间,整条街像炸开了锅,闹成一团。 最后,还是有人吼了一嗓子:“行了!都什么时候了?先报警,大伙再帮忙找找!你也别在这闹了,找孩子要紧!” “对对,帮忙找找,叫小生是吧?” “哎,这不有监控么,去警察哪儿调啊?” “停电了,上特么哪儿监控去!” 众人乱哄哄的各自散开,那女人就跟丢了魂似的,哭喊着往远处去了。 “……” 龙秋始终在外围观瞧,这会却上前转了转,捡起那块糖果握在手心,问:“记住了么?” 嗤! 金蚕特不爽的传来抗议,大姐,我不是狗好伐? 她才不管,吩咐道:“顺着味道找,快点!” 以她如今的实力,金蚕实在不敢硬肛,只得消停了片刻,然后乖乖指了个方向。龙秋一瞧,奔着那条胡同就追了下去。 这周围都是平房,乌漆嘛黑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瞅瞅四周,越走越快,最后嗖的跳了起来,一步就跃出老远,眨眼就消失在夜巷中。 ………… 城东。 这里属于白城边缘,见不到像样的建筑,多是未开发或者准备开发的杂乱土地。而在一座低矮的平房里,小男孩双手被绑,嘴里塞着抹布,昏迷在破床上。 床边有套老旧桌椅,坐着一男一女,正呼啦啦的扇着风。 “这天太难受了,干完赶紧回南方。”男人热的不行不行。 “南方是回不去了,涛哥说还要往北走。” “还往北?你榨干我得了,我也得有休息日啊!” 男人回头瞅了一眼孩子,见他还没醒,又笑道:“哎,你说那个缺心眼的妈现在干嘛呢?” “爱干嘛干嘛,就一个小孩,再生呗!”女人毫不在意。 话说人贩子一般分两伙,负责拐和负责卖。拐的是下层,卖的才是上游。上面的人从不让下面的人知道孩子去向,以便保证自身安全。 俩人都是老手,每月能交货好几个。哄得听的就骗,太机灵的就抢,不听话的就打晕带走。通常挑健康的,长相讨喜的,价钱能高一点。 这帮人都是流窜作案,今儿刚到白城,一上手就有收获。 “啧,涛哥怎么还不回来?肚子都饿扁了!”男人等了一会,显得很烦躁。 “停电吧,找不着地方。” “穷乡僻壤的,下半辈子都……” 男人嘟囔着,随意往窗外一瞧,顿时脸色一变。他恍惚见一个人影闪过,但绝不是老大,因为没听见车响。 女人见他神色,反应更快,抬手就抄起一根带铁钉的木头棒子。男人也拎着一根钢管,严阵以待。 约莫两秒钟后,就听外面砰的一声,就像门板被人强行打穿。 咝! 俩人瞪大眼睛,那门虽然是木头的,可也非常厚,这特么是哪路神仙? 而紧跟着,又听一声细响,似乎有只手伸进来拽开门锁,然后吱吱呀呀的,门被轻轻拉开。 “沙沙!” “沙沙!” 柔韧的鞋底踩着地面,发出悉悉碎碎的声音,随着一步步接近,俩人攥紧家伙,如临大敌。 “刷!” 那门帘子一挑,屋内的昏灯立时打在对方身上,俩人定睛一瞧,竟然是个眉目柔美,黑发长腿的小姑娘。 “……” 俩人一愣,这画风转的太快,脑筋有点拧。 而龙秋进来后,先看了看小男孩,才转向前方,问:“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 嗯? 这一问,给他们弄得有点蒙,但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俩人搭档多年,早已默契,女人眼珠子一转,就咧开嘴道:“小姑娘,咱们是不是有误会,你看看这个……” 她边说边上前,干扰对方的注意力。男人则瞅准机会,手一挥,呼! 钢管带着风声,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啪! 龙秋小手一伸,就接住了钢管,跟着一拧,男人手腕剧痛,哎呦呦的立时撒开。 她攥着钢管,又往前一点,正中对方胸口。那货似被大锤猛击,一下就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 女人更急了,拿着棒子就要砸,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咔嚓一转,竟然强掰了一个大圈。跟着膝盖骨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啊!” “啊!” 分分钟,这俩货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龙秋则过去解开绳索,见孩子还在昏迷,干脆抱在怀里,准备偷偷摸摸的送回去。而她瞅了瞅俩人,犹疑了片刻,终究没动手,迈步就出了门。 外面已是黑洞洞一片,她刚走了几步,就见一辆车开过来,擦身而过。她回头瞧,见那车又开过房子,继续往前,便没有在意。 而她不晓得,就在自己离开的几分钟后,那车竟然抹了回来。 “嘎吱!” 一个光头男子面色沉郁的下了车,谨慎的凑到屋前。他本想拉门进去,可门上的大洞和里面的惨叫声声,让他一下就钉住步子。 这人神情变幻,顿了几秒钟,特干脆的转身上车。 “嗤!” 正此时,一道破空声传来,正中男子的小腿。丫腿骨一断,踉跄踩了几步,又觉脑袋一痛,顿时失去了意识。 …… “砰!” 顾玙提着光头肥胖的身子,直接往屋里一扔,还嫌弃的拍了拍手,道:“唉,还是心软了点,经验也不太够。” “就是心软我才喜欢,哪像我心狠手辣。” 小斋一边自我吐槽,一边从车内摸出一把雪亮的短刀,貌似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两手一掰,嘎嘣,瞬间成了废品。 没办法,别怪他们多事。 小妹子单独做事,当家长的肯定不放心,一路鬼鬼祟祟的尾行过来,全程都特么看在眼里! 第一百八十三章小人物 “第二次了!” 盛天特异分局的办公室里,局长谢跃年把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忍不住叹了一声。那文件里,正是关于三个人贩子的案情报告。 龙秋虽然偷偷摸摸的把孩子送了回去,但人贩子可是看过脸的,警察来了一通审问,采集指纹,再做个模拟人像,分分钟就锁定目标。 结果把龙秋的档案一调,嗬,绝密级别! 白城可是个小地方,哪见过这阵仗,立马就上报盛天市局。而市局一瞧,哎呀我艹,这不前阵子,把薛钊怼的四脚朝天的那妹子么? 之前的案子,他们就倒了血霉,薛家、特异局、凤凰山三方牵涉,岂是一个警察局能插擦屁股的? 所以市局有经验,倍儿都没打,极为神速的转给特异分局。 可特异局能怎么着? 抓人么?别逗了! 谢跃年是无奈又气愤,局长当的太憋屈!这屋子里除了他,还戳着几名得力干将,大家互相瞅瞅,得为领导分忧啊。 江超凡脑瓜转的最快,便上前道:“局长,咱们是不是派人跟他们沟通一下?” “沟通什么?” “就是谈谈这件事啊。按理说,这属于刑事案件吧,就算她见义勇为,起码也得做个审问,甚至关上一段,等法院判了无罪才能释放……” “哈,你说让警察去抓他们?”另一位处长嘲讽道。 “……” 谢跃年懒得理他,道:“小江,你继续说!” “呃,我的意思是,他们还算国家公民吧,老这么无视法律,政府也很难办。我跟那位顾先生接触过两次,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我们不是要求他怎么着,就表明一个态度,也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毕竟这是特异局的工作。”江超凡道。 咦? 谢跃年眼睛一亮,最后这句说到点子上了。因为他最愁的,就是特异局没有存在感,为了不让上峰忽视,为了增加点行动力,那就得摆出个姿态:我没能力解决,但我尽职尽责。 更何况,只是派人去沟通一番,成了最好,不成也罢,毫无损失。 想到此处,他挥手让旁人退下,单留江超凡,笑道:“小江啊,没想到你还挺灵活的,前途可嘉啊!” “我也是占了便宜,同事们不了解,我毕竟还见过顾先生。” “懂得谦虚,不错不错。” 谢跃年站起身,随意踩了两圈,道:“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一事不烦二主。” “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江超凡啪的立正,知道领导心情好,也逗闷子的敬了个礼。 “哈哈!” 谢跃年笑了两声,又瞅了瞅他,忽道:“对了,你那本道经看得怎么样了?” 嘎! 江超凡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惶恐道:“局长,我,我就是随便看看,我可没,没……” “哎,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谢跃年摆摆手,听了听外面动静,才压低声音道:“实话跟你讲,上头对这事就是睁一眼闭一眼,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没抱什么指望,但要是真成了,那就更好,自家人总比外来的听话。” 其实很正常,自从消息在体制内传开后,不少人都暗戳戳的找些道经研究。 千万别忘了,上头可是唯物的。如果在以前,某些单位搞什么反科学、伪科学,甚至愚昧迷信活动抬头,有一个撸一个,决不留情。 而现在,道法确实出现,这个态度就很微妙了。 江超凡多通透啊,一听这种对心腹才能讲的隐秘话,立马表忠心:“明白!谢谢局长指点!” 随即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心,问:“局长,天柱山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可都翘首以盼呢!” “据说有眉目了,还得……哎,你们翘首以盼干什么?” “他们的人培养出来,不得分到局里么?”江超凡奇道。 “分?你们想的太容易了!” 谢跃年哼了一声,道:“最好的归上头,差点的归皇亲,剩下的才能轮到我们。听说那边只有36个人,各地分局可都眼巴巴等着呢!” ………… 凤凰山下,小院。 今天又是顾玙下山的日子,袁、雷、曾三家的管事照旧恭候,并带来了一批生药材。 而他清点了一番,不禁奇怪,道:“怎么只有十株,品相也很一般。” “那个,顾先生……” 袁家管事躬着身,应道:“实在抱歉,我们已经把能收集的生药收的差不多了。您也知道,这野生的药材非常少,有点年份的就更少,这一批还是我们强凑出来的。” “你是说,你们一点都找不到了?”他问。 “呃,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是这样……不过夏国这么大,我们的人手不可能全部覆盖,肯定还会有的。” “哦,没关系。” 顾玙也没强求,随手拎过一个大盒子,笑道:“本想在今天给你们,听你一说,就刚好结算了。这半年以来,麻烦你们不少事情,这是点小礼物,还请笑纳。” 好嘛! 三个管事又惊又喜,他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耗了半年,不就为的这个嘛! “多谢顾先生!” “谢谢顾先生!” 他们连连道谢,顾玙却道:“别急,还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您尽管讲。” “你们帮我放出消息,从今天开始,凤凰山收生药奇石,只要手里有货,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拿来交换。” “这个……” 袁家的略微犹豫,问:“您确定是,不论身份?” “是。” “那交换的条件?” “我来定。” “呃,我没有权限应诺,还要请示一下。” “可以。” 到此,事情谈完,三人回避。 顾玙也是没办法,做聚气香需要的药材相当大,多多益善。而且当初跟王琦定好的,政府负责收集稀奇材料,算作开发节点的部分报酬。 结果咧,这尼玛都半年了,连块板砖都没拿来!也不知是没找到,还是不想给,反正特没诚意。 他越来越觉得官方很鬼祟,似乎憋着劲儿的要浪一波。那他也无所谓,只要是修行界的,不介意让对方知道,啥叫迎男而上,晚菊不保。 这边作罢,那边江超凡总算能站起来,招呼道:“顾先生,又见面了。” “呵呵,怎么,又有异象发生?”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坐下。 “异象倒是没有,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您聊聊龙秋小姐的事情。” “哦?” 他来了点兴致,道:“你想聊什么?” “我首先声明,并非挑衅您二位,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来。” 江超凡很聪明,先把自己的人设挑明,道:“想必您很清楚,龙秋小姐的这两次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只是她身份特殊,我们没办法。但您应该明白,社会最需要的是稳定,这种稳定,是建立在一个强有效的约束手段之内,以及一个长久安全的公众心理之上。假如这种约束在慢慢松解,这种安全心理在慢慢崩塌,长期下去,极容易引起社会恐慌。” 哟! 顾玙有点意外,不是针对内容,而是意外还真的有人来说这个,并且是这么一个小角色。 他当然清楚,法律是国家权力的象征之一,在一定程度上,挑衅法律,就代表挑衅政府意志。 所以他一直以来,不管怎么浪,始终没碰到对方的底线——滥杀。正因如此,官方才会跟他谈判,而不是一炮轰死。 “……” 而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胖子,黑黝黝的油头滑脑,貌似伟光正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紧张和狡黠。 这显然是心存投机,来刷点存在感,顺便搏政绩的。所以他没太在意,笑道:“嗯,你说的我明白。” “那您的意思呢?”江超凡忙道。 “我?我可没什么意思……” 顾玙似开着玩笑,道:“这东西太复杂,恕我直言,不是你能问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凤凰山开张 如果顾玙保守一点,大概会说:我认同,以后尽量注意。 如果他嚣张一点,大概会说:我杀人,你又能如何? 不管哪种情况,总归是个态度,有态度就证明有想法,有想法就可能落到实地。那江超凡也就理所当然的可以上报,刷一波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没想到,人家谈都不谈,一锤子给怼回来了:你级别太low,换个话题! 明摆着啊!关于修士的行为准则和法律界定,那是国家层面要考虑的,本就不是一个处级干部操的心。 一时间,他尴尬又气愤,却发作不得,黑黝黝的胖脸挤成一团,看上去颇为滑稽。 而顾玙瞧了瞧他,忽问:“江处长,我刚才跟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呃,听到了!” 江超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应是收集生药奇石的事情。 “好,请你也帮我传个话。从今天起,凤凰山收货,只要你们手里有,不管什么人,都可以过来。” 啧! 江超凡顿时一抖,莫名的很不安稳,试探道:“顾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交易了。你拿东西,我定价,满意了就成交,这个不违法吧?” “不违法,不违法,可,可……” “呵,不用担心。“ 顾玙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我本来跟王琦定了协议,可惜他效率太差,我只好自己收了。” “……” 江超凡看着他消失不见,怔了好半响,才急匆匆的跑出门,上车闪人。 …… 盛天,袁家。 袁家的关系在部队,老爷子是地方军区大佬,儿子袁枚在省政府任职,孙子袁培基倒是没官职,成天胡混。 平时各有各的忙,今天却十分难得,祖孙三代全部在场。 袁家的管事收到礼物后,就火速送到了盛天,此刻就摆在桌子上。那是一个很廉价的小盒子,里面躺着十颗龙眼大小的香丸。 这香丸的颜色很不常见,居然是天青色的,带着一层光润明泽的质感,倒像瓷器一般。 “这就是那人的礼物?”老爷子头发花白,声如洪钟,身体很是康健。 “是,刚刚送过来的。我们有十颗,雷家是七颗,曾家是五颗,说是熏香用的。”袁枚应道。 “顾先生是祖传的制香手艺,这香应该不是凡品。”袁培基道。 “哈!” 老爷子军旅出身,粗鲁直爽,大手一挥:“管球它的,来点上一颗!” 话落,袁培基立马拿了香炉过来,用镊子夹起一颗香丸,小心的放在云片上,下面则是上好的木炭。 他把盖子一扣,又回到爷爷身边。 军人世家,对这劳什子东西不感兴趣,所以都很好奇,三只眼睛盯着香炉,似能看出朵花来。 那香炉先是没变化,约莫一分钟后,就从镂空里钻出缕缕青烟。这青烟升至空中,越聚越多,连绵不绝。 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道细细的烟柱,直冲而上,而在最顶端,则是一团变幻绮丽的青云。 紧跟着,这青云就像被阳光照射,缓缓飘散,又从一团分成了细丝缕缕,满目氤氲。 咦? 三人就在桌旁,这青色的烟气一入鼻中,便觉一道非常微弱的热流直落体内,所过之处无不滋养。 这感觉太熟悉了! 袁家的地位不低,也有二十斤的灵米配额,供祖孙三人以及另几位嫡系亲属分食。而这香丸的感觉,竟跟那粥米颇为相似,只是更加温和。 “……” 三人心中波涛涌动,却是一言不发,默默等着香丸燃尽。 随后,袁枚一看时间,不禁低呼:“十分钟!” “真的有十分钟?”老爷子忙问。 “没错,就是十分钟。”袁培基也道。 老爷子神情一震,片刻叹了一声:“果然厉害!” 要知道,灵米一天吃一顿,还煮的跟清汤似的。这香虽然效果略逊,但持续久啊,而且不伤身。 这正是顾玙在聚气香的基础上,将药性降低再降低,鼓捣出的一种适合普通人用的香丸。其目的,就是用来回赠和交易,连名字都很随便,就叫青云香。 不过在袁家眼中,已然惊为天人!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老爷子忽道:“对了,你说他还让我们散发消息,任何人都可以拿东西交易?” “是,我不敢应承,等您决定呢。”袁枚道。 “……” 老爷子沉默片刻,道:“答应他。” “可京城那边怎么交待?” “不用交待,上头自然明白。”老头摆摆手。 话说袁家的背后,是京城的军界大佬,那位大佬的背后,是执掌最高权力的几大长老之一。 顾玙跟他们接触时,上面就有指示,可以保持比较友好的关系。 而现在,他提出要求,不出意外,交易的“货币”便是这种香丸。这其实是个双方需求:他要生药和稀奇材料,那边要能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更何况,顾玙不是通知“政府”这个整体,是间接通知纷杂错乱的各派人马,有皇亲国戚,有地方大佬,有特异局,有附庸的商业家族等等。 这帮人的心思,漏得跟筛子似的,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 转眼到了九月,疯狂了一夏天的热度总算回落。月末时,全省还下了一场中雨,老百姓欢呼雀跃,感受着久违的凉爽。 袁家那边传了话,已把消息放了出去,只是需要一段酝酿,才会见到效果。 而白城这边,由于龙秋的不时关照,移民村总算没出什么乱子,在连续的酷暑之下,也没有病疫灾祸。 她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理想主义者,渴望世界大同之类的,其实她很清楚:就是自己看到的人和事情,能帮的就帮一下。 当然,妹子还是有些稚嫩,对社会的各种规则不太透彻。而两位家长秉持着积极态度,并未反对或者阻拦,心存善念,终究不是坏事。 至于凤凰山,谷中的稻子已经成熟,虽然就两亩多地,但一穗穗精壮饱满,金灿灿的在南岸铺开,看着就很愉悦。 而此刻,就在田地边上,一家三口正准备收割。 这项工作以龙秋为主,只见她拿着镰刀下地,左手握住稻杆,右手在距根部约三寸的地方,先钩住,再那么一拉,一株稻子就割了下来。 “看到没有?从这里开始割……” 她拿着稻子,似乎在对着空气讲话:“不要太下面,那样打理很麻烦。也不要太上面,那样会破坏穗子。” “……” 虚空中传来一阵无形的波动,表示明白,还有些迫不及待。 龙秋头疼,小声道:“我可提醒你,你不要偷吃太多。要是哥哥姐姐生气了,谁也救不了你。好了,你……” “嗤!”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爆音,金蚕就像脱缰的野驴,直直的扎进麦田。 “呼!” 宛如山风吹过,顿时掀起了一层层的金色麦浪。这麦浪如波涛般起伏,每起伏一次,就齐刷刷的倒下一排,紧跟着,又很有节奏传到后面,又倒下一排。 数息过后,两亩地的稻谷全部割完,排与排之间,谷与谷之间,简直分毫不差,齐整的赏心悦目。 说起来,金蚕也是个死傲娇,不仅有洁癖,还有严重的强迫症,以及,呃,贪吃……因为在最远处的东南角,明显有点不协调,赫然缺了一小块稻谷。 哎哟! 龙秋觉着特丢人,顾玙和小斋倒没什么,金蚕是有灵性的,就当工钱了。 它可以帮忙收割,接着的工作就没办法了。俩人还真弄上来几台机器,包括一台小型发电机、一台脱壳碾米机和一台抛光机。 “嗡嗡嗡!” “轰轰轰!” 眨眼间,只见机器转动,发出不小的噪音,瞬间打破了谷中寂静。 一捆捆稻谷送进机器,进行脱壳加工,出来的有两种东西,一种是糙米,一种是黄色粉末状的糠。 从稻谷变成精米,要去掉外壳和占总重10%左右的果皮、种皮、外胚乳、糊糊层和胚,这些就是米糠。 顾玙拈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有些糙,有些涩,但加工一下还能吃。当然最主要的,米糠中的灵气含量也很高。 “可惜咱们没养大牲口,这可是最好的饲料。”他颇为遗憾。 “大牲口没有,小牲口倒有两只。” 小斋转过头,瞄向蹲在一旁看热闹的胖兄和青蛇。两个家伙激灵灵一抖,开玩笑,它们可不吃猪食,撒丫子就跑。 切! 小斋耸耸肩,道:“要不你做成干粮,我们打野战的时候可以带着。” “嗯,主意不错。混点麦粉蒸成饼,还能长期保存。”顾玙点头。 三人折腾了整整一天,总算将这点收成搞定。 除去留种的稻谷,最后一称重:亩产约215公斤,一共收了430公斤的灵米。要知道,天柱山的亩产才103公斤,凤凰山果然适合种地。 按平均吃货标准,每人每天消耗两斤米,仨人六斤,一个月180斤。这灵米,勉强能撑到明年春播。 这下彻底放松了! 顾玙看着堆积满满的小仓库,一时热血澎湃,笑道:“来年把北岸也开出来,再把周围的树木清一清,能多种就多种。” “哎……家里有粮的感觉就是不错!”小斋也抻了个懒腰,一副地主婆的德行。 (晚上还有……) 第一百八十五章吊打 “拿包红河。” “喏!” 红梅街,便利店老板随手抽了包精品红河,往柜台上一拍。 那顾客是老街坊,一瞅就来气了:“艹,你故意的是吧?我像抽十五块钱烟的人么,要大红河!” “哦。” 老板心不在焉的换了一包,又接过五块钱硬币,一个个扔到抽屉里,可怜的叮当乱响。 自从那天晚上,孩子差点弄丢之后,他就有点吓着了。你想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明知道不对劲还不阻止,无论从情理还是法律上,都要承担责任。 那孩子真要丢了,以他妈的疯狂劲,能手撕了自个。这种人就是声色厉荏,外强中干,动点真格的就秒怂,的确安份了不少。 移民村的人对他厌恶透顶,宁愿多跑一条街去别的店,也不在这买东西。亏得还有以前的街坊救济,不然早就黄了。 而那顾客撕开包装,抖着鸡爪手点了一根烟,俩膀子横晃,就要过马路。结果刚走几步,就听“滴滴”两声。 车来的特急,他连忙跳了回去,抬眼一瞧,只见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越野车,刷的从眼前经过。 新款顶配,八十万起,看外型就是气焰嚣张。 “咦,这是东云市的车啊,怎么跑白城来了?” 这人把一句粗口吞下肚,转而有些奇怪。 “滴滴!” 正此时,那边又传来两声,还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车开过。这次直接跨到了隔壁省,款式更加张扬,车壳子就跟座小山似的。 嘿! 连那老板都有点奇怪了,搞什么鬼啊? 这还没完,紧跟着,就听“轰轰”、“滴滴”各种车辆轰鸣。在短短几分钟内,一辆接一辆的豪车流水般的往里开,多是外地车牌,偶有几辆盛天牌照的,坐的还不一定是本地人。 “……” 俩人瞬间懵逼,愣了半响,那人才道:“邪性啊!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见过白城有这场面呢!” “你说他们去哪儿啊?”老板道。 “那边除了凤凰集,就是凤凰山了,难道组团旅游的?不像啊!” 那人忽地一顿,猛然拍掌:“艹,我知道了!咱们可能划成新区了,丫是来炒楼的!” 滚你妈的蛋吧! 老板吐了口唾沫,懒得理他。 …… 不提他们,单说十几辆车连成一串,在小街上穿行,路过凤凰集,再往北开,远远的瞧见一脉青山。 跟着又踏上碎石路,进了一大片荒地,终在一座院落前停下。由于车太多,只能在大门外一水排开,简直铮光瓦亮,气势惊人。 车门打开,呼啦啦下来二十多位,年纪都不大,明显的分成两拨。一拨是主子,浑身都充斥着官、壕、***的天赋特征;另一拨是保镖,画风略古怪,手里都拎着个大箱子。 他们不是旁人,正是收到消息后,溜溜赶来做交易的各家子弟。 这帮人涌进小楼,顿时挤得密不透风,袁培基也在其中,负责接待协调。夏国三十六省,这次就来了一半,每个人都不比他差,扔到当地,都是顶尖家族。 “我说老袁,这地方也忒小了,盖就盖个大点的嘛,坐都不够坐。” 一听这口音,就晓得是京城来的。此人身量颇高,膀大腰圆,眉毛也很浓,看上去憨直厚重,但了解的都不敢轻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位操着西北腔的接道:“还有这条破路,能不能修好点?可不是来这一次,缺钱我出。” “你出算怎么回事,老袁是缺钱的人么?人家不修肯定有原因啦。”一个面目秀气的年轻人出言鄙视。 “能有什么原因?谁会喜欢走破路?” “走破路我不知道,喜欢穿破鞋的倒真有几个。” “你特么说谁呢?” “哟,你气什么?” 西北的那位没啥嗜好,就好一口团地妻,而且就喜欢让人家老公知道。这在圈子里人尽皆知,秀气的那位故意挑衅,自然一点就着。 没人劝架,都笑么兮兮的看热闹,混到他们这份上,谁特么信谁啊?摆出来的,都是给人看的,究竟什么底细,只有自己晓得。 俩人正吵吵着,京城那哥们忽然凑过来,道:“老袁,我下车的时候,跑山脚下瞅了瞅,那山路就是条野道啊。别的不修,这条道得修修吧,不然怎么走人?” “这个我做不了主,那山可是顾先生的。”袁培基摇头。 “提提意见嘛!总不能老让人家下山,我们应该上山拜会,然后在半山腰修个见客亭,见客轩什么的,盖几间房子不是难事吧?” 多新鲜啊! 袁培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当初没想过,人家嫌麻烦有啥辙? 一时间,屋内乱乱哄哄,声音纷杂。这帮人七嘴八舌,谈钱谈玩谈女人,一眼看去,都是浪荡少爷。 但有意思的是,谁也不提自己带的东西,反而开口闭口各种套路,想从对方嘴里挖出点情报。 那些保镖就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阵,一哥们看了看时间,忽道:“三点钟了,怎么还没来?” “可能临时有事,我们再等等。”袁培基道。 “那位经常迟到?” “也不是,如果晚了他会解释一下,具体我们也不好问。” “哎,你见过他好几次了,到底什么感觉?” “不太好说,总之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难道是神仙?”西北那位哼道。 “呵呵……” 这话没法接,袁培基瞄了他一眼,暗自默哀。 大家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人。都是特金贵的身份,从小宠到大,只有给别人甩脸色,哪有巴巴挨艹的? “我说,这谱也太大了吧?” 西北那位明显不爽,道:“一装神弄鬼的,指不定是什么货色。我跟你们讲,今儿我啥都没带,就带着钱了。一会我就用钱砸,看他一乡下土鳖能受得了多少……” “啪!” 他正说着,就听清清脆脆的一声响,好似有个无形的东西狠狠扇了丫一巴掌。偌大的身子整个一歪,脸皮上顿时显出了一块红印。 “谁?” 他一捂脸,怒气升腾,刚要起身查看,又听“啪!” “唔……” 这哥们又是一歪,那半边脸也是一片紫红。 “啪!” “啪!” 那看不见的存在还没停手,继续抽着巴掌,越来越响。 屋子里鸦雀无声,保镖的冷面表情早就崩塌,一票权贵子弟更是目瞪口呆,眼睁睁瞅着那位被无情吊打。 第一百八十六章交易会雏形 “啪!” “啪!” 那哥们被连抽了七八个巴掌,这清脆又令人惊悚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丫本来挺瘦的脸皮已经肿起老高,渗着紫红色的血丝,这肿块挤占了大半张脸,以至于鼻子隆起,眼睛扁小,彻底变成了一只猪头。 此人瘫在椅子上,又疼又蒙,哼哼唧唧的不敢,也不能出声。 “……” 这货的风评一向差劲,人缘也非常辣鸡,见他挨揍,众人的神情诡异,甚至有些期待还会发生什么。 “嗤!” 而就在他们的注视下,虚空中似荡起了一阵波动,紧跟着,一个胖娃娃悄无声息,毫无痕迹,就像从异次元的虫洞里跳了出来。 这娃娃有一尺来高,白嫩嫩的光着屁股,还系着红肚兜。它一落地,就张着嘴巴似在大笑,可偏偏发不出声音。 这特么是什么鬼? 众人顿觉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尾巴根爆出,哧溜溜的往上急窜。还有那不小心的,一下跟娃娃的眼睛对视,被黑黝黝的瞳孔一扫,更是身体狂颤,恐惧莫名。 幸好,那娃娃对他们不感兴趣,光着脚丫,咧着大嘴,又颠颠跑了出去。 “呼……” 大家立时松了口气,只有那哥们的保镖最无辜:拜托,我也很绝望啊! “临来出了点事情,晚了些,抱歉!” 正此时,忽从外面传来一句,那人与声音同步,话飘进耳朵,人也进了屋子。来者一男一女,神采光华,风流蕴藉,那胖娃娃倒不知去哪儿了。 刷! 众人一见,齐整整的站起身,肃色端然:“顾先生!” “请坐请坐,客气了!” 顾玙带着龙秋进屋,摆手示意,随即,又瞧了瞧那只猪头,直接道:“这位还是请回吧。” “唔……唔……” 那哥们一听,挺着肿脸就想分辩,可惜讲不出话来。保镖蛮有眼色,连忙扶起主子,踉踉跄跄的滚了出去。 唯一的傻逼离开,旁人也轻松许多,记住一个真理:甭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永远别指望所有人的脑子都在线。 “没想到来这么多人,为免杂乱,一位一位的看吧。” 顾玙转向袁培基,道:“借你楼上用用。” “您请!” 袁培基立马引着上楼。 剩下的那帮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京城那位忽笑道:“自己排队吧,反正都有份,我脸皮厚,就抢个头名!” 说着,他拎着箱子就上了楼,然后拐进一间小屋子,顾玙和龙秋就坐在里面。 “顾先生,我是京城孟家,孟少辉。”他自我介绍道。 “幸会,请坐。” 孟少辉坐在对面,完全没有刚才的京痞德行,道:“得知您的消息后,我们马上发动人手收集。说来也巧,我们家的主营业务就是药材生意,刚好有个压箱底的重宝。” 他拿过箱子,放在桌上轻轻一推。 顾玙一瞧,哟,也是颇为惊讶,那箱中赫然是一棵晒干的成品人参。 芦茎分为三段,基部是圆芦,但不长;中部是堆花芦,排满了大艼,呈枣核状,非常密集。顶端是马牙芦,共有三枚。 这大参体长5公分,粗3公分,主须5条,宛如行书屈曲多姿,皮呈黄白色,细腻光滑,体态飘逸。 好东西啊! 他先是一叹,跟着又很惋惜,可惜不是活的,是成品。其实想想也是,这参起码有百年时间,怎么可能还在山里没被发现? 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 夏国有一株珍藏的人参之王,重285克,折旧称9两1钱2分。更神奇的是,它生有两条极具神韵的小腿,堪称旷世绝品。 这棵参虽然不及,可也有八两重。 “……” 孟少辉见他沉吟不语,颇为紧张。这是家族最牛逼的一件宝贝,究竟能换得多少,自己心里也没谱。 人参在凡人世界,就是入药治病;在修士眼里,亦是炼药的材料之一。但此药非彼药,修士炼出来的东西,直接续一秒都冇问题! 顾玙思索片刻,终道:“这参堪称极品,可惜不是活参,要减掉几分。不过,既然你们有诚意,我也不至于小气。” 他一挥手,龙秋便递过一个长条盒子,道:“如果你觉得满意,我们马上成交。” “……” 孟少辉心情惴惴,打开那盒子一瞧,见里面满满的香丸数量,顿时一喜:“多谢顾先生!多谢顾先生!” “以后有什么药材,尽可以拿过来。哦,最好是活的。” “是是是!” 孟少辉喜出望外,乐颠颠的下了楼。 龙秋刚把人参收好,第二位就进了屋子,正是那位长相秀气的年轻人。他跟孟少辉一样,全然没有刚才互怼的尖酸犀利,显得斯斯文文。 “顾先生,我是宣州白家,白波。” 他也自我介绍,更无废话,道:“这是我们偶然发现的一块石头,测不出什么性质,劳您赏眼。” “哦?” 顾玙接过那块石头,约有拳头大小,形状很不规则,棱角颇多。颜色为金红,就是红色为主,还带着一点点的金色。 他一拿在手里,就觉出一丝极为细弱的灵气波动。这灵气不像以往的白板,竟像带着一种天然属性。 他又仔细感受了下,有点炙热,有点微微的灼烧感……这是,火? “这石头在哪里找的?”他瞬间来了兴趣。 “呃……” 白波故作犹豫,意味明显。 “呵,这块石头对我没什么大用。与其说,我要你这块石头,倒不如说,我要你口中的线索。” 顾玙也懂,道:“三颗青云香,如何?” “能不能再多些?” “看你的信息价值,我会酌情增加。” “好!” 白波想了想,咬着牙点头,道:“这是我朋友去火焰山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火洲的火焰山?”他讶然。 “是。” “这样的石头有多少?” “好像很少,他没有细看。” “什么时候去的?” “半个月之前。” “还有别的异常么?” “呃,应该没有吧,就是感觉更热了。” 顾玙了然,火焰山和天山在同一个省,只隔了190公里。这石头中的火属性灵气极其微弱,形成的时间应该不长。 可能性有两种: 一是像天柱山那样,正孕育着一条火矿石的矿脉。 一是像草河口那样,慢慢变成一个异象地区。 他倾向于第二种,因为火焰山不是节点,而且孕育矿脉需要的时间非常久。这更像临近天山节点,而产生的异象变化。 无论哪种,这条线索都是很有价值的。 于是乎,他又增加了一部分,白波也非常满意,随即告辞。 如此这般,一个个轮流见面,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拿药材,极少数的拿些矿物,还有几个逗比,弄块泥巴、树根什么的,稍微沾了点灵气,就当成宝贝一样。 一共十四人,收了九人,退回五人。交易成功的自然嗨皮,没成功的也不敢怨言,溜溜的上车闪人。 总的来讲,顾玙这边收获尚可,主要是那株老参和火焰山的线索。其余的,另有灵芝三株、首乌四株,茯苓、石斛等若干。 …… 傍晚时分。 当最后一位离开,随着那车辆远去,小院重新恢复了安静。顾玙没什么,龙秋倒觉得很好玩,此番哥哥带她出来,就是学习学习。 这种交易会,以后只能越来越多。他们就三个人,为了防止意外,小秋必须学会辨识物品,以及合理定价。 袁培基一直跟到最后,算是尽职尽责,此刻,他正送着二人出门。 “今天是首次见面,所以各家弟子前来,算跟您混个脸熟。以后多了,就是手下人过来了,您别介意。” “呵,我明白,今天也麻烦你了。” “都是应该的……” 袁培基顿了顿,又道:“先生,您没到之前,我们随意谈论,不少人说该修一修,扩一扩。我觉得也不错,毕竟人越来越多,太小了不方便。” “你有什么规划?” “呃,您看这个院子,我想建个类似庄园的地方,起码能停下车。还有这条路,重新铺一铺,最好通到凤凰集那边。还有您常走的那条山道,是不是也该修整一下?” 顾玙原本的想法,就是嫌麻烦,但现在的情况,此处已然有成为小型交易中心的趋势,扩建必不可少。 所以他略微考虑,便道:“可以,还得你费心了。” “不敢当。” 袁培基一直送到了山脚下,瞧着俩人上山,才抹身回院。甭看他没有参与,心里却是热血澎湃。 其实呢,如果要搭建一个交易平台,还是政府最有实力。但政府缺乏核心技术,主导不了节奏,何况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规模太大。 甲子茯苓一株,铁皮石斛两株,再添几株黄精就能包邮哦!空运速达哦! 拜托,谁缺心眼拿这种东西玩闹?别说邮寄,亲自押运都不放心。所以哩,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双方见面,以物易物。 (刚算了算,从上个月到今天,一共还了九章。呃,我月票加更欠了十九章,盟主又多了三个,所以欠了十七章。先还月票的……手动躺哭) 第一百八十七章再下山 “这就是火矿石?” 静室内,小斋把那块石头抛上抛下,啪的又接在手里,笑道:“你说这灵气复苏也有四五年了,今年更是井喷。我还奇怪呢,天下这么大,怎么就草河口一个地方有异常。哈,果然不止!” “喂喂,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顾玙伸出手,就要拿回石头,女朋友却忽然一撤,让其落了个空。他顿时变招,反手去擒对方的腕子,她左手展开,噼里啪啦的雷弧跳动,就往男朋友脸上摸去。 顾玙不躲不闪,另一只手前伸,直抓向那块石头。 “滋啦啦!” 眼瞅着雷弧要贴上他的脸,转瞬又烟消云散。 “有长进啊!你就笃定我不能摸你?”小斋奇道。 “这么帅的脸,谁舍得?” 丫得得瑟瑟的不要个碧莲,见女朋友眉毛一挑,还要继续怼,忙道:“行了行了,说正事……那火焰山离天山不远,要真是异象还好,万一是矿脉就恶心了。这东西想不出用处,哎,道门有跟火相关的功法么?” “功法好像没有,正一倒是有很多火咒火符,不太清楚……”小斋摇摇头。 “不是有什么三昧真火嘛?” “屁的三昧!” 她嗤笑一声,解释道:“三昧是佛教的东西,道家哪有三昧?当年吕洞宾著《指玄篇》,首次提出三昧真火,说心是君火,叫上昧;肾是臣火,叫中昧;气海是民火,叫下昧。升降循环,而有周天之道……咦?” 她说着说着,也觉着神奇,道:“吕洞宾处于唐代变革期,这《指玄篇》是对内丹法的一次探索,但他为什么要引入佛教理论?” 她冷不丁碰到一个疑点,蹙眉沉思,喃喃道:“王重阳自己称,全真道祖是汉代的王玄甫,王玄甫传钟离权,钟离权传吕洞宾,吕洞宾传刘海蟾,然后才传到王重阳。可王玄甫的历史资料从未见过,只有些许传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都不清楚……而汉时佛教东来,全真又主张三教合一……” “小斋?” 顾玙见女朋友自言自语,神情古怪,不由推了推她。 小斋一晃神,猛地一拍他大腿,道:“老顾,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你是说佛教?”他拿开她的手。 “对啊!早在秦朝的时候,就有零星记载,说有沙门十八贤者赍经来化,老嬴压根不吊,直接关进监狱,然后半夜时分,有丈六金刚来破狱而出。不过以现在的说法,佛教是在汉代传入中土,刚好是古仙发现灵气衰竭的时候。 那些大能开始寻求解决之法,分衍成尸解、外丹、剑仙、符箓诸派。但是,只有魏伯阳提出了内丹,王玄甫先不说,钟离权是发扬内丹法的,再到吕洞宾继续完善。到了王重阳时期,就是水到渠成的三教合一。” 她摇了摇头,道:“我就想不通,别的门派都能坚守道门,为毛就全真引入外教理论?” “你的意思是,你想出去转转?” 顾玙听她唠叨了一大堆,直接抓住重点,又道:“可我觉得,政府那么鸡贼,肯定不会忘了佛门。既然他们没举动,就说明没异常。” “他们是他们,关键是我很好奇啊!”小斋就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子,眼睛里都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可我还打算去火焰山瞧瞧呢!那里可能是异象,晚去一天,或许就赶不上变化了。”他愁道。 “简单啊!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互不干扰。”小斋双手一分。 若是别的女生说这种话,那保准是“你生气了,我没生气,那你到底怎么了,你特么连我生气都看不出来”的死循环。 但她说不干扰,那就真的是不干扰。 而顾玙想了想,没啥可争论的,两口子也没必要成天腻在一块,便道:“那好吧,就让小秋看家。” 得嘞! 可怜的小秋没有任何争取的权利,只能缩在山上装狗狗。 ……………… 第一次交易会结束,下一次定在了三个月之后。在此期间,袁、雷、曾三家和白城政府就得大兴土木,各种修建。 顾玙在山上丝毫不问,他得了那棵百年老参之后,就很小心的存放起来。像这种干参,用完就没了,以至于每次取用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为毛不是活的呢?他始终觉得很遗憾。 话说人参一般分四种,野生参、野山参、移山参和园参。 野生参最少,是指自然传播,长于深山密林的原生态人参。野山参则是人工播种,再让其长于深山的人参,品质要次于前者。 移山参是将参苗移植于山野而成长的人参,园参则是纯人工栽培的。 对于野生参有一种说法,它对土壤养分的吸取极其霸道,凡长过参的地方,20年内寸草不生,50年内不可再次播种。 人参是炼制聚气香的主药,种植的也最多。顾玙种的人参,属于后三者的结合,以凤凰山土壤的灵气程度,和对植物的挂逼加成,他还真想看看,能不能破掉50年这个定律。 到目前为止,地主和地主婆的大农场,单论数量讲,主要产出有三:灵米、药材和米糠。 俩人已经做好了规划,将南岸的密林清理出一大块,来年全部种米。北岸挨着黑棘林,不便扩展,只能少少的清出一溜。 预计的田地面积,将达到6-7亩。 谷外暂时不做考虑,适合的平地不多,俩人只是踩了几圈,播撒了很多药材种子。 像人家谁谁谁的金仙大能,相中一块地盘,挥挥手便是满坑满谷的奇花异草,飞禽走兽。他们比不了,就得老老实实的积精蓄力,种地吃斋。 还有那一袋袋的米糠,这玩意就是鸡肋,最后想出一个不是用途的用途:酿酒。酿酒的过程中,灵气肯定要流失,关键看损耗多少,以及酒水的质量。 打算先试验一番,如果可行,也算多了一种产品。 除此之外,那些桃树的长势也很棒,扦插的枝苗已经生根,到了一米左右。只不知来年开春,它们开花的时候,会不会生出桃花瘴。 至于外山,现在还是旅游区,连山上的紫阳观都没动。那观主是全真支脉的支脉,草包一个,毫不知情,反而过的特欢实。 如此过了几日,俩人准备完毕,时隔了多半年,终于再次出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火焰山 边陲,火洲。 火洲本有个少数民族特色的名字,意为富庶丰饶之地。不过此处位于盆地,四周高山环抱,日照长,天气常年炎热,就像下火了一样。久而久之,本名反倒抹去,这个诨号却留了下来。 如今是十月,别处已入秋凉,但此处的夏季长达153天,气温还是很高。而且白天酷热,夜间寒凉,昼夜温差颇大。 顾玙下午到的火洲,这会已经入夜,他正躺在一家旅馆内,拿着份地图研究。 此地自古以来,便是沟通中原和西域的重要枢纽,宗教混杂,文化多元。他先在火焰山画了个圈,然后连至高昌故城—千佛洞—阿斯塔纳古墓群。 这四个地方距离相近,可以作为一条线路。 原本只想去火焰山的,但女朋友现在对佛家很好(ba)奇(gua),就顺带着瞧瞧。那高昌城曾是西域重地,佛事兴盛,号称“全城人三万,僧侣三千”。 元代彻底荒废,留下一堆废墟遗迹,附近的千佛洞便是高昌王族的皇家寺院。 他制定好这条线,随即顿了顿,刨掉葡萄沟、艾丁湖这类自然景观,又在交河故城上画了个圈。 交河与高昌相似,也曾是交通要地,如今是废弃荒城。前者在火洲东面,后者在西面,一天内不便游玩。 他做了简单计划,就把地图一扔,看了看不小的房间,忽觉得有些冷清。一直都是成双成对的,冷不丁一个人还不太习惯。 小斋想先去嵩山,他想先来西陲,二人有分歧,便各忙各的。她的路程较短,已经抵达,结果连个动静都木有。 “唉……” 顾玙叹了口气,只得拿起手机,主动拨了过去。几秒钟后,那边传来小斋的声音:“喂?你到了?” “嗯,你干嘛呢?” “我正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上山。” “你有计划么?” “没有,就直接去。” “你千万别胡闹,那地方人太多,收着点。”他狂汗。 “哈,放心,我可是大慈大悲的女菩萨……” 小斋笑了两声,又问:“对了,你那边有人跟着么?” “有啊,少说六七个吧。” “我这也差不多,我合计着干脆敞开了,大伙组个旅游团得了,吃住均摊,瞅他们都累……” 没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凤凰山一动,所有的势力都开始忙叨。 俩人不会天真到,以为政府不知情,那个白波拿块石头来找,肯定是家族允许的。那家族允许,就代表上面的大佬允许。 可以说,民间的一切行为,都与上层的态度有关。 聊了好一会,顾玙挂断电话,他脱掉上衣,正想进到浴室,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沙沙!” 似有人从外面经过,然后一张卡片就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咦,这地方还有大保健? 他凑过去,捡起一瞧,不是漂亮小姐姐的电话号码,而是一句话:请到隔壁餐厅一叙。 “嗤!” 他嗤笑一声,叙你个头啊!鬼鬼祟祟都不敢露面的家伙,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顾玙把卡片一扔,颠颠的自去洗澡。 ………… “火焰山,20一位!20一位!” “还差一个,上车就走!” 次日,市中心广场,在通往火焰山的巴士专线旁边,几辆黑车大摇大摆的停靠,另有几个司机在卖力吆喝。 不时有或单身,或情侣,或三五成团的小散客被吸引过去,讨价还价一番,然后上车走人。 待广场暂时清静,又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走过来,剩下的那个司机忙道:“去火焰山么?” “包一天怎么算?” “四百,你玩多久都等着。” “可以。” 哟!司机瞬间嗨皮,最爽的就是碰到这种游客,大方,不墨迹。 那火焰山离此数十公里,就在公路旁边。车在路上行驶,顾玙看着窗外的荒凉,默默感受着灵气变化。 火洲的浓度是1,出城二十公里,并无异样。但二十公里后,数值虽然没变,平和性却大幅减弱, 灵气中明显多了一丝古怪的热量,杂乱,游离,非常不稳定。就像把脸凑到蜡烛边,那种扑扑的烧灼感。 “师傅,停下车,我拍张照。” 顾玙感受了一会,忽然来了一声。 “快点啊,这不让停车!” 司机也没在意,缓缓停靠路边,这种莫名其妙的文艺青年多了去了。 而顾玙一下来,就跑到一丛灌木前面,先摸了摸打蔫的枝叶,然后瞧准根部,手指往下一插,就挖出了一小块泥土。 通常而言,植被根系的土壤,都是阴凉凉的含有水分。但这块土,却像碎成了一个个的小颗粒,毫无黏性和湿度。 “……” 他顿时皱眉,情况比想象中的还严重。这不是普通的缺水,而是植物本身,连带着土壤中的精华,都被霸道的蒸发掉了。 顾玙站起身,望望四周,满是这种干瘪瘪的树木和植被,错落有致的散布荒原,似拼命挣扎着最后一点生命力。 此种景象,没来由的让人生出一阵感叹,以及无可奈何。 “哥们,拍完了么?我们得走了!” 正此时,司机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哦,马上!” 他把那块泥土装进袋子,贴身放好,又抹身上车。 约莫半小时后,就到了火焰山的区域。透过窗户,已能看见一座赤褐色的矮山,光秃秃的矗立在公路边。 车子再往里拐,便进了景区。 顾玙买了票,站在山下的广场,抬眼细看。 这山粗厚曲折,山坡上布满道道冲沟。山上寸草不生,飞鸟匿踪,大片大片的基岩裸露,还覆盖着一层风化的沙层。 正是红日当空,山体在烈日照射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带着绛红色的烟云蒸腾缭绕,仿若烈焰熊熊,火舌撩天。 “果然是火焰山啊,太特么热了!” “北方都十几度了,这起码得三十多度吧。” “哎,不行不行,我得把外套脱了,里面都透了。” 周遭游人吵杂,兴奋异常,都为这大自然的奇妙而惊叹。他们当然看不到,站在人群中的某个家伙,体内的气息忽然运转,搅动着周身气流。 此地的灵气本就混乱,受此一震,更是形成一股股的无形波动,又迅速传到山顶。那山顶的红色烟云,猛然俯冲而下,犹如红蛇狂舞,缠在某人身侧,似要将他一口吞掉。 这红蛇无意无识,却天生充满了攻击性,一次次的想侵蚀入体,却被他浑身清气激荡,转瞬消散。 短短十数秒,顾玙只觉灵气急速消耗,竟然抽空了大半。他这才气息一敛,瞬间风平浪静,那红蛇失去目标,也慢慢退回山顶。 (晚上还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神秘势力 火焰山的景区,算是非常坑爹。 因为地方特别小,景点不多,只有一个地下展馆和一个大温度计广场。展馆里主要是壁画和雕塑,反映了一些各族人民的生活状况和艺术造诣。 温度计则是高高的金箍棒形状,围在一个炼丹炉造型的圈里,时刻记录着当地气温。除此之外,还有头白毛骆驼,可以骑着照相,另有几个小贩在售卖沙窝鸡蛋。 而在山脚下,景区也修了一条石阶小径,直通山顶。 顾玙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项,直接登山,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二十多人的旅游团,导游正在大声喊麦: “火焰山绵延100多公里,海拔很低,只有500多米。别看它非常炎热,山体却是一条天然的地下水库大坝。它阻挡了由戈壁砾石带下渗的地下水,使潜水位抬高,在山体北缘形成一个潜水溢出带,才能滋润了几块绿洲。像闻名遐迩的葡萄沟,就在火焰山西侧的峡谷中……” 500米并不高,顾玙顺着耳朵听了几句,噌噌噌就爬到了山顶。 在高处的视野中,这山显得愈发苍砺,一道道石褶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干瘪瘪的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 而与这荒山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一条条穿过山体的沟谷,沟底清泉淙淙,树木成荫,形成了狭长的绿洲。 旁人看来,或许赏心悦目;顾玙看去,却是触目惊心。 只见那绿洲上方,有一道火红色的烟云盘绕,好似一条虚虚幻幻的红蛇,只等身体凝实,就会将下面的人间桃源一口吞掉。 到现在为之,他基本能确定两件事: 第一,此处已经产生了大量的火属性灵气,并在迅速扩散。第二,这种灵气不像正常版的那样平和、无形,它在修士眼中竟然是有形有色的,还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和灼烧属性。 只要被其扫过,甭说寸草不生,连土地都能枯萎,彻底失去养分。 由此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火焰山必会赤地千里,再无生灵。 “唉……” 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一种扫把星天赋,到哪儿哪儿出事,还尽特么出大事! 好吧好吧,其实都懂,只是一时有点悲观。 顾玙瞧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在这一小块区域转了转。此山主要是赤红色砂、砾岩和泥岩的结构,以土为主,他找了两圈,并没有白波拿来的那种石头。 “嗡嗡嗡!” 正此时,那个旅游团也上了山,乱哄哄的各种热闹。 而他神色一动,清楚的感知到一个人脱离团队,莫名其妙的向自己走来。那人停在背后两米的地方,并未靠近,悄声道: “您要是想进山,我们会提供一切条件。每晚六点到八点钟,我会在楼下等候。”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 “……” 顾玙回过头,只见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回到队伍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走到哪儿都有一帮人暗戳戳的跟着,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是有一种特糟心,特妈卖批的踊跃感,踊跃到你恨不得去艹粉。今时不同往日,去年他刚出道,逐渐才被人认知。今年他地位飙升,走在机场都被偷拍。 顾玙玩了大半天,离开火焰山又去了千佛洞和古墓群。那千佛洞更坑,绝大部分都被盗挖,只有几个洞窟还有点壁画。墓群也没看出什么,那些墓甚至是现代重建的,里面的干尸和器物早就没了。 而关键是,这一路不时有人过来搭话,一句两句就闪。跟那哥们相仿,都是可以提供帮助云云。 诶,他就烦这样的! 敞敞亮亮的说明白多好,为毛要吹逼搞神秘呢? 傍晚,市区。 顾玙吃过了晚饭,正在外面闲逛,心里还想着火焰山的事情。那种类型的异化灵气着实古怪,比桃花瘴还要厉害,而且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山中还藏着别的秘密。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内阴凉僻静,没有人家,两侧是旧时的石头墙壁,应该有些年头了。他走着走着,忽地眨了眨眼,只听一个人的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身后突然多了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响。 “嗒嗒嗒!” 啧! 他无奈,只得停步回身,而回头的一刹那,瞬间被一股火红的鲜艳扑了眼眸。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鼻子高挺,眼窝深邃,带着明显的民族特征。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两瓣饱满丰润的嘴唇。 厚嘴唇的女人,往往让人联想到一些湿润的事情,再加上那一身红衣和二十来岁的恰当年纪,就像个蜜桃一样,勾的人去啃上一口。 “嘻嘻,顾先生,打扰您了,抱歉抱歉!” 她的声音也很软,带着黏黏的甜味,却不觉得发腻。 “你是谁?” “昨晚我们诚意邀请,可惜没等到您。今天我当面相邀,您能否赏个脸呢?”那女人笑道。 “哦,就是你给我塞的纸条。” 顾玙恍然,道:“以后有话就讲,我不喜欢塞纸条这种方式。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对方不知是有意忽略,还是没有留神,道:“我们要跟您谈的事情非常重要,当然,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得知您驾临火洲,我们……” “唉,我讨厌一个问题问三遍。” 嗯? 那女人话音一顿,忽见对方叹了口气。她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结果再一瞧,那人竟然到了跟前,一只修长的手向自己抓来。 她瞳孔骤然收缩,本想躲闪,但身体似被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竟有些瑟瑟发抖,不能动弹。 “唔……” 女人亦是果断,猛地一咬舌尖,在剧痛和血腥味的刺激下,总算恢复了反应。紧跟着,她的身子一阵扭动,就像没有骨头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滑了出去。 咦? 顾玙有点惊讶,手上却没停,又是一抓。 那只手看着很慢,女人还想躲,可无论躲到哪里,都在其阴影之下。 砰! 她身体被制,一下贴在了墙壁上,两块精巧的蝴蝶骨往石头上一磕,近乎碎裂。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 “您不要误会,我……啊!” 就听嘎嘣一声,她的左手小指被硬生生的掰断,正待叫喊,又觉喉咙一噎,居然发不出声音。 一瞬间,女人像只徒劳的鱼在疯狂抽搐,冷汗直流。 “现在能说了么?”他一松气劲。 “我,我……啊!” 嘎嘣! 又一根手指掰断。 “我说,我说!” 女人不敢迟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我叫古丽苏如合,你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王茜。“ “找我做什么?” “我家主人要见您。” 主人? 顾玙蛋疼:“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二逼称呼,他是谁?” “他,他……” 女人突然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无尽的,深刻在骨髓中的恐惧,好像宁愿被掰断十根手指,也不敢吐出那个名字。 第一百九十章两个麻烦精 “呼哧……呼哧……” 王茜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惊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十根白嫩精致的细细春葱,染着鲜艳颜色的指甲颤颤抖抖,好似残红滴血。 这十根手指,明明已被全部掰断,为何又完好无损? “呼哧……呼哧……” 她的脑筋非常混乱,唯独深刻的,就是那股钻心的剧痛。而此时,忽从前方飘过来一个声音:“居然撑得住,你倒是很坚韧。” 王茜猛然抬头,赫然见到那个男人还在数步开外,脸上带着点好奇。他踩着干裂的石砖路,几步走到近前。 夕阳斜照,映得巷内如昏灯初亮,勾勒出一具修长的身体轮廓,一时虚虚幻幻。 女人的身子一抽,眼中惊恐更甚。 她执行过很多次任务,凭借出色的外表和灵活的头脑,几乎战无不胜。可这次,直接被怼到怀疑人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 顾玙也很好奇的看着她,这女人应该受过训练,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咬死了不松口,可见那个主人的威慑力——仅仅是问名字而已。 话说他方才施展的,正是无界幻术。 这是他最正统的一门攻击性道法,修炼从未懈怠,而随着神识的逐渐强大,对幻术的理解和掌控力也越来越高。 以前施法,像什么怪兽啊,蛇啊,虽然把人吓得一惊一乍,但有点太浮夸。 他现在更喜欢现实化一点,也开发出一些作用,就像刚才那样,即便你恢复过来,也难以相信何为真何为假。 “顾先生!” 过了好半响,王茜才艰难开口:“我们真的很有诚意,您……” “好了,我现在倒有点兴趣了。” 顾玙挥了下手,道:“你带路吧。” “是!” 女人顿时一喜,只要能把他请回去,真断了手指也没什么,反正能接上,总比主人的惩罚要好得多。 当即,她头前带路,俩人离开了小巷。 边陲的城市非常小,火洲下辖一区两县,总人口才七十多万。此等规模,再加上特殊的民族风俗,自然没什么夜生活。 俩人穿过幽暗的街道,掠过稀稀拉拉的行人,最后停在了一处较偏僻的小区院前。 “就这儿?” “是的,您跟我来。” 王茜带着他进去,找到了一栋双层别墅,道:“主人就在里面,您请进。” 她扔下一句,就把守在门边,没有同去的意思。 顾玙耸了耸肩,独自推门进屋,里面的空间很大,装饰奢华。客厅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颧骨很高,鼻子大还有点勾,面部线条十分尖锐,眼窝同样深邃。 他站起身迎接,连笑声都很阴沉:“顾先生,总算把您请来了!” 唉…… 顾玙特愁,今儿已经第四次问了:“你又是谁?” “你可以叫我张维,是个商人,薄有家财,只是不喜欢抛头露面。” 还好还好,丫没说什么我是谁不重要之类的屁话,否则他分分钟暴走。 “你能知道我,就不是个普通的商人。我不喜欢兜圈子,有话直说。”顾玙道。 “好,果然爽快!我找您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做什么?” “带我去火焰山一探。” “哦?” 他并未惊讶,道:“理由?” “您可知道交河故城?”张维反问道。 “不太了解,正打算去。” “呵,那交河城是车师国的国都,汉代建,唐代兴,元代衰落。那故城中有一处遗迹,就在官署附近,是一座婴儿墓群。” “……” 顾玙心中一动,他之前找资料,好像看过这个东西,只是语焉不详,寥寥数句。 “这墓群在三十年前被发现,当时挖出了至少280具婴儿尸骨。墓群的来历无从考证,更无文字记载。学界也是争论纷纷,有的说瘟疫,有的说为了免遭外敌屠戮,自家父母亲手杀子。前些年还有传言,说晚上能听到婴孩哭泣的声音,当然给出了科学依据,是磁性风沙的影响。” 张维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道:“我就是火洲人,自小听这些传说长大,一直非常好奇。直到不久前,我碰到一位学者,他提出一个猜想,这墓群不是瘟疫所致,而是祭祀。” “车师国地处交通要道,文化交流丰富,道教、佛教、祆教、萨满教都曾在此传播。这些教派混杂争斗,各有一段时期被车师国的王族信赖,从而得到发展。” “据那位学者猜想,墓群便是某个教派祭祀造成,地点就在火焰山中。” “所以你就想去看看?” “正是。老实说,您一来火洲,我们都知道此地不寻常,不敢冒进。我专程赶来,就是希望您能答应。” “呵……” 顾玙听了,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不够,不够。” “什么?”张维一怔。 “你的说辞不够充分,起码打动不了我。” 顾玙盯着对方,半调戏半嘲弄道:“还有没有什么胡编乱造,装疯卖傻的理由,再想想!” 嗬! 张维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顾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看到你的诚意,拜拜……” 顾玙懒得废话,起身就要走。 张维目光闪动,表情阴晴不定,他今天出来相见,已是冒了风险,但没办法,上层催的太急。 眼瞅着对方就要出门,咬着牙一拍手。 蹭蹭! 就见从别墅四周的角落里,冷不丁窜出几道人影,将顾玙围在当中。 ………… 与此同时,嵩山。 话说佛教有十宗,三论宗、法相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律宗,以及密宗。这八宗为大乘佛教,另有小乘佛教二宗,为俱舍宗和成实宗。 此十宗,其实都是传入夏国后,本土化的教派,以禅宗和净土宗影响力最大。这少林寺便是禅宗祖庭,声名显赫。 像这种地方,每天都是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今天更是如此,因为要举办一场祈福活动。夜间开始,黄昏刚至,偌大的山门外就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和外地游客,密密麻麻的拥挤上山。而其中,又有一长身女子,悠闲自在,片叶不沾。 她抬眼望了望山门,和前方隐现的一片雄伟建筑,不由轻笑两声。 (今天的身体状态,一言难尽……) 第一百九十一章巫觋 夕阳沉落,夜色将至。 这个小区是挺标准的布局规格,前面是多层住宅,后面是别墅。别墅不多,只有七八栋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除了背后这栋亮着灯,其他的屋子都很暗淡,似乎没有人住。小区的甬路和绿地也非常冷清,好似一片鬼楼。 “……” 顾玙略一打量,心中已然有数。 他又看了看围住自己的三个家伙,两男一女,皮肤的颜色都很古怪,有点灰白发青的感觉。面上更是毫无波动,就像三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顾先生,我们由衷希望你能加入,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他一回头,只见张维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那个王茜。 “你这个逻辑也是很溜啊……” 顾玙觉得特无聊,好端端的来招惹我,自己还一副委屈的德行。他懒得废话,脚下一踩,就直奔张维,擒贼先擒王。 张维眼睛一眯,并未惊慌,似乎早有准备。只见王茜伸手一拍,刷!从上面降下来一道透明的,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大门,刚好挡在了门口。 “当!” 顾玙的指尖与其相碰,竟发出金属相接的清脆声响。他微微皱眉,刚想再试一次,忽听身后传来一声: “吼!” 犹如野兽怒吼,一股强烈的劲风随之袭来。 “砰!” 他随意往后一抄,拳掌相对,他纹丝未动,对方噔噔噔退出数步。 咦? 掌上传来的力气,让他有些惊讶,身形骤然一转,斜斜的飘出数米,拉开距离。再抬眼一瞧,却是其中的一个男子站在面前,个子颇高,体型壮硕,脖子上有道古怪的黑纹。 这一拳,似乎点燃了信号。 另一个矮瘦的家伙,摸出一枚阴森森的白色骨牌,往掌中一拍,口中念咒。紧跟着,一股无形的波动喷薄而出,在空中呼啸盘旋。 与此同时,那名女子也摸出个奇怪的透明小瓶,里面装着两只诡异的婴孩木偶。她拔掉塞子,对着瓶口一吹。 “呜呜……呜……呜呜……” 夜空中突然起了一阵怪响,似风声呜咽,似孩童哭泣,令人毛骨悚然。而刹时间,别墅前的空地阴风大作,虚空中似有气流凝聚,最后化成了三道黑气。 “去!” 俩人齐齐一指,那黑气带着尖戾的呼啸,直直冲向顾玙。 这是蛊虫? 顾玙念头一转,又随即否定,不对!小秋的金蚕蛊虽然诡奇,但也是天地而生,属于自然造化。 而这些东西,倒像用某种阴毒秘术强行炼制,满是恶气怨念,一看就是邪魔外道! “呜……呜呜……” 那黑气转眼到了跟前,又分从三个方向扑来。 他脚步先是横移,再斜向一踩,好像从不可能的角度跨了过去,这一下,身子就转了个圈,刚好避过左右两道。 他有心试试,便迎着当前的一道黑气,张开五指一抓。 “哧啦!” 仿佛冷水滴进了滚油,强酸腐蚀着地板,那黑气往掌心一撞,顿时滋啦啦的翻滚沸腾,并带着一股强大的啃食力,似要将他的血肉吞噬干净。 好厉害! 顾玙心下一惊,运足灵气五指一握,可那黑气瞬间分散,从指缝间窜出,又在空中合为一处。 他这边暗叹,孰不知,那边更是惊恐。来此之前,已经想尽了对方的实力,结果呢,还是有些低估! 那男女对视一眼,同时咬破舌尖,各往骨牌和瓶中喷了口精血,再一指: “去!” 黑气得精血加持,显得愈发疯狂,并在空中逐渐成型,竟显出三只婴孩的鬼脸。一只较大,另两只为一男一女,却似双胞胎儿,皆是血瞳大口,狰狞恐怖。 “缠住他!”女人喊道。 “吼!” 那粗壮男子一听,挥拳攻到身前,打算近身牵制。三只鬼脸也重新扑下,一时间,顾玙被团团围困。 四打一! 他神色凝重,丝毫不敢怠慢,这大概是出道以来,最难搞的一场拼斗。 “呜呜……” “吼!” 顾玙身形一闪,便躲过一只鬼脸,那男子张着双臂扑将过来,似要把他死死勒住。只见他足下一点,凌空跃起,嗖地翻过对方。 可没等落地,又觉背后阴风阵阵,他不及多想,直接抓住男子后背,用力往后面一扔。 “啊!” 那男子被啃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表皮血肉以极快的速度干瘪、枯萎,然后扑通一下,只余一具干尸摔落在地。 好机会! 那女人大喜,连忙操纵鬼脸扑了过去。对方刚刚落地,重心还没调整过来,怎么看都是避无可避! “呜……” 鬼脸也兴奋的发出尖啸,眼瞅着就要将他吞掉,却见顾玙一挥手,突然从体内飞出一道青光,划破长空。 “嗤!” 那青光一闪,一下怼了个通透。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青光飞出,“嗤!” 两只双胞小鬼被其穿过,猛然一顿,竟似感到了莫大的疼痛,形态也削弱不少,变得若隐若现。 “法器!” 那二人大惊,只觉从尾巴骨钻出一股凉意,噼里啪啦的爆裂开来。原本的信心满满,瞬间挂掉了一半。 “呜呜……呜……” “砰!” 一时间,青黑二色在场中碰撞纠缠,上下翻飞,端的是眼花缭乱。 顾玙操纵着两枚青玉针,灵气极速消耗。那鬼脸虽然单薄许多,可毕竟多出一只,尚有余力。 他脑中急转,忽而念头一动。 只见那空中,两道青芒再次迎上鬼面,就在将接未接之时,青芒突然偏了一点,直奔后边的饲主。 “什么!” 二人吓得魂飞魄散,麻痹的还有这种操作? 顾玙拼的就是青玉针无以伦比的速度,果然,在鬼面攻击到自己之前,在对方惊惧的目光中,只听: “噗噗!” 一男一女的太阳穴皆被洞穿,叫都没叫出一声,齐齐倒地。 “呜呜……” 而鬼脸失去主人,先是没头没脑的飞了几圈,随即更加狰狞,竟然掉转方向,扑到饲主身上,疯狂的吞食起来。 这鬼面乃是一种非常歹毒的秘法,多是取三岁内夭折的孩童加以炼制。甚至从难产死去的孕妇腹中,挖出童尸修炼,极伤天和。 所以这鬼面本身,就对饲主带着一种莫大的恶怨。一旦饲主有恙,稍微操控不住,必遭反噬! 顾玙瞧它们吃的正欢,不敢松懈,又弹出两道气劲,咔嚓咔嚓,将那骨牌和瓶子击碎。 两样东西刚一碎裂,就流出一地恶臭的黑血。那三只鬼面一顿,又变成了三团黑气在剧烈翻滚,似乎在奋力挣扎。 “呜……呜呜……” 不多时,它们终带着不甘和怨恨的嘶叫,在夜色中灰飞烟灭。 “呼……” 此刻,顾玙总算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有个学霸女朋友是挺好的。” 刚才那黑气一化作婴孩脸,他就有些眉目了。因为小斋曾经提过一嘴,误打误撞的试试,结果还真成了。 他正想过去查看,忽地神色微变,糟了! 顾玙连忙抹身,从窗户跳进室内,果然,别墅里空空荡荡,后门大敞,张维、王茜二人早已溜走。 妈卖批! 他张口就骂了一句,什么破事这叫?我特么纯属躺枪啊,留下一地烂摊子,让我怎么搞? “呼……” 以他的脾气性情都缓了好一阵,才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上前查看。 先是那粗壮男子,只剩了一具干尸,他捂着鼻子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线索。 然后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肤色诡异,就像长年见不着阳光,在山洞里生活一样。他又摸了摸身上,俩人胸前都有一道黑色印记,不是纹身,倒像天生的胎记。 女人的地位似乎高一些,双乳间还嵌着一颗小珠子,没错,就是活生生的嵌在肉里。 他犹豫片刻,还是抠出那颗珠子,贴身藏好。 小斋说过,下茅山有养鬼术,但那种养鬼术应该没这么邪门。这对男女的传承,貌似更加古老,如果往上捋,能一直捋到上古时期,好像叫,巫觋。 ………… “扫把星!他就是个扫把星!” 乌木市,特异分局的办公室内,那位童局长拍着桌子大喊:“他不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要他一来,搞的是乌烟瘴气!三个人,死了三个人啊,你让我报告怎么写?” “……” 一票手下闷声不响,谁也不敢触霉头。 说起来也很可怜,那两位上次过来,就死了六个;这次独自过来,死了三个……诶,还挺讲究的。 全国三十六家分局,乌木算最显眼的一批。因为紧挨着天山节点,有监控任务,而且那两位跟政府谈判,滚动历史车轮的一幕,就是在本市。 童局长还挺乐的,存在感刷刷爆棚,结果真碰到事情,瞬间扑街。 丫吵吵了好一会,才镇定一点,问:“调查有结果了么?” “没什么线索,三名死者的身份很奇怪,警方没有任何信息记载。那小区也是火洲的一个商人开发的,平时非常低调。” “那人呢?” “自杀了。” 嘎! 童局长顿时噎住,过了片刻,才忿忿道:“你们再跟他谈谈……不,我亲自去,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呃,局长……” 手下人瞄了他一眼,往上指了指,道:“人家不跟我们谈,直接找总局了。” (晚上还有!) 第一百九十二章大难题 “交河故城保存较好的房屋遗址有1339间,其中有52座寺庙遗址,可见佛教昌盛。在城中央,更有一座总面积5192平方米的大佛寺。它采用的是中心塔柱形结构,这种形制是中原佛教没有的,倒是与古佛教的文化一脉相承。” “城中心是官署区;东城是屋舍密集的居民区;西城是建筑简陋的贫民区和商市、手工作坊;南城是深宅大院、高楼宏宇的官僚居所;城北是寺院区和墓葬区。而其中,有一处区域最为神秘……” 导游的话音一顿,指着官署区北的一片遗址道:“大家看这边,这里有几百座长方形墓穴,我们称它为婴儿墓,没有姓名没有墓志,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实话实说,游客对这种历史遗迹兴趣不大,没有几个认真听的,都忙着拍照留影。不过有两个人很特别,不仅听的仔细,看的更为严肃。 一位是顾玙,另一位却是特异总局的副局长,穆昆。 俩人的神情都很郑重,看着280座婴儿墓一个挨一个的整齐排列,墓穴约一米长,半米宽,穴与穴之间的泥封界线更是清晰可辨。 直到导游领着团远去,此地无人,穆昆才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想法?” “还在梳理,你们那边呢?”顾玙问。 “情报严重不足……” 他摇摇头,道:“目前能确定的是,那是一个相当严密庞大的组织,而且渗入到权力高层,不然也不会知道你的情况。其次,他们的年头不会太短,那三名死者明显是从小培养的。还有,他们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找你,说明山中的东西非常重要。他们原本的计划,或许是强力压制,挟持你前去,可惜实力不济。” “可惜?老哥,你也挺冷笑话的。” 顾玙咧了咧嘴,道:“其实照我来看,这事特简单,那几人都有民族特征,你们在高层一排查,谁谁谁……” “哎,这牵扯极大,连最高首长都不敢妄动!” 穆昆连忙打住,道:“还是说说你的想法。” 嘁! 好吧好吧,他也懒得懂那些破事儿,问:“你知道巫觋么?” “没听过。” “你可以理解成巫祝、巫婆之类的。上古先民崇尚自然,这些人就负责与自然和神灵沟通,渊源极久。它最早独立于宗教之外,后来道教兴起,在中原被疯狂打压,就分化成了几股。 一股跑到了东北和西北,与游牧民族通婚,分衍出了萨满教。一股融入了天师道,对天师道的发展颇有促进。还有一股到了巴蜀,藏于深山之中,变成了蛊术师。当然,这些是有据可查的,肯定还有一些小支派,没有任何记载。” 他巴拉巴拉的讲了一通,全是学霸女友教的,顺嘴就装了个逼。 “你怀疑张维他们,是巫觋的后人?”穆昆皱眉。 “我只能说,可能性最大。而且我怀疑这座婴儿墓,就跟那帮人的祖辈有关……” 顾玙摆摆手,道:“好了,我叫你来,主要也不是说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们,火焰山有变。” “呵……” 穆昆古板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俩一出山,我每天处理的文件有一尺高,你们的一举一动,大半个京城都在关注,天皇巨星一样。” 屁的天皇巨星,我又不吸毒艹粉。 顾玙暗戳戳的吐槽,又正色道:“火焰山的灵气已经异变,这种灵气极其可怕,能将任何生物的生命力榨取干净,包括土地和河流。” “土地和河流?” 穆昆一听这句,神色骤变,这对生态圈来讲,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不有条葡萄沟么?你可以去转转,看今年的葡萄减产多少就知道了。哦,它扩散的速度非常快,你们早作准备。”顾玙提醒道。 “这,这也许只是你的猜测……” 穆昆根本接受不了,他身居高位,眼光长远,自然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别心存侥幸!就像草河口一样,不,比草河口的情况更严重!” 顾玙一桶冷水浇了过去,道:“我通知你们,就是因为只有你们才能处理这件事。” “……” 穆昆紧紧抿着嘴,对方提到草河口,意思已然明显:火洲!一个城市!七十多万人口,撤离! 这便罢了,最重要的是,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移,什么理由都解释不了! “真没有别的办法?”他哑着嗓子问。 “对于我来说,没有!或许你们可以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找出别的方法。” 顾玙望了望天色,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有机会再见。” 话落,他抹身就闪,后面还远远的传来一声:“你要进山么?” “那就是我的事了!” …… 顾玙不是圣人,也不是大魔头。 他知道火洲有难,所以告知政府,这是最基本的举动。当然,他保留了一些东西,没跟穆昆交流。 其中之一,就是关于佛教。 古时西域有三十六国,几乎人人信佛。一个教派的传播、扎根与兴盛,都是建立在无数的倾轧和争斗之上。 西域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光有明确记载的教派就有八个。 那凭什么,就你佛教昌盛了? 所以他总有一种感觉,巫觋——婴儿墓——佛教——火焰山,冥冥中似有一条线将其串联。而秘密,就藏在火焰山中。 他得去瞧一瞧。 算算日子,顾玙来火洲也有三天了。他回到宾馆,准备进山事宜,又想给女朋友打个电话问问,结果那边关机。 唉,没办法,女朋友这劲头够够的,简直乘风破浪,天马行空。 他猜的不错,小斋玩的正嗨。 ………… 嵩山,少林。 少林寺的常住院一共是七进院落的大建筑群,气势雄浑。建筑沿中轴线自南向北排开,依次是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方丈院、立雪亭和千佛殿。 此外,寺西另有塔林,寺北则有初祖庵、达摩洞、甘露台,西南则是二祖庵,东北有广慧庵等等。 今天要举行祈福消灾的佛事活动,就在大雄宝殿的屏墙后壁,观音菩萨的塑像之前。 方丈释明宗带着两序大众及十方善信集聚于此,诵佛念经。经是《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诚诵此经,可消灾避祸,增加善缘。 殿内的空间远远不足,善信一直排到了庭院中,密密麻麻跪了一片。其中有参观的,有被家长拽来的,都无聊的四处打量;也有真心懂的,小声跟着念。 “若有众生。多于**。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欲。若多嗔恚。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嗔。若多愚痴。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痴……” 小斋站在最后,没错,就她站着。 她听到多**时,就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听。当即身子一转,扯出一块黑色蒙巾,往脸上一系,乐颠颠的cosplay。 丫踏着青石路,没有丝毫声响,轻如狸猫,快似飞鸟,手往白玉栏上一搭,暗戳戳的就溜进了藏经阁。 第一百九十三章宝宝心里苦 火焰山,葡萄沟。 葡萄沟是山下最大的一个峡谷,狭长平缓,两侧悬崖对峙,沟内溪流环绕,绿意成荫。此处常住人口约九千人,因盛产葡萄而得名。 这会是淡季,因为葡萄早已成熟采摘,一户挨着一户的农家乐也是冷冷清清。 顾玙一大早就赶到此地,从沟口往东两里路,便是火焰山脚,那里地势平缓,是徒步上山的最佳选择——再次感谢户外团! 他背着一个包,除了基本工具,就是大量的饮用水。前面说了,足有六七个家伙对他尾行,不知何方势力。 他也不在意,随便挑了一人,提出要求后,四十分钟就准备齐全,而且没要回报。用京城权贵圈的流行语讲,这叫:结个善缘。 而顾玙出发之前,仔仔细细在沟内转了一圈,此处受火灵气侵蚀的迹象更加明显。遍布峡谷的葡萄架和四周的白杨林,生命力已然衰弱。 上空的红色云气仍在缠绕,只等它堆聚凝实,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分分钟就会扑下来。到时候,这火焰山下的桃花源,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玙就觉得很可惜,除了变态之外,人们对美的消逝,总抱着一种宽容和善念的。 ………… “啪嗒!” “砰!” 顾玙纵身跃起,在两侧的山壁上连环踩踏,身子在半空中穿行数米,最后再一提气,直接跳过了这段尖石碎路,稳稳落地。 “呼……” 他吐出一口气,平衡着体内的水分和能量,免得蒸发过快。 火焰山全长一百公里,他才走了十公里,就难受的不行不行。在外面的感觉还好,一进山中,瞬间不同。太阳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过,仿佛天地间就只剩那一轮红日,丧心病狂的散发着热量。 更严重的是,火灵气越来越浓,攻击性也愈发敏锐,他只得稍缓灵气的运转,免得挑衅遭殃。 张维那帮人找顾玙帮忙,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找的东西,只有感受到灵气才能找到。他们手中或许有线路图,顾玙却是没头苍蝇乱窜,当然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又走半个多小时,他便进入了一条通道。 这通道曲折蜿蜒,就像一条战时的壕沟,宽可走马,两旁的沟壁斑驳颓圮,直通向大山腹地。 而没走多久,低矮的山壁忽然变得如斧劈刀削般,笔直相向。通道也越来越窄,最后只容一人通行。 顾玙四处望去,除了头顶的一线天,周围全是赭红的山体,如置身烧透了的砖窑,目光所及,皆是火意。 “呼哧……呼哧……” 以他的体能,也有些粗喘。他稍稍停歇,喝了一大瓶水,估算着来回距离。 再找一个小时,不成马上返回! 如此继续前行,道路愈发艰难,山间的缝隙已不许人平身通过。最狭窄处,只能取下背包,侧身提气蹭挤。 又走数里,顾玙忽地一顿,发现脚下多出了一大块阴影,不再是枯燥的赤褐色砂岩。他抬头一瞧,却是两壁间悬着一块巨石,阳光从石隙中透进来,将巨石的阴影也投射在谷底,显得略微诡异。 “咦?” 顾玙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不是因为那块巨石,而是刚才感觉到了一点点凉意。他瞬间来了精神,这山寸草不生,鸟兽绝迹,干热如死地一般,凉意是哪里来的? 当即,他四下查找,终在左侧的山壁下面,被阴影笼罩的地方,摸到了一条半米高的缝隙。 里面漆黑一片,还带着某种异味。他犹豫片刻,还是一手提着背包,伏身爬了进去。 “沙沙!” 数不清的碎石在身下嘎吱作响,硌的腹部生疼,顾玙爬了一段,空间似乎高了一点,又改为半跪。然后又变成猫腰,最后可直立起身,却是到了一处开阔的山洞里。 洞内阴森寒凉,见不得一丝光亮。他取出手电筒随意一晃,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四面封死,皆是山壁。 又往上一照,视线所及,貌似有东西晃动。 顾玙将光线钉在一处,仔细一瞧,咝!丫顿时咧了咧嘴,只见黑黝黝的洞顶,赫然悬挂着一具具木偶样的重物,上面用铁索吊垂,还在微微摆动。 那光恰好照在一具木偶的正面,晃出一张红色瞳孔,血舌大嘴的婴孩鬼脸。 噫! 顾玙神念一动,只听“嗤”的一声。一道青光在洞顶闪过,哗啷啷的割断了铁索。他接住掉落的木偶,小心放在地上。 这东西的份量颇轻,完全照普通婴儿的身体大小所制,不知什么材料,历经千百年,竟然较为完好。 表面刻着很多古怪的纹路,与那女人胸前的印记相似,侧面还有条缝隙,似乎可以打开。 “呃……” 顾玙特纠结,倒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恶心,鬼知道里面有什么! “沙沙!” “吱吱!” 正此时,从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在一处,又好像从四面八方。 顾玙细听了一下,猛地抬头,只见从断裂的铁索上,源源不断的爬下一只只怪虫。每只有半个拳头大小,披着黝黑的甲壳,八条锯齿长足,口器呈莲花状,还分泌着丝丝粘液。 这些虫子就像来自幽冥深渊,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转眼堆成一片,奔向顾玙。 “轰!” 顾玙脚踏地面,灵气狂转,猛地往外一放。 “吱!” 最前的几只甲虫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奔涌而来,骤然一顿。可随即,对血食的饥渴和本性,瞬间冲破压制,反而愈加疯狂。 好家伙! 顾玙倍儿都没打,扔下那木偶,掉头就跑。 那虫群越来越多,在后面猛追,还有怪虫爬到木偶身上,一顿啃食,转眼就啃个稀巴烂。 扑通! 一具诡异的婴儿尸体滚落出来,还带着浓稠如墨的黑色汁液。 这婴孩约有两岁的年纪,手脚全被折断,浑身有明显的灼烧痕迹。不像腐尸,不像干尸,不知保存了多少年,血肉跟一种古怪的油脂混合,似凝固着临死时的表情,清晰可见,却又狰狞至极。 顾玙当然看不到,只是奔向入口,心中暗骂: 该死的洞! 没办法,先是猫腰,然后半跪,最后是俯着身子爬。他也不再保留,两道青光殿后,将追赶的甲虫接连穿透。 “噗噗!” “吱吱!” 而紧跟着,又被密集的咀嚼和爬行声淹没,似在啃食同类血肉。 顾玙的脊梁骨发寒,噌噌噌的往前爬行,好容易见眼前一道光亮,顿时加快速度,用手撑着往前一跃,再就地一滚。 “砰!” 他刚出了洞口,耳边就传来一阵“嗞拉拉”的怪响。 起身回头,却是跟出的几只虫子被烈日一照,立时化为脓水,恶臭熏天。而后面的甲虫悉悉索索的用触角试探,似知前进不能。 折腾了半天,终于不甘心的缓缓退后,又是一片黑暗寂静。 邪门啊! 顾玙各种后怕,这特么到底是啥地方?那些甲虫又是什么鬼? 话说从他修行以来,几乎没有敌手,可在火洲几日,竟然连番遭怼,虽然都是被群殴的。一时间,还有点宝宝委屈,宝宝难过,宝宝心里苦的敢脚。 此番逃生,连带着确定的是:张维跟洞中的神秘所在必有关联,指不定就是后代传承,他们要寻找的,也是祖先遗迹。 “……” 顾玙看了看前方,仍是茫茫红山,一眼望不到头。他有种直觉,此处不是最终的目的地,只是中途的一个地点,真正的秘密还在大山深处。 只不过,他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飞贼 顾玙这边心塞郁闷,却不知女朋友那边,也是搞得鸡飞狗跳。 少林寺,藏经阁。 这藏经阁在三十年前重建,是寺内的重要景点,平时也对外开放。总面积600多平方米,共有三楼,就是一个现代化的图书馆。分为“少林寺”、“宗教”、“哲学”、“社会科学”等多个种类,还有阅览室、经藏密集室和古籍室多个区域。 今儿举办佛事活动,正职僧人都去参加,只在楼下留着一个看门和尚。 小斋直接翻到了二楼,只见空旷无人,厅堂冷落。她蒙着面,鬼鬼祟祟的溜了几圈,简直大失所望。 “扫地僧呢?大欢喜菩萨呢?难近母呢?怎么连个毛都没有?” 她嘀嘀咕咕的吐槽,没办法,除了高高的书架和一卷卷的经书典籍,神马都没发现。甚至说,还有一个多媒体的电子显示屏,就挂在正厅墙上,闪动着ppt解说词。 拜托! 你可是少林诶,禅宗祖庭诶!搞这种现代化的东西相当违和好伐? 她摇了摇头,顺着走廊拐了几拐,又到了一个专门的小厅。 “咦?” 小斋眼睛一亮,见厅**着一尊两米多长的白玉卧佛,面目精致,线条神逸,侧躺在莲花床上。而卧佛旁边,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上有名牌:古籍室。 “阿弥陀佛,打扰了!” 她冲着卧佛拱了拱手,装得跟真事似的。随即,丫身子一拧,就跳起来半米多高,小手往门上的监控摄像头一拍,那摄像头嘎吱吱响动,瞬间报废。 紧跟着,她又贴到木门边,掌心在锁上一按,啪嗒! 这古籍室是藏经阁的重地,专门设置了一个内外锁,要两个人同时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不过她暴力拆解,轻松松的推门而入。 里面的书本也不少,一眼望去,皆是沧桑历史,各代孤本。最牛逼的,便是一个柜子上标注着:宋刻本《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六百卷》,堪为镇阁之宝。 小斋对这些没兴趣,直接略过经卷,只查找功法秘籍。 “十二坐像身。” “菩提刀。” “大普门杖。” 她一排排扫过去,忽地一顿,伸手抽出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扉页上三个大字,《易筋经》! “啧,还真有《易筋经》啊!” 小斋顿时来了兴致,这本书可谓大名鼎鼎,尤其被无数和影视剧演化之后,更是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 随便在网上一搜,全是《易筋经》秘籍,真假难辨。当然,少林寺也从未公开过。 她怀着强烈的好(ba)奇(gua)心,翻开书本,见开卷写着: “佛祖大意,谓登正果者,其初基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 这没啥好说的,继续往下看,又见: “易者,乃阴阳之道也。易即变化之易也。易之变化,虽存乎阴阳,而阴阳之变化,实存乎人。弄壶中之日月,搏掌上之阴阳……” 嗯? 小斋摸了摸下巴,这特么是佛教典籍?佛教典籍你跟我说阴阳? 而随后,她越看越神奇,越看越刷新三观: “夫人之一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内而精气与神,外而筋骨与肉。” “易筋以炼膜为先,炼膜以炼气为主。然此膜人多不识,不可为脂膜之膜,乃筋膜之膜也。脂膜,腔中物也。筋膜,骨外物也。” “此法必先炼有形者,为无形之佐……有形之身,必得无形之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不坏之体……” 不多时,小斋看罢这篇总论,简直一脸懵逼。厉害了!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就知道膜???? 她对道门的历史轶事了解颇深,对佛家却不太熟悉。目前最普遍的说法,《易筋经》为达摩祖师所著,但就她看到的内容,去他妈的蛋! 什么阴阳,精气神,有形之身,无形之气……这明明是道家的概念! 她又往后翻了翻,这册子非常薄,十几页都是理论叙述,而到具体修炼的部分,书页却很突兀的残缺,就像有人故意扯去。 “少林,哦不,整个佛门的水都很深啊……” 她喃喃自语,眼睛又闪又亮。 先捋一捋时间线,佛教自汉代东来,魏伯阳刚好著《周易参同契》,首次阐述了金丹理论。至南北朝时,达摩东渡。再至唐朝,玄奘西行,佛教完全的本土化,佛门十宗立。 然后,吕洞宾引入佛家理论,奠定金丹体系。宋代全真教立,金丹为天下道统……还有这本古怪的《易筋经》,假借着佛名,通篇却是道家理论…… 啧啧! 小斋摸不着头绪,索性掏出大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无视男朋友的未接来电,啪的又重新关机。 她将书本放好,正想再转转,忽听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响。 “呼哧……呼哧……” 一个穿黄色僧袍的胖大和尚,急慌慌的上了二楼。他独自看门,抽卡抽的正嗨,结果冷不丁一抬眼,哎呀我艹,一个监视屏黑了,还是最核心的古籍室。 他爬上来后,没看摄像头,直接往屋里奔。 “咣!” 那严实的木门被他一碰,忽悠悠的竟然开了。和尚一激灵,又见右侧的窗户大开,这是进贼了! 他连忙跑到窗前,刚好看见一个蒙面人像只扑拉燕一样,轻飘飘的翻下楼去。 和尚先是一蒙,有种时空错乱的敢脚,什么年代了还有飞贼?而一秒钟后,他反应过来,智障般的大喊:“抓小偷!抓小偷!” …………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众生。福聚海无量,是故应顶礼……” 前面的大雄宝殿内,释明宗带着两序大众和十方善信还在诵佛念经。《普门品》已经念到末尾,再有两段就要结束,正此时,忽听身后嗡嗡嗡的一片吵杂。 这声音盖过了佛音梵乐,直戳戳的传到释明宗耳朵里。他偏头瞄了一眼,监寺也皱着眉,不得不起身查看。 “谁丢东西了,怎么还有贼啊?” “好像是后面喊的,怎么回事?” 胖和尚那一嗓子,在外面的游客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就无聊的某些人,立时精神起来,齐齐扭头围观。 隔着偌大的庭院,在高树掩映之中,只见一道身影从楼上跃下,落地毫发无伤。那人身子一转,像只轻巧的狸猫,滴溜溜的绕过藏经阁,转眼消失不见。 而左右两侧,呼啦啦的跑出护院僧众,一起向后面追去。 “那位女菩萨是谁啊?竟然夜闯少林!” “你怎么知道是女的?” “看头发啊!卧槽,这趟没白来,这年头还能看着武侠人物!” 众人议论纷纷,情绪高涨,这个逼,我能装一年…… 此时天色已黑,寺内灯光亮起,小斋踩着青砖地迤逦而行,不时回头瞧上一眼。 一帮大和尚追的要死要活,始终保持着十米距离,想靠近一点,却是彷如天堑。如此跑了一段,一人忽道:“师兄,她好像奔后山了。” “后山?” 为首之人一喜,道:“打电话,让武僧院帮忙!” 少林寺有个武僧院,就在后山之中,前身是专门训练武僧的机构,不过现代社会,就变成武术学校之类的地方。 这帮护院和尚,多是从那里毕的业,当即联系对方,请求支援。 好家伙! 一时间,寂静的后山喧嚣四起,人声鼎沸。足有二十多人顶着光溜溜的脑袋,还拿着木棍木棒之类的武器,乌央央的开始搜山。 这帮人成天习武,精力爆表又无从发泄,正憋的蛋疼。结果一听,嗬,居然胆大包天的来少林寺行窃,分分钟组团打野。 “那边,那边!你们过去瞅瞅!” “到底几个人?我听说七八个呢,这是团伙啊!” “现在这贼可以啊,敢来这偷东西,让我逮着,看我不把他……哎,哪儿呢!” 一人拎着棍棒划拉着草丛,猛然大叫一声,指着一个方向。众人一瞅,果然,有一道纤细的人影飞速而过。 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离的最近,热血迸发,颠颠就冲了过去。 “别跑!别跑!” 他边追边喊,刚跑了几步路,那贼似乎听他的声音稚嫩,居然驻足回头。 “哟,小和尚挺帅的。” 嗯? 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人像个鬼一样,飘飘忽忽的飞了过来。一双璨如星河的眸子,对自己打量一番,摇头道:“就是糙了点,还是我家老顾白嫩……我不跟你打架,自己玩去吧。” 话落,那人又像个鬼一样,飘飘忽忽的没入林中,不见踪影。 “……” 那孩子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 他在这练武三年了,总觉着都是糊弄人的把式,想退出又下了不决心。但是这一刻,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沙沙!” “沙沙!” 小斋提气纵身,足下连续轻点,转眼就甩开了众人。她本想往山下走,可似乎迷了方向,出了常住院的范围,闯入一片静林之中。 她略一辨认,找准南面,抹身又开始飞奔。 咱们说,她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看看佛门动态,碰上几个高手再好不过。结果特失望,特挫败,佛门比道门还要奢侈浮夸,欲念横生,猛敛钱财,指望他们能修成佛? 不过还好,也算有点收获,那本《易筋经》着实古怪,得好好查一查。 第一百九十五章自觉不足 两天后,火洲。 在一处背阴的地方,顾玙拿着电话,正在听女朋友疯狂吐槽:“无聊啊!无聊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堂堂禅宗祖庭,竟然菜鸡如斯!你知道藏经阁什么安保等级么?一个油腻和尚,几个摄像头,没了!我去,扫地僧呢?” 有扫地僧也被你怼死了…… 顾玙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你搞出那么大阵仗,现在怎么样,没人找上门吧?” “有啊,不过我闭门思过,找不到我。哎对了,我这两天查了好多资料,还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那天柱山不是有个三祖寺么?有人说里面的和尚被赶出来了。” what? 三祖寺可是禅宗三祖的祖庭,在佛门地位崇高,这都能被强拆?顾玙有点惊奇,道:“看来政府很果断啊,他们认准佛家没有神通?” “别的我不知道,禅宗妥妥没戏。” 那边哗啦呼啦的翻着书页,又道:“我最近在研究佛学典籍,禅宗讲究的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如果真是这个标准,哈,我还真不觉得有人能修成佛。” 小斋的语调中,充满了一种强大的戏谑和鄙视。 话说北魏时期,达摩祖师东渡,在少林寺传下禅宗一脉。此后,又有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相传。 弘忍有两个弟子,一是慧能,一是神秀。二人理念不同,时有争辩,那两首非常著名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论,便出自他们之手。 而弘忍圆寂之后,俩人分道扬镳,各立分宗。 神秀立北宗,是渐悟法,以“坐禅观定法”为依归,渐进禅法,渐修菩提。惠能立南宗,是顿悟法,以“即心即佛”为依归,不拘泥坐禅和观定。 从功法上看,北宗才是正道,讲究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南宗的门槛极高,要求上上根器,就是最上等智慧的人,然后言下顿悟。 意思是:你一说,我一听,咔咔就见到了自己的本性、本心,顿悟成佛。 但是从宗派发展来看,南宗却灭掉了北宗,北宗在唐末就已失传,如今传世的都是南宗一脉。 这也是小斋鄙视的理由,在她眼中,禅宗就是自绝根本,不作不死! “佛门十宗,资料要收集好久,我算有得忙了……” 小斋哀叹一声,又问:“哎,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 “哟,我不问,你有小情绪了怎么办?” 嘁! 顾玙撇了撇嘴,把遭遇张维、鬼面,以及去火焰山一探,狼狈折回的事情讲了一遍,道:“我也是一头雾水,摸不清是什么来路。不过我打算在火洲住些日子,收集点火灵气,看能不能把青玉针炼化一下。如果可行,我再去趟天山,挖块青玉石出来。” “怎么突然就积极向上了?”小斋奇道。 “没办法啊,对战经验越多,越知道自己的不足,我总得提升提升。”他也心塞。 自顾玙出道以来,会的就是食气法和幻术,以及跟女朋友学的拳脚外功。要知道,食气法和雷法是不兼容的,二者要求的心性不同,理论不同,修炼方式也不同。 它们不是单纯的法术,或者神通,都是堪称立派之本的主功法,这叫道统。道统这东西,可以兼修的非常非常少。 想当初,顾玙就提过,想让小斋也学食气法。还好小斋拒绝了,不然只能走他的路子。 至于幻术,可单挑,可群战,但受于灵力和神识限制,他一波发出去,最多能影响七八个人。这个道法的威力,完全取决于自身的实力,实力越强,幻术也越强。 能跟食气法在一起的法术,怎么可能菜?所以他从未轻视过,只是幻术的潜力在将来,并非现在。 除此之外,便是那两枚青玉针,除了快准狠,貌似也没别的优势。 喏,这就是问题了!他发现自己的攻击手段不多,在应付无意识群体,比如那帮虫子的时候,有点无计可施。 更悲催的是,如今是末法时代,没那么多选择。只能在现有的资源体系内,尽可能的利用、开发。 ………… 烈日当空,白剌剌的刺眼。 谷中的溪流慵懒的流向远方,水面沉沉的静,掀不起一丝欢快。偶尔有风吹过,也是裹着一股闷热和干燥,让人情绪焦躁。 “啪!” 顾玙挂断了电话,又瞅瞅四周的葡萄架子,蔫巴巴的无精打采,枝叶萎靡,勉强能带来一点阴凉。 他从火焰山出来后,没回城里,直接在葡萄沟住下。而在回来的途中,他顺便收集了一葫芦火灵气,为的就是做实验。 他穿过葡萄架,又略过一片休闲区,进了一家小旅馆。住客不多,二十几间屋子,只住了四五间,甚是可怜。 顾玙回到屋里,将门锁好,在床上端坐,然后从腰间解下一只青皮葫芦。这葫芦有十二公分长,上下匀称,通体碧玉,倒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嗤!” 他神念一动,一道青光在面前凭空出现,慢悠悠的在屋内盘旋。他右手托着葫芦,左手拔掉塞子,右掌运气鼓动,里面的火灵气受此一激,嗖地就窜了出来。 轰! 屋内的空气震荡,瞬间被热浪填满,仿若蒸笼。 火灵气的特性,就是非常敏锐,有强烈的攻击性。顾玙操控青玉针,故意挑逗一二,果然,那道火红色的云气就像逮住了目标,突然蜿蜒而上,直奔青光杀去。 眨眼间,红云便与青光纠缠在一处,难解难分。 顾玙不敢怠慢,当即神识一扫,将二者裹入其中,然后祭出神炼法,小心翼翼的试着炼制。 所谓神炼法,就是用灵气温养,用神识淬炼。这个灵气,一般指自己体内的灵气。而现在,他要借用外物来炼制法器,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就难了点。 “嗤!” 顾玙的精神高度集中,一眨不眨的盯着虚空。那红云极为暴躁,对青光又非常敌视,无论怎么引导,都不肯平缓下来。 砰! 约莫十分钟后,终于爆出一声细响,红云消耗殆尽,青玉针也有些黯淡。 “……” 顾玙顿了片刻,没有灰心,而是闭目调息。待精气神恢复,他又拔掉塞子,重新引出一道火灵气,再次试验。 如此这般,连续三次,葫芦中的存量全部用完,皆以失败告终。 顾玙却不忧反喜,就在最后一次时,隐约抓住了一丝感觉。 当即,他又放出青光,看着那红云爬升,将其笼罩在内。他不动声色,反而控制青玉针不要抵挡。 那团红云包裹着青光,上下游动,而慢慢的,它却主动分出一缕云气,似要侵入其中。顾玙操控着青玉针,就像迎接女朋友一样,让云气毫无阻拦的深入,然后…… 就是此刻! 他眸子一闪,带着些喜意,神念一动,毫无保留的卷了过去。紧跟着,神识如触手般刺进青光,裹着里面的一丢丢红云,开始强行淬炼。 这次就清清楚楚,火灵气完全没法抵抗,只能被其揉圆搓扁,一点点滋养着青玉针。 “呼……” 过了好半响,他神念一收,青光稳稳的落在掌心。五公分长短,比绣花针略粗,两端尖锐,貌似毫无变化。 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同,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灼烧感。 可行可行! 顾玙总算松了口气,难啊!这就是末法时代的悲哀,如果有名师指点,起码少奋斗二百年。可现在,一切都得自己摸索。 神炼法也不愧是古时通用的炼器法诀,应用性果然强大。 按照他的构想,火灵气对一切生命,一切生物,都有一种天生的吞噬和破败力,甚至包括灵气。 等青玉针炼制完成,对敌就不再是单纯的快准狠,而是附着火属性。 甚至说,他以后多多炼制,那一大波蓬勃射出,噗噗噗,简直满天骚浪。 (晚上还有……) 第一百九十六章死沙 “安心安心,安他妈的心!” 一楼的厅里,旅店老板冲电视机里的专家啐了一口,骂道:“这都十一月了,冬天了!平均气温还十八度,你当火洲是南中啊,纯特么糊弄傻子!” “瞎嚷嚷什么?我告诉你啊,最近你脾气见涨,到底想干嘛?”老板娘训道。 “不爱干了我!” “不爱干就滚蛋,回老家去!” 老板娘骂了句,又给儿子夹了块肉,小孩埋头扒着饭,一声不吭。 他们不是本地人,前些年来这旅游,一眼就喜欢上了葡萄沟。回去便折现家产,在这开了家旅馆,收入还算不错。 老板明显是妻管严,咕哝了几句没敢硬怼。老板娘匆匆吃了饭,正要收拾桌子,忽地脖子一伸,笑道:“小顾,今天又出去啊?” “嗯,出去转转。” 顾玙背着包从二楼下来,本要往出走,结果身子一转,凑过来道:“我压的钱快没了吧,我还要住一个月,再给您补点。” “哎哟,不着急不着急,啥时候有再给。” 老板娘眉开眼笑,嘴上客气,手上却忙不迭的拿起电话。顾玙一扫码,转过去两千,然后摆摆手,抹身出门。 “自己住了一个月,成天不见人影,别是什么恐怖分子吧?”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一句。 “人家可是大作家,专门上这找灵感的,你懂个屁!” 老板娘回呛,又拍了儿子一下,道:“吃完写作业去,好好学习,别跟你爸似的,文盲!” …… 却说顾玙离了葡萄沟,一路上山,没有深入,就在外围找了块地方。 他盘坐在大石上,摸出青皮葫芦,运气一吸。周遭的红色云气瞬间沸腾,一团团,一道道,争先恐后的往葫芦里钻。 很快,葫芦装满,他气息一散,四周恢复平静。 “……” 他并未起身,而是闭目凝神,仔细感受着火焰山的波动。 随着冬季到来,此地异象的扩张速度,意外的减缓许多。他原本估计,到明年2月左右,将会彻底爆发,赤地千里。眼下一看,有这个冬天缓冲,火洲还能多坚持一段。 不过也是苟延残喘,即便挺过明年春天,可接着就是夏季,还得死。 “唉……” 顾玙睁开眼,摇了摇头,这才拎着葫芦起身,原路返回。 这葫芦能装四道火灵气,由于要分化开来,一点点的淬炼,进度较为缓慢。他已经呆了一个月,每礼拜进山1-2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炼制法器。 现如今,青玉针的形态变化明显。以前是青碧色,现在向绛红色转变;以前泛着凛凛寒芒,一看就是锋锐之物,现在却明亮绚丽,似有一层火气流动,威势更甚。 他也很期待,好像弄出了一套不得了的东西。 关于这套法器,顾玙跟小斋认真探讨过。用针对敌,虽然有点gay里gay气,但对他而言,却是最实用的。 世人多羡剑仙,其实他也能整。先打出一柄短剑,用神炼法温养,亦能收放自如,杀敌于百步之外。 但是呢,一来,剑比针的操控更难,更消耗灵力。 二来,这确实是飞剑——飞起来的剑,可你不是剑仙。 真正的剑仙派,传自古仙时期,在青城、峨眉一带颇有流传,现在近乎断绝。其有术剑和道剑之分。术剑者,为有形有象之剑;道剑者,先天一气也。 剑仙派修至大成,以心为剑,以气为剑,以法为剑,浩然刚大之意,沛然莫之能御,又何须外物? 像那些所谓的剑仙,用什么万年精金,炼一把无敌飞剑,人踩上去跟门板一样,就叫御剑飞行…… low不low?low不low? 话再说回来,这一个多月小斋也没回家,自己在外面乱跑。俩人毫无规律的通话,分开倒也习惯了。 他还觉得挺好,起码睡觉的时候,没人抢被子。 ………… 乌木市,试验基地。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农场,四周全是古古怪怪的科学仪器,用来监测和培育。而在地面上,栽种了几百株植物,从树木到野草,种类繁多。 在农场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罩子,穆昆、童局长,以及京城的特派员齐聚于此,正在听专家介绍: “我们在火洲七万平方千米的辖区之内,从一区两县,26个乡镇,172个行政村,以及各个景区,每处采集了两种植物和土壤样品。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不断用各种方法进行培养,但很可惜,效果并不乐观。” 说着,专家示意助手,拿上来两盆花草和一包土壤。 一盆根茎粗大,皮厚,呈黄白色,圆形叶片。另一盆树皮呈灰褐色,分枝密,有棱无毛,叶呈针刺状。 “这株叫老鼠瓜,这株叫铃铛刺,都是西北很常见的植物。我们拿回来时,它们已经严重缺水,而经过这段的培育,理论上,它们完全可以恢复生命力,但你们看……” 专家一按遥控,显示屏上闪出一张图片,正是两株植物之前的样子。众人齐刷刷的对比,发现眼前的这两盆,几乎毫无变化,只勉强精神了一点。 “我们很奇怪,这违背了生物科学。一切对生长有利的条件都具备,但它们就是不活。我理解不了这种现象,或许按那位顾先生所说,是灵气异变,侵蚀到植物内部。除非把它剔除,否则我们无能为力。” “就是说,用科学手段,救不活这些植物?”穆昆忙问。 “没错!不仅如此,更严重的是这个……” 专家亲手打开那个小包,沉声道:“可能你们了解一二,土壤中含有植物所需的大量养分,像氮、磷、钾、钙、铁等等。即便一时流失,经过周期性的改良处理,也可以恢复养分。但这个,它的内部结构完全破坏,或者说,它是……死的。对,就是死的!” “哗!” 他刚说完,那包土壤就像回应一般,袋口稍稍沉了一点。里面白色的,干枯的,没有任何活气的东西,沙沙的流到地上,发出古怪的细微声响。 “……”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转瞬间,它就在地面堆聚成了一小座白塔。就像被风干的历史沧桑,消湮在长河中的过往,轻轻一吹,便是烟消云散。 (晚上还有……) 第一百九十七章火云针 乌木,初雪。 作为偏远省份的城市,向来是奶奶不疼姥姥不爱,乌木已经很久没举行高规格的会议了。所谓高规格,就是看参与人员的成分,官衔越高,会议也自然越重要。 而今天,大概是乌木建市以来最大场面的一天,三分之一的城区都在封路。警察、特警、便衣排满了一条条街道,皆是严阵以待。 天气寒冷,入冬的第一场雪细细扬扬,在路面和肩帽上盖了一层浅白。 政府大楼的会议室内,却是温暖如春。与会的人不算太多,主席位三十七个,副席位二十四个,还显得很空旷。 绝大部分已经就位,光看名牌就能吓死人,夏国三十六省,各省的头面人物全在此处,更别说,还有军方的诸多代表。 “嗡嗡嗡!” 大家忍着疑惑和探究,尽量低声交谈,屋内鼓动着一种非常诡异的紧张和慌乱。 “嗒嗒嗒!”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力且急促。紧跟着,一人进了会议室,六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神情肃穆。 刹时间,屋里悄静一片。 此人坐在首位,扫视一圈,道:“人都到齐了吧,我们开始。” 他没有一般领导讲话时,那种拉长音,缓慢,排比句和古怪的语助词,上来就道:“火洲的大概情况,你们都已清楚。据我们的专家推测,火焰山的异象变化与季节有关,冬季回落,春季复发,夏秋最盛。今天是11月20号,按最早的周期计算,到明年4月份,我们还有4个多月可以准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下面,宣布几项中央决定……不用记,会上你们先听,会后我还要单独谈……” 他往下压了压手,止住众人的躁动,继续道: “第一项,从即日起,成立火洲异象变化督导小组,全面负责对火焰山的监测,研究,协调,以及解决事宜。 第二项,火焰山方圆五十公里内,设置十二个观测站。火洲方圆一百三十公里内,设置二十四个观测站。每天对范围内的气候和环境变化,进行监测分析。这个数据我们共享,保密等级为最高级。 第三项,我们不确定扩散范围,所以要做最悲观的准备。移民工作,我们已经研究出一套较为完善的方案,篇幅较长,这次先不讲,稍后我们再行开会。 我就说说总体的方向,首先,火洲市进入紧急状态,按照统一安排,马上开展移民工作。西陲省的其他各市,也要做好预备工作,要做到一声令下,即刻撤离。 临近西陲的四省,青宁省、唐古特省、陇西省、漠北省,要做好接收移民的工作。中原腹地的城市,也不要大意,随时准备接收。 第四项,即日起,各省建立专门的环境观测组,隶属特异局管理。负责对各地的山川河流,尤其地貌比较特殊的,像沙漠、溶洞、地穴、冰川、天坑等等,进行观测预警。 凤凰山和天山已经出现异象,还有峨眉山和天柱山,堪为重中之重。 第五项,舆情方面,要做好引导工作,各省的宣传部门要组建专门的舆情小组。特别是网络方面,要提防少数人利用网络传播谣言,刻意散布恐怖言论,甚至扰乱社会秩序。 第六项,即日起,西陲的安全工作要提高等级,以防不法分子借机煽动、滋事,一旦发现苗头,要立即扑灭……” 这人念罢,忽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疼痛。 离他最近的二人一瞧,只见那眼珠布满血丝,神情也极为疲倦,不知几夜未睡。五秒钟后,他又抬起头,仍是一脸严肃,道: “诸位,情势危急,我废话不多讲,只要求一点,行令通达,执行有序。如果被我发现,有谁耍猫腻、藏私心,我必将严惩,军中无戏言!” “砰!” 他话音收尾,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屋内回响。 “……” 沉默,满屋子的沉默。 震动,惊骇,无措,深思……唯独没有,不以为然。 火焰山的异象,来的太大,太强悍。不像之前的草河口,区区一镇之地,数万人口,辐射面积忒小。火洲可是一城,七十多万人口! 单从数据上说,对夏国这等庞然大物不值一提。但各位都是从政多年,自然晓得这个数字背后的庞杂和深度。 而同时,他们也愈发惶恐。从天山事件结束,到现在还不足一年,周遭却越来越脱离原本的认知。 谁也不想第二天醒来,熟悉的城市瞬间陌生。 会后,大家散去。 西陲省的一把手却留了下来,他跟那位曾一起共事,算有些交情。那人在老朋友面前,气势也收敛许多,显得疲惫不堪。 “您先休息一下吧,也不急在一时。” “不急不行啊……” 那人摆摆手,叹道:“你可能觉得,我刚才说重了,但事实上比这更严重。你们是前线,是第一阵地,不容有失。移民工作,还要你费心了。” “为国尽力,何谈费心!”一把手立即表态。 “呵,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那人强笑两声,又道:“这次灾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们能做些观测,不至于无从下手。” 这倒是实在话,他们虽然找不到火灵气,但通过周边植被和土壤的形态,甚至最简单的温度变化,可以间接推断。 有了这些数据,对异象爆发的时间,就有了相当的准备。 而那人说着,又摘下眼镜揉了揉,问:“对了,那位顾先生还没走?” “没走,还留在葡萄沟。他还去了趟天山,消失了好几天,可能去那个节点取东西。我们要不要……” “唉,算了。” 那人摇摇头,道:“当初天柱山协议,确实是我们有意怠慢,何况是人家主动通知,就算点补偿吧。” “您说的是。哎,听说另一位也没消停,把各大寺院闹得鸡飞狗跳。” 一把手笑了笑,道:“我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所听所闻,倒是印象不错了。” “呵呵,这两个年轻人,的确是对妙人。” 那位也笑,道:“只希望以后,不会兵刃相向吧。” ………… 顾玙前段去的天山。 他发现用火灵气炼制青玉针可行后,便迅速行动,直接坐车到天山,然后摸到那个小谷。 跟第一次去的时候,景象已经完全不同。灵气磅礴而躁动,完全不可吸收,搞得天空都灰蒙蒙的,像个绝境死地。 谷内仍是皓皓白雪,司马彻的墓孤零零的偏安一角。原本的山梁上也是积雪,辨不清方向,幸亏有水流指引,他才能找到湖边。 很神奇,那湖水竟然还有,没有冻成冰,反而成了一口小泉,咕咕的往外流淌。这水顺着山坡往下,又冲积成了一块空地。如果灵气安稳,气候回暖,此地又会是盈盈绿谷。 原本的那些青玉石都被掩埋,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工具凿下一块。不贪心,取了一家三口需要的量,太大了也拿不走。 他现在发现,各节点的属性其实很明显。 像凤凰山,节点核心是老树,属木属土,所以适合种地。峨眉山也是深谷高树,应该跟凤凰山相似。而天柱山是山洞,属金属水,所以有矿和鱼。天山也差不多,就是不晓得除了青玉矿,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顾玙取了矿石,也不管尾行的那帮人,大大方方的回到火洲。然后拿出一部分,找人打磨成七十根青玉针,仍是五公分长短,略粗,两端尖锐。 他全程监督,连同废料通通收走,搞得人家特茫然。 至此,他就有了七十二根青玉针。得!不用干别的,就炼器玩了。每次炼制,他同时能炼两根,你就算算,得多长时间? 葡萄沟,傍晚。 从葡萄沟往东,是火焰山;往西,是市区;往南,是另一条峡谷。唯独北面,荒凉无人。 夕阳残照,野草衰黄,放眼一片空旷,只在斜前方有一棵歪脖子老树,斜楞楞的戳在荒地上。不远处,则是赤褐色的山体,红色的云气收拢,似巨蛇冬眠小憩,只等着来年苏醒。 顾玙就站在原野上,静静的看着那棵老树,约有百步开外。 他略作调息,待心神俱盛时,当即神念一动, 嗤! 随着细小的爆音,凭空浮现出两点绚丽明亮,仿佛游动着光斑的红芒——正是先炼制完成的那两枚青玉针。 这针一现,周遭的空气顿时一阵波动,被灼烧的有些扭曲。 紧跟着,他神念再动,那红芒忽地一闪,化作流光,似拖着火红的长尾,向老树疾飞而去。 哟! 这气势很喜人啊!还真像流星划破大气层,燃烧坠落时的那种绚烂夺目。 刹时间,就听噗噗两声,红芒毫无阻碍的贯穿老树,随即又飞至空中。而老树安稳稳的立在地面,似乎没什么变化。 嗯? 顾玙微微皱眉,疑惑的念头刚起,又听,轰! 两点赤红色的火光在树干内部蓬勃喷出,一秒钟不到,就窜满了整棵树木。连带着枝叶、根茎,甚至树下的一小圈杂草,通通燃烧起来。 老树就像被肢解了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肢体,最后只剩下一堆黑炭。 “……” 顾玙眨了眨眼睛,自己都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生猛? 先不说速度和穿透力的小幅提升,光是这个灼烧属性,就太太太吊了!想想啊,以后对敌的时候,顾先生一挥手,便是漫天飞针,欲火焚身……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次不次几? 总之,他对青玉针升级后的效果非常非常满意。 “嗤!” 顾玙一招手,两点红芒就飞了回来,轻飘飘的落在掌心。一丝微微的灼烧感摩挲着皮肤,不烫不痛,反而有些亲近,这便是法器炼化后的心神相通的感觉。 “叫青玉针不太合适了……” 他看着掌心,思索片刻,笑道:“以后就叫火云针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学术剖析 (上章关于火云针的数字略有改动,同时能炼制五根,不然顾先生得****……) “人口迁移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社会变动,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在古代社会,迁移的因素多为自然灾害、战乱和移民支边。 秦汉暂且不说,先说南北朝时期,在长达一两个世纪的动乱中,北方南渡的人口达到百万以上,占北方原有户口的1/7,为经济和人口重心自北向南的转移奠定了基础。 然后是安史之乱,所谓天下衣冠士庶,避地东吴,永嘉南迁,未盛于此。这次南迁大潮一直持续到五代十国,导致南方的人口第一次达到了与北方平分秋色的地步。 第三次是明初,当时中原草莽,人丁稀少。为缓解这种情况,加上开疆卫边的需要,明朝开始组织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在长城一线设立九边,东自辽左,北抵宣大,西至陇西,南尽滇蜀,极于交趾,中原则大河南北,最终使得人口平衡。 第四次,便是关外移民。黄河下游地区连年遭灾,成千上万的农民流入关外,在一百多年间,直到建国前夕,关外人口达到了六千万。在夏国整个迁移史上,都是强度最大的一次。” 话说乌木市这几天,都在连轴转的开会。 今天也如此,正召开着一次很特殊的讲座。在座的有数十位,都是各个大省的高级官员,那位戴眼镜的老者也在其中。 台上,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正对着硕大的显示屏讲解: “那建国之后,自然条件和战争的影响越来越低,政策和经济因素不断增大。这个大家应该很清楚,我就不细说了。一是从农村到城市;二是从内地到沿海城市和工矿地区;三是西部大开发。 我讲这些什么意思呢?从某种程度上,人口迁移是政治、经济、自然环境等变化的决定性因素。有了一次次的迁移,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发达城市群、经济中心和落后地区……” 教授讲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口水,哑着嗓子道: “那现在,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由天灾决定人类迁移的时代。就说整个西陲省,总人口2467万,火洲占了3%左右,貌似不多,但我们具体分析一下。其中男性37万,女性35万,18岁以下的有19万,18到35岁的只有17万,35-60岁的有24万,剩下的都是60岁以上。 这些人中,年可支配收入在10万元以上的,还不足10%。 未成年人和老年人的负担颇重,他们都是无法工作,不能产生价值,需要福利资源保障的弱势人群。而占据最大比重的中年群体,他们的生活、工作、思想都很稳定,让他们背井离乡,到一个新环境去重新开始。我个人觉得,有相当多的人不会适应,也正是这部分人群,是潜在的安全隐患。 所以说,真正能产出价值的青壮年,只有17万。 而这些人迁到各地,教育、就业、养老、医疗、住房等等,都将打破原城市的固有体系,甚至造成负担。 我们现在考虑的,就是70万人如何分配,能尽量保持平稳状态。 青宁省,6百万人口;唐古特省,4百万人口,陇西和漠北都超过了两千万。前两者地广人稀,但就业机会也少,保障制度更不完善。而且别忘了,这两省都是原始地貌,高原冰川,环境恶劣,境内还有座昆仑山!” 咝! 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震。 现在的规律就是,山川江河易反常。既然凤凰山这等省级名胜,都能变成节点,那尊为万山之祖的昆仑,谁也保不齐会啥样。 “陇西和漠北的地势稍缓,但也有祁连山和阴山为重。这两省的产业欠缺,瞬间涌入大量人口,我觉得接受能力有限。 所以我们才决定,青宁、唐古特不做考虑,陇西和漠北可以少数迁移,大部分还是要迁至中原腹地。” “……” 屋内鸦雀无声,他们纵然清楚此事带来的波及和影响,但听专家一剖析,悲摧感瞬间翻了数倍。 这还没完,老教授的情绪也很激动,道: “我粗略做了一个估算,如果火洲成为死地,我们会损失多少东西? 首先是5651亿吨的煤,3.5亿吨的铁,1.61亿吨的铜,2657.52万吨的金,还有1.8亿吨的钠硝石,7600万吨的菱镁,2040.436万吨的芒硝……以及10万亩的耕地,35万亩的棉花,50万亩的葡萄,每年5万吨的肉类,3万吨的奶制品……” 他一连串报出十七种矿物资源和十二种农产品资源,继续道:“还有!如果那所谓的火灵气扩散到沙尔湖、艾丁湖、七克台一带,这几片区域含有大量的浅层煤田。那就不仅是破坏的问题,一旦煤田燃烧,我,我真的难以想象那种情景。” “……” 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干涩,语调也沉了下来,缓缓道: “我从年初开始,就在研究《新环境变化与新社会关系》的命题。以天柱山为例,天门镇有八万人口,大部分靠景区为生。但封山之后,人口大幅度流失,如今的常住居民只有五万,青壮所剩无几。 以前,他们要为上百万的游客提供服务,现在却降到了一千人。天门镇已经从一个综合性产业服务的地方乡镇,下降到了只能提供基本生活保障的小村庄……” 老教授德高望重,受过多次首长接见,说话也不怵,直接道:“借此机会,我恳请政府重视,这绝对是一门值得发展和推广的新兴学科,人才培养刻不容缓。 最后,我个人提出一点建议: 政府要建立起一套合理有效的,可以长期遵行的救护和移民机制,要做好持续性的大规模人口迁移活动的准备。这个大概方向,应该是往城市群集中,往平原地带集中,尽量远离特殊地貌区。尤其是西北、西南边境,中南山区,北方山区的人口,可能会严重流失!” “……” 老教授话落,扫了眼众人,收拾收拾资料,就要下场。 那位领导立马起身,握着对方的手亲自迎过来,请其就座。随后,他也没上台,就转身面对大家,道: “李教授的建议极具价值,我们会集中研究。我再补充一点,目前的这些问题,都属于可操作的问题。那一旦我们操作不了,需要所谓的什么修士来解决,而且是大批量的修士,我们必然会捉襟见肘。 所以你们回去之后,除了移民工作之外,还要密切留意、支持当地宫观,多开展招收弟子的活动。天柱山那边是第一批,我们现在要培养的是第二批,第三批,乃至一直做下去! 好了,散会!” 第一百九十九章反应 中原,南豫省。 一座三线城市的旅行社内,一对情侣坐在沙发上,正捧着单子看价格表。他们是本市大学的学生,今儿出来逛街,偶然瞥见这旅行社,就进来瞅瞅。 眼瞅着要放寒假了,就琢磨去哪儿玩一圈,顺便打个节前炮。 “去南中吧,那边暖和。”男生提议。 “有点贵啊,四飞5000,没有便宜的么?”女生显得很懂事。 “那边正严查呢,廉价购物团全取消了,现在全是豪华团。虽然贵点,但食宿条件好,绝对没有购物环节,并且保证安全。”老板笑道。 “可五千还是,还是算了……” 女生也想去,但俩人的经济水平一般,舍不得花那份钱。男生又看了一会,忽道:“咦,天山冬天还有团啊?” “冬天不少人去呢,风景独特,而且现在是淡季,价格优惠,双飞五日才1800,非常合算。”老板极力推销。 “乌木,达康,天山……哎,怎么没火洲啊?那边好像挺近的。”女生很仔细的看下来,不由奇道。 “不太清楚,我也是听总社安排,好像火洲的线路全部取消了。” “哦……” 俩人看了半天,始终没决定报什么团,只好先行出来。 回去的路上,男生就坐在公交上玩手机,一声不吭。女生略微不快,扯着男朋友的胳膊,问:“你干嘛呢?” “没事,刷会微博。” 男生递过手机,道:“正好看着火洲了。” 女生接过一瞧,只见一条条新闻排列,热度颇高: “继xx大坝工程之后,夏国又一项重大工程启动。” “七十万移民工作已经展开,绝保妥善安置。” “世界最大光伏电站为何选中火洲?专家为您一一道来……” 女生划动了几下,颇为古怪:“这新闻有点简陋啊,说的不详细。” “嗨,爱建啥建啥,管我们什么事!” 男生抻了个懒腰,一把搂过女朋友,只合计着待会去哪儿吃饭。 对他们而言,火洲是座老远老远的城市,七十万人口也只是个数字概念,几分钟就抛在脑后。 …… 西南,某市 某个住宅区的密室内,二人相对而坐。一人年纪略大,头发有些斑白,另一人神情阴鸷,赫然是张维。 “他们已经有所行动,这也是我们的机会。”老人垂着眼,似乎有意不用正面看人,声音也跟外貌完全不符,竟然有些尖细。 张维的目光也在闪烁,好像害怕跟他对视,问:“要发动在火洲的教徒么?” “不!上次你轻举妄动,险些暴露,还折了三个战力。这次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就由他们去。迁移七十万人口的财力支出,损失整个地区的自然资源,即便是庞然大物,也要缓歇一阵。等明年异象完全爆发,才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嘿嘿!” 老头忽然笑了两声,听的人极为难受,又道:“我最近研究祖先传承,已经有了些眉目,或许可以用秘法强化人体,达到更高的境界,那火焰山的灵气必不可少。嘿嘿,真是老天保佑!” “哦?那有没有什么损害?”张维奇道。 “无非损些寿命,与恢复祖先荣光相比,这算什么?”老头缓缓抬眼,张维赶紧低下头去,强令自己不去看那对红色的鬼瞳。 …… 火洲,乡间。 宽敞的院子,一对中年夫妻正干着闲活。女人拿着两只干干的玉米棒子,交互那么一搓,玉米粒就扑簌簌的掉进簸箕里。 她搓了几棒,有些心不在焉,忽问道:“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乡政府可挨家挨户走呢,听说就三个月期限,必须搬走。” “我管他什么期限,说的好听,还政府工程征用,不就是拆迁么?” 男人脖子一梗,咧着黄牙笑道:“钱给足就成,不然谁也不好使。我跟老六、老八他们商量好了,到时共进退,不满意就不搬。” “那,那不会出啥事吧?这次力度可大。”女人担心道。 “他们更不敢闹大,一家叫钉子户,十家就叫谈判,法不责众知道么?”男人满不在乎。 没办法,像这种超大规模的移民工程,后期的安置工作相对简单,反倒前期的动员工作极为艰难。 官方采取了跟桃花瘴相似的宣传手段,多管齐下,相互补足。 在大的方面:火洲要建设科研基地和光伏电站,国家征用土地、房屋,需要集体迁移。而迁移方式,又分集中安置、分散安置、主动落户和政府安置等多种选择。这些人将分散到11座中原城市,落户、上学和就业政策一路绿灯,那边的小区也是刷刷的盖。 这是利。 而另一方面,火洲的气候异常有目共睹,专家放出一些怎么说怎么都能圆的观点,合理煽风,科学点火,促使群众主动撤离。 这是害。 如果到最后,还有不愿意搬的,那对不起了,没那个工夫再扯,直接强制执行。 …… 阿善县,金矿矿场。 本县是火洲的资源重地,除了两处小型金矿,另有钠硝石、煤矿、膨润土等多种矿物资源。 这个金矿在10年前开掘,从一个小矿坑慢慢扩展成现在的85米深,92万平方米的大坑。整个采掘的过程,就在这坑中完成。 一堆一堆的整矿或碎矿石,铺满了坑底,中间隔出距离,便形成了一条条通道。每天有十几辆卡车在通道间穿行,往外运送矿石。按平均来算,每1吨的矿石能提炼出2克黄金。 老张就是位卡车司机,工作年头与矿区同等。他这会没干活,而是蹲在一个角落,无聊又沉闷的左瞧右看。 矿区每两周要爆破一次,以便挖掘新的矿石。今天是爆破的日子,那边还在准备,所有人员暂且停工。 老实说,他在这干了十年,最近却明显的觉出一丝异样。 按领导的话讲,这叫劳动迎新春,百天大会战。以前也搞过,一般从12月份到春节之前,全员撸开膀子狂干,然后奖金多多。 但是今年,感觉不太一样。 有点拼了命似的,不像大会战,反而像抢收。仿佛这金矿明天就没了,能挖多少是多少…… “咻!咻!” 他正想着,忽听矿区响起了一阵尖锐急促的哨声,同时还有广播提醒。老张立时起身,会同工友,开着车一起跑到了上面的山丘。 “咻……咻……” 哨音又响几次,戛然而止。安全员确认无人后,紧跟着,埋在地下孔洞的炸药引爆,就听轰轰轰,如雷声闷响,天摇地动。 老张抻着头往下望,只见整个矿坑尘烟滚滚,久久不散,似要掩埋掉这片密布伤痕的土地。 第二百章汇合 12月31日,晴。 明天就是新年了。若在往日,各大商家早已开展了促销活动,公司单位也放起了小长假,年轻人更是蠢蠢欲动,准备在今宵短笛无腔,春潮夜深,最后达到生命的大和谐。 可如今,火洲却没有半点欢愉的气氛,整座城都沉陷在一种亢奋与惶恐,期盼与迷茫交织的状态中,混乱而杂陈。 政府的效率相当之快,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撤离了三分之一。火车站加调了诸多班次,每一天都像春运高峰,不断有人被送出城外。 站里的候车大厅,站外的小广场上,更是形态各异。有的舍不得家当,背着锅碗瓢盆,拉着妻子孩子,就像逃难一样。有的轻松许多,卡里存了一大笔补偿款,协议又签的自主安置,特潇洒的拎着简易行李,好似去旅游度假。 而以火车站为中心,辐射三条街道,随处可见维持治安的特警。一双双冰冷严肃的目光,扫视着躁动的人群,构成了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了,前方就是火洲车站,也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为保证安全,请大家配合列车员的检查,谢谢大家合作……” 声音刚落,一位列车员就推门进来,道:“麻烦把身份证出示一下,请大家配合!” “上车不是检查过么?怎么没完没了啊?”一位乘客抱怨。 “现在是特殊时期,以防万一嘛,您多理解。” 列车员说着,伸手接过一张身份证,在识别器上一刷,滴的一声,又交还对方。 她很快就查了三排,当到第四排的时候,一只极为漂亮的手斜斜伸出,嫩粉嫩粉的指间夹着一张证件。 “……” 列车员心里一抽,她对这位的印象太深,勉强拿过来一刷,果然,啥也没显示。手机软件上只闪出一行大字: 绝密,权限不足。 妹子抿了抿嘴,又递了回去,扫了下那张连女生都觉得超苏的面孔,强装镇定的继续向前。 没办法,第一次临检的时候,都快把自己吓死了,还以为是重大通缉犯。亏得上面及时通知,才没引起骚懂。 “轰轰!” 不多时,一个车厢查完,前方车站也到了。长长的站台在窗外略过,又晃出一群群候车的人们。 车门一开,瞬间吵杂一片。安全员维持着秩序,大喊道:“先下后上,先下后上,不要拥挤!” 话说到目前为止,火洲还允许进入。 再过一段时间,便只出不进,到最后阶段,彻底清场。车上的人也很多,大部分是本地户籍,在外安居,匆匆赶回老家处理。还有某些机构的工作人员,也都随同来此。 “真是江山一片火辣辣!” 小斋拎着背包,跟着人流走到出站口。她站在台阶上,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城市,忍不住吐了句槽。 她几步走到路边,车很多,出租却很少,好半天才拦到。 “到葡萄沟。”她扒着窗户道。 “上来吧,不打表,随便给。” 司机五十多岁,面容黑瘦,答的也很溜。 小斋可不怕这个,颠颠上了车,随口道:“您这出租也太少了,我二十分钟才瞅着一辆。” “没几个人干了,我们公司走了一大半,连老板都要撤。几百万的补偿款拿着,谁还开出租啊?”师傅笑道。 “那您怎么没走?” “舍不得啊,我在这活了五十二年,老爹老妈老婆孩子都在这。能多看一天是一天,多转转呗……艹!这帮兔崽子!” 师傅猛踩了下刹车,却是有几个半大小子突然横穿马路,手里拿着棍棒,一路嚎叫。结果没跑几步,就被追赶的警察按住。 他们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的各种大笑。 “唉,这人都跟疯了似的。就我那邻居,多好一人,前天刚拿到补偿款,昨天自己就跑了。他媳妇儿在家哭得没天没地,两口子结婚二十年了……” 师傅叹息着,轻轻踩了脚油门。 “……” 小斋也托着腮,看着他们从窗外划过,就像一卷电影胶片在眼前转动,一幕接着又一幕。 一个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哭泣,一个女人拎着酒瓶在楼顶唱歌,公交车开着开着,忽然停在路边,司机下了车,消失在人群中。 一切都是那么光怪陆离,人们就像蒙着眼睛的驴子一样,按着貌似无序,实则注定的命运轨迹奔跑着。 “现在打车的人少了,一天才能拉到几个。我都这岁数了,以后到一个新地方,路也不认识,想开也开不了。” 师傅还在唠叨,小斋收回目光,笑道:“我觉得您应该拍点照片,把这些街道都拍下来。还有拉的乘客,跟他们合张影,聊一聊。等这边完事,说不定您还能出本书呢。” “哈哈哈,你这主意好!我连高中都没上过,出书,哈哈!” 师傅被逗乐了,笑着笑着又没了声音。 这车开得很费劲,因为路况着实糟烂。 好容易出了市区,人也没少,都是农村往城里跑,要去火车站的老乡,甚至赶骡子赶马,还拉着铺盖卷。 走了半小时左右,路上才变得清静,一座赤褐色的山体矗立在路旁,似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绕过山体往东,又开一段,终到了葡萄沟的入口。这里原本卖票的,现在也空空荡荡,司机好心,直接送了进去。 小斋摸出一百块钱,塞过去道:“谢谢,祝您好运!” “不用,这……” 师傅本想拒绝,可一看对方的眼睛,不由也笑了笑,道:“谢谢,你也好运!” ………… 老板娘拿过一顶帽子,用力塞进一个臃肿的铺盖卷里。 那里面已经裹了好多被褥、衣服和一些零碎东西。这帽子一塞进去,就弄得有些褶皱,她随手又拿了出来。 “听说那边很凉快,以后也用不着凉帽了吧?” 老板娘喃喃自语,她一直很喜欢这帽子,犹豫了半天,却不知该不该拿。 “咚咚!” 正此时,忽听外面有人叩门,一个高挑的姑娘走进了院子。她连忙迎出去,道:“不好意思,我们快停业了,你要住宿的话,去看看别家吧。” “我找人,姓顾。”姑娘道。 “哦哦!小顾是吧?他前两天跟我提过一嘴。” 老板娘一拍脑袋,态度热情了几分,笑道:“你是他女朋友吧,哎哟真漂亮!他今天又出去找灵感了,一般下午能回来,我带你去他房间。” 说着,俩人上楼,到了顾玙的屋子。 老板娘又道:“他住了快三个月了,人可真好,爱干净,性格也稳重。哎对了,你也是作家吧?” “呵,算是。” “那你先呆着,我收拾东西呢。” 待她下了楼,小斋在屋里转了一圈,大床房,简单朴素,如果不是床脚摆着一双备用鞋,都看不出住人的痕迹。 她先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过了多久,听楼下噔噔噔声响,那老板娘又上来了。 “现在这情况,也不用登记了,倒是方便……” 老板和孩子不在家,不知干嘛去了,老板娘搭在椅子上,有聊聊天的意思,问:“我们后天就要走了,你们呢?” “我们还想呆一段。” “哦,那可不好找,现在葡萄沟也没啥人了。哎,我就挺纳闷的,你们咋就喜欢这儿呢?” “我跟他谈恋爱之前,有过约定,说以后要是,呃……” 小斋瞬间影后附体,各种羞涩怀念,一副憧憬美好的幸福女人范儿。 果然,老板娘一脸明悟:“我懂!我懂!这个对女人来说很重要!” 随后,她又顿了顿,道:“不如这样,我们除了必备的东西,其实也带不走什么。我把钥匙留下,你们看情况,要是政府马上来人,那就没办法。要是没来,你们还能多呆两天,厨房还有菜呢。” 嗯? 小斋真有点意外,道:“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还是找找别的地方。” “嗨,没事没事!” 老板娘摆摆手,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最后的两位客人,都是缘分。” …… 午后。 顾玙拎着青皮葫芦,从山上颠颠下来,刚到大门口,就见女朋友坐在院子里看书。窄窄的牛仔裤,高领的白毛衣,勾勒的是丧心病狂。 “哟,来姐姐抱抱!” 小斋一瞧他,就拍了拍大腿,示意坐上来自己动。顾玙白了她一眼,拉起女朋友的小手,一起晃悠上楼。 俩人出来三个月,一直分开活动,此时相见,也没什么衷肠可诉。 刚进门,小斋就显得很急切,问:“你的火云针呢?亮出来瞧瞧。” “呵!” 顾玙笑着一挥手,就像在虚空中摘取,指间就拈了一颗璀璨的星芒。她十分好奇,凑近观瞧,还是一根针的模样,只是变成了赤红色,并流动着一层灼热的火光。 在通常的认知里,火焰是笨拙的,总是以“一坨”这种单位出现。即便是火球,火团,火龙,它也是一坨整体。 但这根针上的火色,却像有生命似的,潺潺溪水般的流畅,以及活跃感。 小斋愈发兴奋,道:“来,试试!” “小心点。” 顾玙没拒绝,这是俩人的日常活动。他神念催发,那道红芒闪了两闪,就不紧不慢的向对方飘去。 小斋右手一展,掌心亦是雷光闪烁,慢慢迎了上去。 “啪!” 那红光与紫光一碰,竟发出极为猛烈的爆音,亏得俩人控制,不然真的是雷火交加。 那红紫二色相互吞噬,各不相让,但随着顾玙一点点的加大威力,红光就占据了上风,紫光愈发黯淡。 “撤!” 突然,他喝了一声,俩人同时撒手,虚空平静。 “确实厉害!” 小斋由衷赞叹,道:“你这套七十二根火云针炼成,绝对是压箱底的东西,可以流传于世了。” “哪那么容易!我全部炼制完成,起码得一年多,我又不能常住。” 顾玙摇摇头,道:“在异象再次爆发之前,能搞定十二根就好。以后每年过来几个月,慢慢炼吧。” “别看火洲乱糟糟的,或许几年后,这儿就成了一块宝地,政府就该谢天谢地了……额……” 她抻了个懒腰,扯掉鞋子,往床上一pia,又问:“那个山洞,你没再去过?” “没有,那地方太邪门,还有那些虫子,不知是什么鬼东西。” “明天去瞅瞅,想办法捉一只……过来。” 她伸手一拽,就把男朋友拽到身边。顾玙没办法,只得挨着她躺下,也问:“你跑了那么多寺院,有什么收获?” “收获没有,就是大开眼界了!” (现征集各种道法和法器的名称、用途,本书人物众多,流派众多,我自己想不了那么全,还得请大家帮忙。此征集长期有效,只要有提议,就可以发在评论区,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佛与捉虫 佛教东进之后,慢慢衍化成八个大乘宗派和两个小乘宗派,合称佛门十宗。后来小乘衰落,又称佛门八宗。 此八宗,都是在古佛教的基础上,加以延伸、融合,混杂了很多本土文化之后,才形成的宗门。 佛教在东土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仅明确记载的,就有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后周世宗的四次灭佛运动,被称为“三武一宗”法难。 究其缘由,无非三点:巩固统治,道佛相争,自己作死。 拿北魏太武帝来说,他最初不讨厌佛教,不过后来,出了一个臣子叫崔浩,崔浩是道门弟子,师从寇谦之。 这对师徒深受太武帝的信任,崔浩为独尊道教,便力谏灭佛。从表面看,此事由他引起,但实质上,是当时佛门堕落,才导致大劫。 太武帝刚禁佛时,并没有太过份,但二年后他带兵征战,到长安休整,发现随从与寺院的僧人吃肉喝酒。 他觉得不妥,便派兵检查,发现寺内有大量兵器和贮酒,藏匿着官员达贵的财物,还有与女人私乱的密室。 这才使其暴怒,下了灭佛诏书,毁佛像、寺院、经书,对僧人不论大小一律坑杀。当然了,崔浩最后也没有善终,被太武帝诛杀。 用佛教的话说,这叫如是因如是果。 用道教的话说,这叫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用小斋的话说,丫就是作死。 …… “佛门跟道门不同,道门从宋代起就一直在衰落,佛门虽然有过劫波,但后面几朝几代都很昌盛。” 大床上,小斋和顾玙相拥而卧,本是你侬我侬的场景,谈论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这几个月,我去了少林寺、大慈恩寺、华严寺、国清寺……除了密宗祖庭,我都跑了个遍。没找到什么干货,都是通行的佛学经卷,但也了解到一些。” “禅宗就是打坐,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净土宗是念佛,修净业,得因果,往生极乐。” “律宗是修戒体,清净自身,方可成佛。” “华严宗讲法界缘起,六相圆融……” “等会儿,法界缘起是什么鬼?”顾玙打断道。 “就是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法,都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在一定条件下的生起,离开一心,就没有任何法存在。” 小斋略微解释,见对方还是很蒙,直接来了句:“心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哦,有点明白了。”顾玙恍然。 “华严宗的教义是八宗的理论根本,包括法相宗、三论宗和天台宗,都有雷同之处。其实你只要明白一个概念,阿赖耶识……” 她坐起身,靠着雪白的墙壁,双脚搭在男朋友的腰上,道:“人先有五识,眼、耳、鼻、舌、身,第六识是意识,第七识叫末那识,就是潜意识。而第八识,就是阿赖耶识。 这是一个挺抽象的东西,是所有人的本性与妄心的集合体,是善恶种子的寄托所在。一切众生,每一个起心动念,或是语言行为,都会造成一个业种。这种子在未受报前,都藏在阿赖耶识中……” 她属于学霸型人格,很热衷研究一些理论知识,讲的深入浅出。 顾玙非常认真的听,忽然也坐起身,道:“懂了懂了!首先你要信佛,信世上有因果,因果藏于阿赖耶识,阿赖耶识又诞生了很多法界。你受因果所困,做的事情都有业力,决定你死后是去地狱,还是极乐净土。” “概括能力不错!” 小斋赞了声,补充道:“想要去净土,一是自己修业,二是信佛。修业是本力,信佛是他力,佛会给你他力,帮你升天。你要是做坏事,挂了之后还有业力感召,下地狱受刑罚。” “啧,佛门这么唯心啊!如果按这种标准,现在的师傅们确实不行。”顾玙摇摇头。 道家讲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大道在前,披荆斩棘,百折不回。倘若修到天仙,可与宇宙同辉,与永恒同在。 佛家首先要信,你信了佛,佛才会给你力量。修炼境界也跟佛法相关,佛法越高,本事也就越大。而佛门传到现在,功法也必定缺失,加上比道门还要腐败的风气,想出个高人太难了。更主要的,即便你往生极乐,也只是到佛国去拜见佛祖,谈不上自身永恒。 “反正我没见着半点神通,无聊的很……哎,你知道我这趟最有意思的是什么么?” 小斋不等他回答,自己道:“我去香积寺的时候,还真碰到个老和尚。他佛理精深,给我讲了很多东西,什么善恶因果终有报巴拉巴拉。 我说坏了,我虽然没做过恶,但我男朋友做过恶,死了会不会下地狱?” “噗!” 顾玙顿时喷了,这女人是亲生的嘛? “大师就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说有时候没办法,必须得怼回去,不然心里不通畅。” “大师就讲,如果犯了十恶业,死后会招感地狱、饿鬼、畜生三恶道身,永不超生。” “那你怎么说的?”顾玙好奇。 她没答,反问道:“如果你本人在场,你会怎么应?” 顾玙想了想,道:“我杀过人,还不知悔改,死了会下地狱,那……那我长生不死不就完了?” “哈哈哈!” 小斋一听,忽地大笑起来,伏到他身上,微微喘着气:“一个字都不差!” “呵……” 顾玙听了也乐,这或许就是俩人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此时已是黄昏,床边的窗户半掩,窗帘敞开,薄薄的阳光透进来,在地面涂上了一层柔色。楼下,老板好像带着孩子回家了,传来一阵阵稚嫩的喊饿声,以及老板娘的哄劝。 小斋笑了一会才缓过劲,抬起头,再看向这个男人时,眼中就多了些冲动。灵犀相印,情之所至,本就难以抑制。 她挺起身,长腿一跨,就骑在了他腰间。 “干嘛……” 顾玙往后晃了晃,用双手撑住床,颇为无奈。 “我要犯淫邪啊。” “大白天的,你就不能等会儿?” “哗啦!”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风,小斋一挥手,窗帘就拉到了那头,光线顿时黯淡。她往前一探,就咬住了顾玙的脖子: “人之大欲,还分早晚么?” ………… 次日。 葡萄沟有十几处农家乐,绝大部分已经空空荡荡。这是最大的一家,满是乱扔的生活用品和垃圾,还有懒得处理的两只母鸡,正没心没肺在院中闲逛。 “咯咯!” 一只母鸡似发现了一只虫子,颠颠的跑去啄食,结果没走几步,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提了起来。 它连翅膀都没扇一下,就昏死着被塞进口袋,另一只同样难逃毒手。紧跟着,两个偷鸡贼暗戳戳的摸出院子,一路奔向火焰山,正是顾玙和小斋。 他们背着口袋上了山,到了那个岩洞附近,顶上还悬着大石。此刻的阳光尚未转到位置,仍然笼着一片阴影。 “里面的通道太窄,只能爬着进出。如果能宽敞一点,我们直接进去,那些木偶也能带出来。”顾玙道。 “先把洞口扩一扩,免得碍事。”小斋则查看一番。 “你退后。” 顾玙几步上前,神念一动,已炼成的七根火云针就浮现在面前,赤红色的光芒闪耀夺目。他操控着法器,在空中纵向排列,首尾相接,就像一柄光华绚丽的短匕。 “噗!” 这短匕猛然突刺,硬生生的扎进山岩,直至完全消失。随即,就听岩体稀里哗啦的颤动,碎石粉末往下狂掉。 “轰!” 随着一大块岩石砸落在地,洞口上方显出一个硕大的豁口。 “应该够用了。” 小斋把两只母鸡蒙上眼睛,拿坚韧的绳索绑好,再用手指在鸡脖子上一划,瞬间鲜血直流。 “咯咯……咯咯……” 母鸡疼得乱叫,使劲扑腾着翅膀,却死活挣脱不开。 小斋猫着腰,瞅准里面,把两只鸡用力一甩。它们刚一落地,叫的就更加凄惨,疯了似的瞎跑。 鸡一般是绕圈跑,但动物的本能让它们觉得,有两股强大的气息在后面守着,根本不敢退后,只能一直向前。 “咯咯……咯……” 俩人在外面等候,只听那声音越来越弱,其实谁也没谱,不知能不能把虫子勾出来。 约莫十几秒钟,忽听鸡叫声猛然拔高,绳索开始剧烈震荡。 “收!” 顾玙眼睛一亮。 当即,二人各自拉拽,极为迅速的把绳索扯了出来。只见两只母鸡已经变成了鸡架子,身上还挂着几只黑虫。 这些黑虫似乎察觉到危险,还没完全露头,就急慌慌的往里跑。小斋戴着手套,长胳膊一划,就捏住了一只。 那虫子吱吱乱响,莲花状的口器张开,似要喷射毒液。结果嗞拉一声,一道微小的雷光穿胸而入。 黑虫顿时僵直,浩然威猛的雷霆之力在体内镇压,丝毫不敢动弹。 她小心的塞进口袋里,又蒙住严实的遮挡,避免被阳光晒到。这么恶心的东西,他们才舍不得往木盒里放,容易有阴影。 倒不是说,顾玙自己捉不了,而是捉了也没用。他对那些偏门的古怪传承,不如女朋友了解,就不是当学霸的料。 …… 当夜,旅馆。 小院里亮着灯,在周遭黑漆一片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和伤感。感情一直很好的老板和老板娘,意外的争吵起来,夹杂着孩子的哭泣声,丝毫不管楼上还住着客人。 当然,俩人也不在意,正窝在房间里研究那只黑虫。 桌上铺着两层厚厚的棉布,小斋坐于桌前,打开口袋。她用手掌一拍,虫子对雷霆之气噤若寒蝉,老老实实的爬了出来。 拳头大小,八只倒钩连齿的长脚,口器硕大,眼睛颇为突出,有点像苍蝇的复眼。 小斋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刷的摸出匕首,竖着一切。 “噗!” 那虫头骨碌碌的滚落一旁,断口处喷出黑色的液体,染湿了一片棉布。她看了看布面,道:“没有腐蚀性,但可能有毒,这也不像血液,古怪古怪……” 她嘟囔着几句,手上没停,又将八只长脚一一切断,然后沿着胸口的一道细纹,直接剖开肚子。 “咦?” 俩人都很惊讶,虫腹中竟然是空的,没有内脏,没有骨骼,更没有血肉。 “这违背常识啊!” 小斋皱着眉,苦恼不语。 “呃,你说有没有可能,它就是传说中的尸鳖?”顾玙问。 “不不,我看过师父的藏书,里面有详细记载。” 小斋否定,解释道:“尸鳖以食尸为生,但它们符合生物构造,还属于自然界。可这种黑虫,倒像是某种秘法培养出来的……哎,你说那洞里全是木偶?” “对。” “木偶里面有什么?” “没细看,好像是个婴儿尸体。” “婴儿尸体,婴儿尸体……” 她喃喃自语,过了好半响,才道:“我想到一种可能,那些尸体就是虫子的培养基。自然界根本没有这种生物,只是借用婴尸和秘法,才能催生出这些虫子。道门不会用此类手段,我觉得很像巫术一脉……哎,你看!” 她把虫身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什么线索,又去切那个脑袋。结果刚要下刀,手忽然顿住。 “你看它的脑后,这个整体形状和纹路,像不像个鬼面?” 顾玙顺着一瞧,别说,还真像一张小且狰狞的鬼脸。而且脑后有两个红点,刚好落在眼睛的位置。 啧!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见过的那两次,都是红瞳鬼面! “不能这么巧吧?”他嘀咕道。 “当然不能了!” 小斋行动迅速,翻出笔就开始描摹,道:“你跟鬼面打了一架,木偶还是鬼面,虫子又是鬼面。那些搞巫术的就爱图腾崇拜,指不定就是他们的象征。拜天拜地拜水拜火的,我听过很多,但崇拜鬼的……” 她把笔一扔,压住那张栩栩如生的鬼脸图,“就只有萨满教的路子!” (高考快查成绩了吧,祝群里的几个好孩子成绩理想,学业顺利……) 第二百零二章冲击先天 萨满教是巫觋的变种,曾广泛流传于游牧民族之中,囊括了关外至西北的大片区域。 它的核心就是万物有灵,日月星辰、山川水火、花草树木,甚至某些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存在,尤其是对祖先亡灵和神的崇拜,更是教义基础。 萨满教是个统称,分支众多,都具有地域特点。比如关外,白山黑水,有些氏族便崇拜熊。比如西北,高原草甸,有些氏族就崇拜雪山。 他们的传承,都是源于巫觋时代的巫术秘术,非常注重与“灵”的沟通。 现在,小斋猜测张维那帮人与萨满教有关,或许就是车师国覆灭之后,侥幸传下来的一些后人。 当然了,他们并不很在意对方的准确身份,你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理你,你既然招惹了,那我肯定要怼回去。 而且是,见着一次怼一次,直至灰灰。 搞定这些,小斋把鬼面的图样收好,顾玙则将桌上的棉布卷起,裹着那只恶臭尸体揉成一团。然后神念一动,手心就生出一股赤红色的光,带着强烈的灼烧感。 “噗!” 那棉布一触即然,顿成一团火焰,并且越来越旺。不多时,棉布燃成灰烬,又顺着马桶一冲,毁尸灭迹。 “我越来越觉得你的针好,升级潜力巨大。” 小斋看着他的动作,赞道:“你再研究研究,能不能转换形态,可攻可守。” “嗯?你是说这样?” 顾玙一怔,随即把七根火云针都招了出来,七道赤芒首尾链接,又组成一柄短剑的样子。而他伸手一握,竟然握住了火剑,真的如挥剑一般,冲着虚空劈去。 “呼!” 那赤红色的锋芒狠狠劈下,空气就像水潭一样,激荡出一波炽热的气浪。那气浪猛烈的射向墙壁,小斋身形一闪,就挡在前面,然后双手挥动。 “噗!” “啪!” 眨眼间,气浪就被雷光困在掌中,迅速抚平。 而紧跟着,顾玙一松手,火剑又分散开来,重组成一个空心的圆盾在身前漂浮。 “之前的青玉针只有物理属性,变化不多。现在的火云针是法术属性,灵活度要高上不少。” 顾玙收回法器,思索道:“如果把七十二根全部炼成,确实能可攻可守,但这不是转换形态,只是自由组合。如果真想改变形态,还得有什么机缘,才能再次升级。哎对了,你神识修到什么程度了?” “可以外放。”小斋道。 “那正好……” 说着,他就翻出一个大包裹,里面是剩下的那块青玉石,道:“我拿了足量的,有没有想炼制的法器?” 小斋瞅了瞅那石头,笃定的吐出两个字:“锤子!” “啥?” “锤子!” “大姐,你认真的?”他蛋疼。 “我是雷公,当然要用雷公锤了。”小斋一脸严肃。 屁!我信你才有鬼了! “你修的是雷法,自身灵气温养,就用不着火灵气炼制。小秋的进度应该差不多,也是刚刚外放……哎呀!” 他忽地一顿,道:“今天新年了,是不是给小秋打个电话?” “新年?” 小斋眨眨眼,汗道:“忘一干净。” 出来三个月,音讯全无,就剩个倒霉孩子看家,也是够够的!于是乎,两个没良心的粑粑麻麻摸出手机,发送了视频通话请求。 “嘟嘟嘟……” “嘟嘟嘟……” 过了好久,那边才接通,露出一张水沉沉的小脸,声音平静的可怕:“哦,原来是哥哥姐姐。” “呵呵……” 俩人有点心虚,顾玙先问:“呃,你干嘛呢?” “刚吃完饭。” “吃的什么?” “不记得了。” “……” 一句话噎死,小斋推开男朋友,凑到屏幕前道:“这段有没有人来交易?” “有三个,我收了一个,是株灵芝。” “什么来路?” “说是岭南齐家的,他们那里得天独厚,很适合药材生长。我跟他谈了谈,可以长期来往……” 将正事的时候,小秋还是挺认真的。俩人掰扯了几句,小斋感觉气氛缓解,便道:“我们还得过一段才能回去,你自己在家……” “过一段是多久?”龙秋打断。 “四月份吧,或者三月份。” 小斋一瞧,就心知不妙。果然,妹子又变成一张清水脸,硬梆梆道:“好,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啪! 大大的黑屏中,映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家伙,“完了,孩子生气了!” ………… 过了新年,火洲愈发的像一座死城。 往年的平均气温,大概在-12c—-2c之间,今年却整整提高了10c,完全没有寒冬的样子。 老板和老板娘走了,钥匙给顾玙留着。偌大的葡萄沟,竟然只剩下他们俩人。 政府睁一眼闭一眼,默许他们居住。其实也没心思管,整个国家的能量运转起来,一切都在为移民服务。 七十多万的人口,已经送走了大半,仅有少数的人还在挣扎。当然,有的真是故土难离,有的只想多讹些钱罢了。 阿克逊县,伊拉湖乡。 这里有八个村落,总人口才一万多,如今六个村子搬空,还剩两个村子成了大难题。 而在一处简陋的院子中,妻子正抱怨着:“家里没有菜了,市场也关了。我们还是搬吧,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怕什么?村里还有十户没走呢,要出事也是一起出。” 那个满嘴黄牙的男人躺在椅子上,毫不在意。 妻子却惴惴不安,道:“那他们断水断电怎么办?” “哈,那我就躺到乡政府门口去!你放心,上次跟他们谈,都快要松口了。这次再……” 男人成竹在胸的教育妻子,忽地话音一顿,兴奋道:“你听,是不是汽车声?” 女人侧耳一听,果然有隐隐的汽车轰鸣从远处传来,只见丈夫站起身,道:“来了,我出去看看。” 话落,他就出了院子,站在乡间的土路上举目一望。 只见尘土飞扬,遮挡了大半视线,而待尘土散去,先露出一辆黑色的大车前脸。紧跟着,后面一辆、两辆、三辆……居然是一溜车队。 男人顿觉不妙,双腿有些打颤。 “嘎吱!” “嘎吱!” 眨眼间,车队在村口一堵,呼啦啦下来一帮特警,全副武装。为首一人喊道:“全部带走!” “是!” 齐刷刷的一声回应,震得男人彻底慌逼,就见两个人冲到跟前,钳子般的大手拧住胳膊,再用力一按。 “你们干什么?” 他半跪半站,姿势极为难受,脑地被压到最低,声嘶力竭的吼道:“为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别吵吵!” 腰部传来一阵剧痛,还没出口的言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而与此同时,从周围的邻居家中,也接二连三的赶出村民,都是哭天喊地。特警分的很清,对男的毫无情面,对女人和孩子倒很有分寸。 “我们不要钱了!我们这就走……呜呜……” “不要钱了,不要钱了,呜呜……” 那男人被压着,往卡车那边移动,耳边似传来妻子和孩子的喊叫声。他浑身扭成了一团,跌跌撞撞也是哭喊:“对对,我们不要了,我们这就搬!” 然而没人搭理。 队长捧着本子站在路中,有一个人上车,就划掉一个名字。到最后,有属下过来:“报告!共三十七人,实际押送三十五人!” “少了谁?”他脸色一沉。 “xxx,xxx。” 属下报了两个名字,道:“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喝了农药,安排送医了。” “……” 队长沉默,他对这里的情况清清楚楚,虽然大部分是讹钱的,但有两个老人例外。 都是孤寡,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无亲无后。他们不想要钱,就是不想离开,那些药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天。 队长心下凄然,可是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村庄,转身上车。 ………… 天柱山,齐云道院。 正是早饭时间,正一和全真两派传人,仍然泾渭分明的坐成两拨。他们吃的还是灵米粥,就是稍稍浓稠了一些。 经过多半年的服食,大部分人已经适应了灵米的效用,修为也明显提升。现在不定标准了,你觉得能承受住,那就多吃;承受不住,就还吃你的清汤寡水。 饭堂内非常安静,连匙碗碰触的声音都听不见。道士吃饭不妄言,但每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由于性质特殊,他们能得到关于修行界的一切消息,自然包括火洲。异象刚发现不久,整个道院就知道了。 好家伙!天地异象,一来就是一座城!这场面搞得人心痒痒,特想去瞧瞧,可他们也知道,本事不到家,去了也白费。 张守阳端起碗,一口干了粥底,冲左右两边略微示意。 他慢悠悠的走向门口,忽见一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差点撞到自己,定晴一看,却是全真青松派的一个年轻弟子。 “何事这么慌张?”他问。 “诸位,诸位师兄……” 那人没理他,反而站在原地,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卢,卢师兄宣布闭关,准备冲击先天!” 第二百零三章功成 嗡! 此言一出,堂内再安稳不得,众人面色齐变,纷纷放下碗筷,出得门去。 这帮人到了卢元清的院子前,一个全真崂山派的弟子正守在那里,施礼道:“见过诸位师兄。” “什么情况?”石云来问道。 “今天一早,我跟张师弟结伴去饭堂,路过卢师兄的院落。见他自己站在院中,不明缘由,便上前询问。卢师兄先是不语,后入室闭门,传下一句,说心中突有所感,要闭关冲击先天。我们不敢怠慢,马上通知了诸位师兄。” 那人脸上也是急躁,言语倒是缓慢清晰。 “……” 众人听罢,反应各不相同。全真先是惊讶,而后是狂喜;正一却个个面如死灰,忧心忡忡。 时间似乎诡异的停顿片刻,莫老道又言:“当先要务,一是通知官方,二是派人轮守。每二人作一班,可自愿参……” 话音未落,崂山派的那名弟子便道:“我跟张师弟自是第一班。” “我可做第二班!”金辉派弟子道。 “我可做第三班!”海云派弟子道。 全真20名传人,平日虽有争斗,到关键时刻却是争先恐后,与有荣焉。正一16人戳在旁边,只能默默观瞧。 很快,十班轮守分派完毕,政府那边也得了消息。这闭关可大可小,小则三两天,大则三五年,每日送食送水,时刻看照,都得用人。 “不愧是白云观嫡传,这么快就要跨入先天了。” “话还太早,不知能不能成功?” “既然敢闭关,就说明把握不小,我们静待便是。” 大家正议论时,忽听远处一阵杂乱声响,又有一帮人撞开山门,急慌慌的跑了过来。约有七八位,为首一位军装老者,正是天柱山的总负责人。 他快步走到跟前,直接就要进院,又硬生生顿住,脚悬在空中几秒,才缓缓落地。他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木门,强行压制着内心情绪,抹身问:“现在怎么样?” 石云来上前回话:“刚闭关不久,看不出什么。” “那要多长时间?” “很难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 老者盯了他半响,背着手踩了几步,又问:“石道长,莫道长,你们觉得此次如何?” 那俩人对视一眼,口径一致:“卢师弟天人之姿,修的又是上品丹法,再加上灵米的润养调理,希望还是很大的。” 说的都是虚辞,没给出明确答案,但老者似乎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这边期待万分,正一却悄然退下。 张守阳、晁空图和钟灵毓齐聚居室,气氛格外凝重。晁空图生性飞扬,此刻也紧皱眉头,道:“卢元清怕是有八成把握,才敢宣布闭关,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能有什么办法?正一的功法失传,难不成让我们转投全真?”钟灵毓无奈道。 他说者无心,张守阳却是一激灵,沉声道:“我们重道统,政府不会,他们见全真成效,必会全力支持。卢元清那人我太了解了,一定会借机发难。” “他怎么敢?” “千年道统,他说变就变?” 那二人都是一惊,瞬感阴云密布,嘴上虽然强硬,却像自我安慰。 “唉,政府首重价值,我们想挣得一线生机,还要从这方面入手。” 张守阳是天师府嫡传,了解的内情最多,看的也最透彻,只能摇头哀叹。 ………… 静室内。 卢元清闭目盘坐,上身中正,头微勾,拇指相接,左手于内,右手于外,劳宫穴相对,微分十指。 只见他呼吸匀长,轻不可闻,眉目间自有一股飘逸出尘之意。 他搅海咽津,引入丹田,丹田内元精出动化气,顺督脉而上,经尾间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黄庭和上下阴阳鹊桥,完成一个循环,即是小周天。 所谓精气搬运上昆山,不动纤毫到玉关,妙在八门牢闭锁,阴阳一气自循环。 小周天功是现存最完整,品级最高的内丹法,可搬精补脑,进火退符,阴升阳降,百病消而体健寿延。 全真丹法,皆是后天返先天。 到先天才能感受到灵气,那反过来,有灵气才能修到先天。你搭通天地之桥,桥都没了,你通个毛线? 数千年历史长河,明朝是最后的修士时代,从明中后期开始,高功大德迅速消失。等到了清代,就只剩些理论知识,再不见修士。 说的直白些,就是灵气枯竭之后,世界等级降低。即便把内丹法修到极致,也只能卡在后天巅峰,迈不进一步。 如今灵气复苏,世界等级又随之提升,后天返先天就有了可行的空间。 卢元清天纵之姿,一身小周天功还要超过师父,差的就是这个机缘。他二十年的积累,加上灵米辅助,终于到了临界点,所以才有了这次闭关。 “呼……” “呼……” 卢元清的呼吸越来越轻,面目愈发沉静。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肾中一热,丹田内似显微光。 他抱守神识,不为所动,继续按功法运转。 再行数周天,当真气元精聚于顶,平稳运行的内气突然一跳,似超离轨迹,要脱出体外。刹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刷着意识,浑身毛孔顿开,经络舒张,竟然体会到了精气神的首次圆融,似沟通天地,顺一自然。 而紧跟着,这圆融感又迅速消散,像一盆温水从头浇下,汩汩的涌进丹田。整个人若饮酒之似醉非醉,体态轻柔,直如飘飘欲仙。 …… 两天后,正午。 此时值守的是南中长春派和龙门南宫派的弟子,祖师都是丘处机,渊源颇近。二人刚吃过午饭,正坐在院中闲聊,不时往主屋瞄上一眼。 那门内是正厅,东屋便是静室。而在静室门口,摆着一盘食水,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分毫未取。 “你说卢师兄能成功么?”南宫派弟子忽问。 “当然能!” 长春派弟子似对他极为尊崇,道:“倘若师兄晋升先天,执掌道院,我第一个支持。如今世事已变,我全真还想延续道统,必须有师兄这样的人物出来坐镇。” “我倒有些担心,总觉得看不透他。” “你就是多虑,由师兄担任主持,总比正一要强。” “那倒是……咦?” 俩人正说着,忽觉一股微妙的波动传来,然后就听“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晚上还有……) 第二百零四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卢师兄!” “卢师兄!” 二人瞬间起身,齐刷刷的转头看去,期待中又夹杂着一丝不确定。 卢元清一身蓝布道袍,梳着道髻,面容清和,似乎没什么变化。他见了二人,微一拱手,笑道:“有劳两位师弟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应该做的。” 南宫派弟子顿了顿,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问:“师兄,您,您可是……” “侥幸而已。”他委婉应道。 轰! 短短四个字,听在二人耳中却似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长春派弟子更是身子一歪,激动的难以自制,连连道:“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恭贺师兄晋升先天……哦,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说着,他脚步连踏,转眼离开。 卢元清笑了笑,并未阻止,剩下的南宫派弟子有些慌乱,问:“师兄,您可有什么需要?” “我无事,你自己随意吧。” “哦,好好!” 那弟子本想走的,可念头一动,又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小心在旁候着。 卢元清不去管他,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会看看云,一会看看树,一会又闭目沉思。到了先天境之后,最大的感觉就是细致入微,入目所及,就像从低像素变成了高清屏,而且与自身的关联更加紧密。 这种美妙感,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当!” “当!” “当!” 崂山派的那位去了没多久,大殿的方向就骤然响起一阵钟声,一下,两下,三下……足足敲了十二声,余音仍在空山回荡。 钟响过后,先赶过来的是一众道友。 “师兄,恭喜恭喜!” “卢师弟,你这是先行一步,我等还需努力啊!” 全真各派自是欢喜,卢元清的成功,为他们开创了一个新局面,以及鼓舞了强大的自信心。众人在恭贺的同时,亦不免暗自遐想,日后的自己是何等风光。 张守阳等人站在圈外,神情压抑。两派斗了千年,没想到在现代,在大机缘来临之际,还是让全真走在了前头。 晁空图眯着眼睛看了半响,忽地身形一动,高声道:“是真是假尚未知晓,诸位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 场面立时一顿,石云来微微皱眉,他虽然看姓卢的不爽,这会却得护着。刚要反唇相讥,却见卢元清上前几步,笑道:“晁师弟,莫非你还想比试一番?” “当然,不比怎么知道?” “好!” 卢元清右脚一跨,牢牢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对方。意思很明显,你尽管来! 众人见状,便不再劝说,呼啦啦的让开空间。一个是公认的第一,一个是手段无穷的茅山嫡传,俩人平时多有摩擦,但没真正比过。还有先天到底什么威力,自己的差距又有多少……其实都很好奇。 而晁空图貌似嚣张,实则胆大又细密,此番主动试探,丢了脸不怕,不知对方深浅才可怕。 “小心了!” 他轻喝一声,右手一晃,指间就多了张黄色符箓,再一抖。 “噗!” 那符箓无火自燃,泛着黑黝黝的古怪光芒。 “北方黑帝,太微六甲,血食之兵,敢有红鳞,去!” 晁空图口念法咒,就见那符箓黑光大作,迅速凝聚,最后竟化成一道如长刀般的奇形兵刃,通体乌光,带着尖啸和血腥杀气,破空而去。 “黑杀咒!” 卢元清也是一惊,两派相争,忽有熟知。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此等杀招,更没想到一下就直戳戳的扔过来。 符分五品,黑杀符在第五品中,杀伤第一! 他刚刚晋级先天,面对这种压箱底的功夫,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双手挥动,宽大的袍袖在手的带动下,竟划成了两个圆圈。 小周天功急速运转,刚生出的一点先天之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砰!” 那奇兵与气劲相撞,抵挡了片刻便消散在空中。晁空图法咒被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急退。 卢元清也不好过,身形晃了几晃,强行稳住。 “果然是先天境,佩服!” 晁空图拱了拱手,退到张守阳身侧。在此之前,对方的实力虽比自己高出一筹,但也不是太离谱。 结果一入先天,完全是质的飞跃,就像孩童面对着一个强壮成人,只有打闹的份儿。 “师弟承让了!” 卢元清也拱了拱手,同样心思复杂。晁空图堪为正一前三,果然非同小可,若非自己升级,还真的不敢硬接。 “哎呀,卢道长,恭喜恭喜!” “来晚了!来晚了!” 仿佛故意掐着时间,这边刚比试完,政府那帮人就冒了头。一窝蜂的涌到跟前,众星拱月般将其围在中间。 卢元清刚刚出关,跟着就是一场打斗,还得应付这帮家伙。一大堆无营养的废话说罢,一人才讲明来意,首长有请。 他自然不能拒绝,跟众位道友暂别,跟赶场一样的又匆忙下山。 …… 没办法,政府急啊,急不可耐的急。 卢元清被请到山中的科研基地,马上就迎来了一次测试。跟上次相近,只是多摆了两张长桌,一共三张桌子,共三十块灵石。 仇纶等专家,官方代表,军方代表全部在场,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说实在的,卢元清很需要休息,但他更清楚此刻的重要性,妥妥的强撑。只见他不紧不慢的从桌前略过,直到第三张时,才伸手拈起一块石头。 接着,他大步走到仇纶面前,笑道:“只有这一块。” 刷!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仇纶,老头则抿着嘴,缓慢又笃定的点了下头。 “哇哦!” “我就知道行!一定行的!” “哈哈,这下太好了,干什么都方便了!” 刹时间,大家进入了一种极其兴奋的状态,这一年积累的沉重压力终于有了宣泄口。仇纶也笑得满脸褶皱,连声道:“总算有自己的人才了,总算有了!” 之前受人限制,心里老是不安稳。他们不在乎啥叫先天,只要证明对方有感知灵气的能力,那就万事ok。 而卢元清通过了测试,终于得到了休息时间。 这一路过来,那些人毫无来由的,毫无商量的,毫无客气的,就把他视为政府门下,视为听命的一员。 他感受着这种官威与自信,面容淡定,屹然不动。 转眼到了晚上,他又被带到一间屋子,那位军装老者已等候多时。 “我是军旅出身,你乃修道之人,一切过程我们省略。” 老者非常直接,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很需要你的帮助,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定将竭尽所能。” 卢元清微微行礼,垂下眸光,看不清其中意味。 “好!你师父果然没有看错!” 老者一拍桌子,似褒奖似警告的来了一句,又道:“你放心,国家绝不会亏待你们。你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们尽力满足。” “……” 卢元清沉默片刻,开口道:“立齐云道院一事,不知还算不算?” “当然算!你第一个成功,自然就是主持,道院的建设由你做主,我们绝不干涉。” “包括招收弟子?” “这个例外,我们已有规划。” 老者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先在各地宫观开放权限,招收适龄孩童。有了一定基础后,再选拔进入道院。” “就是说,道院以后便是上上院,任何门派宫观都是下院?” “可以这么理解。” “也好。” 卢元清思索许久,方点了点头,继续道:“第二,我想去火洲。” “哦?给我个理由。”老者颇为意外。 “我学成一身本领,总不是窝在山里自赏的。” “哈哈,有志气!你去可以,但现在还不行,等春季过后,异象爆发,才是你施展的机会。” “……” 卢元清又是沉默,道:“那便无事了。” “真的没了?” “没有。” “好,你先回去吧。” 老者看着他离开,不由敲了敲桌子,此人不简单啊! 原本以为,他会借机提出扶持全真,打压正一之类的条件,政府也做好了相应准备。结果咧,人家只字未提。 要么是真忠厚,要么是真深沉。 ………… 盛天,特异局。 局长谢跃年得到消息后,简直弹冠相庆,拍着桌子大乐:“好好!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一打。过不了多久,上头就应该分配了,我们位置重要,一定要抢个厉害的。” “就是就是,挨着凤凰山,成天担惊受怕啊!”江超凡立马应和。 “那个,局长,我不是泼您冷水。我就怕到时候来了人,结果干不过人家啊?”另一位处长道。 “啧!不懂了是吧?” 谢跃年点了点他,道:“那位顾先生的境界是先天,那位卢道长的境界也是先天。同一境界,就算差能差到哪去?” “呃,或许吧。” 那人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 京城,白云观。 静室内,李清之放下手中信笺,缓缓走到窗前。北方正是寒冬,帝都刚下了一场大雪,街道建筑全覆上了一层白色。 中轴线的紫禁城,四下的胡同,还有那过往的园林、王府、梨行等等,现代化的气息似在雪中消褪,这座古老又发达的城市,难得显出一点历史的沧桑。 白云观更是老建筑,青砖飞檐,朱门黑瓦。 李清之看着皑皑庭院,一时间有种穿梭长河的恍惚感。那张信笺就在案几上,是卢元清的亲笔手书,介绍了一下最近情况,颇为简略。 别的话也不敢写,这都是被官方监控的。 但是,知徒莫若师,全真出了道门的第一个先天,李清之不仅不欢喜,反而忧心忡忡。 “唉……”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希望你没走错路吧。” 第二百零五章政令 数日后,道院。 偌大的厅堂内,三十五人齐聚于此。这不是现代风格的会议室,也没有长桌子,有点像古代的聚义厅。全真十九,居左侧,成两排;正一十六,居右侧,也是两排。 正中首位,则是一张大椅。 今天的会是以政府名义召集的,结果到了一瞧,心中都有猜想:这是某人要立威了! 张守阳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指不定会受到什么刁难,但他们还不能走,一旦走了,就表明退出道院体系,会更加的受排斥。 约等了几分钟,终见一人绕过厅后屏风,施施然的,不容置疑的坐在了主位上正是卢元清。 他仍是一身蓝布道袍,没有半分得色,先扫视一圈,开口道:“之前官方表过态,要正式筹立道院,并开出主持条件,大家都听在耳里。在下不才,侥幸窥见先天,堪为第一任主持。道院的建设工作全由我们自定,那边提供支持,但绝不参与。所以今天有两件事,一是大家商量,怎么个建法。二是把人事章程,先定一个大概。” “哼!怎么定还不是你说的算,费这个时间干什么?”正一宝田派的传人嗤道。 “我若是师心自用,就不用开这个会了。” 卢元清笑了笑,道:“自古丛林,皆是八大执事,及三都五主十八头。齐云虽是上上院,但人员太少,不便设那么多职务。我有份初稿,供大家商议。 主持之下,设监院一名,此为大众纲领,须威仪可法,通道明德者乃当大任。监院由诸位公选,我无权指派,但我建议,由天师道张守阳师兄担任。” 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尤其是张守阳,皱眉盯着对方,不知他搞什么鬼。 卢元清视若未见,继续道:“张师兄明罪福因果,功行俱备,实为最佳人选,望大家参考。 监院之下,再设八执事。 总理一名,主接待迎宾,由莲花派莫浩峰师兄担任。 巡照一名,主纠察事务,抽补升迁,由崂山派黄志和师兄担任。 司库一名,主库房储备,出入买办,由高峰道朱蝉师弟担任。 典造一名,主厨房派遣,办理斋馐,由正乙派王元吉师弟担任。 掌殿一名,主各殿洒扫,谨慎香灯,虔洁供器,由穹窿山派谭崇岱师兄担任。 高功两名,主诵经讲义,由龙门派石云来师兄、茅山派晁空图师弟担任。 另有财务一名,我们都不是专业人才,还需从宫观上调。 以上,为道院的基本构造。从即日起,官方人员全部撤离,各派再出二三弟子,负责日常巡视打扫” 他这一通说完,无论全真还是正一,都是暗潮涌动。 所谓八大执事和三都五主十八头,貌似细分,实则职能交叉,非常累赘。卢元清抹掉了大半,精简细化,一共九位管理层。 总体分四个部分:监察,后勤,外联以及经堂。 这便罢了,更为神奇的是人选。因为大家都觉得,卢元清肯定会打压正一,拉拢全真,甚至培养亲信。但结果一出来,嗬!还真的是知人善用,毫无派别之分。 众人各种懵逼,不过细想之下,又是妥贴稳当,再合适不过。 比如总理一职,必须熟悉经典,晓明各宗派系,还得性格圆滑,浸染世故。莫老道就是实打实的精明人,就得干外联的活。 还有朱蝉,年纪虽小,但为人中正尽责,放在司库的位置上,大家也很放心。 “” 张守阳是波动最大的一个,太出乎意料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此人,以至于接下来的讨论,他全程划水,根本没在听。 不知不觉,大家商议了半日,总算得出一个大框,包括律令章程,设施布局,各殿安排,人手多少等等。 “诸位师兄师弟,既入道院,再无派别之分。日后遇到险阻,自当戮力同心,切记切记!” 卢元清最后来了一句,便宣布散会。 待众人一一离开,张守阳却留在厅堂,紧上前两步,低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师兄不是都看到了?我在筹立道院。” “你设高功两名,说为诵经,实为传功。石云来和晁师弟都是道院翘首,你不设限制,是想打破千年道统,让全真去学符咒,让正一去学内丹?” 张守阳眼睛圆睁,又往前逼近一步。 “你误会了,我是说诵经讲义,传功可是只字未提。当然,如果有耐不住的师兄师弟,私下向他们请教,我也阻拦不了。” 卢元清慢悠悠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 张守阳挪动脚步,刚想追上去,又见他顿足抹身,反而直戳戳的盯着自己,声调陡然拔高:“如今灵气复苏,机缘已至,师兄以为,我道门该如何自处?” 张守阳一怔,涩声道:“上有官面压制,下有师门牵绊,我们又能如何?” 咝! 刹时间,他回过味来,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凛然和震动:“你是想” “呵,我什么都没想。” 卢元清一挥袍袖,从其身边擦过,大步出门。 “” 张守阳站立原地,背影枯倦,久久不语。 卢元清晋升先天,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今年春节刚过,政府就悄然颁布了一项新规定,哦不,应该说是修正版。由权力机构和道协总会共同起草,一纸公文,发遍了各地宫观。 道教管理办法(新版),第六条规定,宫观选收弟子,须符合以下条件: 本人自愿; 无传染性疾病; 若是出家,除本人自愿外,还须经父母同意; 无刑事犯罪记录; 无吸毒、赌博、酗酒等不良嗜好; 有正确的宗教信仰; 原本呢,这个有十项条件,第二项是“年满十八周岁”,但新版中,就把这项抹掉了。不仅如此,后面几条也有变化: “经考察三年,经宫观管理组织同意,决定是否正式收徒。合格者,给以冠巾、传度,允许常住。考察期间违反戒律,屡教不改者一律逐出。” “考察期间,由当地道协发放补贴,补贴标准不低于当地的最低工资水平。一旦合格,享受道教人士各项优待和福利津贴。” 明眼人一瞧,就晓得什么算盘。 不限定年龄,说明几岁都可以拜师。实习期发放工资,强调优待,可以吸引更多的心思活络的少年人。尊重各派传统,明确正一可以吃肉娶妻,又降低了心理防线。 通篇都赤果果的透着一个意思:快特么来吧! 而同样的,第九条也是新规: “宫观要加强对道众,特别对年轻道众的培养教育。道众要遵守庙规,勤于职守,坚持早晚功课修持和传统仪范,纯正道风,道俗有别。” “各宫观要严格遵守国家户籍管理规定,不得收留不明身份的道士及其他人员,其他宫观道士来本观参学,必须持有符合规定的证明信件。” “不得在宫观内设置商业和服务网点、举办陈列和展览,各旅游景区不得擅设宫观,企业不得承包。丛林主持及管理人员,须要有深厚的道学底蕴方可担任。协会将不定期检查,,违反者将查封宫观,依法处置。” 这就厉害了,尤其是最后一条。 全国有多少座道观,观里又有多少个真道士,多少个假道士?这观的所属权,是归企业,还是景区,还是什么别的人? 其实都门儿清。 企业承包一座山,修了座道观,随便找个人短期培训,合同一签。你在里面住,我按月给你发工资,香火钱归我们。 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现此令一出,明里暗地的参与者都意识到,道门大清洗要开始了。 (.) 第二百零六章肃清行动 江州,穹窿山。 春节过后,江南的气候半湿半暖,极不舒服。今儿难得是个好天,江州城的人趁着阳光和煦,时有一家老小外出踏青。 山挨着城,就有这点好处,游客群非常固定。 此时黄昏,在山腰的上真观内,两个道士正无聊闲谈。他们春节也放假,刚上班不久,还没什么生意。 “啪啪啪!” 马脸道士拍了拍殿内的功德箱,又瞄了眼箱上的大锁,鄙视道:“一天都没有几个钱,还搞把锁头,真是塞**淌油,啬抠豆子!” “待会人就来了吧,天都快黑了。”一个年轻道士道。 “人家多准时,必须得来啊!” 他们说的是会计,会计隶属企业,每天晚上过来,打开功德箱,当场数钱。影响力大的宫观,企业还能给点分成,像这种小地方,连口汤也喝不着。 马脸围着箱子绕了一圈,又道:“哎,我年中就到期了,老子肯定走人。” “有下家么?”年轻人问。 “当然有,岭南那边的一个大庙,关系可硬,就给土豪做法事。随便下去跑个穴,一场就十几万。” “哥,那带我一个呗?”年轻人也是眼热。 “你不行,你才入行几年,连经都不会念,露馅了咋办?” 俩人说说聊聊,又等了一会。 马脸有点奇怪,都这个时间了,那会计怎么还没露面?他正想打电话问问,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喊: “快点快点,你们到里面去,你们到那边,千万别漏地方!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谁特么大呼小叫的?知道啥地方么?” 年轻人不爽,就要出去瞅瞅,结果刚走到门前,就听“砰!” 大门撞开,几个人闯了进来,不理摔在地上的那个家伙,直接道:“经部门查实,你们冒充道教人士,非法经营宗教场所。按照相关规定,先行给予查封和拘留,这是查封令!” 刷! 红头文件一亮,马脸顿时懵逼,随即撑着胆子大叫:“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山头么?我要打电话,我要给秦会长打电话!” “秦会长?” 队长一听,就晓得是江州道协的秦云峰,不由冷笑:“他都自身难保了,带走!” 两个坑蒙拐骗的家伙,哪是人家的对手,分分钟就被制服。而与此同时,还有一帮人进去搜索,什么三茅殿,财神殿,文昌殿等等,里面的假道士通通被赶了出来。 只有一处例外,就是那座天师殿。这帮人细心细致的巡看一圈,还专门留下一位,负责日后的洒扫清理。 “咣!” “咣!” 随着三清阁的大门一关,白底黑字的封条贴上,这栋刚建不久的三层建筑,转眼扑街。 “唔唔……我要打电话!” 马脸道士出了山门,还在拼命挣扎,喊道:“我要跟王总通话,我要跟王总通话!” “哼!” 队长冷哼一声,用力推了一把,直接塞进车里。 他们不是警察,不是法院,而是特异局成员。新的《道教管理办法》一出,各地立即行动,组团打假,搞的那帮人是哭爹喊娘。 都是勾连的,假道士靠着假宫观,再靠着当地官员和大老板。 光凭这个管理办法,不能定人家的罪,但可以从别处查。这帮官员和土豪一查一个准,谁的屁股也不干净,审办了之后,财产自然没收。 财产没收,就顺理成章的过渡到道门,这叫数罪并罚。而这些宫观暂且闲置,以后看齐云道院的动静,再来具体分配。 却说特异局压着他们下山,不少游玩过后准备回家的市民都看在眼里,纷纷表示惊奇。 “怎么了这是?” “犯事了呗,可能靠山倒了,这帮小兵也保不住了。” “哈,早就该抓了,一帮坑蒙拐骗的东西!” ………… 南中,长春观。 长春观是本省最大的宫观,看名字就晓得,继承的又是全真道统。主体建筑为五进:分灵官殿、二神殿、太清殿等。右侧为十方堂、经堂、大客堂、功德祠等;左侧为斋堂、寮堂、邱祖殿、方丈堂、世谱堂等。 此刻,在经堂的一间静室内,福星观观主吴大春正襟盘坐,汗流浃背。 福星观在下辖的一个县城里,属于支脉又支脉,根本称不上门派,就是小门小户混口饭吃。 他脑筋灵活,日子还算不错,可前两天忽然被叫到这里,又神奇的跟另一帮观主进行考试。 先是笔试,都是道经典籍的一些理论知识。 吴大春是个真道士,年轻时也学过道,但当了观主后,就把那点东西忘光光,成天捉摸捞钱。 笔试成绩一出来,他自然奇差,于是被叫到经堂,进行又一轮考试。考官便是眼前这位,长春观的高功。 这老道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开口问:“丹经谓,龙情缠绵,虎性狰狞。此话何解?” “呃,龙为心,虎为意。意思是,情绪燥动不宁。” 他想了想,磕磕巴巴的回了一句。 老道又问:“虎无情,龙有意,又是何解?” “这个,这个是说,心意想通,自成妙法。” 妈了个蛋!他上哪儿记着去?只能凭着模糊印象,企图蒙混过关。 “《周易参同契》中,对耳目口三宝有句歌诀,你可知道?” 得! 这下连蒙都蒙不了,吴大春愈发惴惴,低声道:“不知。” 老道皱了皱眉,再问:“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此句出自何处?” “不,不知。” 吴大春的脑袋都快埋到裆里了。 “唉……” 老道叹了口气,道:“龙为心,虎为息,并不是意。虎无情,龙有意,是说要用有意的心,主动去与息妙合,方为合法。 《参同契》有歌诀,耳目口三宝,固塞勿发通。真人沉深渊,浮游守规中。 至于最后一句,出自张伯端真人的《悟真篇》。这些都是道经中的浅显文句,但凡苦修数年,勤勉一二,都会知晓。你答不上来,可见早晚功课懈怠,疏于诵经明义,不合格。” “老修行,再给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考!”吴大春急了。 “你要在本观学习,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再回去,出去吧!”老道懒得理他。 “老修行,老修行……” 他还想叫唤,却被两个道士强拽出门。 “……” 老道揉了揉太阳穴,也是心累,无力道:“下一位。” ………… 道门在春季的这番肃清,可谓意义深远。 先是宫观的属性,一定要纯粹,官员和企业都滚远点。再是道士自身的素质,必须要提高,不合格的培训,培训再不行就剥夺观主资质,只能打杂扫地。 以至于,有大批量的道士纷纷还俗。原本五万多的注册人员,第一波清洗下来,就跑掉了数千人。 各地的小宫观接连封门,当地百姓莫名其妙的就发现:哎呀我艹,这庙怎么没人了?他们也不会去探究,对生活更是没有一点影响。 肃清,是为收徒做准备。收徒,是为了干掉糟粕,注入新血。 现在时间尚短,还看不出整顿风气的效果。不过框架已经搭好,以齐云道院为核心,以各省道协为基础,以齐云三十六友的门派为据点,真正形成了一张精英网络。 这消息也传到了道院之中,卢元清不理不睬,不予表态。张守阳自从那次对话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同样略过。 其他人倒觉得很棒,齐云齐云,仿佛真的屹立在云天之上。 总体来说,整顿过程有效且迅捷,还顺便清理了一票贪官和脏企。当然,有一家比较特殊,还没商量好怎么处理——凤凰山上的紫阳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零七章留守儿童 “唔……” 留守儿童龙秋站起身,抖了抖小铲子上的泥土,很不开心的支吾一声。 她刚种下一株首乌,块根呈红褐色,皮质坚实,份量足,堪为上品。现在首乌普遍造假,动不动就人形首乌,千年首乌,都是扯淡。 这株才几十年,已属难得。 她出了药园,跑到河边把铲子洗净,又用棉布细细擦干,然后抬眼四望。 冬去春来,经过几个月的生长,之前播撒的药材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遍布满山。那些桃树也窜的老高,枝叶繁茂,还长了很多花苞,摇摇点点的缀在枝头。 南岸的树丛清了一大片,又空出几亩平地,其中一块播了稻种,正等待出苗。有的已经冒头,青青嫩嫩,彰显着无限生机。 一切一切都很好,就是有点冷清…… “春播都要开始了,哥哥姐姐还不回来。” 龙秋咕哝着,把铲子收进库房,又坐在草庐的石阶上发呆。 她在苗寨就是独自生活,所以也没觉得不适。当然有点小埋怨,头一次迫切的希望山里收人,这样就能把自己解放。 没办法,单说春播,就得经过出芽、育苗、插秧等一系列工作。即便有金蝉帮忙,她也非常难做。 “哥哥说留给我一块玉石,炼制什么法器好呢?” 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一伸,就凭空出现一只小蛇,在掌心摇头摆尾。过了几秒钟,又变成了一只青蛙,鼓着腮帮子却叫不出声。 最后,金蝉才变成了胖娃娃,纵身一跳,跟主人排排坐吃果果,小短腿晃来晃去,像极了两根白萝卜。 “你可以飞着攻击,针蛊也是,血蚊蛊也是……” 小秋摸了摸它的头,自言自语道,“那,那我就炼制近战的法器好了。咦,我炼一把剑怎么样?刚好姐姐教了我剑法……” 金蝉或许能懂,可它说不了话,只是蹭了蹭主人的手背,一副乖狗狗的样子。 话说去年年底的时候,金蝉没再犯病,小秋凭借自身实力,已能彻底压制。草鬼婆的寿命都很短暂,很大原因,就是被蛊虫吸**血,甚至反噬而亡。 小秋算幸运的,碰上了哥哥姐姐,平日以灵气喂食、驯养,反倒把金蝉蛊养成了灵蛊。更通人性,杀伤力更强,潜力也大幅提升。 “唉,算了,还是出去转转。” 龙秋又坐了半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向谷外走去。 她顺着刚铺好的石阶路下山,一直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建筑群。袁培基的行动很快,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增大,现有屋舍数十间,占地近千平,妥妥的一座庄园。 不仅如此,连路也修的平平整整,很有点开发区的意思。 她此番过来,是盛天特异局约请,说有事相商。其实特没节操,两位家长都不在,找个留守儿童商量,明摆着欺负人。 妹子首次主导,倒是不慌不乱,大大方方的进了庄园。 江超凡等候多时,笑着招呼道:“龙小姐,我是分局调查处处长,姓江,初次见面。” “你好,我听说过你。” 龙秋点点头,就那么戳着,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那个,你先坐,喝茶……” 江超凡汗了汗,亲手给泡了杯好茶,方道:“我们最近配合道门,在开展一项整顿行动,紫阳观是其中之一。” “然后呢?”小秋眨了眨眼。 “呃,程序是这样的,观主陈秋林要经过两轮考试,合格了,可以继续担任。不合格,则要留在盛天学习。” “哦……” 小秋想了想,问:“还有什么?” 得! 凤凰山上多奇葩!跟他们对话,就不能用正常人的习惯。 江超凡心里吐槽,又道:“如果不合格,紫阳观会暂时封查,等陈道长学成归来,才能重新开放。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商量,紫阳观……” “不行。” “什么?” “不行。” 小秋摇摇头,道:“这山是我们的,你不能封。” “龙小姐,我们按章办事,也是没办法。” “不,这山就是我们的,你们不能封。” 她不说什么“我考虑考虑,等哥哥回来,再跟你谈”,也不讲什么诡辩道理,就强调这一句:山是咱们家的,你特么没权利! 小秋没有谈判技巧,但她不傻。 第一,紫阳观香火不错,是景区收入的重要组成。别忘了,这收入是他们跟政府分成。凤凰山每年游客几十万,门票六十,年收入千万以上。 如果把道观查封,利益必然受损。 第二,这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至于江超凡,表面上重视,心态上轻视。卢元清成了先天之后,就搞得很多人心思活络,对两位主儿的敬畏感也大大降低。 分局研究了好久,还是决定试探一番。 江超凡故意磨叽,掰扯来掰扯去就是不松口。小秋只觉得对方讨厌,干脆道:“人,你们随便带走,观得留下。我不想跟你说了,我走了。” 一句话话撂在这,妹子抹身就闪。 “哎,龙小姐!” 江超凡还想追上去,刚跑了两步,就觉一阵腥风刮起。 “咝咝!” 从妹子的脑后猛然现出一只硕大的蛇头,血红的长信子吐出,竖瞳阴冷而凶残。那蛇头像飞的一般,呼的就扑了过来。 “啊!” 江超凡噔噔噔急退,扑通坐倒在地,不由眼睛一闭,状若等死。 “……” 但隔了两秒钟,毫无动静。他壮着胆子睁眼,只见大门敞开,外面淡天一片,人去无踪。 “呼哧……呼哧……” 丫吓得半天没缓过神,妈的,以后这活可不能接,太危险了! 想当初在天山脚下,那软妹子差点灭了一个小队!凤凰山三位爷,谁特么是善茬? 他勉强爬起身,灰溜溜的上车走人,回去还得向局长报告。 态度很明显了,观主陈秋林已然成了一颗弃子。道门完全放弃,政府也放弃,之所以留着,只是三方要维持现有的局面。 其实也挺好的。陈观主稀里糊涂,啥都不知道,正乐颠颠的筹备新春祈福法会。 真是蠢人命大。 …… 白城,一处新建小区。 何禾放了学,正陪着爷爷看电视。他们已经从红梅街搬出来,住进了安置楼,虽然很简陋,看着也不太结实,但总比几百人挤在简易房强的多。 老头住了新房,脾气也好了些,他没有收入,全靠政府救济。对这些移民,官方还是挺包容的,只要别闹得太过,一般的条件都能满足。 他们看的是盛天台,正在播送本市新闻。先是市领导开会,政策一片利好,再是乡镇民情,又是普遍看涨,然后是家长里短,老汉有一儿一女,都已结婚,结果女婿跟儿媳妇私奔巴拉巴拉…… 这些内容播完,通常就该结束了,今天却不太一样。 “为打造关外重点宗教文化示范基地,发扬和继承传统道教精髓,盛天市政府、市道协共同决定,以太清宫为核心,开展一系列的推广宣传活动。从明日起,先行举办为期两周的道教文化展览,全程免费,欢迎大家参与。地点:三经街8号太清宫西殿,咨询电话,135。” 嗯? 老头一看,就觉得特二百五,新闻联播咋还整这出? 小姑娘也在旁边瞧着,好奇道:“爷爷,什么叫示范基地啊?” “屁的基地!就是缺钱花了,忽悠人过去烧香拜佛,收点有钱人家的徒弟就更好了。” “那,那他们收男徒弟还是女徒弟啊?”小姑娘不理解。 “管他是什么,你问这个干嘛?” 老头敲了下孙女的脑袋,笑道:“除非我死了,你无依无靠的,找个收留的地方也好。” “呸呸!不许胡说,爷爷长命百岁!”何禾立马就不开心。 “哈哈,好好,不说不说!” 老头抱过孙女,脸上笑呵呵的,表情却是莫名心酸。 第二百零八章火洲爆发 三月末,火洲。 七十多万人已经全部撤离,大批的科研人员和军方人员进驻。他们主要是观测数据和护卫工作,对异象变化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 其实挺奇妙的,一座城市即将消亡,原本的人们天南海北,一去不回。反倒一帮外乡人,见证和陪伴了最后一程。 此时正午,在火焰山景区内,原本就不大的广场显得更加凄凉,那根金箍棒状的大温度计孤零零的戳在八卦炉里,笔直冲天。 而后面的赤褐色山体,小道荒废,再无游客踪迹……哦不,还有一位。 小斋就大大方方的坐在山岩上,周遭火云升腾,如一条条赤蛇在山顶游窜。此处的火灵气威势最盛,常人一分钟都呆不得,对她来说,却是修习雷法的好地方。 有个词叫,天雷地火。 通常指自然界的恐怖力量,也指男女间的情欲萌动。这两种元素习惯性的被联系在一起,天雷为乾,地火为坤,一拍即合,然后快乐的搞事情……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总之呢,小斋忽然发现,在山上修炼,只要金雷之气一动,周遭数十米的火灵气就跟抽风了一样,拼了命的想与其交合。 她不得不运起十二分的力气抵御,金雷很快就消耗一空。然后她打坐调息,再去撩,再掏空,再撩,再掏空,如此反复,耐操度竟然强了不少。 于是乎,她便天天来此,一坐就是大半天。 木办法,雷法修习缓慢,如果顾玙五年到人仙,她起码得八年。就像金雷之气,已经修了一年时间,才堪堪接近无漏境。 “呼……” 待日头偏斜,小斋吐出一口长气,终于收功。 她没走台阶,几个大步飞纵下山,经过温度计时照例瞥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气温为:27.3℃。 妈卖批!昨天还是23℃,今天又特么涨。自春季以来,火洲的异象变化一天一个样,远超预估。 小斋摇了摇头,上了一辆破车,往葡萄沟的方向开去。这破车不晓得谁扔的,俩人偶然发现,就很不客气的占用。 一路荒凉,她开回了农家院,院中无人,楼上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波动那是男朋友在炼制法器。 她没有打扰,自去厨房准备饭菜。 食物是官方提供的,不精致,营养倒足够。土豆芹菜,黄瓜西红柿,外加鸡蛋花,几道素菜搞定之后,她才喊了一声:“老顾,吃饭了!” “知道了!” 上面回了话,不一会,顾玙颠颠下楼。 其实小斋的厨艺很棒,只是俩人在一块,她掌勺的机会很少。而在葡萄沟的这几个月,她算下厨次数最多的了。 “我回来的时候在周边转了转,情况不太妙啊。” 小斋喝了口汤,道:“看来等不到立夏了,估计就在这几天。” “嗯,我的火云针也差不多了,刚好十五根。” 顾玙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呆一段吧,看看什么进展,等平缓一些再走。” “那当然!千载难逢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 深夜,万籁俱寂。 一只三角头的四脚小蛇忽然钻出了洞穴,约15公分长,表皮上带着黑色纹路。这是火洲特有的一种蜥蜴,名沙虎,极为耐旱,以小虫和植物块茎为食。 它是夜间性动物,这正是捕食的好时候。 “咝咝!” 它慢吞吞的爬着,脑袋左右摆动,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蚁穴。 蚂蚁可是好东西,沙虎明显有些兴奋,连忙俯身过去,先堵住洞口,再用两只爪子扒沙刨土。 它的肚皮都贴在了地面上,眼瞅着就要饱餐一顿,却猛然一顿。 古怪的三角头嗖地挺起,直愣愣的往不远处观瞧,暗黄色的瞳孔中,居然多了一丝不该有的莫大恐惧。 “咝咝!” 沙虎突然掉转方向,没了命的往前狂奔,四脚快速的交替行进,似有比天敌恐怖十万倍的东西在后面追赶。 而那蚁穴一阵乱响,数不清的蚂蚁一并涌出,亦是疯狂逃窜。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小动物加入其中,有沙鼠,沙蛇,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它们很快形成了一股洪流,而在它们背后,在无尽的黑夜中,仿佛有一条赤红色的吞天巨蛇,巨大的身躯盖住了整个夜空,似要将一切毁灭。 “吱吱!” 有一只沙鼠倒霉的落在了最后,浑身的毛刺竖起,面部完全扭曲,诡异又狰狞可怖。它拼了命的想逃脱,结果跑着跑着,身体骤然一僵。 就像被巨蛇一口吞进了肚子,这小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抽干精华,生命枯萎,几乎转眼间,就成了一具硬梆梆的干尸。 轰! 巨蛇吞得血食,变得愈加亢奋。原本普通人不可见,如今已实质化的红色雾气铺天盖地,肆无忌惮的向四周杀去。 …… “滴滴!” “滴滴!” 火焰山2号观测站内,张浩猛地睁开眼睛。 他是被警报惊醒的,站里有自动观测系统,一旦气温大幅度升高,超过了安全值,这个装置就会剧烈响动。 “唔……” 张浩从睡梦中醒来,脑袋还有点昏沉,可几秒钟后,就连滚带爬的扑到仪器前。偌大的显示屏上,一串串鲜红的数据,只让他头皮发炸! “报告报告!这里是2号站,2号站!” 他抄起电话就打了过去,喊道:“观测数据超过警戒值……不是哪一项,是全部!全部!” 啪! 张浩扔了电话,随便披了件衣服,跌跌撞撞的跑出卧室。 “快点快点!” “我艹他妈的,什么情况?” 几名同事也听到了警报,在大厅集合完毕。站长的面色无比凝重,只冲他们挥了下手,一声不吭。 众人出了门,站在外面的空地上,齐刷刷的向北方望去。每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在红与黑的交杂辉映下,如同浇铸成了一具具雕像。 北方,就是火焰山! 那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赤红色,热浪滚滚,红云升腾。而在这天空之下,是一座苍凉野蛮,散发着狂躁与炽热的巨大山体。 这山体再没有以往的平静,如同一只苏醒的魔鬼,在远方震地咆哮,口吐火焰,要将世界烧成灰烬。 更可怕的是,那片由于纯粹的高温使得空气扭曲变形,而形成的翻滚热浪,以及那片恐怖的红云,竟在往这边缓缓移动。 “站,站长!” 呆立了半响,张浩才咽了口吐沫,试图听听对方的意见。 站长是个经验丰富的科研人员,带过不少考察队,经过最初的慌乱,已然镇定道:“我们离那边还有段距离,不要担心,先过去瞧瞧!” “哦,好好!” 张浩颤颤巍巍的去准备车,一共四个人,带着监测仪器直奔北面。小车在夜色中行驶,就像待宰的羔羊,主动送入那魔鬼的口中。 约莫二十公里的路程,开了一小段,就是一个字,热!三伏天,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还喝不到一口水的那种热! 几人汗流浃背,呼吸有些短促,强忍着又走一段,一哥们突然大叫:“你们看地面!”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地上黑压压密麻麻一片,全是标本样的小动物尸体。被抽干了生命精华,悄无声息的堆集在四周,形成了一座露天坟场。 “呕!” 那哥们忽然捂住嘴,不知是恶心,还是身体难受,作势欲吐。张浩连忙把他放躺,拧开水灌了几口,又用湿毛巾狠敷。 站长开着车,看对方略微好转,才问道:“多少度了?” “38℃!”另一人答道。 “不是很高啊,怎么这么大反应?” 他皱着眉头,鼓励道:“坚持一下,我们再往前一点。” 说着,他踩动油门,又窜了几百米。那哥们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轻颤,意识也渐渐不清。张浩忙着照顾对方,也给自己不断补水。 终于,离火焰山十公里左右,四人都感受到了强烈不适。 “撤!” 勉强将数据记录完毕,站长特果断的掉头,逃命似的返程。 结果走了三分之二,又听汽车的发动机开始剧颤,各种不正常的噪音,然后砰的一声。车前盖喷出一股白烟,四轮停住,却是发动机彻底报废。 “艹!” 站长锤了下方向盘,道:“我搀着他,咱们走回去!快快!” 当即,四人下车,踉踉跄跄的走完最后一段,衣服全部湿透,连呼吸中都带着烤灼的热气。 “扑通!” “扑通!” 当观测站出现在视野中,浑身的压力也随之一轻,仿佛逃出了魔鬼领地,热度顿减。四人再支撑不住,接连倒地。 “咕嘟咕嘟!” 张浩又狠灌了一瓶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他再回头一望,更是触目惊心。 原本还有些生命气息的荒原,一夜间变成了死地。那些野草、灌木、高树,就在自己眼前,从活生生的绿色,成了冰冷冷的灰暗。 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震撼,以及带来的剧烈恐惧,让张浩瞬间崩溃。 他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只喃喃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百零九章大灾祸1 三月三十日,这注定是要被永远铭记的一天。 清晨时分,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裹带着万丈光芒。这光芒映照,竟然穿不透浓郁的红云,只能在边缘游弋。 这也使得火焰山地区,同时出现了三种奇观天象:金色的阳光,赤红的雾气,以及半红半蓝的天空,仿若人间浩劫。 “轰轰!” 一辆辆越野车和卡车发出愤怒的轰鸣声,在火洲这座早已无人的城市中进进出出,车上满载着物资和士兵,在区域间不断调动。 市政府大楼里,已经成了临时指挥部,那位黑框眼镜的老者作为督导小组的副组长,亲自坐镇前线。 而台上,一位教授正在讲解情况:“异象大概在凌晨一点钟爆发,经几个观测站的同事冒死查探之后,我们采集了不少数据。 先说这个东西的性质。据现代实验证明,如果空气干燥,人可以在120℃室温下停留15分钟;但在潮湿的空气中,只需要48℃~50℃,人的耐受力就大大降低,因为汗液不能蒸发。 不过要注意,这是外界温度,人对体内温度的承受力就远远不及。一旦体温超过42℃,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会发生严重紊乱,危机生命。所以对于人体来说,40℃的体温便是警戒线。” 教授语调低沉,道:“然而很不幸,它恰好不是外界温度。它可以直接侵入体内,就像侵入那些动植物一样,直接破坏人体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我们就会流失水分,然后像抽水泵一样,血肉都会被抽干。 它现在的核心区域,大概在12.5公里,在这个范围内,我们身体素质最好的士兵,也坚持不过十分钟! 而它的移动速度,平均每小时2.5公里,每秒钟就往前推进0.7米。所以应该在今天晚上9点钟,抵达火洲城下!” 教授缓了口气,继续道:“火焰山三面有城镇,一面是库木塔格沙漠,沙漠过去便是乌木市。这个沙漠面积2500平方公里,东西长800里,它直线通过要160个小时。而火洲南北宽240公里,东西长300公里,总面积七万多平方公里。如果全部占领,大概需要120个小时! 而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我们找不出任何一种物质,能与其发生反应,唯一有作用的就是灵气。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不可能面对这个庞然大物……” 他说着说着,竟也进行不下去,一脸黯然的下了讲台。 “……” 老者环顾四周,列位同仁皆是如此,脸上带着不甘,愤怒,无奈和一丝茫然。 没办法,太打击士气了!从辨证唯物的科学观竖立,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好了!大家不要气馁,我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灾害损失降到最低。” 老者声音一凛,开始下令:“从即刻起,各科研组不要分散,主抓东、南、北三个方向集中观测,部队回缩力量,一定保护好安全。 通知伊吾,仰吉,巴音,乌木,还有陇西的沙州,唐古特的阿里,马上做好撤离准备!” 他一连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与火洲紧邻,或与西陲省挨着的城市,随后顿了顿,又问:“齐云的人到了没有?” “两个小时后抵达。” “好,到时提醒我一声,我亲自去接。” ………… 卢元清在飞机上。 这边一出事,天柱山就收到了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他上了飞机。 火洲有一个小机场,由于地理环境和自然环境特殊,主要承担乌木市航班的备降任务,并无定期航班。直到去年,才开通了第一条固定航线,火州—伊吾—京城。 这次起飞之前,对气象做了严格监测,所幸伊吾的方向尚未受到波及,可以通行。 身为一个隐秘修行的道士,乘飞机的机会不多,何况还是小型专机。卢元清坐在宽软的沙发上,案几上摆着些饮料水果,自己却是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说实在的,以这种毁城灭地的异象级别,任何人都微不足道。把他找过来,一是帮忙预测,二是……好容易培养出来了,怎么着也得溜溜。 “嗡!” “轰!” 不知不觉,随着飞机下降带来的强劲气流声,以及滑轮着地时的颤动,这趟专属航班终于降落。 “卢道长,火洲到了。” “好。” 卢元清睁开眼,宽袍大袖,轻轻然的下了飞机。停机坪上已经等着几辆专车,那位老者一见,就上前握手,直接道:“总算来了!现在情势严峻,还需要你的帮助。” “听从吩咐。” 他行了个道家礼,态度顺合,并无一丝抗拒之情。 “好好,果然是道门才俊!” 老者很满意他的姿态,招呼对方上车,飞速往城区驶去。 一路上,那位教授将大概情况介绍了一遍,卢元清有些疑惑,问:“恕我直言,我个人能力有限,我能做什么?” “一个是测试,普通人我们已经试过了,根本进不到核心区域,但你或许不同,我们需要一些数据。还有,我们很希望你能上到火焰山,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教授递过一摞资料,道:“我们正在建立异象数据库,按照对普通人和修士的危害程度,灾祸属性,波及范围等等,将异象分级。这个只有你能做到,以后我们会经常联系的。” “哦,我尽力而为。” 卢元清对这种上级对下级的语气毫不在意,蛮认真的看了看资料,抓紧时间了解。 很快,车子开进市府大楼。老者一进大厅,就急声询问:“怎么样了?” “又往前推进了五公里,其他的没有变化!” “继续观测!” 老者不敢松气,简单介绍了卢元清的身份,又道:“卢道长会深入核心区,探查那里的情况,我们在两个小时后……” “我可以立即进山。”卢元清忽道。 “……” 老者一怔,随即有些欣慰,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当即,他连休息都没休息一分钟,又跟着几名士兵下楼。战士开着车,将他送到了最前线的观测站。 那里距核心区只剩下几公里,随时都会撤离。 三辆卡车停在门口,装载着珍贵的仪器,以及现在最重要的物资,包括水、药品、冷却液,以及快速补充流失养分的各种能量剂。 没功夫多言,战士取了一些物资,又开着车往前。只走了一小段,就看前面地上划着一道深深的警戒线,还插着杆旗帜。 那边红蛇飞腾,吞天噬地;这边战战兢兢,仅存清朗。 一线之隔,一是天堂,一是地狱。 第二百一十章大灾祸2 “我们只能送到这了。” 那士兵停车,一脸严肃道:“它每秒钟会前进0.7米,我们会跟着后退。你放心,我们虽然后撤,但绝不会离开,直到你出来!” “……” 卢元清看着那张黝黑刚毅的面孔,忽然涌出一股很特别的感觉。修道之人,很难有军人那种舍身为国与子同袍的热血豪情,但不妨碍自己能理解,对方的坚定与决心。 “谢谢!” 他也很郑重的道了声,推门下车。刚迈了两步,就听身后声响,却是红云逼近,车辆后退。 卢元清顿了顿,没有回头,大步跨过了警戒线。这一下,就觉得一股烤灼炽热的火灵气,丧心病狂的袭来。 他顿时运气调息,压迫感才为之一松。再放眼瞧去,只见赤蒙蒙一片天地,混乱疯狂,辨不清过去未来,仿若亘古之荒野。 看着这片景象,心中莫名跳动。 以前在观中隐修,为的是得道成仙。而如今,又发现这世界是如此的精彩变幻,自有一股踏遍河山,领略天地的向往。 修自身,识万物,本就是修士的观念,到了先天,才终于有了机会。 “呼……” 卢元清控制着呼吸,均匀且有节奏的吞吐,最低消耗的节省着能量。 甭看他踏入先天不久,由于后天返先天的缘故,自幼就在修习内气,一点点的积累上来,基础打的极牢。尤其运气调转之灵活纯熟,更是远超旁人。 他不敢耽搁,快步往前奔走,一头扎进了红雾中。 火焰山临近的四面地区,早就成了死地。一路走来,满是干瘪的动物尸体,如同一具具完整又残忍的标本。 花草树木更是直挺挺的立着,表皮黑灰,不见生机。他好奇心起,走到一棵杨树旁,伸手一碰。 “哗啦!” 没有树心,没有任何物质,只有一层薄薄的脆皮裹在外面。就像残留在香烟上的那截烟灰,轻轻一弹,便化作了无数碎片,尘埃落地。 “……” 卢元清呆立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将一些碎片和小动物的尸体收起,装进一个布囊中,又抹身向前。 赤云升腾,红雾弥漫。 在这方世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不知走了多久,步子渐渐缓慢,终于有些不适,他也有准备,立即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含在嘴里。 这是秘制丹丸,一颗就能补充大量的身体能量,来路也有点神奇张守阳主动给的。 天师道首重符箓,其实外丹术也很强大。《龙虎山志》就有记载,张道陵居鹿堂山,炼九转神丹。 一转之丹,服之三年得仙;二转之丹,服之二年得仙;三转之丹,服之一年得仙;四转之丹,服之半年得仙;五转之丹,服之百日得仙……而九转之丹,服之三日得仙! 当然,现在别说九转,连一转都没了,只剩下一种类似保命的药丸。张守阳一共才八颗,直接给了一半,看来那日对谈之后,这位天师道的嫡传也有了些想法。 卢元清得借丹药之力,支撑着继续行进。 “呼哧……呼哧……” 又艰难的行了一段,他停下步子,已感不支。没办法,还要保存回去的体力,不能再走了。 他抬起头,透过层层红雾,一座庞大暴躁的山体侧面出现在视野里。 山顶浓重的火灵气,竟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气团,在空中翻滚沸腾。而那些红云和浓雾,就像火山喷发一样,连绵不断的从山顶升起。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还有好长一段。虽然不甘心,但也无能为力。 “……” 卢元清抿了抿嘴,刚要回身,忽地脚步一顿,似瞥到一个黑点在远处移动。 咝! 他睁大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赫然是一个,哦不,是两个人影! 有人!在这里? 他瞳孔骤然收缩,牢牢的钉住那个方向。 只见突峭凌绝的岩石上面,有两道细小的人影,仿佛两只戏闹的飞鸟一般,在漫天火云之下你追我赶。 山顶那磅礴的压力,对他们而言,似乎都不存在。 “……” 卢元清呆立原地,就见二人飞纵了一段,又起身几个跳跃,瞬间消失在山背面,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顾玙!” “江小斋!” 他脑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两个名字,在这一刻,如同两尊神祗般从天而降,砰的一声,将所有的念想都压在了下面! 什么道门,什么隐忍,什么谋划,通通烟消云散。 卢元清站了好久,直到周遭的火灵气灼烤着皮肤,面上的迷茫和惶恐才一扫而空,反倒愈发坚定。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他一挥长袖,快步回程。 ………… “我刚才好像看着个人。” 顾玙脚下不停,忽然嘀咕了一句。 “哪里有人?” “离挺远的,就一个黑点戳在那边,一动不动……” 他这么一说,自己也不太确定,道:“算了,爱谁谁吧。你还撑得住么?” “还能挺一会。” 小斋擦了擦汗,状态比他差了不少。 食气法的优势,就是修习速度快,并且积累深厚。雷法属于精英型,重质不重量,她在山顶一顿狂奔,难免有些吃不消。 顾玙一见,便拉过女朋友的小手,以便随时度气。 话说爆发伊始,他们就感觉到了。葡萄沟已经彻底完蛋,那条河就在眼皮底下慢慢干涸,还有数百亩的葡萄架和杨树林,全成了灰秃秃的脆皮卷,一碰就碎。 那些房屋相对完好,但也是时间问题。 他们先在山脚查看一番,然后上了山,打算往里面走走。没啥目的,就是亲眼见证了一次大灾祸,莫名的有种历史参与感。 “这里应该最浓厚了。” 俩人在山里跑了一阵,便停了下来,各自取出青皮葫芦,收了几道火灵气。 顾玙又蹲下身,敲了块山岩在手里掂了掂,皱眉道:“跟之前的感觉很不一样,可能会变成真正的火矿石,就是不知道要多久。” “果然啊,对普通人是现世浩劫,对修士却是日后乐土。” 小斋也看着四周,叹道:“先出去吧,然后去那个山洞瞧瞧,我总觉得他们把地点设在火焰山里有古怪。” 第二百一十一章大灾祸3 小斋一直对那个山洞念念不忘,她似乎对萨满教的印象很不好,总带着一种敌意和挑衅。顾玙察觉到这点,但她没说,他也就没问。 随着异象范围的不断扩大,每进去一次,就要多费些力气。所以他们尽可能的调息充足,准备妥当,争取一次性搞定。 他们没从葡萄沟出发,选取了一条最近的直线距离,在山岩石壁上各种飞纵。那些升腾的赤蛇红雾就在身边狂舞,犹如地狱一般。 跑了好一段,终见前方断崖突起,断口中间还夹着一块硕大的石头,正是那块悬空石。 “砰!” 俩人特干脆,直接从崖上跳了下去,刚好落在了山洞附近。此处仿佛没什么变化,被火云针削过的洞口,仍然粗劣劣的张着大嘴。 不过他们一瞧,顿时惊讶:那洞穴里面,竟然还是黑漆漆一片,感觉深不可测。顾玙弯腰探了探,没错,洞中还带着些凉意,完全不受外面干扰。 “……” 俩人对视一眼,这就太神奇了! 小斋皱着眉,道:“洞里肯定有什么布置,或者它本身就是个风水局。不然在这种威能之下,不可能还保持阴凉。” “萨满教有风水一说么?”顾玙问。 “风水就是传自上古巫教,但我不确定那帮人有没有传承。又或许,这里还有道门的影子?” 小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道:“我最初的猜测可能是错的,他们不仅在养虫,而是借养虫,去实现另一个更重要的目标。” “不错,他们跟我谈的时候,确实说要寻找一样东西。可惜我们不懂风水,得不出什么线索。” “唉,真想进去瞧瞧。”小斋也叹道。 现在情况特殊,他们不会贸然进入。因为进去就得惊动虫子,一惊动就得怼,一怼就会调动灵力,然后就会被铺天盖地的火灵气***。 俩人研究了一下,还是把此处的山势记下,以便找人相看。 “我们认识的人里,好像就那个王胖子精通风水。”小斋道。 “他应该被招安了吧,跟那个小僵尸一起……” 顾玙摇摇头,愁道:“唉,我是真不爱跟他们打交道。” ………… “退后!” “退后!” “轰!” 随着几声大喊和发动机的轰鸣,车队载着人员和物资,拼命的向后逃去。 离开不过几分钟,那座小小的观测站就被吞没,房屋在火灵气的肆虐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 红雾平均每24分钟走一公里,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卢元清出来。从警戒线那里开始后撤,一直撤到了观测站,现在连据点也没了。 车队开了一段,科研人员就跳了下来,又划了一条警戒线,并插上旗杆。旗杆的间隔距离,大概是红雾一个小时行进的路程。 负责安全工作的六名士兵忧心忡忡,他们也曾进去试过,五分钟就撑不住了,拼死拼活才捡了一条命。 可如今,那卢元清一个人活生生的扎进去,音讯全无,真的没啥信心。不过就像之前说的:我们虽然后撤,但绝不会离开! 他们就一直等待着,不时跟上头汇报情况。 “咕咚咕咚!” 一名士兵猛灌着一瓶水,问:“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了。” “我看凶多吉少啊。” “别特么乌鸦嘴!”班长喝道。 “怎么乌鸦嘴了?卢道长就算本事再高,都这么长时间了,我看也捱不了。” 那人倒不是幸灾乐祸,嘴上在吐槽,表情却十分黯淡。他拿着瓶子,又喝了几口,忽然被旁边的战友一阵猛拍。 “噗!” 他胳膊一颤,呛了一大口,怒道:“干什么?” “快看,是不是有个人?” “哪呢?” “哪儿!哪儿!” 吵吵嚷嚷中,众人齐刷刷的向前看去,只见浓厚的红雾里面,隐隐绰绰有个黑影在移动,显得矮小而缓慢。 “回来了!” 班长顿时大喊,随即又道,“看样子情况不妙,我们要去接应!” “我去!” “我去!” 三名士兵立即回应,急慌慌的跳上车,油门瞬间踩到最大,一头撞进了红雾中。他们坚持的时间有限,疯了似的开到跟前,一眼就看到了卢元清。 就一个字,惨! 全然没有之前的清和淡定,面色枯白,步伐踉跄,伛偻着身子,意识还有些模糊。 “快!快!” 开车的士兵听到发动机在嗡嗡鼓噪,连忙催促。两个战士跳下来,直接把他抬了上去,来不及坐好,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挤在后座。 “走!” 越野车轰然掉头,在地上拐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转眼冲出雾气。 “砰!” 刚脱离范围,车前盖又是一股白烟,好端端的车辆彻底报废。没那个功夫心疼,三名士兵都是气喘吁吁,跟水洗了一样。 当即,一拨人留下继续坚守,一拨人护送卢元清回城。 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只是勉力支撑,好在功底深厚,歇了一会,喝了大量的水,就慢慢恢复过来。 回到市府大楼,一干人急切等待着,见他这副惨状,皆是大惊失色。那老者上前慰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负所托。” 卢元清嘴唇轻颤,带着歉意道:“我只走了大半程,远远看见那火焰山,就觉得撑不住了。”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老者问。 “……” 他沉默了片刻,方道:“混乱,死地,什么生命都没有。它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山顶有漩涡气团,红色的雾绵绵不断,短时间内不会衰竭。” “……” 老者也沉默,看他的样子亦是心有触动,道:“你好好休息,辛苦了!” “我只是尽力而为。” 卢元清躺在床上,目送对方离开,忽然古怪的笑了笑。他现在最需要的印象分,就是听话,成不成另说,对官方的姿态才是首位。 再说那边,从休息室出来之后,那位教授就很不满意,不停的嘟囔道:“白去了一趟,带回来的信息太少,还以为他能上山看看……” 可惜没人理他,因为都是一筹莫展。 如果火焰山肆虐不断,政府肯定不会让其越过火洲,更别说蔓延全国。到时候,拼着伤筋动骨自灭一地,也要投放某种武器,直接把这一百多公里的山炸掉。 他们不能保证有效,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更严重的后果。但毕竟是一种方法,逼到走投无路的方法。 所以说,一定要有人深入其中,了解情况。万一异象衰竭,停止爆发了呢? “那个,首长……” 助手张了张嘴,忽然小声提醒:“咱们不是还有两位么?” “他们?” 老者扶了扶镜框,怀疑道:“卢道长不行,他们就能行?” 这话貌似很无脑,其实就是个思维问题。自道院出了先天之后,政府的态度就很微妙,他们不在乎先天的实力,只把对方看作一个辅助人员。 先天再牛逼,能挡得住子弹么?能挡得住火箭弹和导弹么? 在修士的个人能力没达到超脱层次的时候,政府不会理睬你是什么级别,修的什么功法,强横到什么程度。在官方眼中,再牛逼的先天,也是一顿突突突的事儿。 那个助手还是挺溜的,道:“首长,如今火焰山方圆二十公里都被笼罩,而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并未出现在监控地带,那他们肯定在里面。” “……” 老者沉吟片刻,猛地提高音量:“快去联络,不,快去请!” 第二百一十二章大灾祸4 那二位一直在葡萄沟,在官方的监控区域之内,不过异象爆发之后,就没那个心思顾及。这会想起来,连忙派人去找,可哪儿特么找去? 火焰山方圆二十公里,里面的光线和空气乱成一团,屏蔽了任何探视仪器。就连卫星云图上,此地也是蒙蒙一片。 他们只能守在外围,撒网捞鱼,等着对方出现。 异象在凌晨一点钟爆发,六点钟开会,八点多卢元清抵达,然后进山,出山……好像经过了很多事情,而事实上,第一天还没有结束。 火洲,市府大楼。 这里的气氛已经绷到了极致,虽然有人在走动,有人在低语,有人在做事情,但你身在其中,只会有一种感觉, 静默,窒息般的静默。 仿佛连空气中都凝结着一股黏稠的,透明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每个人的心口,让大家喘不过气来。 最前方的显示屏附近,围坐着一圈大人物,都是督导小组成员。他们的脸色更加沉重,因为从前方不断传回一个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北侧1号据点,后退五公里,据点已被摧毁!” “东侧3号据点,后退五公里,据点已被摧毁!” “南侧木里村和水沟村已被摧毁,人员正准备撤离!” “……” 这一声声如同催命符般,扰得大家心烦意乱。过了半响,一人终于坐不稳了,劝道:“首长,我们先行撤离吧!” “是啊,这里太危险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 “撤离?” 老者干涩着嗓子,问道:“能撤到哪去?” “我们到雅沙县,那里距离较远,相对安全。县内设施也很完善,可以作为临时据点。” “然后呢?等它兵临城下,我们接着撤,一直撤到内陆?”老者道。 “这个……” 对方无话可说,只能闭嘴退下。不是他不能劝,而是他明白,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 “我们不能守土卫疆,已是莫大的耻辱。但我们更不能像个战败者一样,像个懦弱的逃兵一样,敌人还没来,就先抱头鼠窜。” 老者扫视一周,道:“火洲是我们自己的城市,就算它亡了,也要亲眼看着,看它的最后一刻。” 刷! 此言一出,众人皆自起身,神情肃穆:“是!” …………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没有发现目标!” “收到,继续观察!” 在外围的一座土丘上,一个士兵按掉对讲机,拿起望远镜扫向四周。这里地势颇高,一眼过去,可以看清全局。 他的主要工作是找人,可惜视野中一片荒芜,半个人影都不见。 而离此不远的两个据点,又各有两名战友,做着同样的工作。每三人一组,共用一辆车,精简实效到了最大化。 不知等了多久,他短暂休息了一会,再次观察时,突然心里一颤。透过镜筒,能清晰的看到红雾中多出了两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往外飞奔。 出现了! 他眼睛睁大,心脏砰砰跳动,瞧着那俩人冲出雾气,又直奔西面。 “咻!” 他连忙拿起一个小东西,用力一吹,发出尖锐嘹亮的哨音,传出老远。其中一人往这边瞥了一眼,跟着掉转方向,飞速到了跟前。 “你在这儿做什么?”女人问。 “我找,找你……”士兵有点紧张。 “你在找我们?” 男人接上他的话,笑道:“那正好,我也在找你们。” …… “滴滴!” 随着喇叭狂叫,一辆越野车在一众卡车间穿行,七拐八拐的进了市府大院。车门一开,呼啦啦跳下几个人。 “顾先生!江小姐!” 守在院里的助手赶紧迎过来,以无与伦比的热情招呼着:“我一直在等你们,快请快请,首长就在四楼!” 话落,他就引着俩人上楼,一路不停的介绍情况。 来来往往的人们都行着注目礼,感觉非常新奇,凤凰山的两位老怪物大名鼎鼎,今天算见着真人了。 不过也有点疑惑,不是刚从禁地出来么,怎么还整整齐齐,精神十足的样子?要知道,卢元清被送回基地时,那可是惨不忍睹。 很快到了楼上,老者也快步上前,主动伸出手:“二位,初次见面!事态紧急,我就不寒暄了,我找你们来,主要是……” “您等会儿。” 顾玙伸手握了一下,打断道:“您找我们有事,我找你们也有事,这个先说清楚。” “……” 老者一怔,没因对方的态度而不满,笑道:“是我唐突了,来,请坐。” 说着,他们就在各种表情包环绕中,施施然的坐在当间。大家目瞪口呆,这尼玛胆大包天啊!你知道他是啥级别么? 呃,好吧,俩人还真不晓得。 “我们的事情很简单,王若虚在你们哪儿吧?”顾玙问。 “王若虚?” 老者没听过这人,当即,有人附耳介绍。他心中有数,笑道:“哦,他是在帮我们处理一些问题。” “我们想找他聊聊,请你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老者不废话,下令道:“马上联系王若虚,让他过来一趟。” “明白!” 哟! 顾玙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是先通话,然后安排见面,没想到这么利索,直接飞过来了。到底是首长,有魄力的。 人家态度示好,俩人也不至于拿乔,小斋道:“那您找我们,是……” “你们去了里面?”老者问。 “嗯,刚在山顶看了看。” “山顶?你们真的去了山顶?” 旁边的教授瞬间激动,忍不住喊出声。顾玙莫名其妙的瞧了丫一眼,懒得言语。 “那到底什么情况?”老者问。 “很难说,山岩的构造正在改变,可能会变成一种新的矿石。并非整个山体都是核心,火焰山景区那一段,是最严重的地方。西边我们没走,单从东边来看,程度还是有细微差别的。”顾玙没隐瞒。 “有办法解决么?” “您这个解决是什么意思?” “彻底,全部,消灭干净!”老者道。 “呃……” 顾玙想了想,道:“那估计没有。异象是灵气变异,天地所生,也是自然规则的一种。它不会持续长久,不然就是盛而不衰,为天地不容了。” “可我们不知道它何时衰退,如果蔓延到西北,甚至整个夏国,那还有什么意义?” “……” 俩人也沉默,过了会,顾玙忽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我也是临时想到的,但我不知道可不可行。” (最近装修收尾,比较忙比较忙……)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灾祸5 “火灵气最大的威胁,就是直接侵入内部,破坏生机。但它在扩张的同时,也在消耗自身的能量。刚才说了,这次异象并非无穷无尽,它肯定会衰竭。如果我们能提供大量的物质,让它消耗的速度超过火焰山爆发的速度,就有可能阻止扩散。” 顾玙讲的相对抽象,但概念很清晰。 火灵气干掉一棵草,一棵树,和一整片森林,消耗的能量绝对不同。而利用这个特点,可以尝试“人工喂食”,提前填饱它的胃口。 “……” 那帮人一听,都沉吟不语。半响,那个教授才问:“这是你的猜测,还是真实推论?” “各占一半吧,我们从葡萄沟上到山顶,就有点这个感觉。不过核心区威势太强,些许消耗看不出什么,如果在较远的地方,估计很明显。” 顾玙顿了顿,又道:“我可以提供一点素材,你们尽快试验,应该很容易的。” “什么素材?”教授不解。 “当然是火灵气了。” 说着,他摘下葫芦晃了晃,又惊掉了一地眼球。 不是他之前不给,也不是专家智障,而是爆发前的火灵气没有实质化,他们看不到,也检测不到,自然就研究不了。 现在已经实质化,就是赤红色的大团雾气,起码肉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它的变化。 老者非常果断,当即拍板。众人的行动也很迅速,呼啦啦下楼,到了市里的科研所。 那教授又问:“顾先生,您觉得用什么试验比较好?” “土和水吧。”他想了想。 于是乎,专家准备了两个超大超大的透明容器,一个堆着大量的泥土,一个则是满满的清水。 顾玙拔下塞子,随手一拍,从葫芦嘴中就飘出两道细弱赤气,在他的引导下,分别进入了容器。 “……” 在场人连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里面。只见那两道赤红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似感觉到了某种生机,嗖地俯冲而下,附在泥土和水面上凝而不散。 异象给自然界带来的变化非常迅猛,一棵树眨眼就成了脆皮。所以没等多久,有人就大声喊道:“颜色变了!变了!” “水也少了!” 众人齐刷刷的瞧去,先是那堆泥土,从棕黑色变成了棕色,还带着点灰白杂质。水就更明显,水位的刻度线妥妥下降了一格。 而最惊喜的是,那两道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细,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在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中,终于消耗殆尽。 “可行!可行!” “对水的反应更强烈。” “我们需要大量大量的水,面积越广越好,越深越好!” “河流?河流不行,河水宽度太窄,区域太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科研人员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提出一个个构想,又被一个个否定。 顾玙也跟着开脑洞,道:“虽然五行相克,但这只是普通的水,效果非常小。此处离天山不远,那里应该有被灵气孕化的水源。你们能不能运过来,然后升到空中……” “顾先生!” 一个专家摇头打断,无奈道:“先不说从山里怎么运输,怎么用飞机承载,飞机有没有那么大的承载量,能不能飞到那个高度,再从空中浇灌……单说时间也来不及啊!今天晚上就抵达城区,五天就能铺满整个火洲,我们再高再快的技术,也不能像神那样凭空造物。” “哎,老王!”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插了一嘴:“我记着附近有处水利工程吧?” 嗯?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两秒钟后,又爆发出激烈数倍的讨论声。 顾玙不明所以,问:“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一项引水供水的工程,在大河镇,源头是博格达峰。”有人解释道。 博格达?天山? 顾玙和小斋眼睛一亮。 ………… 西北缺水,所以在普遍观念中,这里的水资源非常贫乏。但反过来,就因为缺水,才会建设更多的水利工程。 西陲省的每个城市,只要有河流的地方,基本都有一座大坝。 火洲的就在大河镇,离主城区不远不近,去年刚刚建好,库容为4024万立方米,可供农业灌溉面积02万亩。 这种等级的工程,属于小规模,跟那些蓄水量过亿的大水库比不了。不过对西北的城市足够,这一带的饮用水和耕地,完全靠它提供。 众人迅速到了镇子,见主体是座拦河大坝,坝身不算长,高二十米,溢洪道和涵洞也有些小巧。 顾玙怀着期待而来,一瞧就有点心凉,不过再看看湖水,心凉中又带着一丝希望。这条河从博格达峰流下来,虽然没啥太特殊的属性,但也比普通的水要强。 “顾先生,怎么样?”老者问道。 “我先试试。” 他摸出青皮葫芦,又催发出一道火灵气。那赤红色在湖面上盘旋一圈,没像之前那样凶威赫赫,竟然很快消失了。 “哇哦!” “有用有用!” 全场欢动,甚至有人喊出了声。没办法,压抑了这么久,总算有了点释放的东西。 “水可以,但跟异象相比,量还是太少了。具体怎么操作,你们决定。” 顾玙道了声,就让出了地方,他算仁至义尽了,再帮不了什么。 老者也明白,没有强求,立即召集专家开会。会议紧张而快速,没有长篇累赘,每个人都用最简洁的语言表明观点: “水库的面积太小,我建议立刻开闸,让水扩散到下游区域,与河流汇成一片,这样能保护更多的地方。” “我们不能百分百确定结果,贸然开闸,可能会更糟。” “那我们就守着这座水库等死么?” “……” 老者一声不吭的听着,这就是考验决断力和担责任的时候。 他低下头,又看了看流域地图,从大河镇,到艾丁湖乡,再到尔亚乡、恰格勒乡、坎迪乡等16个乡镇,河流从西到东,刚好在火洲城的外围兜了一圈。 如果开闸,不能保证16个乡镇全在其中,但一半是没问题的。 “……” 不过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是大事件。而此时,不知谁说了句话,突楞楞的传到自己耳朵里。 “反正也没有更糟的了,为什么不试试?” 更糟的,更糟的…… “好了!” 他紧紧闭了下眼睛,随即又睁开,道:“准备开闸放水!” …… 现在临近黄昏,按时间估算,下游涨到一定的面积,跟红雾抵达的时间相近。 众人齐聚控制室,老者亲自下令,“开闸!” “是!” 一人凛然应道,随即扳下开关,又按掉一排按钮。 “轰!” “轰!” 随着闸门打开,巨大的水流以每秒4000立方米的速度从泄洪孔奔腾而下。几条黄龙喷薄而出,那是河水夹杂着淤泥沙土,咆哮翻腾,极其壮观。 水流飞滚坠落,又撞击在谷底的岩石上,转瞬间,巨浪再度腾起,在空中化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轰鸣声震耳欲聋,如同万马奔驰,金龙狂舞。 上游的鱼也被冲了下来,二十米高的落差造成的冲击力,以至于鱼头不见,只剩下一条条青色鱼身漂浮在河面上。 顾玙和小斋站在安全地带,只听涛声如雷,槽沟里的河水就像煮开了锅,浪沬横溢,一股头的向下游冲去。 上游与下游融汇到一起,上游的河又连绵不断的提供着能量,转眼就漫延一片。水位猛涨,很快淹没了河道,冲入村庄民宅。 而不远处,却见天空火红,正是灾祸袭来。 “首长,快撤离吧!” “……” “首长!这里都是山路,脱离不便,再不走就危险了” “……” 助手百般劝说,老者才深深看了那天水一眼,抹身离开。 他六十多岁,还不算太老,这一遭,已然堵上了全部的政治生命。当然他也不后悔,这样的人物,只要决定做出,就是认定了价值。 众人麻溜上车,绕着山路一点点远离,最后到了开阔平地,才停下来远远观望。 “哗哗!” “轰!” 水位早超过了警戒线,大量的流入居住区。沿河的房子全被淹到二楼,还有遗弃的农田,破烂的篱笆院,古老的村道和牲畜圈,都泡在了水里,并且越来越深。 “扑通!” 一处小院在洪水的冲刷下,不时有房屋倒塌。青灰色的砖墙抹去,露出里面的卧室,卧室中又空无一人,更显悲凉。 不知不觉,洪水漫盖了众多乡镇,汪洋一片。 时间上,现在已是夜晚。天光却未显漆暗,因为远处的那只魔鬼,终于到了近前。 那红雾就像染料一般,慢慢遮掩了天空,吞噬着一切。大坝两侧的山体,本有些嫩嫩的绿色,结果雾气漫过,变得死灰凄厉,全无生机。 “哗哗!” 下面的河水还在流淌,那声音似在挑衅着对方。于是下一秒,大量的雾气化作一条条赤蛇,倾天压来。 葡萄钩的那条小河很浅,水量也不多,眨眼就蒸发干净。这次却不行了,那巨浪奔涌咆哮,竟然抵挡住了攻击。 刹时间,红天黑水交接一处,互相撕咬、争斗,映的人间不似人间,地狱真如地狱。 “……” 顾玙和小斋望着远方,从山到水,从天到地。 只见红雾在慢慢减少,水在迅速蒸发,大团大团的蒸气挥散到空中,本应凝结成积雨云,但空中全被雾气遮盖,蒸气半上不下,就那么在中间盘旋。 随着越聚越多,这片区域已经成了大蒸笼,红雾与闷热的湿气混融,仿若下着一场酣畅红雨。 他们有心情观景,旁人却魂飞魄散。科研组还在观测数据,足足一个小时后,才扯破了嗓子喊道: “没有推进!” “没有推进!” 第二百一十四章阳内含阴 “咚咚!” “咚咚!” 睡在车后座的老者被声音惊醒,他眯着眼睛晃了会神,才打开窗户,问道:“什么时候了?” “凌晨四点了。”助手应道。 “情况怎么样?” “仍然没有推进,不过水量明显减少,红雾虽然有所衰退,但没有消散的迹象。” 助手神色黯淡,道:“预计九点左右,水流会彻底干涸……” “唉,终究是水量不足。” 老者叹了一声,随即道:“算了,我们尽力而为,对得起自己和这份责任。还有别的事么?” “火洲城已经,已经没了。”助手紧紧抿着嘴。 “……” 老者一怔,哪怕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恍惚了几秒钟,涩声问:“还有么?” “王若虚到了。” “哦?他在哪儿?” “在顾先生那边,卢道长也在。” “……” 老者皱了皱眉,道:“多留意一些,他们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 “明白,您再休息会儿吧。” 助手应了声,悄然退下。 首长话中的“他们”,指的是凤凰山,还是齐云道院,亦或是全部,并没有明说,但是助手清楚。 …… 这一大块区域,已经成了临时营地。 城区那边的人员全部赶来汇合,数不清的车辆和帐篷遍布其中,人来人往,倒像个庞大的露天集市。 而在一座帐篷内,四人围坐相谈。 “嗬,这鬼地方真邪乎,我呆几天就得成烤猪了。” 王若虚还是那么胖,大脸盘子上满是汗珠,他可受不了这种气候,拿着毛巾不停擦汗。他跟双方都认识,自然成了居间人,道:“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卢元清师弟,全真白云观的嫡传弟子。这边不用说了,凤凰山二圣……” “停停!” 顾玙蛋疼,道:“二圣是什么鬼,我还凤凰传奇呢?” “咦,凤凰传奇不错啊,可以做诨号。”小斋一本正经。 “做毛线,你lo我不lo好嘛?” “……” 两口子打着嘴仗,王若虚在铁山就见识过,不以为奇。卢元清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和趣味。 大名鼎鼎的凤凰传奇,啊呸,凤凰山两位老神仙,居然是这种画风啊?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和套路,此刻一瞧,妥妥用不着了。 而那边,顾玙又习惯性的被女朋友怼死,方转过头,装着啥也没发生过的样子,问:“卢道长,你可是到先天了?” “正是。”卢元清笑道。 “什么时候突破的?” “大概在三个月前,偶感天机,侥幸成功。” “哦,现在修士不多了,你修内丹而到先天,也算带来了一丝期望,佩服!” “不敢当,你们才让我敬佩的很。”卢元清拱了拱手。 顾玙跟他聊了几句,完全没在意。修道越久,越知道这条路的不易,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当个路人划划水也是挺嗨皮的。 “王道长,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特意跑来一趟。” 小斋则进入主题,道:“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跟风水相关。” “哈哈哈!别的我不敢说,看风水我是当仁不让。”王若虚腆着肚子吹逼。 “那是,您可是王百万呐!” 小斋调笑了一句,拿出纸笔,开始画那个山洞周围的景象。她大学进的美术社团,一手人物、风景速写造诣颇深,刷刷几笔,一个大样就渐渐成形。 王若虚歪着脑袋看,起初没在意,可越看越不对劲。画到最后的时候,一张大脸更是拧成一团,跟只油腻腻的猪油包子似的。 “差不多了。” 不多时,小斋把笔一扔。 王若虚拿起画纸,仔细端详,半响没言语,过会方问:“这里,这个山势起伏确定是这样?” “我记着要高一点吧?” 顾玙瞅了瞅,用手指往上一挑,一条平缓的山势线瞬间拔高。 “真是这样?” “对。” “啧,那就太厉害了!”王胖子连连惊叹。 “这到底是什么?”卢元清也有点好奇。 “所谓阴阳分而后天之物成,阴阳合而先天一炁见。” 他大马金刀的一坐,双腿岔开,各种指点江山,道:“我们常说的风水阴阳,都是虚指,是阴阳平衡的意思,就是互不干扰。但这个不同,这里本是火龙交汇,极阳之地,但偏偏还包含着一处**。正是阳内含阴,阴外有阳。我学道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见。” 他顿了顿,问:“你说这里有处山洞,里面阴寒?” “嗯。” “那我敢肯定,这山洞里面还有玄机,可以通向山体深处,尽头就是真正的阴阳交融之地!” 顾玙瞧他说的骚浪,便问:“那会怎么样?” “怎么样?阴阳交融,那是孕凶育煞的奇局啊!”王若虚狠狠道。 “就是藏着一只大怪兽喽?”小斋更欠扁。 “大概是吧。” 王胖子擦了把汗,懒得跟他们计较。 两口子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张维那帮人所图不小啊!当即,顾玙又问:“王道长,你能找到那个地方么?” “很难讲,我得亲眼看到,才能确认。” “好,以后我们再来玩,还找你帮忙。” 噗! 王胖子差点喷了,我啥时候答应了? 卢元清在旁边听得出神,问:“顾先生,你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不是我,是一帮邪教……” 顾玙想了想,说说也无妨,便把萨满教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那俩人都很惊讶,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组织存在呢? 而同时,他们又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滋味,人家的修行才叫精彩啊! 四人聊了好久,卢元清很妥当的把握着分寸,不谦卑不冒进,额外的话只字不提。王若虚倒是很神奇,他有两个身份,一是道院修士,一是特异局卧底。 此人胆小圆滑,又非常精明,卢元清玩的那一手整合,已隐隐猜出几分。 他本以为,卢元清会委婉的向凤凰山示好,为日后的联系打下基础。结果呢,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隐忍和谨慎,毛个意思都没有。 其实王胖子也挺矛盾的,一方面不敢违背政府,一方面又希望道门发展,夹在中间特难办。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外面吹起了号声,示意吃饭、拔营。顾玙和小斋出了帐篷,见水流蒸发的差不多了,几近干涸,那片红雾也很惨,明显稀薄了不少。 九点钟左右,观测组又开始忙碌,过了半个小时,前方又传回数据:“雾气继续推进,不过速度大为降低,每秒钟0.3米!” 第二百一十五章灾祸过后 红雾蔓延的速度降低了一倍多,然而还是没办法,众人只能不断的撤退,撤退。 火洲东西长300公里,南北宽240公里。西面是库木塔格沙漠,沙漠还有四百公里的直线距离,缓冲带极大。南面则是仰吉和伊吾,北面是巴音,东面连着青宁省,与一个叫花沟镇的地方相邻。 他们主撤的方向是南,走伊吾,然后到陇西省。没办法,陇西是西北到中原的走廊,不容有失。 雾气是四面推进的,非常不规则,并没有呈现出一个圆形形态。 它以每小时一公里的速度慢慢走着,第二天又扩散了20多公里,到了第三天,刚好是50公里。再加上第一天的成果,这片区域已经占据了火洲的一大半。 雾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鸟兽绝迹。连汽车、楼房、街道等等,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有的被侵蚀干净,只剩下一具灰白色的外壳,有的苟延残喘,也只能堆在里面等死。 如果说之前,异象带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现在,就变成了钝刀割肉,一点点的蹭,一点点的疼。 政府这边士气低迷,好像例行公事般,还在继续观测,在守卫着守卫不了的东西。 第四日,晴。 一座破落的小镇上,老者坐在指挥中心内,正心思凝重的吃着早饭。饭菜很简单,米粥馒头,一块酱豆腐,外加一碟咸菜。 他们的吃穿用度,全靠外面输送,每天都有大车往返于火洲与邻市之间。 这个小镇在边缘地带,再过去还有几个村庄,然后过一条河,就到了伊吾境内。可以说,镇子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象征,如果失陷,就意味着政府的彻底失败。 “唉……” 老者叹了口气,缓回神,才发现手里的馒头拿了好久,已有些凉了。他正准备吃,就听“咣当”一声。 助手推开门,小跑着冲进来,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减速了!又减速了!”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速,速度降低了……” 助手喘着粗气,道:“从今天早上八点到八点半,观测数据得出,雾气现在是每秒钟0.2米!” “哗啷!” 老者一下子站起身,撞的桌椅乱晃。他先怔了片刻,然后迈开步子,竟然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最后一拍椅背: “好好!天不绝我,天不绝夏国!” “走,马上去看看!” 于是乎,俩人匆匆出门,直接到了观测点。他拿着望远镜一瞧,果然,远处的红色天空不再像之前的那般凶威,变得有些迟缓,颜色也淡了不少。 “呼……” 老者放下心来,这就算成了! 而与此同时,消息也迅速传了下去,众人自是一片欢呼: “有救了!有救了!” “老天爷没抛弃咱们!” “我们的工作没有白费……呜呜……呜呜……” 一个教授更是跪地痛哭,失态至极,连眼镜都甩到了土里。 火焰山肆虐了整整四天,又跟洪水消耗之后,终于到了衰竭期。这一下,每个人都有了信心,再坚持几日,必会见到曙光。 …… “噗!” “砰!” 一簇火焰窜起老高,带着细微的爆炸声,迅速跟周围的火连成一片,肆无忌惮又垂死挣扎的燃烧着。 这里是一座面积不小的的矿场,已经挖成了谷地,里面全是浅层煤田。大堆大堆的碎矿残石来不及运走,就堆在下面,还有七零八落的一些建筑和车辆全被吞噬在熊熊烈焰中。 浅层煤田的危险性极大,温度一旦过高,就容易发生自燃。西陲的历史上有过很多记载,最凶残的一次在巴音,足足烧了几十年。 此时,它由于高温而自燃,同时又被火灵气侵蚀内部,就形成了一种很古怪的状态。 虽然火光冲天,气势极盛,但在很短的时间内,它们又变成了一块块灰白色的,没有半点矿物成分的死石头。 这个过程短暂到,仿佛烧的不是煤,而是纸。 “噗!” “嗞拉!” 顾玙和小斋就站在高地上,脸蛋被火光映的通红。他们来的时候就在烧,等了半日,终于快燃烧殆尽。 眼瞅着火势消退,只剩一小块区域还在挣扎,俩人懒得再等,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啪!” 脚刚落地,就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同时传来一股浓厚的余热。矿场完全变了样子,除了一地白森森的好像骨头似的石头,一切都不复存在。 这些石头貌似坚硬,其实都是空的,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碾成粉末。 “我想不出它的任何用途,就是挺好看的。” 顾玙拈起一点粉末,在指间搓了搓,摇着头道。 “好看也可以啊!白茫茫一片谷地,以后当景点吧。” 小斋瞧了瞧四周,笑道:“哎,这儿叫雪谷怎么样?”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顾玙抽了抽嘴角,特鄙视女朋友的起名水准。 话说在第二天,那洪水蒸发之后,他们就跟官方告辞,又开始四处神逛。如今的火灵气威势大减,造成的压力也越来越小。 这几日来,他们就靠走路丈量着灾变后的土地,还煞有介事的一一取名。 比如艾丁湖,本来就比海平面低154米,是夏国陆地的最低点,而湖水本身的最深度,又有161米。如此一来,这湖就变成了一个超大超深的坑洞,根本望不到头,犹如幽冥深渊。 然后小斋赐名:巨坑。 再如约克逊县,此处号称风库,6级以上的大风日数,每年能达到100天,3-5月正是最强劲的时候。现在受异象催发,简直丧心病狂,大风炽热滚滚,似刀如火,人不可进,堪称禁地中的禁地。 再再如沙山公园,这是利用库木塔格沙漠北段的绿洲接触带,建立的一个公园。现在绿洲自然没了,还往里延伸了不少。 就是很神奇,火灵气平推过沙漠,竟然没有向别处那样变成灰白色,而是成了一种黑砂状的东西。质地坚硬,颗粒硕大,连绵起伏,风一吹,还发出咯吱吱的碰撞声。 这黑砂就有用多了,各取了一大袋,准备回去炼制。 诸如此类,俩人一路走一路挖,碰到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分分钟揣进怀里,就跟收废品的一样。木办法,修仙时代1.0,初级阶段嘛! 此番动作,除了收集资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正是他们的老本行,绘制地图。 别人不知道,他俩还不清楚么?火洲肯定会变成修士宝地,浓厚的火灵气是上佳的炼器原料,还有那一整座山的火矿石,还有里面的大怪兽…… 岂不美滋滋! ………… 转眼间,到了第十二日。 雾气几乎停止了扩散,速度每秒钟不足0.1米,仅拼着残余之力,还在一故涌一故涌的蹭地皮。 外围的浓度已经很淡,身体素质精干的士兵勉强可以进入。他们的安全距离在三十公里,再往深处,就会有生命危险。 部队沿着雾气边缘,设了一圈防护带,同时大兴建设,以后便是长期镇守。 这场异象灾祸,财力上的损耗就不说了,那是天文数字。最可惜的就是,火洲终究没有保住,还往隔壁扩了一点。 当然,这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陇西省,沙州市。 老者坐在办公室内,面色沉重的起草着一份报告。他很多年没有亲自写报告了,此次非同小可,自己执笔要放心一些。 首先,火洲的区域肯定要重新划分,以异象的面积为基准,重定边界。以前是72000平方公里,如今是73000平方公里,涉及伊吾、仰吉、巴音和青宁三市一省,地盘都要缩减。 其次,政府的财政消耗跟疯了一样,该如何填补,这也是关键议题。 最后,桃花瘴隐瞒了,火洲隐瞒了,那以后还会发生异象,总有瞒不了的一天。所以他考虑再三,极为慎重的加了条建议: 得想想办法,如何面对自己的国民了…… 良久,老者写罢。确定无误后,他将报告封好,又盖上绝密的印章,妥善收起。 刚处理完,就听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 随着门开,助手大步而入,道:“首长,有几个事情得汇报一下。” “说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往椅子上一靠。 “卢道长和王道长已经返回天柱山了。” “嗯。” “顾先生和江小姐也在今天早上离开了,还委托我们把行李送到白城。就是天山的那块石头,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助手的表情特无辜。 “哦,他们帮了大忙,我们应该做的,还有么?” “呃,那两位还留下一句话,说是给您的。” “什么话?”老者一怔。 “我们去了躺山顶,火灵气已趋于稳定,以后也不会轻易爆发,你放心。”助手原封不动的转达。 “……” 老者眨了眨眼,感觉有点微妙。 你放心? 呵,自己升任这个位置以来,好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话了。 “还有就是……” 助手的声音忽然放低,贴在他耳朵边道:“安全部门传来消息,刚在乌木市抓捕了几名境外情报人员,身份已经确认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革新之前 “此次行动共抓捕五人,同时为七个国家做事,其中俩人为双面间谍。 休格洛利亚,山姆国人,在乌木市从事贸易工作,潜伏多年。如果不是这次露出马脚,我们也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身份证据。 玛格丽特,一家国际环境研究所的科研人员,随队来到乌木市进行环保课题的研究。她表面为高卢国的情报机构工作,但实际身份,却是不列敦尼亚联合帝国的秘密特工。 尼古拉斯,意大洛斯人,在乌木大学担任外教工作,已居住五年……” 乌木市,宽敞的会议室里,国安部的一名人员正在介绍情况。 这里是西北重镇,历来就是间谍扎堆的地方,若非火洲的事情搞得太大,他们也不会冒险出击。 这人刚坐下,另一人就站起身,道:“到目前为止,已有三个国家提出抗议,要求我们提供案件的详细情况,并允许他们的使馆人员全面的,不受干扰的与其联系。” “哼!” 老者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我只想知道,他们窃取了什么情报?” “据我们审问,他们尚不清楚火洲的真相。只是我们前期的消息发布和大规模移民,才造成对方怀疑。而在异象爆发期间,我们的封锁极其严密,也排除外人偷偷混入的可能。” “这怎么排除?” 一个人脱口而出,随即就晓得自己犯二,尴尬的闭嘴不言。火洲里面生灵无存,进去就出不来,你说怎么排除? “……” 老者也瞄了他一眼,就觉着心累。 他是异象事件的总指挥,对间谍没有决断权,只不过在西北区自己的权职最大,才来开这个会。 话说,国家在获取灵气复苏的第一时间内,就知会了潜伏在各国的特工人员,要主攻这一方向。 按全世界来看,东方以夏国为重,近20亿的人口,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无论任何领域,都要碾压各国。 尤其是文化方面,与其接壤的十来个国家,或多或少都继承了中原文化,然后分衍变种,最终形成了本国特色。 而一年多以来,己方间谍虽时有失手,但从他们传回的情报来看: 各国貌似风平浪静,没什么太大的事端,像桃花瘴,火焰山之类的大灾祸,更是没有出现。 当然也有异样,西方那几个历史最悠久的国家,忽然就很诡异的宣布要建设工程,圈地封锁,与本国很为相似。 还有东瀛、暹罗、寮国等周边小国,也都神神秘秘的样子。 无论怎样,政府都不敢大意。 在常理上,灵气复苏应该是全球性的。那西方什么法师,巫师,炼金术士,甚至传说中的狼人、吸血鬼等等,谁特么知道有没有? 彼此都在探究,却都渗透不进去。为了不心存侥幸,为了将来不被按在地上摩擦,必须先发展自己的东西。 涉及国与国之间,就不是在座能解决的了,如实上报,等候上头决定。 会后。 西陲省的一把手又留了下来,陪着老者闲谈。 “这次多亏你了,否则火洲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哎,咱们俩老交情,你就不要恭维了。” 老者摇摇头,叹道:“这十几天我就像过了十几年,头发都白了一片。不过还好,我尽力而为,可以坦荡荡的回京复命……哦,对了。” 他忽地想起来,便事先透露一点:“我写了一份报告,已经送上去了。过段时间,很可能有所变动。西陲有天山和火洲两大区域,是重中之重,这是个长期工程,在你退休之前,可一定要打好基础。” “呃,大概是什么方面?”人家有些没底。 “教育,意识,文艺,生活习惯等等,全方位的改……” 老者忽然顿住,目光似变得很空、很远,身子往后靠了靠,声音低哑:“好了,你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 顾玙和小斋有点慌。 世上能让他们发慌的事情不多,这一件绝对算。 他们回到了白城,先在庄园里坐了一会,然后顺着修好的石阶路上山。在半山腰的时候,还看见了一溜亭子。 哦,准确的说,是一溜像亭子似的屋子。 这东西建在一条小溪上面,石头底座,架木为板桥,桥呈扇形,刚好横跨溪水。首尾两端各有一座亭屋,四角檐,里面空间颇大,可住人会客。 两座亭屋之间,则有一道竹顶回廊相连。临着山路这一侧的屋子,上面还挂着一块匾,上写:半山亭。 “……” 两口子抽动着嘴角,瞬间有种土鳖皇帝盖金銮的敢脚。什么鬼这是?袁家那小子趁着主人不在,自己瞎特么鼓捣,越来越往形象工程上靠了。 他们摇摇头,继续上山,只见一路青青翠翠,甚是喜人,几个月前播种的药材,已经生的茁壮茂盛。还有几株桃树夹杂其中,花开正艳,并散发着一种特别甜腻的香气。 许是数量太少,并没有催生桃花瘴,但是生机勃发,灵气波动很明显,一看就不是凡品。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很多扦插的新枝,非常小心的培护着,足有上百株。很明显,都是龙秋那孩子做的。 “……” 越是这样,俩人越是心慌,急匆匆的到了黑棘林外面。小斋脚步一顿,忽道:“一会你哄!” “为什么要我哄?你干嘛的?”顾玙坚决反对。 “我敲边鼓啊!” “边鼓我也会敲,用不着你。” “你好歹是爸爸,有点担当好不好?” “爸个锤子,要死一起死。” 俩人急头白脸的嚷嚷了一会,慢步穿过黑棘林,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哄(hu)劝(you)小秋。 没办法,忒过分了! 就像粑粑麻麻颠颠出去浪了几个月,每天都嗨到爆,然后把你塞家里自生自灭,孤苦伶仃,搁你你也疯。 不多时,俩人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阔。 顾不上看别的,先往老树哪儿瞅,因为树底下,正有两个妹子在打闹玩耍,嘻嘻哈哈的很是嗨皮。 哇! 小斋都感动了,从未像此刻这般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那不是别人,正是今年毕业,就迫不及待回来搞事情的江小堇。 顾玙也挺乐,有她在场,那孩子总不至于黑化了。 “姐姐,姐夫!” 小堇一下就瞄到他们,立马放开龙秋,从草皮上爬起来,蹦蹦哒哒的挥手大喊。 龙秋笑容一敛,本不想搭理,可顿了顿,还是撅着嘴跑了过去。 “哎哟,小秋辛苦了,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是,看那边的地都种上了,好厉害。” “那个地种的好啊,稻子是稻子,草是草……” 两个坑货堆着一脸欠抽的关怀与热情,各种夸赞跟不要钱似的张嘴就来。 “……” 龙秋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茬,直接道:“东西昨天送到了,好多好多,你们说今天回来,我就没打开。” “小堇是早上来的,她不回学校了,先在这儿住下。” “饭在锅里,我去给你们热热。” 说着,妹子拧身闪了。到这会,小堇才笨手笨脚的冲到跟前,嚷道:“姐,听说你们又去搞大场面了,快讲讲,快讲讲,到底什么事儿……呀,你又打我干嘛?” “我问你,你清心诀练的怎么样了?”小斋收回手。 “啧,没有两把刷子我敢回来么,走走,给你们看看!” …… “呼……” 随着小堇不亚于姐姐的胸口微微起伏,一种带着特殊节奏的呼吸声,亦是从她的鼻间轻轻发出。 深、长、匀、缓、柔,这是静坐呼吸的要点。不要短促,要绵绵不断,慢慢将一呼一吸的时间拉长,便会感到气息深入体内,从而杂念清静。 此间静室,小斋用的是单盘坐。左腿盘于右腿之上,背面开阔,面朝光亮,这叫虎踞龙盘,朱飞玄垂。 同时头正颈直,下颌微收,腰脊也挺起了一条直线。腰脊的部分非常重要,稍弯一点,气便不通,初修之人往往觉得酸痛难忍,不能长久,小堇却做的不错。 她保持着标准姿态,约莫五分钟后,整个人的气质忽地一变,似多出了一种很安静,很清远的感觉。 别人倒罢了,这些词汇出现在她身上,就变成了一起灵异事件。 “……” 那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真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可以啊! 龙秋在苗寨那么惨,几个月就调整过来,可以正式食气。小堇活的无拘无束,张扬跳脱,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入静。 前者不算短,后者不算长,这就是各自心性。 “呼……” 她坐了好一会,才从心息相依的状态中退出,缓缓睁眼,然后一秒换画风,得得瑟瑟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牛逼?” “呃,还行吧……” 顾玙非常好奇,问:“你到底怎么练的?完全出乎我们预料。” “我最开始也没办法,根本静不下来。后来就强行定了个目标,每天对自己催眠,一定要做到,做不到就去死,第一步就是静坐,一定要做到!然后慢慢就好了,我也说不太清楚。” “你定的什么目标啊?”龙秋也问。 “嘿嘿,秘密!” 小堇捏了捏她的脸,又转头看向姐姐,特像一只期待主人摸头的狗狗。 “合格了,以后就跟着我,正式修炼!” 小斋却十分吝啬,没有半点夸奖。 其实呢,小堇学食气法是最佳选择,但不知怎地,许是想追赶姐姐,偏偏选了雷法。雷法进度慢,她的资质跟龙秋相当,自是前路艰难。 所以不严厉不行啊,得时刻掰正,成天督促。 那丫头今年毕业,不回家,不在校,只说跟着姐姐混。家里那边由江爸沟通,反正一推六二五,自己逍遥。 检验之后,俩人闲来无事,才把在火洲的经历讲了一遍,又把那几个大箱子搬了过来。 小堇和龙秋麻溜溜的凑到跟前,准备坐地分赃。先打开第一个,只见里面躺着一大块石头,通体青碧,晶莹剔透,正是天山的青玉石。 “这是两个人的量,你想好炼什么了么?”顾玙问。 “我想炼制一把剑,可以近身对敌的那种。” 龙秋早有打算,又道:“姐姐,你呢?” “那些兵刃形状都不喜欢,我再考虑考虑。”小斋道。 “哎哎哎……” 小堇在一旁急了,扯着她胳膊乱晃:“我的份儿呢?我的份儿呢?” “等你能炼器,起码得到明后年了,到那时,肯定有更好的材料,我一定给你找来。” “哦,那好吧……” 小堇没胡搅蛮缠,姐姐既然说了,就肯定会做到。 紧跟着,是第二个箱子。 里面是两袋子黑砂,比普通的沙砾要大一些,圆滚滚跟小弹珠似的。龙秋好奇,伸手攥了一把,用力一握,竟然没握动。 索性运起八分力气,又一握,这才听到嘎吱吱的碎裂声。 “好硬啊,这个要做什么?”她问。 “还没有思路,先研究研究再说。” 接着,是第三个箱子。 这个就很杂了,乱七八糟好多东西,有石头,有灰尘,有某些植物的残余,还有类似水中生物的尸体…… “噫,怎么跟收破烂的一样?”小堇特嫌弃。 “知足吧,这还是我们从地里刨出来的。”顾玙道。 话说火洲灾劫过后,基本没剩啥东西,想要重新孕育,甚至重组生态圈,还要等上几年。 总之,他们挑来挑去,又分门别类的收入仓库。忙完这些,天色已经很晚了,四人洗洗涮涮,就准备睡觉。 顾玙习惯性的往女朋友那屋走,进了门却发现,小斋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 她一抬头,就特无情的道:“以后你自己睡,我要教她练功。” “那也不用半夜练吧?”他咧着嘴。 “勤能补拙么。” 小斋没有多解释,只笑道:“怎么,你忍不住?” “我是怕你忍不住!” 顾玙回了一句,做出个万分硬气的表情,转身就走。刚进了自己屋子,那表情一垮,瞬间变成了一种愉悦。 “妈蛋的,总算能歇歇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训妹 顾玙最近的精力很好,嗯,没理由的好。 他回来之后,就将主要的工作放在种葫芦上。专门划了一块地,选了东瀛巨葫芦、大亚腰和巨瓢三个品种,普遍能长到80厘米以上,甚至一二米长。 之前种的是中小型亚腰,容量有限,现在需要装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捉襟见肘。就比如火灵气,他不时得去一趟火洲,炼制自己的火云针。 还有57根啊,得折腾多少趟? 可如果有了大葫芦,那就好办多了,一次性收集许多,回来能用上好久,也能节省时间。 说来也挺lo的,大葫芦虽然能收进识海,但容量不会改变。你想用一只小葫芦,就能吸干一池春水,那得是仙家手段。要么刻上法阵,要么学会袖里乾坤那样的神通,小小一方,可装天地。 山谷,西岸。 这里是河流上游,离老树约四十分钟的路程,地面开阔,树木稀少,如今已经清理出来,用作专门的练习场。 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边缘还戳着一套自制桌椅,就地取材,刀砍斧剁,粗糙的不行不行。顾玙和小堇就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场中比斗。 只见龙秋一身利落打扮,右手持着一把青光闪闪的长剑,小脸严肃,目光专注,十分谨慎的寻找破绽。 小斋随随便便的站在对面,貌似浑身松垮,实则顺畅自然,无论她怎么出招,都能立时反应。 如此对持了几秒钟,龙秋索性不理,足下一点,右手挥出。 “嗤!” 那剑光一闪,泛着一股青森森的寒芒,好似流星划过,带着破开空气的尖锐声,直直刺向对方。 小斋见长剑袭来,以左脚为轴,右脚斜跨,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个身。 龙秋反应更快,刹时手腕一翻,没等她完全转过去就猛然变招,剑尖连颤,数道气劲将其笼罩其中,似绽开了一团团的青花。 “咦?” 小斋低呼一声,这招是师门剑术中的精髓,小妮子居然练得如此纯熟,可见平日苦功。其实她不太喜欢剑术,只是门派传承,才不得不学。如今见龙秋勤奋,倒也有了几分欣慰和轻松。 当即,她足下一踩,就保持那个半转身的姿态,像一抹惊鸿般斜斜飞掠,翩翾翅开。而那长剑紧追不舍,青花迅速放大,重新将自己笼罩。 眼瞅着避无可避,小斋神念一动,手中顿时多了一把古怪短兵,顺势往上一撩。 “当!” 长剑与兵刃相交,一股强劲的气浪喷薄而出,激荡的尘土飞扬。 “噔噔噔!” 龙秋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又闪又亮,打的也是兴起,拧身又上。 话说他们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小斋和小秋各自炼制了法器。 龙秋用的是剑,三尺一寸,剑身稍窄,通体青碧,极适于突刺、斜削。那青玉石的硬度非常可观,在现阶段,堪称炼制攻击法器的最佳材料。 妹子得了剑,简直爱不释手。主要是近战,也能飞出去远攻,就是速度不那么犀利,并且耗费神识。 至于小斋,她自己设计了一件东西,似刀非刀,似匕非匕。 长一尺六寸,双面带刃,中间厚两边薄,曲线流畅如一片柳叶,弧度颇大,刃尖较宽。无论劈、刺、撩、挂、点、截,甚至刀法中的缠头裹脑,用着都十分趁手。 她不在乎什么美观,就是实用,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怼天怼地的硬肛技巧。 当然名字也很质朴,叫青叶…… 为了这破名,顾玙半天没跟她说话。小斋无所谓啊,用她的话讲,又不什么神兵利器,起那么溜的名字干嘛? 败人品! “嗤!” 场中两道人影上下翻飞,又有两道青光幽寒,时分时合,气势惊人。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打了几十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她们还没怎么着,小堇先不干了,嚷道:“姐,你别放水啊!我是你亲妹子,那个是后的!后的!” “堇堇你闭嘴!” 龙秋脸蛋通红,大声回了一句。 “姐,你不说试大招么,放出来浪啊!小秋你都要没蓝了,直接躺输吧,不要卖萌挣扎!” 那丫头蹦蹦哒哒的各种群嘲,好吧好吧,她就是吃醋,谁让老姐放水那么明显。 “……” 小斋听她瞎咧咧,不禁皱了皱眉,体内雷气运转,疯狂灌注到短刃之上。就听一声割开空气般的尖锐声响,那刃端激起一道紫芒,骤然延伸数米。 “轰!” 她挥手一挥,那道紫色的雷刃,就带着碎天裂地的气势劈了过去。 小堇彻底懵逼,连意识都已凝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轰杀成渣,化作灰灰。而就在此时,又见一条细长的赤练飞出,在空中狠狠撞上了紫芒。 “轰!” “砰!” 浩然的雷霆之气与凶姿横行的火云针硬肛,瞬间掀起一层层的强劲气浪,又迅速肆虐到四周。 一时间飞沙走石,枝断叶残,那套桌椅也噼里啪啦的翻倒。小堇躲闪不及,直挺挺的被压在下面。 “得,你还真是亲姐。” 顾玙早闪到一旁,特蛋疼的收了火云针。 “哇,姐姐,你这个好厉害,我肯定挡不住的!” 龙秋也心肝乱颤,颠颠跑过来,各种惊叹。 “江小斋!你特么疯了,还真打啊!” 小堇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顿狂喷:“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啊呸,你到底是不是我姐?你这是谋杀,有点谱没有……” 小斋懒得接茬,看了看四周,道:“威力还可以,就是消耗太大,我大概能用三次。” “足够了,你施展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顾玙笑道:“小秋进步也很大,有模有样的,但出招还是偏软,没有那股一往无前的劲头。” “嗯,我还要努力!”龙秋点头。 妈卖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江小堇瞬间气炸,哼哼唧唧的跑出林子,却是自己回去了。 顾玙也没理,只道:“你刚才那一招,我倒有了点想法。那些黑砂你能不能用雷法炼制,让其它们此连通,互生感应?” “可以试试。”小斋秒懂。 ……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番,才晃晃悠悠的返回谷中。 顾玙和龙秋自去忙碌,小斋则进到屋子,见那丫头pia在草席上,蜷得跟个寿司卷似的,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堇堇?” “……” “堇堇?” “……” 小斋走到跟前,坐在妹妹旁边,笑问:“刚才害怕了?” “废话!”那丫头蹦出俩字。 “你害怕,是因为我会杀了你?还是他不会救你?” 嗯? 小堇睁开眼,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没等仔细思考,又听姐姐道:“既然我不会杀了你,他也不会不救你,那你为什么要害怕?” “我,我……” 她嗖地坐起身,瞬间转过逻辑,嚷道:“少跟我诡辩!你看着一个雷朝自己劈过来,你特么不害怕?” “我不害怕。”小斋摇摇头。 “你!” 那丫头想反驳,可又反驳不了,因为她知道,老姐是真的没怵过。她只得哼唧一声,赌气般的又pia在地上。 “恐惧是本能,一是来源于未知,一是来源于弱小。所以解决的方法非常直接,明万物,修自身。” 小斋把她拎起来,抱在怀里道:“你有小聪明,懂得趋利避害,擅于利用现有的条件达到目的。这不能说坏,但你有个弱点,就是碰到强大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退缩。 这很不益于修行雷法,你记住,你可以暂时退避,但绝不能不敢面对。无论对人,对物,还是对天地大道,一旦有了惧意,你的雷法就会有漏洞,根基不稳。明白么?” “明,明白了。” 小堇有点蒙圈,下意识应着。 “你修的也是金雷,以你的资质,只要勤奋刻苦,大概一年可神识外放,勉强炼器。而后两年大成,如果顺利的话,十年可到人仙。” “老听你说资质,资质就不能改么?”丫头很郁闷。 “资质由天定,不排除有洗筋伐髓的灵药,但有幸得之的又有几个?不要心存幻想,打好基础才是正途。” 从妹妹搬进来后,小斋就时不时的讲一些经验和形势,道:“现在局面开启,已经有了些乱象,再过几年,肯定更加不稳。资源有多寡,实力有高下,即便日后人人修仙,也会存在得利和被剥削的群体。 不要觉得修仙是超脱,超脱的是生命层次,不是社会层次。所以圈子很重要,你如果外出闯荡,碰见同道中人,能结交的尽量结交,能打死的尽量打死。” “那现在的山头都是啥情况?我的实力能排第几?”小堇问。 “现在还算不上山头,实力么……反正你记住,你在凤凰山排第四,全天下你也要排第四。” 哇!这话超带感! 小堇的表情十分精彩,顿了顿,又八卦道:“哎,那你跟姐夫到底谁厉害?” “技巧相当,我比他爆发力强,他比我持久力好。” “咱俩说的是一回事么?”妹子听着有点怪。 “都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改换门庭 沙子和砂子不同,前者细小柔软,后者饱满坚硬,有明显的颗粒感。 库木塔格沙漠被异象侵蚀,三分之一的区域都变成了黑砂,一边黄一边黑,刚好以一处幸免于难的绿洲为界,日后也是重地。 单说这黑砂,里面中空,外壳圆润,能承受相当大的力道,并且对雷电的传导性非常好。 小斋清楚顾玙想要的,就先炼制了一小撮,装进小葫芦里。 这葫芦呢,如果纯粹当成容器,体形又小,就可以别在腰间。如果是大葫芦,就得炼成没啥用的法器,以便收进识海。 她坐在练功场上,拔下塞子,轻轻一拍。一股如黑云浓墨般的砂子喷射而出,带着哗啦啦的细碎声响,形成了一小片砂雾。 形态不是很紧密,每粒砂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貌似凌乱,却很有规则的排列着。它们并非漂浮在空中,而是贴近地面,笼罩着四面八方的全部区域。 而最底下,仅露出一条缝隙的地面,更是光亮全无,衬着浓浓的一片阴影。 “小青!” 她唤了一声,青蛇便摇头摆尾的钻出来,讨好的吐着信子。 “进去试试。” “……” 好嘛,青蛇傻了眼,竟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懵逼脸,扭头就想跑。它刚窜出一段,就被一只手揪了回来,直接往里一扔。 “咝咝!” 青蛇挣扎着翻起身,想继续逃窜,可惜来不及了。原本静止的砂雾,被它一顿乱滚,就像按下了红色开关,开始缓缓浮动。 “啪!” “嗞拉!” 随着沙砾的不断碰撞,其中蕴含的雷气也被激发,只见紫光闪烁,撕裂着内部空气,宛如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紧跟着,就听轰!轰!轰! 一道道雷光从黑色的云雾中生出,带着弱化许多的毁灭之力劈向青蛇。 “咝咝!” 小青简直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蹭着地皮,只想快点逃离。可就算它会飞,也抵不过雷光的速度,眼瞅着就要变成一根烤串,一只雪白修长的手又伸进来,把它拎了出去。 而雷光劈在地面上,顿时轰出一个个浅坑,碎石迸裂,尘沙飞扬。 “……” 小斋观察了半响,心中有数,才一招手:“收!” “嗤!” “哗啦啦!” 那云雾立时一缩,又变得细细长长,哧溜溜的飞回葫芦。青蛇如蒙大赦,连忙滚出了场地,不见踪影。 啧啧! 小斋万分惊喜,威力虽有削弱,但可以凭数量取胜,不能主动攻击,可用来防御和禁锢,那是妥妥的实用。 他们带了两袋子回来,真要全部炼制,往空中那么一洒,简直雷神降世。 通常来说,法器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通用型,不用神炼法,就靠灵气温养,谁都可以使用。一种是专属型,用神炼法,有自己的神识印记,可收进识海。 她这个就很费工夫,要用葫芦装,再连着葫芦一起炼制。 想想看,一个如此如此美妙的人儿,举着一米多高的大葫芦,噗噗往外狂射惨不忍睹! ………… 天柱山,道院。 如今的道院可不像最初那般冷清,三十六派,每派出两人,共七十二人,再加上原有的,刚好一百零八之数。 这七十二人,其实就是杂役,负责后厨、洒扫、殿务、知客等工作。没有一个抱怨的,心里都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傍晚六点钟,正是做晚课的时间。道门的早晚课时间不固定,门派各不相同,这里是早课5-7点,晚课5-7点。 “灵米到了!” 随着一声喊,两个道人进了厨房。每人拎着两袋米,一袋有一百斤,轻松松的毫不费力。刚刚放好,就有人拆袋淘米,手脚麻利的下锅蒸煮。 而另一边的灶台上,另有三个道人做着斋馐。 后厨共六人,已经干了几个月,彼此相熟,见典造王元吉不在,就轻轻悄悄的闲聊起来。 “听说峨眉山要开发了,卢师兄肯定要去的,就是不知陪同的是谁。” “我怎么听说还早啊,国家因为火洲耗资巨大,要休养生息一段。” “国家的底蕴不是那么简单的。再说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开发峨眉,等着瞧吧。” “当!” “当!” 聊得正欢,忽听外面钟声响起,在山间回荡。这是晚课结束,准备开饭的意思。 六人立马闭嘴,快而不乱的盛好饭菜,穿过一道小门,送到前面的饭堂内。不多时,道人陆陆续续的来此就食。两派之间的关系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以前都是分坐,现在也有混坐,平日也能说笑几分。 经过这么长时间,尤其火洲事件的冲击后,大部分人都认同了“既入齐云,再无派别”的说法。 而与此同时,在正殿西侧的经堂里,还有两个人没走,一是谭崇岱,一是石云来。 “师弟,昨日你讲,十年之损,一年用功补之。” 谭崇岱似乎更消瘦了一些,面色愁苦,问道:“我今年七十一岁,还来得及么?” “以师兄的情况,五年可成筑基。”石云来没隐瞒。 “五年,七十六岁……” 老道一时恍惚,随后又喃喃道:“不算晚,不晚,不晚!” 话说内丹修炼,起步即为筑基。基者,修炼阳神之本根,安神定息之处也。基必先筑者,盖谓阳神,即元神之所成。 简单说,筑基就是修复身体,益补精气神的功法。 内丹派有一句话,叫百日筑基。但真正所需的时间,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加,还要看资质悟性。男性从16岁算起,每大十岁,筑基就要多用一年。 其完成的标志,从角度上看各有不同。有的指回到十六岁之前的生理状态,男不漏精,女不姨妈。有的指内以精气神充盈,外以目(双目炯炯有光)、齿(齿落复生)、声(声音宏亮)三全为准。 石云来见他神情黯淡,不由劝道:“师兄既决定走这条路,便已知前路坎坷,切不可气馁。” “我知道,我知道……” 谭崇岱连连点头。 俩人交流了好久,老道问,石云来答。如果外人见了,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问的都是内丹法的修炼要点。 直至夜深,老道才告别石云来,晃悠悠的回到住处。刚进门,他就发现里面坐着一位,却是张守阳。 虽然众人的职位定下,但毕竟立院太短,尚没形成传统,所以称呼还是没变。 “张师弟,你找我有事?” “谭师兄,可是从经堂回来?”张守阳直接询问。 “……” 谭崇岱默然片刻,道:“正是。” 张守阳见他承认,准备好的话一时也不便说起,只叹道:“师兄啊,您修道几十年,与我正一道脉相传,您又通道明德,令一干后辈敬仰,为何要晚节不保啊?” “晚节不保?” 谭崇岱笑了笑,仍是平淡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年纪大了,求了一辈子道,不想临死了连门槛都没摸着。如今局势将起,我资质能力有限,怕等不到那份机缘了……师弟,那你说,我该如何?” “……” 张守阳看着对方,亦是无言以对。 在道院里,莫浩峰年龄最大,他其次。但莫老道一身丹法,谭崇岱却没有,战斗力也不行。大家公认的,如果挑一个最没希望修成道的,肯定是他。 如今人家抛弃门庭,改求内丹,谁也没资格去指责什么。 “师弟,我来此之前,心里已有觉悟,但真的来了,见到你们这些年轻俊杰,到底是不甘啊。” 谭崇岱露出一丝苦涩,声音嘶哑:“你就不用管我,我自己的决定,无论日后如何,我自己受着。” “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张守阳还能说什么,只能扔下一句,脚步艰难的出了门。 他走出院子,站在刚修好不久的小石路上,望着天空明月,心中沉郁。他赞同卢元清摒弃内斗,发展道门的理念,但正一和全真相融这件事,绝对接受不了。 历史上,有很多道人改换门庭。比如全真南宗的四祖陈楠、五祖白玉蟾,就学过神霄派的雷法,造诣颇深,当然也失传了。 但他不行,他是天师府嫡传,连天师府都去修内丹了,还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 第二日,谭崇岱与其谈完,索性不再避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石云来求教。 别人看在眼里,也是心思萌动。 当初设立经堂时,就没做什么特殊规定,比如石运来只能教全真,晁空图只能教正一。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卢元清的想法。 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但基调一致,都想重现道门辉煌。卢元清的聪明就在这点,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而不是强制要求。 现在有了谭崇岱为先,某些人更是按耐不住。 毕竟都很年轻,无论新学丹法,还是新学符箓,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主角炼制青玉针的时候就能收进识海了好嘛?第一百三十六章也介绍了神炼法,问的都是不认真看书的。躺哭……) 第二百一十九章革新将至 “啊……不行了……” “唔……” 随着一声男人的沙哑喊叫,女人也停止了动作,几滴汗珠顺着绸缎般的皮肤滑落,又滴到他的胸口上。 “红红,你真是个小妖精,魂都快被你吸走了。” 男人脸色蜡黄,眼睛浮肿,很剧烈的喘着粗气。 “每次都是你想要,偏又来怪我。” 杜红从他的身上爬下来,细细柔柔的清洁善后,白里透红的身子拧在床上,像极了一只熟透了的蜜桃。 “谁叫你这么勾人?唉,我真的不能多来,来了就要命。” 男人歇了好半天,才勉强坐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叹气。 “哟,我晚上还想给你煲汤呢。你既然有节制,我只好自己喝了。”杜红抿着嘴,佯装生气,三十多岁的女人完全不显装嫩,反而有种奇妙的融合感。 “瞧瞧,开玩笑嘛,你煲一锅泔水我都喜欢。” 男人系好扣子,把她搂在怀里,道:“不过说真的,最近我可能特别忙,不能多来。你要是无聊就去店里转转,怎么说也是老板。” “哎哟,我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有小吴在哪儿看着,我挺放心的。” “放心归放心,财务账单什么的,你总得看看吧。” “好好好,我知道啦!” 俩人腻腻歪歪的说了一通,杜红瞥了眼桌上的闹钟,笑道:“哎,你早上不是有会么,别耽误了。” “哦对对,你不说差点忘了。” 男人连忙起身,先到客厅拎过一坛药酒,倒了一小盅喝下,然后才急慌慌的洗脸刷牙。 这药酒是秘制补肾方,仙茅、蜂房、肉苁蓉、杜仲、牛膝、续断、锁阳等十几种药材,先用滚水浸透,冷却后倒入容器,加大量白酒泡熟,两周即可服用。 没办法,他认识这女人以来,足足减寿三十年,不补不行啊! 约莫八点钟,男人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杜红一直送到别墅门口,才似忽然想起来般,笑道:“对了,那个米快吃完了,你能不能再拿点过来?” “呃,我的配量也很少……我想想办法吧。” 男人有些为难,但没一口拒绝,亲了亲她的脸蛋,推门闪人。外面有辆车等着,司机对杜红视而不见,一踩油门,转眼出了小区。 “嘻……” 杜红看着那车远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悠悠然的踩上楼。 话说她离开会所之后,就跟着那个程刚,程刚又给她介绍了赵局长。赵局长嗨皮了一段日子,又把她送给了李局长,而没过多久,又认识了张局长…… 就是这个样子嘛,反抗不得。 当然她也想开了,自己有这份资本,为毛不好好利用?于是乎,这女人凭借从那本小破书上学到的技巧,简直一路青云,不足两年,就杀到了乐州的核心领导班子。 至于那个男人,叫唐宇,背景深厚,在班子里是最年轻的一位。大概几个月前,俩人勾搭到了一起。 杜红晓得对方的潜力,使劲浑身解数,那哥们也不出意料的沦陷,几乎言听计从。 而正是从他嘴里,杜红第一次知道了道法,知道了凤凰山,知道了灵米……还有幸吃过一点。 她胆大聪明,很快联想到那本破书,尤其最后一页的那张图,并且照着练习。她隐约能猜出这东西的性质,并不敢肆意妄为。 跟唐宇管鲍相交的时候,十次有一次会运用。即便如此,效果也非常明显:自己越来越美,男人越来越憔悴。 甚至于,若非她顾忌对方的实力,自己早就出去浪了。那种滋味着实太美妙,恨不得天天都能吃到肉。 ………… 乐州,市政府。 不知不觉,上半年已经过去了。官方从发现灵气复苏到现在,从谨慎探查,到放开手脚,再到全面性的制定战略,大概经历了十五个月。 今天是七月份的第一天,也恰好是周一。 市府大楼里从早上就在忙忙叨叨,为一次重大会议做着准备。九点刚过,会议室大门紧闭,领导班子全部就位,其中就包括了唐宇。 这是个很奇妙的词,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很难理清内部的成员关系。 就乐州而言,里面就包括市里一二把手,若干个副职,主管OR分管组织、宣传、农业、文教、警务等等的大佬。哦,今年又新加了一位,巴省特异分局驻乐州行动处处长。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说一下。” 大领导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后天下午,中央的科研开发团队就要进驻峨眉山。相关的后勤保障和辅助工作,之前讲过很多次,今天我再强调一遍。 那可是一千多人的大团队,人员结构复杂。峨眉山市的供给力,只能保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其他的如机械、建设,材料等需求,我们都要提前准备,免得到时抓瞎。 唐宇同志,你就跟着进山,前线工作就由你负责,随时沟通。” “好。”唐宇点点头。 领导又道:“还有宣传方面,这个非常重要。峨眉山已经封山,舆论的管控力度也与以往不同。王斌同志经验丰富,成立了一个,呃,那叫什么来着……” “网络特殊舆情督导小组。”下首的一位官员应道。 “哦对,这个想法就很好嘛!” 他敲了敲桌子,道:“网民中有个词非常有意思,叫带节奏。不要以为这是个贬义词,分谁来带,怎么来带?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要往好的、积极的方向引导,尤其是那些观念固定的中老年群众,让他们有一个平和的过渡期,来接受这些新生事物…… 好了,这些我不多讲,主要来看看第二项。” 他简单说了一会,就打住话头,接着道:“文件已经下达,想必大家都已熟读。今天我们就集中讨论一下,如何合理有效的开展我们的新工作。” “啪!” 随着话音落地,前方的大屏幕上闪出一张图片,白色底,上面印着一行鲜红大字: 《夏国修行人员与社会发展三年规划》。8) 第二百二十章峨眉 火洲事件结束之后,那位老者就打了份报告给中央,全面阐述了自己的建议和担忧。上头也早有研究,趁此机会大批量的集中开会,总算拿出了一个初步纲领。 别觉得滑稽,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规划,自然也包括修仙。 这个三年规划较为粗糙,用整个下半年来过渡、完善,从明年开始,将会彻底施行。它的总体布局是三位一体,即:社会、文化和修真形态。 挺有意思的,因为抹去了政治和经济两大基座。它的发展理念,实际就一个词:稳定!稳定!稳定! 主要目标有三项: 在1-2年内,让民众平稳、有序、有思考性的认知和接受修行观念。 在3年内,完全开发天柱山和峨眉山的各种资源,并建立成熟的供给制度。 在3年内,初步培养出一个对修行热爱,有天赋,并能坚持长久的人才集群。 以这三点为核心,再加上众多的辅助项目: 比如交通方面,包括新建改造山区公路、城市轨道互通运营和高铁覆盖大城市率等,以各地的山川为重,建立畅通快速的公路铁路网,以保证第一时间到达。 再如思想意识方面,如何通过网络、影视剧、课外读物等渠道,让民众逐渐对道教文化产生兴趣,并形成良好的讨论氛围等等。 这一切,构成了纲领的主体范畴。不仅如此,它还是从上至下的,上头出一个总路线,各地要具体实施,还要出一个地方版的规划。 现在的情势就是:对内,群众猜疑愈盛,异象还可能发生;对外,各国神神秘秘,压力巨大。 官方的做法,算是较为稳妥又能保持竞争力的了。 ………… “跟上跟上,不要掉队!” “快点快点,让人先过,车辆殿后!” “前面路面很窄,小心不要摔下去!” 正午,一条由人群组成的长龙缓慢在山间移动,队伍拉伸了几里地,一眼望不到头。十几辆大车落在最后,司机胆颤心惊,压着简陋狭窄的石板道,一点点的往前故涌。 峨眉山节点的路况比天柱山要复杂,很多地方不适合修路,但不修也得修,不然机械、材料根本运不进来。 他们清晨出发,到中午才走了一半,大家都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仿佛这群山无边无尽,自己会永困其中。 这支队伍,除了部队和科研组,道院就来了两位:卢元清和王若虚。再加上隶属特异局的李肃纯,所谓的修行者,一共就三个。 “师弟,我,我就搞不明白了……” 王若虚汗如雨下,道袍的前后襟已经湿了一大块,喘道:“为什么偏叫我,叫我过来,我又不是先天,有,有什么用?” “你的风水造诣极深,说不定就很有帮助。能者多劳,师兄就不要再抱怨了。” 卢元清伸出一只手,贴在他的后背,缓缓度过一道灵力,笑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哎,倒是有点力气了!” 王胖子只觉一道热流在体内游走,舒缓着酸痛的肌肉经络,一时又来了精神。 他们在队伍的前段,约五分之一的地方。李肃纯却顶在最前方,带着自己的铁尸,为队伍开路护卫。 众人又走了好久,直到太阳偏移,光线转暗,李肃纯忽地一挥手,冷冰冰道:“到了!” 嗯? 同行的士兵一怔,急慌慌的向前跑去,跑了数百米,果然,见前方悬崖围绕,峭壁耸立,中间凹陷着一方深谷。 “抵达目的地!” “抵达目的地!” 一声声高亢传下去,众人都是一振,强撑着疲惫,加快了几分脚步。 卢元清带着王若虚穿过人群,跑到最前线,更是惊叹万分。那山谷郁郁葱葱,树木参天,光在上面看,就能感受到一种遗世独立的静谧和苍老。 “果然是福地,在此修行,事半功倍都不足以形容。”他深吸了一口气,难得带了一丝情绪波动。 “唉,我就是一俗人,体会不到!” 王若虚极为羡慕,没办法,再爱财也是正儿八经修过道的,谁还没点想法? 俩人说着话,大部队已经迅速运转起来,崖顶的一片空地上瞬间热火朝天,就像蜂巢里的蜜蜂,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谷深有二十几米,下面满是树木,不可能安营扎寨。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就在顶上扎营。 科研组的负责人叫刘瑜,也是个白头发老头,凑过来问:“卢道长,感觉怎么样?” “灵气充溢,景物奇致,不愧是节点。” “好好,那你要不要先下去看看?”老头道。 “……” 卢元清想了想,笑道:“也好,我就先探一步。” 说话间,那边就准备好了下降装置,卢元清系好绳索,一点点的往下降落。同行的还有几名士兵,涂着迷彩,荷枪实弹。 “我的天,这么深我可不敢,我记得我恐高来着。” 王若虚腆着肚子往下瞅,颇有点自欺欺人,他说完一转头,发现李肃纯还在,奇道:“咦,你怎么没下去?” “你现在是道院的人,还是特异局的人?”小李子冷声道。 “都一样嘛!两边都归政府管,我的身份不重要。”王胖子张口就来。 “哼!” 李肃纯懒得驳斥,一捏指诀,喝道:“疾!” “砰!” 一具带着血腥味的黑影就飞了过来,正是那具铁尸,比跟顾玙交手的时候,气息又凶戾了几分。 王若虚一见,就咧着嘴后退。李肃纯却很自若的伏在它背上,喝道:“走!” “呼!” 铁尸带着风声,嗖地就跳了下去,落到五六米的时候,在空中稍稍一转,就狠狠踩在了崖壁上,借着这股劲缓冲,嗖地又往下一坠。 如此几个起落,眨眼间,就稳稳当当的落到谷底。 嗬! 王若虚跟他有日子没见了,竟不知炼到这种程度,顿时咋舌。 卢元清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亦赞道:“道友这尊铁尸,果真世间罕有!” “客气。” 李肃纯回了俩字,一脸的生人勿近。卢元清当然不会在意,带着人自行搜索。 一年半的时间,此处也变了样子,之前稀稀拉拉的地面,已经开满了野花野草,几乎覆盖了整个森林。 那成千上万棵树木,更是挺拔伟岸,每一棵都蕴含着无比博大的生命精华。 几人一边向林中探去,一边感叹着自然造物,人间仙境。卢元清放开感官,时刻留意着林中动静,约走了十几分钟,忽地脚步一顿: “有个东西在哪儿!” 刷! 士兵们齐齐举枪,对准斜前方的一截树干。只见那树干后面,神奇的拖出一条白色长尾,而紧跟着,又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半尺来高,通体雪白,脸皮如墨,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不安。 好漂亮的小猴! 卢元清眼睛一亮,抬手压下枪口,道:“不必紧张,它应该没什么攻击力。” 他似乎很喜欢这小猴子,迈步上前,笑容亲和:“来,到这儿来……” “……” 小猴盯着他,似在犹豫能不能靠近。从对方散发的气息中,它感觉有些亲切,但从自己的本能上,又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吱吱!” 五秒钟后,小猴干脆身子一拧,三跳两跳的蹦到另一棵树上,消失不见。 卢元清:“……” ……………… “吼!” “砰!” 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吼叫,铁尸双爪挥动,对着树干狠狠一划。 那爪子与树干相接,哧啦啦的尖锐刺耳,只见木屑飞溅,主干却完好无损,只留下了几道抓痕。 李肃纯眨了眨眼睛,十分意外,铁尸这一抓,近乎开山裂石,撕个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好家伙!这树的硬度得有多高? 他不信邪,口中轻喝:“去!” “砰!” 又是一阵尖锐过后,这次要明显一些,树干被划烂了一块,露出深红色的树心。 嗬! 小李子倔劲上来了,手捏指诀,不把它怼死誓不罢休。他刚要念咒,却被卢元清拦住,“好了,李道友,我们还是用简单的方法。” “……” 李肃纯瞥了他一眼,神情不爽,但也没说什么。 这几人在谷里转了一圈,除了大片大片的植被、树木,别的啥也没有,活的生物就只有那个小猴。 于是科研组就给了些工具,让他们放倒一棵树,然后分段运上去,用做研究。 铁尸效率慢,几名士兵便抬着机器过来,九十度倾斜,让锯片对准树干。这是高硬度的合金锯片,往往用来切割硬金属,耐操性极强。 “嗡!” “轰!” 开关按下,立时发出一阵非常难受的噪音,锯齿颤动,斜斜的切入树干。初入时,似有阻滞,稍停几秒,便顺畅无阻。 “吱吱!” 正此时,那小猴又忽然冒了出来,躲在一棵树上偷偷观望。 它见那树要被摧毁,急得各种乱叫,又不敢下去阻止。黑色的脸皮上,竟带了一丝人性化的愤怒。 “快了,快了……闪开!” 眼瞅着锯片要切割到头,士兵扯着嗓子大喊,其余人等纷纷避让。随后,又在另一头割了个小口,塞进木楔,用锤子一下下的猛砸。 “倒了!倒了!” 在紧张而亢奋的叫喊中,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这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树,就这么粗暴悲伤的死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闲棋 “原型应该是红子龙,松柏纲,这种树在巴蜀一带较为常见,近十年数量稀少,已列为濒危树种。 谷中的红子龙可能受节点熏染,各方面参数变化巨大。经我们初步分析,此树种平均高度26米,直径约2.5米,树皮灰褐色,树心红色,为雌雄同株。花期在春季,或许有少量结实,这个还需观察。 它对陆生环境的需求性极高,只能在谷中生长,十分耐旱、耐阴。 此树种的硬度,为国际标准数值5200,超过已知最硬的树木牛橡树。单从经济价值上,可供航空、船舶、建筑、电杆、枕木、矿柱、桥梁、农具、器具、造纸等多种用途。 除此之外,药用价值也非常强大,尤其是树皮和种子,在抗氧化、清除自由基、抗肿瘤、保护心血管及改善微循环等方面具有广泛的应用性……” 会议室内,刘瑜大概讲了下对树木的研究结果。他的神情很轻松,还带着一丝得意,从灵气复苏以来,整个科研体系就处于一种苦逼状态。 这还是第一次,能用仪器分析出某种物质的利用价值。 当然,老头也没太得瑟,又道:“我说的都是现代科学的范畴,其他方面,还要请卢道长讲一讲。” 话落,十几道目光就瞬间转到卢元清身上。 卢元清不慌不忙,笑道:“刘老讲的很详细,我就简单的补充一些。红子龙蕴含的灵气活性颇高,单用叶子制茶,常人喝了就能强身健骨,延年益寿。 我还在谷底和崖顶取了一些土壤,土壤的活性也很高,并且差别不大,可以试试在谷外培育灵米。不过很可惜,我没发现矿石异变,存在矿脉的可能性不大。” “……” 这话说完,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刘瑜也非常激动,忙问:“你的意思是,灵米在峨眉山可以扩大规模?” “刚才王若虚师兄探查山势,此处木行、土行之位隆盛,正是适合种植的地方。”卢元清笑道。 嗡! 刹时间,众人都兴奋起来,几乎高喊万岁! 没办法,科研组的压力巨大。天柱山那边已经全灭,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提高灵米产量。现在供给的人口越来越多,光靠每年两季的稻米,马上就要供不应求。 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峨眉山简直太及时了! 总之,开发团队在进驻节点的前几天,都是在亢奋和沸腾中度过。热火朝天,机器轰鸣,彻底破坏了此地幽静。 而上头收到消息后,也是极为重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指令只有两句:保证灵米的日常供给,开发较多的日用品。 听听,日常供给和供给不一样的,日用品和用品也是不一样的。 夜,营地。 卢元清坐在灯下,把玩着一柄短剑。这短剑二尺来长,剑身宽厚,样式中正,通体深红,正是用红子龙所制。 全真除了内丹法,也有一些基础外功,比如拳脚和剑术。不过这柄短剑,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晁空图的礼物——茅山术多用木剑。 他作为道院主持,考虑的事情要更复杂。 红子龙全身都是宝,对修士的用途极大。就像张守阳,天师府还保有一些残缺的外丹术,甚至还藏着一尊丹炉。 那可是天底下仅存的一尊,用六一泥铸成的丹炉。 虽然天师府传下的丹方很少,但有炉,有材料,就可以慢慢摸索。他相信张守阳的实力,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卢元清正想着,忽而神色一动,把短剑收进袖中,轻悄悄的推门而出。 “呜……呜……” “呜呜……” 夜风中,似有一丝悲凉的呜咽声传来,隐隐约约的不太清晰。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顺着那边寻去,没几分钟,就出了营地。 此时夜色已深,飞镜高悬。 月光笼罩着深谷,在苍幽的林间镀上了一层层的银白,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又晃散了那片白霜,好似冷雾氤氲,尘世密境。 而正对着营地的悬崖边,却有一只小猴蹲在那里,双爪捂脸,如孩童般悲泣。 “呜……呜呜……” 小猴蜷着身子,戚戚哀哀的耸动,忽而毛发一炸,猛然顿住。它转身就想逃,可惜速度不及,被一只大手揪住脖颈,轻轻松就提了起来。 “吱吱!” 它在空中拼命挣扎,手脚乱蹬,带着强烈的怒意。 “居然灵性如斯,你在为自己的家园哀悼么?” 卢元清揪着它,毫不掩饰的透着一股欣赏和占有欲,道:“我们侵占峨眉,实属迫不得已。你在此固然不错,但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从今以后,你便随我一起罢。” 他平日隐忍温善,可对着这只小猴,却露出很不一样的性格,直接收在袖中,施施然的回到营地。 …… “滴滴!” “停车,检查!” 山门处,一辆政府牌照的车辆被士兵拦下,唐宇从车窗探出头,笑道:“哟,老李,今天你站岗啊?” “刚好轮到我们队,你这够忙的啊,回去没两天又得进山。” 队长一见唐宇,脸上也堆满了笑容。他随手看了下通行证,又往车里瞄了眼,发现副驾驶还坐着个女人,问:“那是谁?” “哦,这是我助手,帮忙记录一些资料。” “哎哟,不是我不帮忙,你也知道,现在可严……” “行了行了,这是她的通行证!” 唐宇递过证件,对方一瞧,上面盖着官方的大印,里面笑道:“有证件就好办,慢点开啊!放行!” 路障挪开,车辆驶进山门,开向大山深处的营地。 唐宇是乐州政府的代表,一直陪在最前线。前两天他回了趟市区,没回自己家,却跟杜红缠绵了两日——反正老婆孩子也不知道。 杜红听他说起种种经过,立时就动了心思。 唐宇架不住女人的口舌之力,便给弄了张通行证,带进来见识见识。当然俩人约定,只能待一晚。 那车磕磕绊绊,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到了营地。 唐宇还有工作,叮嘱过后就自去忙碌。杜红哪能闲的住,在屋里闷了一会,就偷偷摸摸的出去转悠。 还算聪明,偌大的通行证往脖子上一挂,即便有人见她面生,也不好询问。 “这里真是太舒服了!” 她转来转去,最后跑到营地东侧的悬崖边,站在顶上望着深谷。 就一个词,巴适惨咯! 她感受不到灵气,但本能的觉着非常安逸,气息是那么顺畅,身体内外都在升华,并且蠢蠢欲动。 “你是谁?” 杜红正体会着那种美妙,忽听后面传来一声。 她吓了一跳,回身一瞧,却是一个年轻的道士站在那里。发梳道髻,宽袍大袖,生的玉质金相,神采勃发。 唔…… 女人脑中闪过一个奔放的念头,那股欲动也莫名其妙的强烈起来。她悄悄咽了下口水,道:“我是唐部长的助手,刚刚进山,您是哪位?” “唐部长?” 卢元清点头,晓得是唐宇。 其实他很惊奇,这女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媚态,三分天生七分修成,内气轻浮不稳,一瞧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这就有意思了! “你修的是什么功法?”他直接问。 “什么?” 杜红心里一颤,下意识后退两步。 “呵,你这功法剑走偏锋,甚为取巧。虽然速度较快,但根基不稳,日后必然经脉错乱,危及性命。” “……” 杜红脸都白了,她不认识此人,但听唐宇介绍过,应该是那位白云观嫡传,真正有道行的高士。 她哪懂什么修行,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家说破,先是惊骇万分,跟着又莫名惶恐。 “你不必慌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卢元清面容清淡,笑道:“我有一篇理气调息的法门,可助你修行。如果你想学,午后三时,再到此处来取。” “你,我……” 杜红思维混乱,勉强保持着理智,问:“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帮我?” “修行不易,看你不识真法,有些惋惜罢了。” 卢元清说完,甩袖离去。 杜红恍恍惚惚的回到唐宇住处,脑筋一片空白,好半响,才慢慢恢复了思考。 首先,是那本破书,对方说是一种功法。 她起初没啥心思,可随着效果愈发显著,那股欲望就再也控制不住。修行啊,谁能抵挡的了? 随后,她又念起了唐宇。男人待自己不错,但自己就是个外室,注定不能长久。 她已经尝过那种吸阳补阴的美妙,简直食髓知味,只是碍于唐宇,才不敢太放肆。若还想吃更多的肉,就不能吊死在一个人身上。 这女人厉害,短短时间就想通了未来的道路。 女人想通的事,比男人更加坚定。 午后三时,她便到了崖边,卢元清没废话,抬手就扔过一个纸卷,道:“去吧。” “……” 杜红怔了怔,连忙藏在怀里,道了声:“谢谢。” 卢元清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笑了笑。这女人非常不错,不是指相貌,而是她的心思和人际关系。 一个卧在高官身边的,会某种邪法的女人,日后会掀起什么风浪,会给政府带来什么麻烦? 想想就很有趣…… 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收藏笔趣阁:.手机版网址:m. 第二百二十二章凤凰山产业基地上 山谷,南岸。 经过龙秋的辛勤开垦,凤凰山已有稻田六亩,时值九月,正是早稻收获的季节。这是头等大事,一家四口齐刷刷的站在田地边,看着大片的金色稻浪随风起伏,简直身心愉悦。 小堇洗了四只白肚粉尖的桃子,分给他们一人一只,吭哧吭哧的就开始啃。桃子自然是桃树结的,没错,谷里的桃树没生毒瘴,反而结了果。 最早种下的十棵树都很给力,结的是满满登登,每只有成人的拳头大小,水嫩多汁,还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四个家伙瞬间有了零食,战斗力丧心病狂,分分钟就要吃光。 “金蚕!” 龙秋一手拿着桃,一手往前挥了挥,示意蚕宝宝去割稻子。 “……” 金蚕特糟心的瞄了一眼,认命的飞到空中,然后一头扎进地里。 “呼!” “刷刷!” 随着一阵风吹过,顾玙第二次见到了这种奇景,稻子一排接一排的倒下,就像施了法术般,转眼就收割完毕。 那些稻谷堆列的整整齐齐,铺满了整个农田,犹如一片黄金宝地。 “唉,每次看见,就觉得有一种充实感。”顾玙叹道。 “是啊,还有一种劳动所得的成就感。”小斋也叹道。 妈卖批! 亏得金蚕不会说话,不然妥妥喷死丫的,你有reestyle嘛? 稻米收割完,还是老样子,先晒谷,然后脱壳加工。小堇头一回参与,劲劲儿的包办了多数工作,最后一称重:6亩地,早稻总产约1600公斤。 这个数字足以让人欢喜,因为去年的晚稻已有收成估算,今年约1100公斤,那全年就是2700公斤。 四个吃货,年消耗在2800斤左右,还能剩下一半。 家有余粮心不慌,甭管啥时候,这都是真理。不过呢,也随之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米糠积存太多。 为此,顾玙专门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讨论以后的发展路线。 “都严肃点,我先说一下大概情况。” 老树下,四人围桌而坐,顾玙一本正经道:“凤凰山现有灵米1600公斤,米糠一般占7-11%,再加上之前的库存,共计335公斤。 此外,另有药园三亩,名贵生药共204株。普通药材漫山遍野,不计其数。 还有葫芦两亩,大葫芦42,中型葫芦103,小葫芦256。 桃树210株,10株已经成熟,剩下200株还要等到明年。 红果5株,生长极慢,没有什么变化。 另有菜田一亩,这个不再多说。” 他报了一串数字,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 小斋在玩蛇,小堇在看着她玩,只有龙秋是好孩子,幼儿园大班似的举手,道:“哥哥,多招些人吧。你们一出去就是半年,我自己忙不来的。” “哎哎,这不是有我嘛?”小堇插了一嘴。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忙不来的。”龙秋半点没给面子。 “嘿!” 那丫头右手一晃,掌心就多了一道细细的雷光,嗖地就朝她肩膀拍去。龙秋运起三分力,后发制人,以更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结果那只手伸到半空,猛然一拐,又暗戳戳的抓向自己胸部。 “呀!” 龙秋吓得往后一跳,柳眉竖起,脸蛋通红:“有本事来比划啊,不要耍流氓!” “有本事还比划什么?一看你就是个菜鸡!”小堇特鄙视。 “你!” 龙秋咬了咬嘴唇,眼睛一转,忽逗道:“小肥皂!” 噗! 这三个字一出,小堇这种脸皮比脚后跟还厚的主儿,也忍不住羞恼,咬着牙就要怼死她。 “行了行了,都坐好!” 顾玙脑袋疼,制止道:“人是该招,不过你也晓得,我们性质不同,我得好好想想。小肥皂,啊不是,小堇,你有什么建议?” “以后不许叫我小肥皂!” 那丫头张牙舞爪,跟只小豹子似的,简直超凶。 “嗯,不叫不叫,快点说说。”他毫无诚意的哄道。 这个事呢,大概发生在三天前,顾玙和小斋正在房中私(qian)话(i)。那丫头不知抽什么风,仗着自己学了点功夫,就鬼鬼祟祟的爬到屋顶,想来一番真人实景3D现场教学。 然后哩,就听到了这仨字。 身为一个关外老炮,肥皂神马的秒懂啊,就是说自个呢!一想到自己竟然被用小肥皂这么润滑的东西来称呼,丫就不寒而栗。 于是乎,她就跳了下去。 再然后,被扰到情趣的姐姐很不高兴,直接把她吊起来打。再再然后,龙秋就学坏了…… “哼!” 小堇狠狠瞪了他一眼,表达了一波虽然干不过你,但我气势上能压倒你的心理活动,应道:“这山上的杂树太多,我们先挑选有价值和没价值的,没价值的砍了盖房,有价值的多种。” “呃……” 顾玙想了想,道:“对我们来说,这个价值的概念很小。像棉花、剑麻、橡胶这些作物,经济性很高,但在这里不太实用。我们还是种一些像茶树、果树之类的比较好。” “同意!” 小斋斜躺着,怀里抱着青蛇,终于懒懒的蹦出俩字。 “内山的地形都在我脑子里,一会我就画张图,是该规划区域了,我都觉着脏乱差。” 他肯定了建议,又问女朋友:“您的指示呢?” “现在葫芦够多,但总觉得缺样东西……” 小斋摘下腰间的小葫芦,在手里晃了晃。顾玙秒懂,道:“米糠能酿酒,桃花也能酿酒,我刚好晒了很多干桃花,绝对可以。” 如此这般,他们很快制定了一个中短期目标: 灵米属于基础资源,留作自用,不可输出。以茶、酒、水果和聚气香这些衍生品为主,用来交易、交换和交际。 以后农活会越来越多,他们肯定要解脱出来,所以以凤凰山为中心,打造功能性建筑群,并收拢一些技术人员。 在两三年之内,凤凰山就会真正变成一个有各阶层附属,自产自销的修行势力…… 顾玙意气风发,特想澎湃点什么,可一瞅对面,得,还是自嗨吧。 没办法,对着三尊女菩萨,唯一的一个老爷们也挺难搞。 第二百二十三章凤凰山产业基地下 “喔喔喔……” 鸡鸣声声,打破了小村庄的宁静。 九月份的天还很长,太阳尚未升起,但天光已经透亮。这个刚刚苏醒的小村子,就在白城南面,名为太平庄。村民世代以务农为生,与北方的大多数乡村一样,不算贫瘠,也不算富裕,就这么喘喘息息的活着。 高明德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今年五十多岁,年轻时也曾闯荡过,后来落叶归根。膝下有个儿子,在盛天落户,还算孝顺。 人一到了年纪,睡眠就变得很轻。他早早的就爬起来,先是手脚麻利的拌猪食,喂完了猪又喂鸡,喂完鸡又开始扫院子。 约莫七点多钟,他才回屋煮了锅面条,算是早饭。 老头饭量颇大,就着自家种的黄瓜和大酱,一锅面呼噜噜的就下了肚。他一抹嘴巴头子,穿戴利索,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出了门。 压着坑坑洼洼的土道,七拐八拐的出了村,然后往北,又上了一条柏油路。老头蹬着车,目视前方,貌似精神专注,实际脑子里在莫名走神。 他活了五十多岁,没啥大本事,如果非要挑出一样,那就是干了二十年的酿酒手艺。 年轻的时候在外省酒厂,从学徒做起,慢慢熬成了正式工,又慢慢熬成了老师傅。钱赚的还行,可惜身体也累了病,不得不提前退休。 回乡之后,他就远离了那套手艺。本以为不再提起,谁成想在两天前,一个姓曾的年轻人登门拜访,说是办了一家小酒厂,请自己过去指导指导。 瞧瞧,指导!这就是会说话的。 当然,光凭这个还不够,等人家把一摞子月薪拍在桌上时,高明德才彻底动了心。 老头不傻,全国的酿酒厂都没有这个价,但他也不怕,一把年纪有啥可图的?更何况儿子准备结婚,买房的钱还没着落。 “哎,老高头!” 他正骑着,忽听背后有人叫喊,回头一瞧,却是同村的一个老家伙,姓李。这位是祖传的木匠手艺,十里八乡的扛把子,正载着工具箱,满面红光。 “你去哪儿啊?”他问。 “去山北那边,接了个大活,你猜多少?”李老头得瑟道。 “我管你多少!” “嘿嘿,这个数!” 李老头比划了一下,见对方一脸淡定,颇有些自讨没趣,问:“哎,你去哪儿啊?” “我也去那边。” 高明德不愿透露,便道:“哎我说,那边是不是要搞开发区啊?这段就没消停过。” “管它搞什么,咱们有钱赚才是正茬。” 俩人结伴同行,很快过了凤凰集,再往北走三十里,眼前突现出一片小巧的工地。没有尘土飞扬,机械轰鸣,反而显得十分安静。 工人也不少,但一瞧都是老把式,搁别处是大师傅,搁这纯当小工用。 李老头招呼一声,自去寻找组织。高明德却有点蒙,只约了大概地点,可究竟要去哪儿啊? “您好,您就是高师傅吧?” 正此时,一个年轻人跑过来询问。 “呃,对对。” “等您好一会了,您工作的地方不在这儿,我带您去。” 人家非常热情,高明德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着对方。结果走了几分钟就感觉不对,这是要上山啊! “那个,我是来看酒厂的。”他小心提醒。 “是啊,就在上面,不算太高,二十分钟就到了。”年轻人笑道。 没办法,老头只得继续前行。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往左面延伸开去。俩人左转,拐过一小片树林,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小院子,三面林木环绕,山泉水汇成的溪流在门前经过,清澈潺潺。地势不高,约有七八十米的海拔。 “这是酒厂?”老头一愣。 “我们规模不大,应该叫酒坊吧。” 俩人进了院,见四面大屋,空间宽敞,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听到响动,跑出来迎接。 “这位是郭飞,以后就是您的徒弟。” “师傅好,我在酒厂干过几年,什么都会一点,就是不太精通,请您多教导。” 他的态度很让高明德满意,点头道:“好说,先看看设备。” “好的,这边请。” 说着,三人进到酿酒间。 老头抬眼一瞧,立马惊着了,这可是国内最顶级的酿酒设备,一般大酒厂才舍得引进。他忍不住问:“你们成本太高了吧,能挣着钱么?” “呵……” 年轻人没应,笑道:“听说高师傅精通固态酿法?” “嗯,有过几年经验。” “那太好了。我们主要酿白酒,原料是米糠,以后您多多费心。” “只用米糠?那味道可一般啊。”老头皱眉。 “暂时先这样,以后还会有别的原料。” “你是东家,你说的算。” 紧跟着,三人到各屋转了转,仓库、酒窖、卧室、厨房、卫生间等等,一应俱全。尤其库房里的米糠和大米,老头拈出一点搓了搓,心中愈发惊异。 这米好生古怪,到底是什么酒坊?为毛要建在这种地方? 而逛到最后,年轻人仍挺着一张笑脸,道:“高师傅,如果您满意的话,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如果您不满意,之前的那点钱就算辛苦费,我送您回去。” “……” 高明德抿了抿嘴,终究抵不过现实压力,咬牙道:“行,我签了!” “我也签!”郭飞道。 “那好,我们的合同很简单。” 年轻人摸出一纸文书,道:“三年期限,每月两天假,一切保障福利全有……我们的要求就两点,一是酿出好酒,二是,你们千万要保密,不要对外透露。” 说到最后一点,他的表情忽然很诡异,还带着点神经兮兮的味道。 老头文化不高,郭飞便把合同翻看了几遍,奇道:“违约责任方面,你怎么没写?” “违约责任?嘿嘿,你们最好不要违约……” 年轻人咧开嘴,让他们签字盖章,临出门又叮嘱一句:“记住,一定要保密。” ………… 那家伙走后,高明德就跟郭飞聊了聊。 郭飞是草河口的,迁移到白城,以前开过酒厂,后来染上赌瘾,把积蓄和安置费输个一干二净。现在老婆孩子都跑了,他算是幡然悔悟,重新做人。 他也不清楚啥情况,只知道待遇好,薪酬高,便来试试运气。 高明德一听,愈加发愁,吧嗒吧嗒抽了一袋土烟。最后想通了,愁也没有,反正合约都签了,那就干呗。 老头是行动派,说来就来。 按照一般程序,酿酒之前要备好曲。酒曲分大曲和小曲,大曲用麦,小曲用米。既然原料是米糠,那自然制小曲。 过程很繁琐,先把米粉碎、过筛,加水拌匀,在曲模中踩成曲坯。然后在曲房内铺上稻皮,将曲坯运入房中排好。 上面先放一些芦苇秆,再搭一层曲块,再放一些卢苇,一共能叠放三层。 到这里,第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接下来,便是将曲室封闭,温度会逐渐上升,经过36-37小时,曲坯就能上霉。 然后是晾霉,起潮火,养曲,需要一周左右,曲坯才能正式出房。 高明德身带病患,主要负责指导,郭飞也有经验,干的非常利落。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夕阳残照,层林尽染。 老头搬了张藤椅,坐在溪水旁,看着四周风景,忽然觉着有些惬意。 唉,还是酿酒最爽快!喂猪喂鸡什么的,自己压根就不喜欢。今天的活儿不错,有信心能制出一批好曲,然后酿出几锅好酒。 高明德坐了一会,看看时间,便要约上郭飞一起回家。 他刚站起身,就听耳边传来一句轻轻柔柔的问话,仿佛在虚空中骤然出现: “咦,您就是酿酒师傅吧?” “谁?” 老头激灵一下,瞅了瞅左右,却不见半个人影,“你是谁?” “哈,我来给你送草药的。”那声音忽变,像有两个人在讲话。 咝! 高明德猛然抬头,只见屋前那棵十几米高的树上,竟然坐着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皆是秀美脱俗,像极了两只吸收天地精华的山中精怪。 “……” 老头连牙床都在打颤,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这个给您!” 就见稍大一点的姑娘摸出个陶罐,随手一扔,那陶罐平平稳稳的落在地面,连点尘土都没溅起来。 “里面有一些草药,可以加在酒曲里,您就分开酿。” 老头见她态度亲和,装起胆子问:“你,你们到底是人是妖?” “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哎哟,你别心软了,咱俩回去还有事呢!” 稍小一点的姑娘颇不耐烦,不断晃着同伴的手臂,同伴拗不过,只得叹了口气,然后屈指一弹。 高明德睁大眼睛,有两只古怪的像蚊子样的小虫突然出现在跟前。其中一只嗖地就钻进了肉里,另一只飞了两圈,逮住闻声赶来的郭飞,也溜溜钻了进去。 老头身子一抽,只觉心神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好像被对方掌控的感觉。 “啊!鬼,鬼……” 郭飞更吓得摔倒在地,胡乱抓着脸,似想把虫子抠挖出来。 “嚎个屁啊!” 小姑娘特讨厌,掰下一截树枝就甩了过去。那不尖不钝的树枝扎在郭飞身上,丫痛的一抖,还真止住了哭喊。 “记住,听话就没事!” 她警告了一句,又拽着大姑娘教训:“走啦走啦,婆婆妈妈的……” 话落,俩人身形一闪,跟着几个起落,转眼就消失在林中。 高明德简直目瞪口呆,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又听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郭飞居然哭了:“呜……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婆孩子没了,家产也没了,好容易找份工作,还能撞到鬼……呜呜……” 这哥们五大三粗,心思倒很柔弱。他嚎了半天,老头也烦,吼道:“行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影子的鬼?” 嗯? 郭飞被他一吼,也慢慢清醒过来,抹着眼泪道:“师傅,她们,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咱们吃了虫子,会不会死啊?” “我特么上哪儿知道去!” 高明德也很糟心,不过顿了顿,神态又变得很模糊。老年人最信这个,害怕的同时又生出一种蛮期待的念头: “难不成,难不成真有神仙?” ………… “我跟你讲,那帮人不用点手段不行的!那是酒坊啊,人家酿出来肯定自己先尝尝吧?只要一尝,傻子都知道你有问题。 咱们家的酒可是灵酒,一口金枪不倒,两口百病不生。你怎么防,他们都得偷着喝。偷着喝就算了,你知道谁是间谍,谁是见利忘义,今天得着消息,明天就给你卖了! 所以啊,咱们就得控制住。又不是害人,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还能亏待了他们?” 俩妹子回谷的路上,小堇一直在巴拉巴拉的给龙秋灌输思想。龙秋挠了挠头,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 “别特么可是了!哎哟,我怎么也跟带孩子似的?” 小堇的耐心到了极限,懒得再张口,拽着小姐姐蹭蹭赶路。 很快,俩人过了半山亭,再往上,景致已经大变模样。那些没啥用的树木都被放倒,清出大片大片的空地,单以内山来看,分为前山,山谷,后山三块区域。 前山种果树,后山种茶树和灵米。 山谷以方圆二十公里为界,不能再开垦了,不然就坏了气氛,以后主要修些建筑。 顾玙正拿着图纸跟小斋商议,见她们回来,问道:“怎么样?” “草药给他们了,看样子还不错。”龙秋道。 “嗯,那就好。” 小堇则凑过来,抢过图纸一瞧,惊道:“哇,你们俩大手笔啊,这是要开宗立派么?” 龙秋也好奇,巴巴跟着一瞅,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建筑规划,奇道:“哥哥,我们这么做,政府那边不会有意见么?” “当然有了,但他们不会说什么,我们可是在紧跟节奏。” 顾玙拿过图纸,笑道:“凤凰山刚到手的时候,我们没动,是因为他们不想动。现在他们想动了,我们也就跟着动一动。” “听不懂。”龙秋苦着脸。 “呵,多看点新闻就知道了!”小斋揉了揉她的脑袋。 (晚上还有……) 第二百二十四章如果是真是的呢 火洲之后,顾玙就晓得政府肯定坐不住了,早晚会公开信息。他跟那些工人签订的期限都是三年,三年之后,环境已然成熟,控制与否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现阶段,还需谨慎一些,明目张胆总是不好的。 盛天,新区。 新区有三个,一南一北一岛,这个在南面。当初规划的时候,就是用作传媒、电子和新兴科技的产业园,所以租金齁便宜,各种优惠也非常丰厚。 李冬的单位就在这里,是家注册两年的传媒公司。 他是个文字编辑,每天的工作就是写一些推广软文,然后发在app上。工资三千,没车没房,租住在离单位五十分钟路程的一个破屋子里。 他老家在农村,没啥经济条件,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首付,买一套小户型。至于恋爱啊,结婚啊,幸福神马的,那都是奢侈品,想都不敢想。 这天下午,他忙完了手头工作,就偷偷打开一个网站,进行着最廉价的一种业余爱好:看网文。 他比较喜欢科幻和游戏类,对都市和仙侠不太感冒。先追完了几部更新,感觉实在书荒,又跑到一个推书网站寻粮。 结果一刷开,瞬间吓到了。首页满满的全在推一部小说,名字叫《如果我能修仙我该怎么办》。 一瞧这破名,就是浓浓的东瀛轻小说风格。他本不愿点开,可架不住手贱,还是戳了下鼠标。 约莫五分钟后,他大概明白了小说内容:是讲与现实背景类似的一个社会中,忽然有了修仙环境,主角的成长经历以及社会的种种变化。 他闲极无聊,就点开瞧瞧,结果看了十几章,竟然欲罢不能。一下午的时间,把这二百多章都搞定了,还鬼使神差的加了书友群。 群里超热闹,讨论的热火朝天,甚至建了一个破论坛,供大家刷帖讨论。最热门的一个帖子,名字叫《如果我能修仙,我还会遵守道德和法律么?》 哟! 中二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李冬带着点嘲讽,随手就敲了一句话:“溜溜溜,说会遵守的那些老哥,肯定都是演技派!” 他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结果隔了两天,再去那个论坛时,居然发现有多条回复: “我不否认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阴暗面,但你也不能不承认,确实有一些人,拥有强大而完美的自制力。” “很多人还是喜欢稳定的环境,既然稳定,那就要有规矩,有规矩,就会有破坏者和维护者。所以谈不上遵守不遵守,个人选择吧。” “我应该能遵守道德,但不会遵守法律。当自己的层次远超凡人,很难再把自己拉到那个等级。” “我小时候,把邻居家的鸭子偷来烤了吃,我到现在都没对那只鸭子产生过怜悯之心。” 嗬! 没成想还挺有话题的,丫瞬间激发了战斗力,或者赞同,或者回怼。 这种人嘛,其实很常见,生活不太如意,现实中沉闷挫,键盘上闷骚贱,俗称网民。 总之呢,这本书和这个论坛的出现,给李冬无聊的生活里,带来了一丝少有的乐趣。论坛里的几位老哥都溜得厉害,闭着眼睛按零,打多打少是个缘的那种。 而他的好友名单中,也多了一些人,都是最近认识的,其中还有两个是同城,一位叫“千秋”,一位叫“校长。” ………… 七天后,夜。 李冬窝在出租屋里,刚打完了一盘对战游戏,队友超级坑,气的直接退出。他倒了杯水,一口气干掉,忽听电脑滴滴的提示声响。 过去一瞧,却是千秋发来了一条消息:“在吗?” “刚在开黑,有事么?”他回复道。 “我有个群,想问你要不要加,校长也在。” “可以啊,发来瞧瞧。” 李冬没多想,直接点头,过了几秒钟,便收到了入群邀请,群名叫:自然科学兴趣小组。 什么鬼? 他一脑袋黑线,点击同意,结果进去一瞧,顿时懵逼。 只见右侧的成员列表里,一个个全是真人、道人、居士之类的后缀,聊的内容也神神叨叨: “各位道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明天就把工作辞了,去遍访名山,寻仙求道。” “哇,那祝你仙途似锦,步步青云。” “唉,我就很羡慕你。我也想辞职,可惜压力太大,心有怯弱。” “你也不要灰心,红尘牵绊人人皆有,只是早超脱和晚超脱的问题,你……咦,有位新道友!” “真的是新道友,欢迎欢迎!” “新道友在哪里,报个仙乡方位!” 群里瞬间沸腾起来,一个个开始艾特李冬。李冬内心是拒绝的,甚至有些滑稽,这不是中二病,这尼玛就是精神病吧! “跟大家打个招呼啊?” 正此时,一位叫千秋道人的家伙艾特道。 得!他简直无奈,只得回了句:“千秋,你们在搞什么鬼?玩osplay么?” “哈哈哈,好怀念的说辞!” “哎呀,又到最喜闻乐见的环节了。” 老铁走起!” 李冬莫名其妙,正想跟千秋私聊一声然后退群,就见一个叫“蓝天海洋居士”的家伙,咔咔贴了一张截图。 他仔细一看,却是夏国最权威的党报机构发的一条微博,时间是7月2号。 “【道教文化要为民族复兴发挥正能量】道教是追求和谐的宗教,老子提出“知和曰常,知常曰明”,庄子提出“太和万物”,讲的就是一种和谐思想。道教的思想,涉及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多方面,像“慈爱和同”、“济世利人”,还有“天人合一”、“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等等。这种天道与善说,充分体现了一种平等思想,与现代社会所倡导的“公平正义”基本是一致的……” 嗯? 李冬愈发懵逼,到底要搞毛线啊? 而紧跟着,又有一个叫“白雨真人”的,也贴了一张图,是文化部的一则消息,时间是7月15号。 “夏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三批扩展名录今日公布,共54项,其中涉及道教文化的有38项。主要包括:真武大帝传说(民间传说类)、武当道茶炒制技艺(传统技艺类)、武当山道教医药(传统医药类)、龙虎山斋蘸科仪(传统技艺类)、白云观养生法(传统医药类)……” 随之一起的,还有几句解释: “国家级非遗名录共有1219项,扩展名录共有311项,涉及道教文化的只有8项。分别是江州玄妙观道教音乐、武当山宫观道乐、武当武术、武当神戏、庄子传说等等。音乐类就占了一半,而像道教绘画、神仙传说、斋蘸科仪、建筑艺术、教义、道法、炼养等等,却是从未提及。” “哈哈,敲黑板,划重点!” “龙虎山,白云观,斋醮科仪,养生法,这是一道送分题!” “新人懂了没?新人呢?新人呢?” “……” 好吧,新人被吓住了。 李冬盯着显示屏,足足呆滞了两分钟,就像有只淘气的小妖精要从心里爬出来,拼命的扒啊扒啊,直扒的心肝痒痒。 他们的意思是……这些官方消息的意思是…… 不不!绝对是巧合! 他晃了晃脑袋,强行把自己拉回现实,颤着指尖敲了一行字:“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碰巧呢?” “新人还在嘴硬!” “没关系,我们还有大招,来来来!” 于是乎,一位叫“二十块真人”的家伙,咔咔又上了一张暴击。教育部的消息,时间是8月6号。 “从下半学期开始,将在一些地区的中小学校,推行传统文化兴趣课活动。此举为了弘扬我国的传统文化,通俗易懂的向中小学生介绍、讲解历史文化精粹。 众所周知,夏国的传统文化,就是以儒道互补为内核,还有墨家、法家、名家等多种形态。 文化首先是思想,然后才是衍生出来的,如诗词曲赋,各地语言,民族音乐、戏剧、曲艺、绘画、书法、对联、灯谜、射覆、酒令、歇后语等等……” 此图一出,群里又是一片嚷嚷。 “怎么样,服了么?” “怎么样,刷新世界观没有?” “怎么样,要不要黑一局冷静一下?” “完了,新人被吓死了!” “……” 李冬再次盯着显示屏,一如十分钟之前。只是心里的那只小淘气更加活跃,使劲的扒开那瓣血红色的软肉,然后冒出了头,再奋力的拔开一条条血管,又探出了手脚和身体。 最后,它完完全全的占据自己的胸腔,并且发号着某种命令。而与此同时,自己二十多年以来受到的教育和形成的观念,也在倔强的疯狂抗争。 他哆嗦着点了根烟,烟头一闪一闪的在明暗间跳动,过了半响,他才勉强敲了六个字:“如果是假的呢?” “……” 一时间,群里的众位也似乎沉默。但短短几秒钟后,铺天盖地的文字信息就充占了整个对话框,一排排一列列的刷到无边无际: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出章酒 盛天,太清宫。 在宫门前的小广场上,正举行着一场很新奇的开机仪式。国内的娱乐媒体蜂拥而至,来此采访一个电视剧剧组。 而在镜头前,一位人气极高的小鲜肉演员,正穿着蓝布道袍给记者做演示: “就像这样,站在跪垫前,双脚站八字,一面躬身,一面双手在腹前合抱。要记住,左手要离开右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然后俯身,像这样,第一次叩拜……重复两次,就是道教礼仪中的三礼三叩。” 哇! 媒体见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模有样,觉着都很惊奇,纷纷提问:“你这套东西有专门学过么?” “对,我大概练了两个小时。其实不止这套动作,还有别的一些礼仪,我们全组演员都要学。” “能说说有什么感受么?” “呃,我们虽然是玄幻剧,但绝对不同以往的玄幻剧。我们很严谨的参照了传统道教文化,到一些名胜实地取景,还特意请了位老道长做指导。所以里面的服饰、道具、典故之类的东西,都是尽量贴近真实。等播出的时候,大家可以看一下。” 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开机仪式结束,人员慢慢散去。这个剧组在太清宫有几场外景,也是等会儿就要拍的。 那位小鲜肉摆脱粉丝,直接上了保姆车,还没坐稳,经纪人就甩过来一个剧本:“刚收到的,感觉还不错,你的档期刚好能接上。” 小鲜肉翻了翻,不耐烦道:“又是仙侠剧?那帮投资方吃错药了吧?” “啧,这阵大火嘛!现在仙侠剧比抗神剧还牛,出一个过一个。倒是有拍家庭伦理剧的,结果全给毙了。你赶紧决定,晚了就让别人抢去了。” “行了行了,我接!” 小鲜肉拿过剧本,一脸的不爽快,同时心里也很奇怪。他以前拍过两部类似的作品,剧情智障,特效五毛,打着各种旗号也掩盖不了的狗血玛丽苏,服化道更是烂到掉渣。 但现在不一样,一个个憋着劲的把仙侠剧往正剧身上靠,严苛的令人发指。 纯属有病! 小鲜肉撇了撇嘴,管他呢,钱给到位了就ok。 实际上,有此类感受的不仅他一人,夏国的老百姓或多或少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从今年夏天,哦不,应该从初秋的时候……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古古怪怪的。 仿佛一夜之间,电视剧全部变了样,全国各地都在搞传统文化教育,道教在新闻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爱看网文的发现修真类的小说猛然泛滥,部部引经据典。爱打游戏的也发现修仙游戏疯狂霸屏,不再胡编乱造,设定的一本正经。 更有甚者,连转职任务都很蛋疼。居然考真实的道经典籍,你得自己搜索,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上去。 此外,游客们去山里玩耍,也发现肥头大耳的和尚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肃严飘渺的道门宫观。而且都很规矩,不拽着你算命抽签看手相,进去转一圈,除非主动攀谈,否则人家都不搭理。 还有某些地区的小孩子,兴趣课的教学质量比正式课堂还要溜,已经有两座城市宣布,将中小学生的课间操,换成改良版的太极拳…… 这一切的一切,汇集到一起,最终形成了种种不对劲。 有的照常工作,努力为生活打拼;有点反感讨厌,将信息完全屏蔽;还有的,就像李冬那些人,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丝真相。 …… “冬子,昨儿看新闻没有?” “看了看了。” “哈,现在都有点明目张胆了,以前有哪个剧组在道观里搞开机仪式的?怎么样,现在你信了吧?” “行了,别得瑟了!” 李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避开公司同事,躲到楼梯的拐角处。 话说他进了那个聊天群之后,世界观迅速重塑,结交了不少好友,跟同城的两位道友也面了基。 千秋的本名就叫张千秋,校长则叫闫涵。俩人的家境都不错,父母经商,自己的事业也很成功。 他们年龄相仿,不时小聚,话题自然是修道。张千秋和闫涵的决心很足,要遍访名山大川,寻仙拜师。李冬却颇为犹豫,始终过不了那道门槛。 “冬子,你考虑好了没有?转眼可就入冬了,我跟闫涵不能再等了!” “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爹妈也没啥收入。我辞了职,万一有点什么事,我,我……”李冬支支吾吾的找借口,不过也是实情。 “你放心,我跟闫涵商量过。我们俩每月各出一万,就给你爹妈养老,再派个人负责照看,有病有灾的绝对不耽误。” “不行不行,那太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拒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有点能力,自然得帮忙。我们这个群的宗旨,就是不让一个人掉队。等以后世道变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张千秋那边开着车,继续道:“冬子,我们又不是抛家弃子,斩断尘缘,就是拜个师傅而已。你就这么想,你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出去旅旅游还不行么?” 得! 话说到这份上,李冬不能再拒绝,便道:“那,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哈哈,就等着你这句!你准备准备,后天我们就出发,第一站凤凰山!” “凤凰山?靠谱么?”李冬一愣。 “啧!我跟你讲,凤凰山从去年就封了一半,里面根本进不去,大铁丝网拦着。说没事你信么?我敢打包票,百分百有问题!” ……………… 经过三个来月的忙碌,凤凰山的产业布局基本完成。 首先,距酒坊不远处,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又多了一座院落,是给果农住的地方。两个院子地势较低,非常开阔,日照充足。这一片属于前山,以各种果树为主。 然后是后山,修了三座院落。一座是茶坊,茶种刚刚播下,还没有收成,不过茶农已经就位。 另两座,一座是种地农户的住处,一座是晒谷、去壳的作坊。 此外,山间的溪水里都放了些小鱼,前山后山也种了很多竹子,算是额外点缀。 山上现有酿酒师傅、果农、茶农、种地的农户,一共14人。都是生活压力繁重,但技术高超的中老年人,郭飞三十多岁,竟然是最小的。 苦逼啊! 他们被高薪诱惑,一来就发现上了贼船,想跑还跑不了。那血蚊的子蛊哧溜溜的往体内一钻,好家伙,那种心神感应简直不可描述。 反正见了秋小姐,就跟见了造物主一样,发自内心的跪地叫爸爸。 不过还好,水仙般的秋小姐心地善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相比之下,另一位堇小姐就很头疼了。 这日,酒坊内。 在酿酒的大屋外,围了好些吃瓜群众,一个个踮脚抻脖的往里瞧。而在屋内,高明德和郭飞正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蒸馏。 “1,2……走!” 俩人弯着腰,甩开膀子一较劲,就抬起一只大桶,里面满满登登,都是发酵好的米糠原料。 先把原料放入蒸甑,加盖密封,不能漏气,然后添柴点火,旺火猛攻。 柴是山上的木材,品质十足。火苗舔着蒸甑,不一会,屋里温度极速上升,热气滚滚,俩人也是一身大汗。 现在的酿酒技术,通常分为固态法和液态法: 固态法,就是酿酒的原料呈固态。通过发酵,粮食中的淀粉转化为酒精,脂肪转化为脂肪酸酯和有机酸,蛋白质转化为醇类、醛类、酮类和含氮化合物。这些成分,共同组成了酒。 液态法,指酿酒的原料呈液态,说白了,就是食用酒精香精。基本没有上述的那些成分,时间短,产量高,成本低,所以被普遍采用。 固态法酿出的酒非常宝贵,稍有些名气的酒厂,都会生产一批用于评比和装点门面。高明德以前在大酒厂干过,换成一般人,还不一定懂。 “呼……” 甑上噗噗冒着蒸汽,蒸汽上升到料面,很快就起了变化。 “出酒了!” 高明德经验丰富,一直盯着甑桶,猛然间吼了一嗓子。郭飞吓了一跳,赶紧减小火势,慢火续蒸,直到酒水出完。 “嗬,这香味!” 郭飞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完全没有新酒的刺激性味道。他拿瓢舀了一点,习惯性的想尝尝,刚送到嘴边,猛地反应过来,道:“师傅,我,我能喝吧?” “没事,咱们不尝,咋知道怎么改进呢?不过秋小姐有交代,一点点就够,你送了命可没人管。”高明德。 “我懂我懂!” 郭飞溜着边儿,小小抿了一口。 刚酿出来的酒口感不稳定,发热,还带着些许毒性。要放置一晚,等酒冷了之后才能饮用。 但他这一口下肚,只觉质朴雄劲,绵长而尾净,丰满而协调。 俗话说,好酒一条线。这醇香的酒气从嘴里就开始漫延,绵柔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中,舒坦,说不出的舒坦! 更神奇的是,在这份舒坦中,又觉着全身的经络热流涌动,似平添了几分精力。 “哎,我这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郭飞晃了晃头,把瓢递过去:“师傅,您尝尝。” “咝!” 高明德也来了一点,感受更为强烈。那股热流滑到胃里,五十多岁的老棒子,竟然激灵灵的生性了两秒钟。 “好,好,好酒啊!” 老头的表情似哭似笑,不停称赞。 外面围观的群众也很兴奋,纷纷嚷道:“老高头,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味儿啊?” “就是,拿出来让我们闻闻啊!” 他们一水的羡慕,却是不敢讨酒喝。正热闹着,忽听最外围的几个人一阵骚动,又迅速传到了前头。 “堇小姐来了!” 嗡! 所有人都是一抖,秋小姐都喜欢,这位就算了吧,简直一窜天猴儿。 “哟!大白天在这儿开趴呢?” 小堇以她特有的招呼方式隆重登场,直接闯进屋:“酒不错啊,给我来点。” “给,给您。” 郭飞都不敢抬头,递过去一只新瓢。 “劲头还差点,你再试试,能不能出一锅烈酒。” 小堇咕咚咚干了半瓢,砸吧砸吧嘴:略不满意。开玩笑!她是谁啊,吹瓶八级东北老妹儿,自带白貂儿,一上桌就是666。 “行了,装坛吧。”她摆摆手。 “呃,您没给我们酒坛啊,只有几个桶。”郭飞瞬间为难。 “没给?没给你就不能装了?” “不是,我,我这……”这哥们快哭了。 “堇堇,你又欺负人!” 正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及时帮他解了围。 众人瞬间阳光明媚,只见龙秋大步进屋,瞪了那丫头一眼,笑道:“你就装这里吧,看看够不够?” 说着,她手一晃,凭空出现一只大葫芦,通体碧玉,足有一米多高。 “够,够够!” 郭飞傻着眼点头,忙不迭的开始装酒,容量刚刚好。 龙秋又摸出一盒线香,笑道,“伯伯,哥哥知道您身体不好,这是给您做的药香。每天点一支,一个月就能痊愈。” “诶,谢谢!谢谢!” 高明德极其意外,压住心中情绪,连连致谢。 “不客气,那我们先走了。” 她把大葫芦一收,在众人敬畏的眼神中,揪着小堇闪人。 俩姑娘刚出去,就听屋里像开了锅一样,乱哄哄一片。这帮家伙带着满满的亢奋,各种议论,还不时瞥向高明德,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葫芦怎么变的,果然是神仙手段。” “老高头,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被人家这么看重!” “哎哟,我都想得病了!” 他们初来的时候,心里非常不忿,没过几天就消停了。完完全全的被震慑住,这可是仙缘啊! 虽然暂时失去自由,可我近水楼台,保不齐就有机会。即便我修不成,可我还有子孙后代呢? 老员工不管在哪儿,都有几分薄面吧。万一哪个孙子被挑中了,以后岂不是美滋滋? (.) 第二百二十六章地狱难度难副本 一只是大葫芦,另一只也是大葫芦。 当初制了两种曲,药曲和正常的小曲。高明德分别发酵,分别蒸馏,最后也出了两种酒水,就在这两只葫芦里。 顾玙已经品尝过,药曲酿的酒**张扬,色如琥珀,灵气活性超高;小曲清酒较为柔顺,清亮剔透,淡雅醇香。 当然,在普通人眼里,只有烈和更烈的区别。 这里是新建的一间房舍,作用等同于客厅。只见顾玙将葫芦摆好,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满是晒好的干桃花和少量白芷。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对小曲酒进一步加工,变成口感更柔的桃花酒。 方法很简单,先取几只30厘米高的中型葫芦,然后运气一拍。大葫芦里的清酒就喷射而出,形成了一道白线,又分装到中型葫芦里。 再将干桃花和白芷略微揉碎,撒在其中,塞口密封,窖藏一个月左右,桃花酒即成。 这些酒可是好东西! 可以装逼随风,可以把妹解渴,可以战斗时补充灵力,堪称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顾玙搞定之后,又把自己的那份药酒收好,忽而眨了眨眼,笑道:“小肥皂?” “不许叫我小肥皂!” 房舍门口传来一声炸毛的愤怒,紧跟着,又露出一只宇宙超级无敌熊孩子。 “你鬼鬼祟祟干嘛呢?”他回身问道。 “嘻嘻,姐夫……” 小堇听问,表情骤变,特狗腿的凑到跟前,笑道:“你这次去火洲能不能带上我啊?” “不行!” “为毛不行?你带小秋不带我,你良心不会痛嘛?”她又开始炸毛。 “她实力比你强。”他直接怼死。 “强个毛线啊,我雷法练的可以了!再说那破地方都烧光了,能有什么危险?” 啧! 顾玙看着小姨子,认真道:“你姐正准备闭关,冲击金雷无漏,家里得留个主事的,你走了谁来管事?” 人家讲道理,那丫头可不听,抓着头发叫道:“啊啊啊,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不然我就憋死了!” “……” 他瞧着对方跑出去,心下无奈。毕竟是小斋的妹妹,自己不好多管,还得她姐姐来调教。 此番去火洲,一是收集火灵气和黑砂,二是看看那边的环境变化,三是带龙秋逛逛。小秋也是可怜,总是一副留守儿童的受气包画风,不太落忍。 ………… 其实有时候想想,那丫头应该有点抖M倾向,不是对所有人,只是对她姐。 明摆着呢,她现在的日常活动就是,挑衅,作死,被调教,再挑衅,再作死,再被调教……就像故意往枪口上撞似的,简直欲罢不能。 这次也一样,不知小斋用的什么方法,反正她老老实实的窝在家里管事情。 转眼已是初冬。 白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厚,就在路面上涂了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不会很难走,更不会脏了鞋子。 “轰!” 略显安静的城区小路上,一辆白色的吉普车缓速驶过,车轮压过雪地,又深深的往下扎实了一层。 溅起的浮雪被风吹散,露出霸气的车尾轮毂和明晃晃的盛天牌照。这车在城区中穿行,不一会就开到了郊外,最后停在了凤凰山的正门广场。 冬季游人稀少,颇为荒凉,连售票员都显得无精打采。 只见那车门一开,下来三个年轻小伙,都是二十多岁,裹着严严实实的登山服,还背着大包。 其中一人买了票,同小伙伴进了山门,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这正是李冬、张千秋和闫涵三位,李冬已经辞了职,准备开始一趟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长途旅行。 从盛天起步,再扩散到全省,接着是关外四省,然后是中原、江南、西北、岭南等等。三个年轻人构想着美好蓝图,怀着满腔热血和一颗赤诚的心灵,寻仙问道,踏破天地。 哎哟,想想就很激动呢! “这山上有座紫阳观,观主叫陈秋林,是全真的分支弟子。” 张千秋一边爬山,一边介绍:“这位最喜欢祈福,每年都得搞个七八场,在山上二十年,没觉出有什么本事,就是一普通道人。” “那,那我们还去紫阳观干嘛?” 李冬体型较胖,疏于锻炼,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诶,奇怪就奇怪在这了!” 闫涵拄着登山杖,道:“太清宫去过吧?前任观主草包一个,我找他算过命,满嘴胡诌白扯。但是几个月前,忽然就换了观主,那叫一仙风道骨。我跟人家聊过几句,真真是高功大德。” “还有群里的道友,也是几个月前,忽然发现当地的宫观人员变动,风气肃清。这明显是上头整顿,不合格的都得下去。” 张千秋托了托背包,接口道:“但惟独一个地方例外,就是紫阳观,陈秋林还当的好好的。” “你是说,他背后有人罩着?”李冬问。 “我不确定,反正不正常,不正常就是有问题,咱们得去瞅瞅。”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半山腰。此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空山幽静,带着几分阴寒萧索。 他们混不在意,直接找到紫阳观,见了陈秋林。 小宫观没那么多讲究,张千秋数出十张大票,咔咔往功德箱里一塞,都不用自己张口,那道士就开始拉皮条,请了观主出来。 寒暄一二,众人又进了内室,装模作样的就坐品茶。 “道长,您修道有多长时间了?”闫涵问。 “我十二岁拜师,也有三十六年了。”陈秋林捋着长髯。 “哎哟,那您真是道法高深,失敬失敬。” “呵呵,不敢当,略知皮毛……” 闲扯了一会,张千秋转了转眼睛,忽问:“道长,我听说山里面都封了,您晓得怎么回事么?” “哦,说是建个研究所,保护自然生态。这个好啊,保护环境是应该的,应该的。” “您进去过么?” “那倒是没有,我很少往山里走动。哎,我们不说这个,你们今天来此,就是有缘。不如各请一盏莲花灯,放在老君像前,也好保佑平安。” 请个锤子!你们家老君稀罕莲花灯? 三人顿时没了心情,套了半天话,见此人满嘴铜臭,不免有些失望,当即告辞。 从紫阳观出来,张千秋还在鼓励同伴:“别灰心,早就知道他是个老骗子,真相肯定在里面!” “对对,肯定在里面!” 说着,三人继续前行,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终于停住脚步。 只见一道长长的铁丝网拦在前面,两米多高,上有尖刺,从山深处绕过来,又拉到另一边,看不见头尾。 “哇,这个厉害了!” 闫涵大嘴一咧,拉开背包就要掏家伙。李东赶紧拍了拍他,低声道:“哎哎,那有个摄影头……别看别看,就当没发现,咱们过去点!” 好嘛!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旁边移了十几米,好容易找到了一个死角。闫涵确认无事后,才从包里掏出一个超级生猛的断线钳。 他蹲下身,夹住一截铁丝,双手较劲,就听嘎嘣一声,瞬间断成两段。 “你们看着点儿,别被人逮住。” “看着呢,你速度!” 闫涵手艺精湛,很快就剪了一个豁口,勉强可以过人。 “快快!” 三人不敢怠慢,暗戳戳的依次穿过,又弄了些野草把豁口掩盖,才猫着腰钻进树林。 他们自以为隐蔽,孰不知,就在不远处的高树上,某人耷拉着两条长腿,晃里晃荡的一脸戏谑。 …… “呼哧……呼哧……” 李冬喘着粗气,体力消耗太大,已有些不支。 他拄着闫涵的登山杖,走走停停,拖累了不少速度。其实很奇怪,从进了铁丝网,他就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暗中窥探。 张千秋和闫涵却兴致极佳,一路讨论着凤凰山的各种可能性。这是他们第一个副本,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仨人又走了一段,李冬望望天空,只觉黑云压顶,光线愈发黯淡。 “哎……” 他忽地顿足,似乎有些难受,问:“你们有没有感觉凉飕飕的?” “没有啊!” “你出汗了吧,风一吹才觉得冷。” “可我后背怎么,怎么……” 李冬拧了拧身子,反手就摸向背部,指尖所及,没有想象中的湿冷衣衫,反而摸到了一坨粘滑绵软的物体。 什么玩意儿? 他一激灵,想也不想就使劲一扯,然后往地上一甩。结果手刚甩出去,那东西猛然动了起来,哧溜溜的缠在胳膊上,又顺势一窜。 “咝咝!” 李冬魂飞魄散,只见一双暗黄残忍的竖瞳就在几公分外的地方,冰冷冷的盯着自己。还有一根血红的长信子,正舔弄着右侧的脸颊。 “冬子,你倒是走啊,干嘛……” 嘎! 张千秋还在催促,冷不丁一抬眼,立时僵在原地。 闫涵也是毛孔悚然,瞅着那条绿油油的凶蛇,结巴道:“你,你别动啊,我找根树枝,千万别动……” 他同手同脚的撤开几步,到处踅摸武器。 “呼!” “簌簌!” 正此时,忽然一股阴风吹来,似乎直接穿透了身体,一丝寒意自五脏滋生,又迅速蔓延到周身百脉。 他本能的感觉不对,极力的想保持冷静,可怎么也压制不住。 一寸,两寸…… 他费劲的抬起头,目光平视,正对上一张惨白惨白,偌大的黑瞳占据整个眼眶,没有半点眼白的女人脸。 “啊!” ,请用搜索引擎各种小说任你观看 第二百二十七章冰十火两重天 “啊!” 闫涵发出了一声惊叫,心脏在强烈的刺激下,开始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肾上腺素在恐惧中极速分泌,以至于身体外冷内热,反应神经也迟钝了几分。 那女人离他有一尺近,披头散发,中间露出一张白面,偏偏嘴唇又是血红,完全不似活人。 “啊!”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是不断喊叫,下意识的挥动双手,似要将面前的东西赶走。结果手挥出去,却是空空荡荡,那女人竟然消失了。 “咝咝!” 而与此同时,李冬手臂上的那条青蛇,也嗖一下,钻入草丛不见踪影。 “……” 寒风吹过,四顾茫然,三人站在山林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过了半响,张千秋先反应过来,颤声道:“撤,别愣着!赶紧撤!” “对,快走快走!” 闫涵挺着凉飕飕的脊梁骨,拽着李冬抹身就退。 “呼哧……呼哧……咱们,咱们可能进了鬼门关了!” 李冬本来就累,这下喘的更厉害,由于过度紧张而僵硬无比的四肢,牵扯着血脉肌肉,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 进来时踌躇满志,出去时丢盔卸甲,连背包都松散开,里面的各种物件掉落一地。 “呼哧……呼哧……” 跑了半天,好容易看见那道铁丝网横在前路,翻过去便是朗朗乾坤。三人没有半点欣喜,反而齐齐刹车。 只见那两米多高的铁丝网上,正直挺挺的吊着一个人,刚好挡住了豁口。 她穿着一件睡袍状的长衣服,下摆一直垂到脚踝,没有任何重量,就像一块白色的破布挂在上面,随着风飘来飘去。 赫然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咯,咯咯……” 女人发出一种极为难受,似用指甲猛刮黑板般的诡异笑声,同时咧开大嘴,一股鲜红的黏稠液体从口腔内流出,又丝丝点点的滴到衣服上。 “啊!” 闫涵彻底疯了,完全失去冷静,掉头再跑,已是慌不择路。 李冬胆子小,只知道随节奏。张千秋虽有疑惑,但来不及细想,也跟着掉转方向。 “咯咯……咯……” “吼……” 三人夺命狂奔,背后阴风阵阵,那东西急追不舍,不时传来一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吼叫。 李冬最胖,很快就落在了后面。他只觉脖子一凉,有只冰冷冷的手抓住了后勃颈,吓得大叫:“千秋,救我!救……” 刚吐出几个字,喉咙顿时一紧,却是喊不出话来。 紧跟着,就觉自己的身体转了个圈,那鬼物嘴巴一张,喷出一口白气,随即又一吸,哧溜溜的吸了回去。 而他眼前一黑,扑通昏死在地。 “冬子!” 张千秋的视线被挡,第一反应就是李冬被吸干了阳气。李冬是自己带来的,结果没有看顾好,害的同伴身死。 刹时间,他又悔恨又愤怒,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居然压过了内心恐惧。 他猛地站住脚,从腰间摸出一把野外匕首,喊道:“老闫,你先走!” “你特么别送死啊!” 闫涵肝胆俱裂,亦是疯狂喊道。 “快走!” 张千秋心意已决,手握匕首,颤抖着面向鬼物,“来吧,来吧!” “千秋……” 闫涵见状,生生咬破了嘴唇,不知如何想法,只垂着头继续狂奔。 “来吧,来吧!” 张千秋不断给自己壮胆,趁着胆气未衰,忽地大叫一声,使出平生力气狠狠的刺向对方。 “……” 那鬼物就像在草尖上飞纵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对面。那双黑瞳毫无感情的盯着这个年轻人,宛如无底深渊。 待他冲到近前,鬼物只轻轻的一挥手。 扑通! 张千秋也昏了过去。 “呼哧……呼……” 闫涵独自奔跑在山林中,寒冷的空气大量侵入肺部,与火辣辣的心肺对冲,像拿着砂纸在里面狠狠摩擦,疼痛难忍。 他的腿脚愈发酸胀,体力快到极限,却丝毫不敢减速。 而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一条小河,河面略宽,不知深浅,冷澈澈的荡着清寒水纹。 老天爷啊! 闫涵心气一泄,哀嚎一声,自己不通水性啊! 有那么两秒钟,他真有闭目等死的念头,可转念一动,强大的求生意志又逼使他坚挺的立在原地,想拼上最后一票。 他转过身,就像之前的张千秋那样,正面迎着鬼物。 “啊啊啊!” 他嘴里乱喊乱叫,双手挥舞,近乎疯癫的冲过去。 砰! 下场更惨,丫直接飞上了天,在河面上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pia的落在了对岸。 完了! 闫涵一闭眼,似等着自己四分五裂的样子。结果掉在地上,才发现没事,力气没有想象中的大,而且有厚厚的草甸缓冲,只是浑身疼痛。 顾不得多想,他顺势滚起身,慌忙又往东边冲去。 他这一动,那鬼物倒是一惊,竟扯着脖子开始骂街:“卧槽,你别往那边跑!” ………… 练功场。 雪落青松,银白一片。 小斋坐于浮雪之上,发梢和肩头已结了一层薄霜,鼻间没有淡淡的呵气,仿佛停止了呼吸。 从去年春天起,她便修习雷法,到了今年冬,整整十七个月,才感觉有突破的迹象。这还只是金雷,还有木、水、火、土四雷需要修习。 “呼……” “扑簌簌!” 山风吹过,枝头抖落白雪,又细细碎碎的飘散空中。 小斋不闻不动,心神独我,运起神霄大雷琅玉书,内视一道白色的金雷之气自肺宫生出,顺着经络游走,最后积聚黄庭,隐隐突之欲出。 黄庭,即是泥丸宫,在双眉之间。 她天资奇佳,基础又稳,到这里只是水到渠成。 她已经坐了两天,当白气再次积聚时,终于,黄庭中雷气蠢动,似要挣脱束缚,与天地相融。 刹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刷着浑身上下。 不知过了多久,小斋只觉心神一颤,体内有道枷锁挣开,一道白气自黄庭飞出,直冲西天方位。 与此同时,又有一股莫大的浩然之气自西天传来,与白气混合,最后相融一体,反哺于身。 肺为西魄之金,肺藏魄,无漏至,则魄定。 自此金雷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施之于法,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 “呼……” 小斋缓缓睁眼,眼眸淡静,内中却藏着一丝杀伐之气。 “雷来!” 她一招手,一道金紫色雷光自掌中生出,带着威势无双的浩然之力,直接轰了出去。 轰! 那盅口粗细的雷光,直接轰在二十米开外的雪地上,只见风云变色,山林簌簌,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啊!” 而这剧烈的震动中,又夹杂着一声古怪的痛呼。 几秒钟后,雪花溅落,露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坑洞,坑中却滚落一人。这人命大的很,灰头土脸的爬出来,倒头就拜: “仙子!” (晚上还有……) 第二百二十八章十机缘来时 年轻人嘛,总有那么点骚浪贱的美好幻想。 这些幻想形式多样,不过大体上,都逃不开这种大难不死必有仙子,没有仙子也有神功的套路。 他们通常有个很统一的称呼,叫男主角。 闫涵被鬼物追杀,拼着一条老命逃到此处,当看到小斋的一瞬间,还真有四海八荒男主角灵魂附体的爆棚感, 牛逼!别劝我,我心里有数!麻痹我就是拽! 不过很可惜,在短短的两秒钟后,他就开始浑身哆嗦,连头都不敢抬。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赤果果的,毫不掩饰的透着一股冷肃杀意。 “沙沙!” “姐!” 正此时,小堇忙不迭的随后赶来,一看这场景,也是心惊胆颤。小斋没理闫涵,冲妹妹道:“怎么回事?” “有人闯山,没留神就跑过来了。” “没留神?” 小斋清楚她的德行,必是玩耍过头,才疏忽大意,又问:“一共几个?” “三个。” “那两个呢?” “前山晕着呢。” “带去庐里。” “哦……” 小堇连屁都不敢放,拎着闫涵往回走,把张千秋和李冬敲醒,自己又卸妆洗脸,换了件衣裳,才灰溜溜的到了静心庐。 …… 沉默,很尴尬的沉默。 三个小伙伴在墙角蹲成一排,安静如鸡。 小斋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实际在调理刚才差点暴乱的灵力。那丫头挨在旁边,一会瞄下姐姐,一会冲他们做个鬼脸,简直超凶。 过了半响,张千秋抿了抿嘴,忍不住道:“仙长,我们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们闯山有错在先,不过他俩都是受我鼓动,您要惩罚就罚我一人。” “哟,你还挺有担当的。” 小堇眨了眨眼睛,故意吓唬道:“可惜天真了点,你们发现了山中秘密,还想活着回去?” “仙,仙长饶命!” 闫涵一听,顿时撑不住,连连求饶。李冬却似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的瘫在原地。 “你们,你们滥杀无辜,就不怕政府制裁?” 张千秋也很害怕,但不能表现出来,瞪着眼睛大声喝问。 嗯? 小斋略感意外,道:“你大可以试试,我先杀他们,你就在山中看着,谁敢过来?” “你!” 张千秋心里一抽,却不敢辩驳。他虽然对修行界不了解,但听闫涵所述,那一道金紫神雷,就晓得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何其悲催啊! 刚出新手村,哦不,还没出新手村就碰上地狱难度的副本,直接团灭。 “好了,给你们两个选择。” 小斋懒得废话,道:“一是留下做事,侍弄果茶庄稼。二是出去做事,充当外围眼线。当然,为避免你们走漏消息,都会种下禁制。” “……” 三人对视一眼,心思瞬间不同。闫涵真是吓到了,抢着道:“我,我出去!” “可以。”她点头。 张千秋则顿了片刻,咬牙道:“我留下!” “也可以。” 小斋转向李冬,问:“你呢?” 想留下。”李冬结结巴巴道。 咦?他这一说,简直出乎张千秋的预料,闫涵平日总嚷嚷寻仙问道,一动真章却怕了;李冬多有抗拒,关键时刻却狠的下心……不得不说,人性就是很奇妙。 当即,小斋弹出三道雷气,埋在他们体内,道:“一个月后就会发作,到时你们来找我,自可缓解。你们到后山先住一晚,下去吧。” 待三人走后,她又问:“感觉怎么样?” “李冬的识觉很敏锐,性子虽闷,但有些决断力。张千秋心志坚韧,也非常有担当。闫涵就一般般啦!”小堇蛮客观的分析道。 “我们缺少真正的亲信人手,观察一段再说。” 小斋不置可否,招了招手:“过来!” “姐……” 小堇瞬间苦逼脸,终究没能逃过,只得磨磨蹭蹭的凑了过去。 ………… 青宁省。 该省地广人稀,七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还不到六百万人口。一般这种地方,原始景区都会非常的多,而青宁省最著名的,便是圣湖措温布。 措温布的环湖公路,大概是夏国最适合骑行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人在此释放青春。全程约360公里,4天能骑一圈,高山牧场,千亩油菜花田,数不尽的膘肥牛羊,简直美不胜收。 冬季会朴素一些,不过也有一番洗尽铅华的静态美。 “呼……呼……” 吴杨的屁股微微抬起,随着车子前行,一扭一扭的保持摇摆节奏,显得颇为专业。 她是江南妹子,刚刚失恋,便请了长假独自出来散心。她从黑马河出发,第一阶段会走70公里,抵达一个著名景点,叫鸟岛。 这段路被誉为最美的路段,不过她没心情欣赏,只为了发泄一般,拼命蹬着车子。 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哗啷一声,轮子猛然卡住,急行急停间重心不稳,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 吴杨没马上起来,而是情绪奔涌,使劲的砸着车,嘴里大声叫喊。好一会,她才恢复平静,发现有个零部件坏掉,无法前行。 所幸,此路段车辆较多。她扶起车子戳在路边,挑起一根大拇指。 骑行这种运动,在国内已经非常盛行,大家都见怪不怪。等了二十分钟,便有一辆吉普车停下,一个哥们探出头,问:“到哪儿啊?” “到前面镇子,我得修车。” “上来吧。” “谢谢。” 将自行车绑在棚顶,吴杨坐进副驾驶,发现后座还有一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却是一脸的民族特征。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满意。 嗯? 吴杨心觉不妙,刚想找个借口下车,忽见司机欺身过来,拿着个东西狠狠按在自己的捂口鼻上。 “唔……唔……” 妹子奋力挣扎,可惜挣脱不得,很快便陷入昏迷。 而待她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偌大的石室内,光线黯淡,气氛诡异。几名身穿黑袍的蒙面人立于身侧,前方却是一口天然形成的岩池。 里面似煮着什么东西,映出绿莹莹的幽光。 她手脚捆绑,嘴巴被堵,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光头进来,念着叽里咕噜的咒语,然后手一挥。 黑袍人抬起吴杨,扑通就扔了进去。 ………… “轰!” 随着强烈的气流声响,一架飞机落在了西平城的机场内。西平是青宁省的省会,火洲全灭之后,之前的交通枢纽作废,只能从邻近的城市进入。 顾玙带着龙秋,快步走下了飞机。8)